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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经关雎赏析《诗经?关雎》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章)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二章)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三章) ?关关,毛传:“和声也:”雎鸠,鱼鹰:牛运震曰:“只‘关关’二字,分明写出两鸠来。先声后地,有情。若作‘河洲雎鸠,其鸣关关’,意味便短。” ?毛传:“窈窕,幽闲也。淑,善...

诗经关雎赏析
《诗经?关雎》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一章)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二章)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三章) ?关关,毛传:“和声也:”雎鸠,鱼鹰:牛运震曰:“只‘关关’二字,分明写出两鸠来。先声后地,有情。若作‘河洲雎鸠,其鸣关关’,意味便短。” ?毛传:“窈窕,幽闲也。淑,善。”《九歌?山鬼》“子慕予兮善窈窕”,王逸注:“窈窕,好貌。” ?君子,朱东润曰:“据毛诗序,君子之作凡六篇,君子或以为大夫之美称,或以为卿、大夫、士之总称,或以为有盛德之称,或以为妇人称其丈夫之词。”“就《诗》论《诗》,则君子二字,可以上赅天子、诸侯,下赅卿、大夫、士。”“盛德之说,则为引申之义,大夫之称,自为妻举其夫社会地位而言。”逑,毛传:“匹也。”按好逑,犹言嘉耦。 ?荇,毛传曰“接余”,其他异名尚有不少,李时珍云“俗呼荇丝菜,池人谓之莕公须,淮人谓之靥子菜,江东谓之金莲子”,等等。龙胆科,多年生草本,并根连水底,叶浮水上。自古供食用。陆玑曰:“其白茎以苦酒(按即醋)浸之,肥美可案酒。”近人陆文郁说:“河北安新近白洋淀一带旧有鬻者,称黄花儿菜,以茎及叶柄为小束,食时以水淘取其皮,醋油拌之,颇爽口。” ?流,毛传:“求也。”用《尔雅?释言》文。朱熹曰:“顺水之流而取之也。” ?思,语助词。服,毛传:“思之也。”《庄子?田子方》“吾服女也甚忘”,郭象注:“‘服’者,思存之谓也。” ?朱熹曰:“悠,长也。”按悠哉悠哉,思念之深长也。 ?芼,毛传:“择也。” ?钟鼓,金奏也,是盛礼用乐。王国维曰:“金奏之乐,天子诸侯用钟鼓;大夫士,鼓而已。”按此诗言“钟鼓乐之”,乃作身分语。由两周墓葬中乐器和礼器的组合情况来看,金石之乐的使用,的确等级分明,即便所谓“礼崩乐坏”的东周时期也不例外。中原地区虢、郑、三晋和周的墓葬,已发掘两千余座,出土编钟、编磬者,止限于个别葬制规格很高的墓,约占总数百分之一。从青铜乐钟的制作要求来看,这也是必然——非“有力者”,实不能为。而这一切,与诗中所反映的社会风貌,恰相一致。 《关雎》是一首意思很单纯的诗。大概它第一好在音乐,此有孔子的评论为证,《论语?泰伯》:“师挚之始,《关雎》之乱,洋洋乎盈耳哉。”乱,便是音乐结束时候的合奏。它第二好在意思。《关雎》不是实写,而是虚拟。戴君恩说:“此诗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尽了,却翻出未得时一段,写个牢骚忧受的光景;又翻出已得时一段,写个欢欣鼓舞的光景,无非描写‘君子好逑’一句耳。若认做实境,便是梦中说梦。”牛运震说:“辗转反侧,琴瑟钟鼓,都是空中设想,空处传情,解诗者以为实事,失之矣。”都是有得之见。《诗》写男女之情,多用虚拟,即所谓“思之境”,如《汉广》,如《月出》,如《泽陂》,等等,而《关雎》一篇最是恬静温和,而且有首有尾,尤其有一个完满的结局,作为乐歌,它被派作“乱”之用,正是很合适的。 然而不论作为乐还是作为歌,它都不平衍,不单调。贺贻孙曰:“‘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此四句乃诗中波澜,无此四句,则不独全诗平叠直叙无复曲折,抑且音节短促急弦紧调,何以被诸管弦乎。忽于‘窈窕淑女’前后四叠之间插此四句,遂觉满篇悠衍生动矣。”邓翔曰:“得此一折,文势便不平衍,下文‘友之’‘乐之’乃更沉至有味。‘悠哉悠哉’,叠二字句以为句,‘辗转反侧’,合四字句以为句,亦着意结构。文气到此一住,乐调亦到此一歇拍,下章乃再接前腔。”虽然“歇拍”、“前腔”云云,是以后人意揣度古人,但这样的推测并非没有道理。依此说,则《关雎》自然不属即口吟唱之作,而是经由一番思索安排的功夫“作”出来。其实也可以说,“诗三百”,莫不如是。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毛传:“兴也。”但如何是兴呢,却是一个太大的问题。若把古往今来关于“兴”的论述统统编辑起来,恐怕是篇幅甚巨的一部大书,则何敢轻易来谈。然而既读《诗》,兴的问题就没办法绕开,那么只好敷衍几句最平常的话。所谓“兴”,可以说是引起话题吧,或者说是由景引起情。这景与情的碰合多半是诗人当下的感悟,它可以是即目,也不妨是浮想;前者是实景,后者则是心象。但它仅仅是引起话题,一旦进入话题,便可以放过一边,因此“兴”中并不含直接的比喻,若然,则即为“比”。至于景与情或曰物与心的关联,即景物所以为感为悟者,当日于诗人虽是直接,但如旁人看则已是微妙,其实即在诗人自己,也未尝不是转瞬即逝难以捕捉;时过境迁,后人就更难找到确定的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何况《诗》的创作有前有后,创作在前者,有不少先已成了警句,其中自然包括带着兴义的句子,后作者 现成拿过来,又融合了自己的一时之感,则同样的兴,依然可以有不同的含义。但也不妨以我们所能感知者来看。罗大经说:“杜少陵绝句云:‘迟日江山丽,春风花草香。泥融飞燕子,沙暖睡鸳鸯。’或谓此与儿童之属对何以异,余曰不然。上二句见两间莫非生意,下二句见万物莫不适性。于此而涵泳之,体认之,岂不足以感发吾心之真乐乎。”我们何妨以此心来看《诗》之兴。两间莫非生意,万物莫不适性,这是自然予人的最朴素也是最直接的感悟,因此它很可以成为看待人间事物的一个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或万物如此,人事亦然,于是喜悦,如“桃之天天,灼灼其华”(《周南?桃夭》),如“呦呦鹿鸣,食野之苹”(《小雅?鹿鸣》),如此诗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或万物如此,人事不然,于是悲怨,如“雄雉于飞,泄泄其羽”(《邶风?雄雉》),如“习习谷风,以阴以雨”(《邶风?谷风》),如“毖彼泉水,亦流于淇”(《邶风?泉水》)。《诗》中以纯粹的自然风物起倡的兴,大抵不出此意。总之,兴之特殊,即在于它于诗人是如此直接,而于他人则往往其意微渺,但我们若解得诗人原是把天地四时的瞬息变化,自然万物的死生消长,都看作生命的见证,人生的比照,那么兴的意义便很明白。它虽然质朴,但其中又何尝不有体认生命的深刻。 “钟鼓乐之”,是身分语,而最可含英咀华的则是“琴瑟友之”一句。朱熹曰:“‘友’者,亲爱之意也。”辅广申之曰:“以友为亲爱之意者,盖以兄友弟之友言也。”如此,《邶风?谷风》“宴尔新昏,如兄如弟”的形容正是这“友”字一个现成的注解。若将《郑风?女曰鸡鸣》《陈风?东门之池》等篇合看,便知“琴瑟友之”并不是泛泛说来,君子之“好逑”便不但真的是知“音”,且知情知趣,而且更是知心。春秋时代以歌诗为辞令,我们只认得当日外交之风雅,《关雎》写出好婚姻之一般,这日常情感生活中实在的谐美和欣欣之生意,却是那风雅最深厚的根源。那时候,《诗》不是装饰,不是点缀,不是只为修补生活中的残阙,而真正是“人生的日用品”(顾颉刚语),《关雎》便好像是人生与艺术合一的一个宣示,栩栩然翩翩然出现在文学史的黎明。 《诗经?伐檀》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坎坎伐檀兮,寘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不稼不穑,胡取禾三百廛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貆兮?。彼君子兮,不素餐兮。(一章) 坎坎伐辐兮,寘之河之侧兮,河水清且直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亿兮?。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特兮?。彼君子兮,不素食兮。(二章) 坎坎伐轮兮,寘之河之漘兮,河水清且沦猗?。不稼不穡,胡取禾三百囷?。不狩不猎,胡瞻尔庭有县鹑兮?。彼君子兮,不素飧兮?。(三章) ?毛传:“坎坎,伐檀声。寘,置也。干,厓也。风行水成文曰涟。”按诗中之檀, 均指榆科之檀树,又名青檀树。《郑风?将仲子》“无折我树檀”,毛传:“檀,强韧之木。”《论衡?状留》“树檀以五月生叶,其材强劲,车以为轴”,是也。今人汪宁生以为,伐檀之后置于河干,乃制车备料之必须工序,即为防止木料干裂及腐烂、生虫,而先置于河边浅流中浸泡。 ?毛传:“种之曰稼,敛之曰穑。一夫之居曰廛。”钱澄之曰:“此曰三百廛,则三百夫之家。《易》云‘逋其邑人三百户’,《论语》称‘伯氏骈邑三百’,盖下大夫食邑制也。此云取禾,以食邑所入言耳。” ?郑笺:“貉子曰貆。” ?毛传:“辐,檀辐也。侧,犹厓也。直,直波也。”《尔雅?释水》“直波为径”,郝懿行《义疏》云:“直又训徒也。徒波,无风自波,对沦漪皆因风成文,此自生波,故曰直波。直有径遂之义,故曰径也。” ?毛传:“十万曰亿。”朱熹曰:“盖言禾束之数也。” ?毛传:“兽生三岁曰特。” ?毛传:“檀可以为轮。滣,厓也。小风水成文,转如轮也。” ?朱熹曰:“囷,圆仓也。” ?毛传:“鹑,鸟也。”钱澄之曰:“貆、特、鹑,皆举其小者言之。獾为貉子,特为豕子,特比獾为易得,而鹑比特为犹小,然皆悬之于庭,以见未尝择其大而舍其细,则贪之至也。” ?毛传:“熟食曰飧。”范处义曰:“素餐、素食、素飧,初无异义,再三叹之,且以协音韵耳。” “坎坎伐檀”,正如《小雅。伐木》之“伐木丁丁”,并非“劳者歌其事”,当然不必是伐木者所为诗。诗所称美的“不素餐兮”之君子,自然也非既稼既穑、既狩既猎的劳作者。孟子于此“君子”解释得颇为明确:“公孙丑曰:诗曰‘不素餐兮’,君子之不耕而食,何也?孟子曰:君子居是国也,其君用之,则安富尊荣;其子弟从之,则孝悌忠信。‘不素餐兮’,孰大于是。”(《孟子?尽心上》)孟子解诗常常不是贴近诗意说,但这里发挥君子不素餐的意思,并非断章取义。戴震曰:“讥在位者无功倖禄,居于污浊,盈廪充庖,非由己稼穑田猎而得者也。食民之食,而无功德于民,是谓素餐也。首二言,叹君子之不用;中五言,讥小人之倖禄;末二言,以为苟用君子,必不如斯,互文以见意。”此说大抵得诗意,只是“首二言”云云,不很准确。而首二言究竟为赋,为比,为兴,且取意为何,本来有许多不同的 意见 文理分科指导河道管理范围浙江建筑工程概算定额教材专家评审意见党员教师互相批评意见 。苏辙说: “君子之仕于乱世,其难合也如檀之于河。”范处义以为“檀,木之良者,可以为车之轮辐,今乃伐而真之无用之地”,“犹君子不得进仕,俾之家,食非所宜也”。此两说都是以比意为解。姚际恒曰:“此首三句非赋,非比,乃兴也。兴体不必尽与下所咏合,不可固执求之。只是咏君子者适见有伐檀为车,用置于河干,而河水正清且涟猗之时,即所见以为兴,而下乃咏其事也。此诗美君子之不素餐,‘不稼’四字只是借小人以形君子,亦借君子以骂小人,乃反衬‘不素餐’之义耳,末二句始露其旨。”吴闾生也说:“本意止‘不素餐’耳,烘染乃尔浓缛。”后两说似较合于诗意。宋玉《九辩》“窃慕诗人之遗风兮,愿托志乎素餐”,用《伐檀》意也。不过,虽曰“兴体不必尽与所咏合”,却也并不是全没有一点儿映带关系,而在很多情况下,它正是用来构筑诗境的,即如“伐木丁丁,鸟鸣嘤嚶。出自幽谷,迁于乔木”,亦如“坎坎伐檀兮,真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涟猗”。而且,又何必一定是当日所见呢。或曰“屈子之作《离骚》,其格调与此相似”(袁金铠),不过《伐檀》非诗中之“君子”自叹身世,故其中所寓之爱憎,非由个人遭际而来,其关切之情,或更深广吧。 《大戴礼?投壶》:“凡雅二十六篇,其八篇可歌,歌《鹿鸣》《貍首》《鹊巢》《采蘩》《采蘋》《伐檀》《白驹》《驺虞》。”《晋书?乐志上》:“魏武平荆州,获汉雅乐郎河南杜夔,能识旧法。”“传旧雅乐四曲,一曰《鹿鸣》,二曰《驺虞》,三曰《伐檀》,四曰《文王》,皆古声辞。”钱澄之因此推论道:“以列国‘变风’与《南》《雅》并列而总之为‘雅’,岂以其音节,不以其辞意耶。”“变风”之说本来不可靠,不过《伐檀》即以辞意言,也当算作“正声”,古既有“歌诗必类”之说(《左传?襄公十六年》),则乐与舞与歌,皆当如此,那么《伐檀》的音乐风格当与“古声辞”中的其他篇章近似,故传唱如是也。 《诗经?七月》赏析 ——————————————————————————– 【作者】扬之水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一之日觱发,二之日栗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三之日于耜,四之日举趾。同我妇子,馌彼南亩,田畯至喜?。(一章)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二章) 七月流火,八月萑苇。蚕月条桑,取彼斧斨,以伐远扬,猗彼女桑?。七月鸣(贝鸟),八月载绩?。载玄载黄,我朱孔阳,为公子裳?。(三章) 四月秀葽?,五月鸣蜩?。八月其获,十月陨箨?。一之日于貉?,取彼狐狸,为公子裘。二之日其同,载缵武功?,言私其豵,献研于公?。(四章) 五月斯螽动股,六月莎鸡振羽17,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入我床下18。穹窒熏鼠,塞向墐户?。嗟我妇子,曰为改岁,入此室处。(五章) 六月食郁及(艹奥)?,七月亨葵及菽(21), 八月剥枣,十月获稻,为此春酒,以介眉寿(22)。七月食瓜,八月断壶,九月叔苴,采茶薪樗,食我农夫(23)。(六章) 九月筑场圃,十月纳禾稼(24)。黍稷重穋,禾麻菽麦(25)。嗟我农夫,我稼既同,上入执宫功26。昼尔于茅,宵尔索綯。亟其乘屋,其始播百谷(27)。(七章) 四之日凿冰冲冲,三之日纳于凌阴(28)。四之日其蚤,献羔祭韭(29)。九月肃霜,十月涤场(30)。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31)。(八章) ?毛传:“火,大火也。流,下也。九月霜始降,妇功成,可以授冬衣矣。”郑笺:“大火者,寒暑之候也。火星中而寒暑退,故将言寒,先著火所在。”按“火”即“大火”星,即心宿二。大火于夏历五月初昏见于东北天空,六月初昏达于正南,七月昏则继向西“流”,即所谓“七月流火”,是暑退将寒之候也。 ?毛传:“一之日,十之馀也。”“觱发,风寒也。”“栗烈,寒气也。”按一之日、二之日,即十一月、十二月,犹“十有一月之日”,“十有二月之日”,而简省其文。诗中之月令,“兴”也,即以天时挽起人事,又以月令为分别:一章言耕,二章言蚕,三章言绩染,四章言田猎,五章葺屋御寒,六章点缀时物,七章收获,八章以岁终之庆作结。每一章主线之外,则各以月令中细事别生波澜,但总由月令放开去,提拢来。然而此虽写实,却又不为实所缚,故无须以“农书”目之,亦不必以夏历、殷历、周历与诗中之月令分别对应,曰一诗而用三历也。 ?郑笺:“褐,毛布也。”《孟子?滕文公上》“许子衣褐”,赵岐注:“以毳织之,若今马衣也。或曰褐,枱衣也,一曰粗布衣也。”按赵注所谓“毳”,指兽毛。褐原指毛织衣,后又通指粗布衣,即粗麻所织衣。 ?朱熹曰:“于,往也。耜,田器也。于耜,言往修田器也。举趾,举足而耕也。”范处义曰:“农夫既兴作,而在南亩,其妇子则为黍食以饷之,田大夫见其如此,所以喜也。”按三之日、四之日,即一月、二月,便是“因乘上数”(孔疏),取诗之谐也。 ?毛传:“仓庚,离黄也。”按即黄鹂,亦名黄莺。此为传递春消息的应节趋时之鸟。 ?毛传:“懿筐,深筐也。微行,墙下径也。五亩之宅,树之以桑。迟迟,舒缓也。蘩,白蒿也,所以生蚕。祁祁,众多也。”按用白蒿煮水浸沃蚕子,可促蚕子同时发蚁(孵化),故曰“所以生蚕”。 ?毛传:“春女悲,秋士悲,感其物化也。殆,始。及,与也。”范处义曰:“女子感其所见,念当嫁娶之时,将远其父母,所以伤悲,谓不得久于家。”徐绍桢曰:“此中采桑之人,固有婚姻及时之女,念及将有远父母兄弟之行,则我之在此采桑,能有几时,其心伤悲,固是出于性情之正。诗言殆及公子同归者,殆,将然之词,亦非谓此采桑之日也。” ?朱熹曰:“萑苇,即蒹葭也。蚕月,治桑之月。”“远扬,远枝扬起者也。女桑,小桑也。”按条桑,即挑桑,谓“挑拨而取之”(马瑞辰)。斧斨,可合指一物,也可分言二物。分言,则斧是刃器顶端为銎,竖装在横木柄上;斨则刃器中间开方銎,将木柄横贯其中。斨之功效较斧为高。猗,戴震曰:“猗然长茂也。”按桑树特性是副芽多,且舒长迅速,若展开之叶芽受到损伤,副芽便很快长成叶丛来替代;若枝条折断,副芽则迅速长成叶片更肥大的新枝条,以再生方式递补。“蚕月”四句,即言善斩伐而桑益茂。 ?毛传:“(贝鸟),伯劳也。载绩,丝事毕而麻事起矣。”胡承珙曰:“伯劳以夏至鸣,冬至去,五月以后皆其鸣时。”“诗则但言其鸣为将寒之候,以起下文载绩,故以七月、八月连言之,不必定指始鸣。”按绩即绩麻,七月鸣(贝鸟),八月载绩,若言伯劳鸣犹未止,亟制寒衣,可毕功于冬至之前。 ?毛传:“玄,黑而有赤也。朱,深纁也。阳,明也。”严粲曰:“丝麻既成,或染之以为玄,或染之以为黄,其朱色者尤鲜明,将供公子之衣裳。” (11)葽,苦菜,菊科苦苣荬属。《夏小正》,四月“秀幽”(幽、葽一声之转),《逸周书?时训》,小满之日“苦菜秀”,《月令》,孟夏“苦菜秀”,可知它是彼时标志时令的植物。 (12)蜩,蝉。 (13)朱熹曰:“获,禾之早者可获也。陨,坠。”孔疏:“落叶谓之箨。” 14貉读为杩。《大雅?皇矣》“是类是杩”,类,出兵时祭天神;杩,到达所征之地祭祀造军法之神。远古田猎同于用兵,故也有杩祭(貉祭)。于貉,即往貉,代指猎事。 15朱熹曰:“同,竭作以狩也。缵,习而继之也。”范处义曰:“田猎非特去害田之兽,盖欲继缵武事,使不忘战。” 16毛传:“豕一岁曰豵,三岁曰豣。大兽公之,小兽私之。” 17斯螽,今俗名尖头蚱蜢、括搭板、舂米郎。直翅目蝗科中的中华负蝗和蟿螽之类。莎鸡,今称纺织娘,直翅目螽斯科。 18范处义曰:“自七月至十月皆记蟋蟀一物,此古文之一体也。此物孟秋犹在草野,仲秋即入人檐宇,季秋犹飞走户庭,盂冬即韬伏床下,视微物犹尔,则居民宜以此时葺治屋室。” 19毛传:“穹,穷。窒,塞也。向,北出牖也。墐,涂也。庶人荜户。”范处义曰:“穹空则窒实之,鼠穴则熏出之。”按“向”即室背面北开之后窗,冬日灌北风,故须“塞”之。孔疏:“荜户以荆竹织门,以其荆竹通风,故泥之也。” 20郁,又称郁李、爵李,蔷薇科樱桃属。(艹奥),又名燕(艹奥)、车秧藤、山葡萄,葡萄科。 21葵,冬葵,锦葵科锦葵属。菽,大豆。 22毛传:“剥,击也。春酒,冻醪也。”朱熹曰:“获稻以酿酒也,介,助也。介眉寿者,颂祷之辞也。”按剥音扑,犹言打枣。春酒,冬酿春熟,即酎酒,亦即重酿酒之属。《说文?酉部》“八月黍成,可为酎酒”,是黍可为酎酒。但酎酒仍以稻为上。重酿酒酒精浓度高,为防酒力发挥过猛而常常作冷饮,所谓“冻醪”是也。 23毛传:“壶,瓠也。叔,拾也。苴,麻子也。樗,恶木也。”郑笺:“瓜瓠之畜,麻实之糁,干荼之菜,恶木之薪,亦所以助男养农夫之具。”按瓜即葫芦科之甜瓜。瓠即葫芦,断,断其蔓也。麻子是上古主要食粮之一。胡承珙曰:“荼为苦菜,春夏已成,此釆荼虽承九月之下,非谓至是始采,谓所采之荼、所薪之樗,于是时皆可为助养农夫之用。”樗,俗名臭椿,木质疏松,不堪大用,未成造纸原料之前,只充作薪材。严粲曰:“六章述老壮之养有厚薄也。” 24郑笺:“场圃同地,自物生之时,耕种之以种菜茹,至物尽成熟,筑坚以为场。纳,内也。治于场而内之囷仓也。” 25毛传:“后熟曰重,先熟曰穋。”朱熹曰:“禾者,谷连藁秸之总名。禾之秀实而在野者曰稼。”“再言禾者,稻秫苽(按即菰)粱之属皆禾也。”按诗谓十月,是“此等诸种皆成熟矣,不专是十月纳之也”(严粲)。 26郑笺:“既同,言已聚也。”杨树达以为,“上入执宫功”之“上”与“尚”同,尚,庶几也,诗意我之禾稼既已聚积矣,汝庶几其可以入都邑治宫室之事矣。所谓“宫功”者,殆即指乘屋葺治之事为言也(《诗上入执宫功解》)。 27朱熹曰:“昼往取茅,夜而绞索,亟升其屋而治之,盖以来岁将复始播白谷,而不暇于此故也。不待督责而自相警戒,不敢休息如此。”按索綯,谓绳索。亟,急也。 28毛传:“冲冲,凿冰之意。凌阴,冰室也。”按此言藏冰,为冬令之事。 29蚤,早。韭,韭菜。献羔祭韭,春令开冰之仪,即所谓“献羔祭韭而后启之”(朱熹)。 30朱熹曰:“肃霜,气肃而霜降也。涤场者,农事毕而扫场地也。”或曰涤场,涤荡也,则为肃清之义,诗谓“九月之气清高颢白而已,至十月,则万物摇落无余矣”(王国维)。 31毛传:“两樽曰朋。飨者,乡人饮酒。”“公堂,学校也。”《周礼?春官?籥章》“国祭蜡,则籥《豳颂》,击土鼓,以息老物”,孙诒让(周礼正义》引金鹗说:“野人饮酒皆在乡学中。《豳风》云‘十月涤场,朋酒斯飨。曰杀羔羊,跻彼公堂。称彼兕觥,万寿无疆’,此即腊祭毕劳农休息而饮酒于序也。《玉藻》云‘唯飨野人皆酒’,所谓‘朋酒斯飨’也。野人不得升君之堂,毛传以公堂为学校是也。” 《七月》,可以视为一个家族故事,而家族正是西周封建制下一个最小的单位,故诗序从中拈出“陈王业”的话题也不是没一点儿道理。王安石说:“仰观星日霜露之变,俯察虫鸟草木之化,以知天时,以授民事,女服事乎内,男服事乎外,上以诚爱下,下以忠利上,父父子子,夫夫妇妇,养老而慈幼,食力而助弱,其祭祀也时,其燕飨也节,此《七月》之义也。”但它究竟是脚踏实地的劳作和建设,此中有乐更有苦,有易更有难。它不需要刻意粉饰,也无须努力编织一个美丽的梦想,但它一定滤去了生活中许多的苦难和不幸,因为诗只想保留时人眼中有价值的经验及心中甚以为亲切的风土和人情,使它保存在传唱于人口的旋律里。后来人们只看这诗中“无盗贼之扰,无官吏之搅,自食其力,熙熙嗥嗥,尊君亲上,一片承平,可称盛世”(袁金铠),怕是把它全认作了历史真实,而其实诗只是记忆之真实,是一个家族,对家族故事的记忆。 然而《七月》之好,尤在于叙事。它以月令为兴,颠倒错综,亦实亦虚,串连全篇,于是诗既有序而又无序,既散漫而又整齐,仿佛在讲述一年中的故事,又仿佛这故事原本属于周而复始的一年又一年。孙扩说它“衣食为经,月令为纬,草木禽虫为色,横来竖去,无不如意,固是叙述忧勤,然即事感物,兴趣更自有余”。陈仅曰:“《七月》为诗,八十八句,一句一事,如化工之范物,如列星之丽天,读者但觉其醇古渊永,而不见繁重琐碎之迹。中间有诰诫,有问答,有民情,有闺思,波澜顿挫,如风行水面纯任自然。”所谓“平平常常,痴痴钝钝,自然充悦和厚,典则古雅”,“又一诗中而藏无数小诗,一派古风,满篇春气”(牛运震),更是抉得其中好处。 叙事之好,好在事中有情。“春日载阳,有鸣仓庚。女执懿筐,遵彼微行,爰求柔桑。春日迟迟,采蘩祁祁。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叙事,而把事嵌在了鲜翠流丽的背景中。懿筐、微行、柔桑,是《诗》中不多见的细微的刻画。但诗的文字与诗的意思正是平均对等,故虽刻画而不觉得刻画。“女心伤悲,殆及公子同归”,是所谓“于不相涉处映带生情”(贺贻孙)。吴棠曰:“归公子而心悲,女子之爱其亲也;养老人于眉寿,男子之爱其亲也。”但这“伤悲”的另一面原是“春女思”(毛传),或者不妨说“有女怀春”与“女子有行,远父母兄弟”正是一事之两面。郝懿行夫妇读诗的一段对话,恰好说着这样的意思:“瑞玉问:‘女心伤悲’应作何解?余曰:恐 是怀春之意。《管子》亦云春女悲。瑞玉曰:非也。所以伤悲,乃为女子有行,远父母故耳。”郝氏曰“盖瑞玉性孝,故所言如此”,却不曾觉悟,只因《七月》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的是家族中的个人,故偏偏由“伤悲”的一面宛转写来,且明明不离女儿之心,而一向不大谈性情的毛公,这一回倒是心明眼亮,觑得此中情致。 “七月在野,八月在宇,九月在户,十月蟋蟀人我床下”,这是《七月》中的神来之笔,也真想说这是《诗》中最好的一句。《采蘋》一篇之叙事与它有同妙,但它把时与地拉开得更远,主角衔着推移时令的游丝隐在最后,郑笺“自七月在野至十月人我床下,皆谓蟋蟀也”,所谓“古人章法多用倒插类此”(陆化熙)。宋玉《九辩》“独申旦而不寐兮,哀蟋蟀之宵征”,正是用了这一句的意思,虽然诗人的本意是哀,但“蟋蟀之宵征”读之却让人觉得可喜。后来姜白石《齐天乐?咏蟋蟀》中的“露湿铜铺,苔侵石井,都是曾听伊处”,也还是从“豳诗漫与”中来,而真的是“哀音似诉”了。 《诗经?出其东门》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缟衣綦巾?,聊乐我员?。(一章) 出其闉闍?,有女如荼?。虽则如荼,匪我思且?。缟衣茹藘,聊可与娱?。(二章) ?毛传:“如云,众多也。”郑笺:“匪,非也。此如云者,皆非我思所存也。” ?缟衣,毛传曰“白色”,綦巾,“苍艾色”。郑笺:“缟衣綦巾,已所为作者之妻服也。”“綦,綦文也。”按《楚辞?招魂》王逸注:“缟,音杲,素也。一日细缯。”缟属生帛,不染色,故白。又缟是单层经丝的平纹丝物,与缯相比,缟则细而疏薄,故又曰细缯。马瑞辰以为,郑笺以綦为綦文,则“读綦如骐,骐为青黑色文,为交错之文”。如此,是毛传就颜色说,郑笺乃就纹样说。 ?朱熹曰:“员,与云同,语词也。” ?毛传:“闉,曲城也。闍,城台也。”孔疏:“《释宫》云‘闍谓之台’,是闍为台也,出谓出城,则闍是城上之台,谓当门台也。闍既是城之门台,则知闉是门外之城,即今门外曲城是也。”马瑞辰曰:“闍为台门之制,上有台则下必有门,有重门则必有曲城,二者相因。‘出其闉闍’,谓出此曲城重门。” ?朱熹曰:“荼,茅华,轻白可爱者也。”按茅华即茅草所秀之穗。 ?郑笺:“匪我思且,犹非我思存也。” ?朱熹曰:“茹藘,可以染绛,故以名衣服之色。娱,乐也。”按茹藘别名甚多,如茜草,如茅蒐,等等,茜草科,“从古盛行栽培之染料植物也”(陆文郁)。《史记?货殖列传》“若干亩巵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索隐》:“茜音倩,一名红蓝花,染缯赤黄也。” 诗的意思很简单,而文字温雅,辞气平和,又因情思的清纯和恳挚,使本来只是形容颜色的字也都连带着有了温度。但诗序却为它添画了一个战乱的背景:“《出其东门》,闵乱也。公子五争,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民人思保其室家焉。”这样的解释早就不能让人相信。钱澄之说:“刘辰翁云:舍序读诗,词意甚美。按篇中情景从容,似非兵革不息,男女相弃时事也。”果然舍序读诗,这原是很容易得出的结论。而最不赞成诗序的朱熹把“有女如云”全看作“淫奔之女”,其谬则有甚于诗序。沈青崖说:“此章‘如云’只言其飘曳飞扬铱艳,与下‘缟衣綦巾’对照耳,不必言其众且如云之女,只作见美女而我思不属耳,亦不必作淫女观。”可谓善解。范王孙《诗志》引《诗测》曰:“只浑融借出门所见模写其所私者不在彼,而所乐者唯在此,分明一种淡然安分之意,不以所见而移,反以所见而验,其意更觉隽永。”“有女如云”不过是眼前景象逗出自家心事,诗里并没有一种“如云”、“如茶”之外的高标独立,而只是用这切近的景象把远远的“我思”衬托得格外鲜明。“聊乐我员”、“聊可与娱”,适如《东门之池》中的“可与晤歌”、“可与晤言”。彼曰“淑姬”,或者稍增夸饰,此曰綦巾茹蘆,大约更为近实。“聊”,意思最好。既曰不过如此,又曰舍此无他,则惟一也便是全部了。 《诗》有《邶风?匏有苦叶》,可作《出其东门》的姊妹篇来读: 鷕匏有苦叶,济有深涉。深则厉,浅则揭。有瀰济盈,有鷕雉鸣。济盈不濡轨,雉鸣求其牡。 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招招舟子,人涉卬否。人涉卬否,卬须我友。 《出其东门》,陈述者是男,《匏有苦叶》则是女。前者的粗笔摹绘是即目,后者的细笔勾致也是当前。如同《出其东门》中的“有女如云”,《匏有苦叶》中的渡头风物也都是清朗明亮,济渡之车,求偶之雉,深厉浅揭涉水之人,生活中的平常,是人生也是天地自然中的平常。怀藏着自家温暖的心事,便看得一切都很自然,都很美好。无须排击什么,无须标榜什么,心中的一点挚爱,一点温存,就和这眼前景致一样天经地义。“雝雝鸣雁,旭日始旦;士如归妻,迨冰未泮”,是悄悄飞远的想象。雁,鹅也。所谓“纳采用雁,昏姻之始事;亲迎归妻,昏姻之终事也。诗人工于咏,一章四句,而昏礼之始终备矣”(刘玉汝)。末章则又把稍纵的思绪轻挽回来。 “招招舟子”,仍赋眼见,“招招,号召之貌;舟子,舟入主济渡者”(毛传)。“人涉印否。人涉印否”,一句承上,一句启下,轻轻的一叠,是语气的转折也是意思的转折,由远及近,由人及我。“印须我友”,也许是低低的自语,也许只是心里边的悄悄话,但它却使一切晃动着的境象都有了着落。方才的一番热闹,说“比”也好,说“赋”也好,都只为了心中的期待更为踏实和更加毋庸置疑。汉乐府《日出东南隅》“使君自有妇,罗敷白有夫”,大约多少有了一点儿道德的色彩,而《匏有苦叶》与《出其东门》虽然都是说心有所属,但却不是一种面对世人的表白,面前也并没有一个需要表白的对象。若两诗相比,则《匏有苦叶》四章章各一事,且各有转折,便更觉灵心慧舌,其间多少委婉,这里也只好再次引用诗人自己的话,是所谓“女子善怀”。 《诗经?卷耳》赏析 ——————————————————————————– 【作者】扬之水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嗟我怀人,寘彼周行?。(一章)陟彼崔嵬?,我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维以不永怀?。(二章)陟彼高冈,我马玄黄?。我姑酌彼兕觥,维以不永伤。(三章)陟彼砠矣?,我马瘏矣,我仆痛矣?,云何吁矣?。(四章) ?卷耳,即菊科植物中的苍耳。 ?顷筐,毛传:“畚属,易盈之器也。”马瑞辰曰:“顷筐盖即今筲箕之类,后高而前低,故曰顷筐(顷则前浅,故曰‘易盈’。” ?朱熹曰:“周行,大道也。托言方采卷耳,未满顷筐,而心适念其君子,故不能复采,而真之大道之旁也。” ?崔嵬,毛传:土山之戴石者。《小雅?谷风》“维山崔嵬”,毛传:“崔嵬,山巅也。”陈奂曰:“崔嵬者,是山巅巉岩之状。” ?虺陨,毛传:“病也。” ?毛传:“姑,且也。人君黄金罍。永,长也。”朱熹曰:“此又托言欲登此崔嵬之山,以望所怀之人而往从之,则马罢病而不能进,于是且酌金罍之酒,而欲其不至于长以为念也。”邓翔曰:“他事烦怀,酒可解;此‘永怀’,则非酒可解(明知不可解而解之,而曰‘我姑’云者,亦虚拟之辞。”焦琳曰:“既不能登高,而思饮酒,乃酒饮不到口,又思登高,而登高仍不能,而复思饮酒。今人心中有事,往往通夜无眠,其实心中有多少计较,总不过几个念头车轮辗转而已,最能将立坐不是真情传出。” 按金罍与下言之兕觥,皆商周时代制作考究之酒具,且非日常习用之器,虽不必“人君黄金罍”,亦非庶人可用。 ?玄黄,病貌。 ?毛传:“石山戴土曰砠。”按戴土即覆土。 ?朱熹曰:“瘩,马病不能进也。痛,人病不能行也。” ?吁,三家诗作“盱”。《尔雅?释诂》“盱,忧也”,郭璞注引诗作“云何盱矣”。曾运乾曰:“此‘吁’当为‘盱’之同声借字。《说文》:‘盱,张目也。’‘矣’同‘哩’,可作疑问词。”“云何常此张目远望乎?则亦长托诸怀想而已。《彼何人斯》‘壹者之来,云何其盱’,《都人士》‘我不见兮,云何盱矣’,皆言不得见而致其远望也。”王闿运曰:“三陟,二正二反,掉尾作结,以致丁宁,于文艺能使实者俱空。《离骚》曰‘陟升皇之赫羲(戏)兮,忽临睨乎(夫)旧乡;仆夫悲余马怀兮,蜷局顾而不行’,不独学此回斡,并用此词藻。” 近人说《卷耳》,喜欢把全诗所述分为二事:采卷耳,思妇也;越山陟冈,所怀之人也。若以为这是“话分两头”的手法,也不错,《诗》中正不乏相似的例子,如《魏风?陟岵》。但这样的理解,却出于一个不甚可靠的出发点,即以为妇人思夫,陟冈饮酒,乘马携仆,究竟伤于大义。这样的认识,乃是从后世的情况推测出来,当日的情形则未必。女子有所怀,原不妨饮酒出游,《诗》中也适有本证,如《鄘风?载驰》,如《邶风?泉水》,如《卫风?竹竿》。即便这都是思中之游,而终于“止乎礼义”,那么《卷耳》为什么不可以也是这样的思呢。其实诗起首所言“采采卷耳”,也并非实录,毛传所谓“忧者之兴也”,正是特别揭出这样的意思。《小雅。采绿》中的“终朝采绿,不盈一匍”,《载驰》中的“陟彼阿丘,言采其蝱”,《召南(草虫》之采蕨、采薇,《王风(采葛》之采葛、采萧、采艾,又何尝是纪实。这一类与人事相关联的“兴”,大约来源于最初的“赋”,即原本是赋写其事,但因某一首诗意思好,于是袭其意者多,此实事便成为具有特定意义的一种象征,而成为引起话题的“兴”。所谓“忧者之兴”,即兴在忧思,不在采集。采集乃是忧思之话题的一个“引言”。 与《竹竿》《泉水》不同,彼思至“驾言出游”便戛然而止,《载驰》《卷耳》则思之更远,于是更曲折,更深切。沈守正曰:“通章采卷耳以下都非实事,所以谓思之变境也。一室之中,无端而采物,忽焉而登高,忽焉而饮酒,忽焉而马病,忽焉而仆痛,俱意中妄成之,旋妄灭之,缭绕纷纭,息之弥以繁,夺之弥以生,光景卒之,念息而叹曰:云何吁矣。可见怀人之思自真,而境之所设皆假也。”此说最近诗情。“嗟我怀人”,乃一篇作意,“云何吁矣”却是全诗精神所在。“女子善怀”,《风》诗尤可见_郑笺:“善,犹多也;怀,思也。”在《载驰》,它可以算是“知己知彼”之言;就“诗三百”而论,这“夫子自道”,也最是贴切。 《诗经?君子于役》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曷至哉。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君子于役,如之何勿思。(一章) 君子于役,不曰不月,曷其有佸。鸡栖于桀,日之夕矣,羊牛下括。君子于役,苟无饥渴?。(二章) ?毛传:“凿墙而栖曰埘。”郑笺:“曷,何也。” ?毛传:“估,会也。鸡栖于代为桀。括,至也。”郑笺:“苟,且也。”按代,即小木桩。 《诗》常在风中雨中写思,《君子于役》却不是,甚至通常的“兴”和“比”也都没有,它只是用了不着色泽的、极简极净的文字,在一片安宁中写思。“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固有空间的阔远和苍茫,但家之亲切,在黄昏的背景中更伸向亘古之邈远。“日出而作,日人而息”(《击壤歌》),“自古在昔,先民有作”(《商颂?那》),不是古来如此么,今亦何殊。然而,“君子于役,不知其期”,本来的平静安宁中,偏偏没有道理的荒 荒的空了一块。夕阳衔山,羊牛衔尾的恒常中原来是无常,于是一片暖色的亲切中泛起无限伤心,所谓“诗意正因思而触物,非感物而兴思也”(沈守正),而由“不知其期”把忧思推向更远,“日之夕矣”之暮色也因此推向无边无际。“如之何勿思”,不待说,先已在景中说破。 “曷至哉”,是不知今在何处也。邓翔曰:“唐诗云‘茨菇叶烂别西湾,莲子花开入未还。妾梦不离江上水,人传郎在凤凰山’,即‘不知其期’及‘曷至’之注脚。”所解不差。不过两诗虽思有共通,而诗境却相去甚远。张潮的诗题作《江南行》,一南一北,风物已殊,气象迥别,此且不必论,郝懿行曰“古人文字不可及处在一真字”,张诗却只是在用巧。 与“鸡栖于埘,日之夕矣,羊牛下来”境象稍近的,后世有《敕勒歌》:“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但彼有《君子于役》之大,却没有它的小。若将《诗》比《诗》,则《卫风?伯兮》有《君子于役》之小,《邶风?雄雉》更于小中别有襟抱;《君子于役》,却是广漠之大中孑然一个零丁之小,在这大和小的截然却又是浑然中,“如之何勿思”乃一字一顿那么不容置疑,而真正成为弥漫于天地间的生存的呼唤。 “不日不月”,仍承“不知其期”来。或解此为不可计以日月,言时日之久,但依焦琳说,此句意为“孤寂无依,无以度日月”,即“过不成日月”,似乎更好。贺贻孙曰:“‘苟无饥渴’,浅而有味。闺阁中人不能深知栉风沐雨之劳,所念者饥渴而已。此句不言思而思已切矣。”仍是在最家常处,也是生存之最根本处,写出深深的忧思和怀念。焦琳曰:“‘不知其期’,‘苟无饥渴’,皆思心所必有,而说者据此以为王之遣役确未告以归期,确不思其危难,以为世之盛衰可由此观焉。恐诗虽可观盛衰,亦未必可如此观也。”所论极是。而最不可释怀的依恋,不正在那动人心魄的生存的呼唤中么。在《君子于役》,我们与其观世,不如观思;与其感受历史,何如感受生命。 《诗经?氓》赏析 ——————————————————————————– 【作者】扬之水 氓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谋。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一章) 乘彼桅垣,以望复关?。不见复关,泣涕涟涟?。既见复关,载笑载言?。尔卜尔筮,体无咎言?。以尔车来,以我贿迁?。(二章)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于嗟鸠兮。无食桑葚。于嗟女兮,无与士耽?。士之耽兮,犹可说也。女之耽兮,不可说也11。(三章) 桑之落也,其黄而陨。 自我徂尔,三岁食贫12。淇水汤汤,渐车帷裳。女也不爽,士贰其行。士也罔极,二三其德13。(四章) 三岁为妇,靡室劳矣。夙兴夜寐,靡有朝矣。言既遂矣,至于暴矣14。兄弟不知,咥其笑矣15。静言思之,躬自悼矣16。(五章) 及尔偕老,老使我怨17。淇则有岸,隰则有泮。总角之宴,言笑晏晏18。信誓旦旦,不思其反。反是不思,亦已焉哉19。(六章) ?毛传:“氓,民也。蚩蚩,敦厚之貌。”蚩蚩,释文引韩诗云:“美貌。”王先谦曰:“慧琳《音义》十五引韩诗作‘蚩’,《音义》七引作‘嗤’,并云‘志意和悦貌也’。顾震福云:„„《释名》‘蚩,痴也’,即毛所云敦厚貌。蚩蚩者,乃笑之痴也,毛、韩义异而可以互相发明。” ?毛传:“布,币也。” ?郑笺:“匪,非。即,就也。此民非来买丝,但来就我,欲与我谋为室家也。子者,男子之通称。言民诱己,己乃送之涉淇水,至此顿丘,定室家之谋,且为会期。”朱熹曰:“顿丘,地名。” ?毛传:“愆,过也。”郑笺:“良,善也。非我欲过子之期,子无善媒来告期时。将, 请也。民欲为近期,故语之曰:请子无怒,秋以与子为期。” ?毛传:“垝,毁也。”王先谦曰:“复关,犹《易》言‘重门’(按《易?系辞下》“重门击柝”)。近郊之地,设关以稽出入、御非常,法制严密,故有重关,若《司关》疏所称‘面置三关’者(按《司关》见《周礼?地官》),女所期之男子,居在复关,故望之。” ?郑笺:“用心专者怨必深。” ?郑笺:“则笑则言,喜之甚。” ?毛传:“龟曰卜,蓍曰筮。体,兆卦之体。”邓翔:“‘尔卜’二句,满心满意,为‘不思其反,老使我怨’作极力反纵之笔,岂知《易》不可占险,纵‘体无咎言’,亦鬼神特播弄之耳。” ?毛传:“贿,财。迁,徙也。”严粲曰:“遂罄其资以从之也。” ?朱熹曰:“沃若,润泽貌。鸠,鹘鸠也,似山雀而小,短尾,青黑色,多声,葚,桑实也。鸠食葚多则致醉。”按鹘鸠即斑鸠,性喜食浆果。熟透的桑葚略有酒味。 11“士之耽也”四句,郑笺:“说,解也。士有百行可以功过相除;至于妇人无外事,维以贞信为节。”钱钟书引斯大尔夫人言一一“爱情于男只是生涯中一段插话,而于女则是生命之全书”,谓此差可为“士耽”与“女耽”之第二义。 12朱熹曰:“陨,落。徂,往也。” 13毛传:“汤汤,水盛貌。”朱熹曰:“渐,渍也。帷裳,车饰,亦名童容,妇人之车则有之。爽,差。极,至也。”牛运震曰:“淇水渐车,与前淇水车来,关照有情,此归途所经也,写得景物萧条,正伤心独至处。”陈继揆曰:“淇水犹是,悲欢迥别。”而王先谦以为:“车,即复关之车,上文所云‘尔车’也。此妇更追溯来迎之时,秋水尚盛,己渡淇径往,帷裳皆湿,可谓冒险,而我不以此自阻也。以上皆‘不爽’之证。”按两说皆通,且各有胜处。又牛运震曰:“称之曰‘氓’,鄙之也;曰‘子’曰‘尔’,亲之也;曰‘士’,欲深斥之,而谬为贵之也。称谓变换,俱有用意处。”按诗中称谓之变换,确可玩味。不过“氓”非贬义,曰“氓”,乃追忆初识,仍有情也;曰“士”而深责之,则讽意寓焉。 14朱熹曰:“言我三岁为妇,尽心竭力,不以室家之务为劳,早起夜卧,无有朝旦之暇,与尔始相谋约之言既遂,而尔遽以暴力加我。” 15朱熹曰:“咥,笑貌。”“兄弟见我之归,不知其然,但咥然其笑而已。”钱钟书曰: “‘兄弟不知,唾其笑矣’,亦可与《孔雀东南飞》之‘阿母大拊掌,不图子自归’比勘,盖以私许始,以被弃终,初不自重,卒被人轻,旁观其事,诚足齿冷,与焦仲卿妻之遭逢姑恶,反躬无咎者不同,阿兄爱妹,视母氏怜女,亦复差减,是以彼见而惊,此闻则笑;‘不图’者,意计不及,深惜者也。‘不知’者,体会不深,漠置之也。”按此解兄之咥笑至切,但“初不自重”云云,却不尽然。总角言笑,既卜既筮,信誓旦旦,此中多少曲折,伊又何尝“不自重”;实在是“女也不爽,士贰其行”,诗之令人动容,岂不在是。 16邓翔曰:“六‘矣’字历落尽致。前四句二‘矣’字令人感叹,中二句二‘矣’字令人嗔怒,末四句二‘矣’字令人嗟戚,而末一‘矣’字,正一篇归结道理,故曰不可说。”按元人卢以纬《助语辞》“也,矣,焉”条,曰此“是句意结绝处。‘也’意平,‘矣’意直,‘焉’意扬;发声不同,意亦自别”,无名氏《冠解》云:“徐曰:‘矣’者,直疾。今试曰‘矣’,则出气直而疾„„柳宗元曰:‘决辞也’。”又按《诗》以虚字见情见意,例颇多,如《鄘风?君子偕老》以“也”字著风神,《齐风?猗嗟》以“兮”字寄情韵,都是。 17王先谦曰:“‘及尔偕老’,即复关从前信誓之词,此妇追述其前誓,而云今已见弃,尚何所言,徒使我老增哀怨耳。” 18毛传:“泮,陂也。总角,结发也。晏晏,和柔也。”郑笺:“泮,读为畔?畔,涯也。言淇与隰皆有厘岸以自拱持,今君子放恣心意,曾无所拘制。”王先谦曰:“诗即目为喻,言淇水之盛,尚有岸以为障,原隰之远,尚有畔以为域,今复关之心,略无拘忌,盖淇、隰之不足喻矣。” 19钱澄之曰:“反,背也。信誓旦旦,曾不思及其背誓也。谓世间男子皆然,以是有今之见背,亦初不之思耳。我之误矣,亦已焉哉。盖无所归怨之词也。”李诒经曰:“亦已焉哉,虽已结住,尚有无限未了之语在也。” 《氓》与《邶风?谷风》,都可以算作“弃妇词”,但这两位弃妇的“品格”大有不同。《谷风》之女,乃所谓“品格贞一”者,故历来博得经学家的同情。《氓》之女,则所谓“被诱失身”也,因此虽遭弃的身世与《谷风》同,而同情的一票却颇难得。如今自然不必再存迂腐之见。两诗都是写情、写怨,这情与怨乃各依附了自己的故事,或曰“境遇”,且凭借了这境遇而沉潜浮荡,于是它可以从那么邈远的地方,递送过来触手可温的情思。就诗的艺术而言,不好断然说它曾经怎样谋篇布局的功夫,但并不很长的篇幅里,讲一个曲曲折折的故事,而每一个情节都站在一个极妥帖的位置,论“三百篇”之“赋”,《氓》总可以归人上乘。 氓,毛传曰“民”。蚩蚩,毛曰“敦厚之貌”,据韩诗义,则“蚩蚩”者,乃笑之痴也。毛、韩虽义异却不妨互相发明。“抱布贸丝”,而“匪来贸丝,来即我谋”,范处义曰:“从我贸丝,其意非为丝也,即欲谋我为室家耳。是时必有谋昏之言,诗之所 不及,不然安得已有从之之意,遂送其去涉淇水之外,至于一成之顿丘。是时必有迫促之言,亦诗之所不及,不然安得遽有‘无良媒’、‘无我怒’、‘秋以为期’之约。”邓翔曰:“‘送子’二句,将落矣,‘匪我’句忽又颺开,笔乃不直;藏过负约一段情事,此为省笔。‘涉淇’而忽变卦,恐氓生怒,故又慰之、约之。”可知这里多用了省略之笔,而又省略得恰好,正是以说出来的,照应那未说出来的。刘义庆《幽明录》中有故事曰《买粉儿》,略云:“有人家甚富,止有一男,宠恣过常。游市,见一女子美丽,卖胡粉,爱之,无由自达,乃托买粉日往市,得粉便去。初无所言,积渐久,女深疑之。明日复来,问曰:‘君买此粉,将欲何施?’答曰:‘意相爱乐,不敢自达,然恒欲相见,故假此以观姿耳。’女怅然有感,遂相许以私。”后来《聊斋志异》的《阿绣》,开头儿也有相似的情节,乃买扇也。“匪来贸丝,来即我谋”,此中自然藏了故事,虽然没有细节,但八个字已尽曲折_时间的,还有起伏在时间中的喜嗔怨怒。 “乘彼诡垣”之乘,特有神。王先谦引《说文》“乘,覆也”,曰“凡物相覆谓之乘。《易?屯卦》郑注‘马牝牡曰乘’,是也。人在垣上,若覆之者,故亦曰乘”。其实“乘彼垝垣”,意思很清楚,而形象却模糊,但是此处偏偏正是需要这样的效果。王解乘为覆,并没有使形象变得清晰,却由这一注,而见得由“乘”字牵出的许多情味来。亦正如下面的“泣涕涟涟”,王应麟《诗考》引王逸注《楚辞》引诗作“波涕涟涟”,张慎仪曰此“波”乃讹字也,丁晏则以为是诗云涕下如流泉波涕。推敲起来,“波”字实可存,丁解亦好,好像因此而带出一点儿俏皮,而此节叙事本来是带着俏皮的,这也正是见出性情的地方。 “桑之未落,其叶沃若”,“桑之落也,其黄而陨”,多解作女用来比喻自己色衰爱弛,但欧阳修说:“‘桑之沃若’,喻男情意盛时可爱;至‘黄而陨’,又喻男意易得衰落尔。”此解似较诸说为胜,如此,沃若、黄陨之喻,乃是扣合“士也罔极,二三其德”来说,而这也正是一个伤心故事的开端和终结。郑笺“用心专者怨必深”,最是觑得伤心处,而“女之耽兮,不可说也”,正好可以用着“爱情于女是生命之全书”的意思_倒不是特意引来西人为我说法,只是于此格外感慨古今中外人情之相通。 《诗经?硕人》赏析 ——————————————————————————– 【作者】扬之水 硕人其颀,衣锦褧衣?。齐侯之子,卫侯之妻,东宫之妹,邢侯之姨,谭公维私?。(一章) 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二章) 硕人敖敖,说于农郊?。四牡有骄,朱幩镳镳?。翟茀以朝11。大夫夙退,无使君劳。(三章) 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12。葭芘揭揭13,庶姜孽孽,庶士有朅14。(四章) ?毛传:“颀,长貌。锦,文衣也。夫人德盛而尊,嫁则锦衣加褧襜。”按锦即以彩丝织成的有花纹的织品,故《秦风?终南》“锦衣狐裘”,毛传曰“锦衣,采衣也”。《郑风?丰》“衣锦褧衣,裳锦褧裳”,毛传:“嫁者之服。” 褧亦作顈或絅,即絅麻。《礼记?玉藻》“襌为絅”,郑注:“絅有衣裳而无里。”是褧衣即絅絅麻织成的单衣,罩在锦衣之外,郑笺所谓“在涂之所服也”。又絅麻较葛、苎皆为粗,织作单衣罩于外,是在路御风尘也,而又微见内服,曰“褧衣”者,褧原有明义。 ?朱熹曰:“东宫,太子所居之宫,齐太子,得臣也。系太子言之者,明与同母,言所生之贵也。女子后生曰妹。妻之姊妹曰姨,姊妹之夫曰私。邢侯、谭公,皆庄姜姊妹之夫,互言之也。诸侯之女嫁于诸侯则尊同,故历言之。”牛运震曰:“首二句一幅小像,后五句一篇小传。五句有次序,有转换。” ?朱熹曰:“茅之始生曰荑,言柔而白也。”多隆阿曰:“茅之始生不惟柔白,而又尖秀,俗呼茅之始生者曰茅针。” ?朱熹曰:“脂寒而凝者,亦言白也。” ?蝤蛴,即天牛之幼虫,乳白色,生存于树干中,穿木如钻。孔疏:“以在木中,白而长,故以比颈。” ?朱熹曰:“瓠犀,瓠中之子方正洁白而比次整齐也。” ?毛传:“螓首,颡广而方。”朱熹曰:“螓,如蝉而小,其额广而方正。蛾,蚕蛾也,其眉细而长曲。”按朱曰“其眉细而长曲”,不确。蛾指蚕蛾,眉指蚕蛾之触角。蚕蛾触角宽短弧曲,古之眉式以此为尚。唐人咏眉仍比喻为“桂叶”,亦蛾眉之遗意也。 ?毛传:“倩,好口辅。盼,白黑分。”陈奂曰:“口辅即靥靦也。”按即笑含酒窝之貌。 ?毛传:“敖敖,长貌。农郊,近郊。”郑笺曰“说”当作襚,“衣服曰襚,今俗语然。此言庄姜始来,更正衣服于卫近郊”。“说”,又或解作舍,释文:“说,本或作税,舍也。”按即休息。两义皆通。 ?毛传:“骄,壮貌。幩,饰也。人君以朱缠镳扇汗,且以为饰。镳镳,盛貌。”按《说文?巾部》“幩,马缠镳扇汗也”,段注:“以朱(巾祭)缕缠马衔之上而垂之,可以因风扇汗,故谓之扇汗,亦名排沫。”按(巾祭)缕即裁剪为缕之帛,所谓“缠马衔之上”,即缠在马衔穿过镳之后的环上。马狂奔之际,口角处或汗沫交濡,悬帧则可遮之。《续汉书。舆服志》称皇太子诸侯王公列侯用“绛扇汗”,卿以下用“缇扇汗”,皆下人君之“朱扇汗”一等。河北安平汉墓壁画中之车,于马之镳外绘出红 色飘带状物,殆即帧也。王先谦曰:“重言‘镳镳’者,四牡皆有镳,连翩齐骋,故传云‘盛貌’,此实字虚诂之例,会意为训也。” 11毛传:“翟,翟车也,夫人以翟羽饰车。茀,蔽也。”孔疏:“妇人乘车不露见,车之前后设障以自隐蔽,谓之茀。”钱澄之曰:“此覃言庄姜始至国门,进止有礼,足以觇大国之威仪及夫人之庄重也。” 12毛传:“洋洋,盛大也。活活,流也。罛,鱼罟。濊,施之水中。”按罛、罟均为鱼网,然仍有分别。《淮南子?说山训》“好鱼者先具罟与罛”,高诱注:“罟,细网。”“罛,大网。诗曰‘施罛濊濊,鳣鲔泼泼’是也。”马瑞辰曰:“濊濊,盖施罛水中有碍水流之貌。”鳣、鲔,《淮南子?氾论训》高诱注:“鳣,大鱼,长丈余,细鳞,黄首白身,短头,口在腹下。鲔,大鱼,亦长丈余。”按鳣鲔似即鲟科之鲟鱼和鳇鱼。发发,释文引马融说:“鱼著网,尾发发然。”按即鱼在网中掉尾,俗云“拨刺”也。 13葭,芦。菼,荻。揭揭,毛传:“长也。” 14朱熹曰:“庶姜,谓侄娣。孽孽,盛饰也。庶士,谓媵臣。竭,武貌。”“言齐地广饶,而夫人之来,士女佼好,礼仪盛备如此,亦首章之意也。” 诗的作意,序称:“闵庄姜也。庄公惑于嬖妾,使骄上僭,庄姜贤而不答,终以无子,国人闵而忧之。”此说虽然不是全无根据,究竟离诗意太远。王先谦曰:“《左?隐三年传》:‘卫庄公娶于齐东宫得臣之妹,曰庄姜,美而无子,卫人所为赋《硕人》也。’此序义所本。但‘卫人’云云,谓当日曾为庄姜赋诗,非谓咏其无子。”“诗但言庄姜族戚之贵,容仪之美,车服之备,媵从之盛,其为初嫁时甚明。”此论与诗意大抵相合,可以信从。 《硕人》是《诗》中写女子写得最美的一篇,却又是最无情思的一篇_有情思者,诗在心里,无情思者,诗在身外也。《鄘风?君子偕老》虽然同样是局外人之眼,但彼诗之作,原存深惜之意,著意仍在于“人”,故依然有情。《硕人》多用赋笔,而所赋为“事”,不为“人”。“硕人”,实非诗题也,正题当作“喜见庄姜自齐来归卫”。此外别无深心。若说这“事”中之“人”却写得分外的好,则伊也是在“事”中具见光彩,而非同《关雎》《月出》《泽陂》,以可感而不可见之美熠懼于情思中。 兴、比、赋,赋为难。而《硕人》之赋,在在切于事情,处处见得赋之巧思。“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最是传神生色之笔。《周南?桃夭》“桃之天天”,夭,三家诗作(女芺)。《说文?女部》:“(女芺),巧也。一曰女子笑貌。诗曰:‘桃之(女芺)(女芺)’。”桂馥《义证》:“‘巧’也者,俗作妖,《上林赋》‘妖冶娴都’,李善引《字书》‘妖,巧也’。”“一曰‘女子笑貌’者,本书无笑字,此即笑之本字。”王先谦曰:“《玉篇》‘娱,媚也’,与《说文》训(女芺)为‘女子笑貌’合。”如此,则巧意为嫫,为妖,为媚,是女笑如花也。《周南?桃夭》著一“夭”字,好像花也含笑, 《硕人》则著一“巧”字,把花的冶艳与媚嵌在笑里。 “大夫夙退,无使君劳”,原是由“本事”中生发出来,而一片礼赞中忽然插入一句谐语,乃格外觉得风致嫣然。朱熹《诗集传》:“此言庄姜自齐来嫁,舍止近郊,乘是车马之盛,以人君之朝,国人乐得以为庄公之配,故谓诸大夫朝于君者宜早退,无使君劳于政事,不得与夫人相亲,而叹今之不然也。”末句仍是胶于序说,不必从,却难得诗意阐述得明白。焦琳曰:“心有绸缪燕婉之慕,而一时不得,故谓之劳,《集传》所谓‘不得与夫人相亲’,乃‘劳’字正解。”《管锥编》特拈出唐诗为说,曰此与白居易《长恨歌》“春宵苦短日高起,从此君王不早朝”、李商隐《富平少侯》“当关不报侵晨客,新得佳人字莫愁”,“貌异心同。新婚而退朝早,与新婚而视朝晚,如狙公朝暮赋芋,至竟无异也”。不过白、李真的是“刺”,卫人则纯是本着世间人情作推量语和体贴语,是“谑而不虐”也,二者乃貌似而心不同。 末章“河水洋洋,北流活活,施罛濊濊,鳣鲔发发”,看来全是写景,是颺开一笔的衬托、烘染,但就其中的寓意而言,仍然不离“本事”。范处义所谓“此章以河之流喻齐国之盛大,以施罟喻庄公求昏于齐,以鳣鲔喻庄姜来归于卫”,是也。《齐风?敝笱》言齐子出嫁,有“敝笱在梁,其鱼鲂鳏;齐子归止,其从如云”,也用了设网求鱼之喻。《召南?何彼(衤农)矣》咏王姬归于齐,曰“其钓维何,维丝伊缗;齐侯之子,平王之孙”,拟喻亦然。《陈风?衡门》提到婚姻之求,亦云“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至于《邶风?新台》,则是刺卫宣公纳子之妻,诗曰“鱼网之设,鸿则离之”,仍是设网求鱼的意思,不过反用其意,即谓女之归,实为“误人”。而《诗》中这类比喻用在嫁娶,其著意之处,乃在所嫁一方的一个“求”字,却似乎不是在那“鱼”里藏了怎样的缠绵的情思。 《诗经?考槃》赏析 ——————————————————————————– 【作者】扬之水 考槃在涧?,硕人之宽。独寐寤言,永矢弗谖?。(一章) 考槃在阿,硕人之薖?。独寐寤歌,永矢弗过。(二章) 考槃在陆,硕人之轴。独寐寤宿,永矢弗告?。(三章) ?毛传:“考,成。槃,乐也?山夹水曰涧。” ?郑笺:“硕,大也。”“寤,觉,永,长。矢,誓。谖,忘也。” ?阿,毛传:“曲陵曰阿。”王先谦曰:“谓山曲隈处也。” 薖,毛传:“宽大貌。” ?轴,毛传:“进也。”范处义曰:“卷也,犹言卷而怀之。”苏辙曰:“涧也,阿也, 陆也,皆非人之所乐也,今而成乐于是,必有所甚恶而不得已也。宽也,遍也,轴也,皆盘桓不行,从容自广之谓也。弗谖,既往之,戒不可忘也。弗过,不可复往也。弗告,不可复谏也。皆自誓以不仕之辞也。” 与《考槃》志意略略相近的,有《陈风?衡门》: 衡门之下,可以栖迟。泌之洋洋,可以乐饥。 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岂其食鱼,必河之鲤。岂其取妻,必宋之子。 又有《魏风?十亩之间》: 十亩之间兮,桑者闲闲兮,行与子还兮。 十亩之外兮,桑者泄泄兮,行与子逝兮。 三首诗都颇有出世之思,但其间又略有分别。同样是隐逸,却不妨有儒者之隐与诗人之隐;如果说那时候还没有特特标立出来的儒家,那么也可以说,这里有出世与处世的区别,即以出世的态度写出世,还是以处世的态度写出世。“考槃在涧”,很显然的,不是“无何有之乡”、“广莫之野”,中有一位“硕人”“徬徨乎无为之侧,逍遥乎寝卧其下”。通观“诗三百”,似乎也并没有一个完全属于自己、而与社会无关的天地。《十亩之间》已算得是诗人之隐,但曰“行与子还兮”、“行与子逝兮”,也还仅仅是“招隐”,倘若说它只是想望,亦未尝不可。若《衡门》,则仿佛更多一点儿世俗情怀,虽然它句句是作旷达语。“岂其食鱼,必河之鲂。岂其取妻,必齐之姜”,已见得是退一步说,而陋巷曲肱清风明月又何尝是本怀。《考槃》,真的是“隐”了,然而“永矢弗谖”、“永矢弗过”、“永矢弗告”,斩钉截铁中,却分外见出顾恋——若果然“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原不必如此念念于忘与不忘。“独寐”也还罢了,偏又有“寤”,于是“言”也,“歌”也,则何尝真的是旷达,它与“心之忧矣,其谁知之;其谁知之,盖亦勿思”(《魏风?园有桃》),依然同一风调,倒是因为“在涧”“在阿”而更多了一层曲折。因此,《考槃》之隐,与其说是放逸,毋宁说是忧思深而栖托远——仍是处世,而非忘情于世的出世。它有孤独的痛苦,却没有独立于世的清高。 因为对全诗的理解有不同,对诗中的词语,如考和槃,如薖和轴,如弗谖,弗过,弗告,也都有许多不同的解释。一说槃是器,考则训击,如此,是扣槃而歌了。而毛传训考为成,槃,朱熹曰“盘桓之意,言成其隐处之室也”,则是隐处之室成,歌以志之,正如《小雅。斯干》,新宫甫成,乃诵之祷之。虽然两诗的意思不同,风习却是一致,乃至叙事的层次亦颇近之,即说地,说人,说寝处,末则作祝。不过《斯干》是他人为之诵,为之祷,《考槃》乃是独自歌吟,是变诵祷为纯粹的“言志”了。 《诗经?芣苢》赏析 ——————————————————————————– 【作者】扬之水 采采芣苢?,薄言采之。采采芣苢,薄言有之?。(一章)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采采芣苢,薄言捋之?。(二章) 采采芣苢,薄言祜之。采采芣苢,薄言额之?。(三章) ?芣苢,车前科中的车前。陆玑曰其叶可鬻作茹。苏颂说它“春初生苗,叶布地如匙面,累年者长及尺余,如鼠尾。花甚细,青色微赤,结实如葶苈,赤黑色,五月五日采,阴干。今人五月采苗,七月、八月采实”,“然今人不复有啖者,其子入药最多”。 ?毛传:“薄,辞也。采,取也。”“有,藏之也。” ?毛传:“掇,拾也。捋,取也。” ?朱熹曰:“袺,以衣貯之而执其衽也。襭,以衣貯之而极其衽于带间也。” 《诗》言“采”者不一,“采”的后面,通常总有事、有情,如《唐风》之《采苓》,如《小雅》之《采菽》《采薇》《采绿》。唯独《芣苢》,“采”的本身,就是故事,也就是诗的全部。这里边没有个人的事件,如心绪,如遭遇,却是于寻常事物、寻常动作中写出一种境界,而予人一种平静阔远的感觉。钟惺所谓“此篇作者不添一事,读者不添一言,斯得之矣”,是抉得此诗之神。每一章中更换的几个字,虽为趁韵,却非凑韵,倒是因此而使诗有了姿态,有了流动之感。诗原本可以歌唱,那么《芣苢》若配了乐,调子一定是匀净、舒展、清澈、明亮的。如今止剩了歌辞,而依然没有失掉乐的韵致。 《诗经?蒹葭》赏析 ——————————————————————————– 【作者】扬之水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一章)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二章)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让?。(三章) ?蒹,荻。葭,苇。多隆阿曰:“荻之高者不过五六尺,苇之高者至丈余;荻茎细如 蒿梗,苇之大者则如小竹;苇之中实,荻之中空,二草之别在此也。” ?毛传:“逆流而上曰溯洄,顺流而涉日溯游。” ?萋萋,释文:“本亦作‘凄’。”张慎仪曰:“《说文》:‘萋,草盛也。”凄,雨云起也。’此诗应以萋为正字。”徐礅曰:“《四月》诗传:‘凄凄,凉风也。’《绿衣》诗传:‘凄,寒风也。’《蒹葭》当霜凝之候,凉风萧瑟,寒意凄其,既盛而将痱矣。”据此,是读“萋”,可以读出景象;读“凄”,则并景中之情,或曰视觉中的感觉,亦可解得。 ?毛传:“晞,干也。” ?毛传:“湄,水賺也。跻,升也。”郑笺:“言其难至如升阪。”按湄,《尔雅?释水》:“水草交为湄。”李巡注:“水中有草木交会曰湄。”又毛传曰“水赚”者,胡承珙曰:“《说文》‘賺,崖也。”崖,高边也。’下文‘道阻且跻’,跻为升义,故此以‘水隒’见其高意。” ?毛传:“涘,厓也。”郑笺:“‘右’者,言其迂回也。”焦琳日:“道阻且长、且跻、且右,皆因溯游逆流之故,意中觉得必是如此,无认作真有别样阻滞也。”李九华曰:“《尔雅》‘小洲曰渚,小渚曰址,小沚曰坻’,皆绝小之称。” 读《蒹葭》会想到吴文英《踏莎行》中的“隔江人在雨声中,晚风菰叶生愁怨”。这原是梦窗词中的警句,而此中韵致总觉得是从《蒹葭》化出。然而《蒹葭》之好,后人究竟不可及。 序称:“《蒹葭》,刺襄公也,未能用周礼,将无以固其国焉。”真不知是从何说起。朱熹之解,稍得其意:“言秋雨方盛之时,所谓彼人者,乃在水之一方,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然不知其何所指也。”若赏鉴一派,说此篇则多有会心之言。如陆化熙:“通诗反复咏叹,无非想象其人所在而形容得见之难耳。一篇俱就水说,故以蒹葭二句为叙秋水盛时景色,而萧索凄凉,增人感伤之意,亦恍然见矣,兼可想秦人悲歌意气。‘所谓’二字有味,正是意中之人难向人说,悬虚说个‘一方’,政照下求之不得。若果有一定之方,即是人迹可至,何以上下求之而皆不可得哉。会得此意,则连水亦是借话。”如贺贻孙:“秋水淼茫,已传幽人之神,‘蒹葭’二句又传秋水之神矣。绘秋水者不能绘百川灌河为何状,但作芦洲荻渚出没霜天烟江之间而已。所谓伊人,何人也?可思而不可见,可望而不可 亲。目前,意中,脉脉难言,但一望蒹葭,秋波无际,露气水光,空明相击,则以为在水一方而已。而一方果何在乎?溯洄、溯游而皆不可从也。此其人何人哉?‘宛在’二字意想深穆,光景孤澹。”“‘道阻且长’,‘宛在水中央’,皆可意会而不可言求,知其解者并在水一方,亦但付之想象可也。” 《蒹葭》不是写“遇”,如《邶风?谷风》,如《卫风?氓》,如《齐风?东方之日》,而只是写一个“境”。遇,一定有故事,境则不必。遇多半以情节见意见情,境则以兴象见情见意。就实景说,《蒹葭》中的水未必大,至少远逊于《汉广》。就境象说,却是天长水阔,秋景无限,竟是同《汉广》一样的烟波浩渺。“伊人”究竟是贤臣还是美女,都无关紧要,无论思贤臣还是思美女,这“思”都没有高尚或卑下的区别。或者,这竟是一个寓言呢,正所谓“连水也是借话”。戴君恩说:“溯洄、溯游,既无其事,在水一方,亦无其人。诗人感时抚景,忽焉有怀,而托言于一方,以写其牢骚抑郁之意。”诗人只是倔强于自己这一份思的执著,读诗者也果然觉得这执著之思是这样可珍贵。若一定要为“伊人”派定身分,怕是要损掉了泰半诗思,虽然诗人之所思原是很具体的,但他既然把这“具体”化在茫茫的一片兴象中,而使它有了无限的“可能”,则我们又何必再去追索那曾经有过的惟一呢。 《诗经?采蘋》赏析 ——————————————————————————– 【作者】扬之水 于以采蘋?,南涧之滨。于以采藻?,于彼行潦?。(一章) 于以盛之,维筐及笞?。于以湘之,维錡及釜?。(二章)于以奠之,宗室牖下?。谁其尸之,有齐季女?。(三章) ?蘋,又称四叶菜、田字草,蘋科,为生于浅水之多年生蕨类植物。 ?藻,杉叶藻科,为多年生水生草本。按《礼记?昏义》言女子教成之祭,曰“牲用鱼,芼之以蘋藻”,鱼,俎实;蘋藻,羹菜。 ?毛传:“行潦,流潦也。”《说文?水部》“潦,雨水也”,段玉裁注:“《召南》‘于彼行潦’,传曰:‘行潦,流潦也。’按传以‘流’释‘行’。服注《左传》乃云‘道路之水’;赵注《孟子》乃云‘道旁流潦’,以‘道’释‘行’,似非。潦,水流而聚焉,故曰行潦,不必在道旁也。” ?筐、筥皆竹器,方者为筐,圆者为筥。 ?湘,毛传:“亨也。”按即烹。锜与釜均为炊饭之器,釜圜底无足,锜则器下有三足。 ?宗室,毛传:“大宗之庙也。”大宗,即大夫之始祖。周代诸侯及大夫之传世亦为嫡长继承制。嫡子以外,皆为别子。别子始为大夫,继承别子之嫡子,世为大夫, 则立庙以祀之,是为宗室。牖下,郑笺云“户牖间之前”,钱澄之日:“古人庙堂南向,室在其北,户东牖西,皆南面,去牖近,故曰‘牖下’。所以不于室中者,凡昏事为女行礼,皆设几筵于户外,取外成之义,故教成之祭亦于户外设奠也。” ?毛传:“尸,主。齐,敬。季,少也。”按若正祭,则在室中之奥,主妇助祭,《小雅?楚茨》所谓“君妇莫莫,为豆孔硕”是也。《采蘋》言设祭,而主之者为季女,又陈之于宗室牖下,皆非正祭所宜,是女子习礼之事也。 祭祀是商周时代的大事,在一个宗法社会里,它的政治意义之重大,这里不必去说。就祭祀的整个儿过程而言,固然肃穆而虔敬,但那气氛,更是亲切的,祭祀的时候所面对的鬼与神,或曰祖先与先祖,其实质朴如人;祖先神,实在也还是生人所扮。祭祀的主要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正不妨说,是人与鬼神共饮食,不过与平日相比,饮也,食也,乃格外认真,过程且格外漫长,格外有规矩。《小雅?楚茨》于此叙述最为详细,末章所谓“既醉既饱,小大稽首”,却用得着《论语?八佾》里的一个意思,乃“既爱其羊,也爱其礼”,虽然这里有点儿曲用其意。《史记?孔子世家》言“孔子为儿嬉戏,常陈俎豆,设礼容”,孔子或者果然有“圣人”的天分,但祭礼中的若干仪注,竟可以扮作儿童游戏,可知这严肃的政治活动中,原本有活泼泼的生活情趣。祭祀对女子来说,似乎更显得重要。《大雅?瞻印》说“妇无公事,休其蚕织”,《小雅?斯干》说既做女儿,则“无非无仪,惟酒食是议”。“公事”自以祭祀为大,“酒食”当然也推祭祀为要。《礼记?祭统》:“国君取夫人之辞曰:‘请君之玉女与寡人共有敝邑,事宗庙社稷。’”事宗庙,即祭也,可知这是怎样大的一个题目,故女儿所能参与的政治活动,最要紧的莫过于祭祀。于是未嫁之前,便先要作这样的预习,即毛传所谓“古之将嫁女者,必先礼之于宗室,牲用鱼,笔之以蘋藻”。 《采蘋》之叙事,不假修饰,乃至通篇不用一个形容之词,却是于平浅谐美中写出了烛照女子生命的一点精神之微光。采菜,烹煮,设祭,“事”之平平静静中浮漫着心的快乐和憧憬。“宜其室家”、“宜其家人”,《桃夭》中的一唱三叹,是那一时代对女子一个最低的或者也是最高的要求,读《采蘋》,猜想着女儿自己或者竟也是如此希望着。“谁其尸之,有齐季女”,未了一句轻微的赞叹,是诗中挑起遐思的一笔,本来是开端,却轻轻巧巧作成收束,“叙事”便于此际化为“抒情”。 《诗经?静女》赏析 ——————————————————————————– 【作者】扬之水 静女其姝,俟我于城隅。爱而不见,搔首踟蹰?。(一章) 静女其娈,贻我彤管。彤管有炜,说怿女美?。(二章) 自牧归荑,洵美且异。匪女之为美,美人之贻?。(三章) ?毛传:“姝,美色也。俟,待也。”朱熹曰:“静者,闲雅之意。城隅,幽僻之处。不见者,期而不至也。”马瑞辰曰:“《说文》:‘隅,陬也。’《广雅》:‘陬,角。’是城隅即城角也。”“诗人盖设为与女相约之词。”按城角较城垣高且厚,故其下僻静,宜为期会之所也。 ?娈,毛传曰“美色”;炜,“赤貌”。 ?毛传:“荑,茅之始生也。”郑笺:“洵,信也:茅,絮白之物也。”朱熹曰:“牧,外野也。归,亦贻也。”“言静女又赠我以荑,而其荑亦美且异,然非此荑之为美也,特以美人之所赠,故其物亦美耳。” 《静女》是一首很美的诗,意思并不深,却最有风人之致。但是因为诗里有了城隅, 有了彤管,解诗者便附会出后宫,牵缠出女史,引申出许多与诗毫不相干的故事。如果把历来解释《静女》的意见裒为一编,题作“《静女》外传”,或者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序称:“《静女》,刺时也。卫君无道,夫人无德。”朱熹反序,曰:“此淫奔期会之诗也。”吕祖谦遵序,曰:“此诗刺卫君无道,夫人无德,故述古贤君贤妃之相与。”林岜的说法则颇含幽默:“自其邪者而观之,则此诗皆相悦慕之辞也。自其正者而观之,则此诗乃礼法之意也。”明人韦调鼎说:“此民间男女相赠之辞。序以为刺时,欧阳公谓当时之人皆可刺,于本文尚有间矣。毛郑泥‘静’字,又不解‘彤管’之意,强附为宫壶女史之说。张横渠、吕东莱又曲为之解,皆以辞害意矣。郑、卫男女相谑之诗颇多,而拘拘指为刺其君上,何异痴人说梦也。”比后来清人的许多说法倒还明白得多。 关于《静女》的纷争一直持续着,“彤管”的文章且越做越大。不过借用清人蒋绍宗的所谓“读诗知柄”,则可以认为《静女》之“诗柄”不在“贻我彤管”,却在“爱而不见,搔首踟蹰”。诗写男女之情,自无疑义,却不必牵扯“女史”,也不必指为“民间”。后世所谓的“民间”与先秦之“民间”并非一个概念,或者干脆说,先秦尚不存在后世所说的那样一个“民间”。“曰‘静女’者,亦其人私相爱慕之辞耳”(刘始兴),适如《召南?野有死庸》之称“吉士”。“爱而不见”之“爱”,或援三家诗,以为是“荽”的假借字,即训作“隐蔽”,但诗中似乎没有这样的曲折。《小雅?隰桑》“心乎爱矣,暇不谓矣”,可以为此句作注。焦琳曰:“下云‘不见’,为待之尤久,而下二章追数从前之事,为更久更久。”“待之久而不至,爰想其相约之时也。”“彤管既静女所贻,则贻之之时,必有其言语,必有其笑貌,此亦明明易知者耳,然则此章所谓‘美’,即所谓‘娈’也,即贻彤管时之言语笑貌之情态也。”“待之久而不至,又想其最初始见相与通情之事也,当日游行郊外,适见伊人,在己尚未敢轻狂,在彼若早已会意,茅荑俯拾,于以将之,甚非始念之所敢望者,而竟如愿以 相偿,故曰‘洵美且异’也,今茅荑虽枯,不忍弃置,悦怿女美,彤管同珍,夫岂真荑之为美哉,以美人之贻,自有以异于他荑耳。”这一番串讲,虽稍稍嫌它把诗作成了“传奇”,毕竟不乖情理。而马瑞辰以为诗乃“设为与女相约之词”,也是一个很不错的意见。其实实中见虚不妨说是《风》诗中情爱之什的一个十分显明的特色,它因此一面是质实,一面又是空灵。李商隐诗“微生尽恋人间乐,只有襄王在梦中”,此间原有一个非常美丽的意思,不过若化用其意,那么正好可以说,《诗》总是有本领把微生的人间乐,全作得一如襄王之梦中。说它是臻于生活与艺术的统一,那是后人总结出来的理论,而在当时,恐怕只是诗情的流泻。惟其如此,才更觉得这平朴与自然达到的完美,真是不可企及。 《诗经?黍离》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彼黍离离,彼稷之苗。行迈靡靡,中心摇摇。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一章) 彼黍离离,彼稷之穗。行迈靡靡,中心如醉。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二章)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三章) ?诗序曰:“闵宗周也。周大夫行役至于宗周,过故宗庙宫室,尽为禾黍,闵周之颠覆,彷徨不忍去,而作是诗也。” ?毛传:“彼,彼宗庙宫室。迈,行也。靡靡,犹迟迟也。摇摇,忧无所想。”钱澄之曰:“毛云靡靡犹迟迟也,盖意懒而足不前之貌。”李塨曰:“离离,散垂之貌。稷即今之小米也。黍秀,即散垂,稷则苗穗挺直,实乃垂而不散,故黍但见其离离,而稷则见其苗、其穗、其实也。”焦琳曰:“摇摇者,神魂之无主也;如醉者,意绪之俱迷也;如噎者,愤气之填满胸臆也。”沈青崖曰:“述其所见,既非托物,因所见而行为之靡靡,心为之摇摇,亦是实写其忧,而非由于黍稷引起,直是赋体,不兼有兴。”邓翔日:“章首二句咏物,后六句写情,惟三、四句自肖形神,觉此时此身茫无着落处,深心国事,尚有斯人。” 关于《黍离》,似乎不必再说太多的话,停留在诗人心弦上的哀伤早已作为一个象征而成为永恒的悲怆。牛运震曰:“此诗纯以意胜,其沉痛处不当于文词求之。后人诗如‘山川满目泪霑衣,六朝如梦鸟空啼’之类,徒伤代谢而已,固无此怀古深情也。‘谓我何求’四字,说尽人世浅薄,一‘求’字误人,直到君国之义漠不相关,可惧哉。谢叠山先生云:文武成康之宗庙尽为禾黍,而能为悯周之诗者一行役大夫外无人也。吾读《书》至《文侯之命》,观所以训诫文侯者,惟自保其邦而已。王室之盛衰,故都之兴废,悉置不言,吾于《黍离》之诗,重有感也夫。按此数语委婉尽致,而出自叠山先生,尤足发此诗幽情。”所引谢氏语,出自谢枋得所著《诗传注疏》。论《黍离》一节原很长,引者乃撮述其要。谢氏于宋亡之后,以死拒绝元朝的征聘, 可算全了名节的忠烈之士,其读《黍离》,自当别有怀抱,不仅仅为诗而发也。如牛氏所论,后世的怀古诗,多半指点江山,月旦古人,作局外人言,虽然不乏兴废存亡之慨,却很少有切肤的伤痛。《黍离》之悲,则是把整个儿的自己放在一叶痛史里边,故戴君恩曰:“反复重说,不是咏叹,须会无限深情。”以一个孤独的个人来哀悼沉重的历史,他不能为这个历史负责任,他本来也不在“佛时仔肩”之列,而却明明把丧亡的哀恸全部来担负。“不知我者,谓我何求”,与其说是以天下为己忧者的悲哀,不如说,更是“不知”者的悲哀。 关于黍稷,范处义曰:“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非必谓前后所见,盖其忧思既乱于中,谓我所见宗周故都尽为禾黍,岂真黍邪,抑稷之苗、稷之穗、稷之实邪。既不能辨其为黍为稷,岂复计其成之蚤晚,为苗、为穗、为实哉。”但也有另一种意见,李樗曰:“箕子闵商之歌曰‘麦秀渐渐兮,禾黍油油’,既曰麦秀,又曰禾黍,则亦与此同意。彼稷之苗,彼稷之穗,彼稷之实,以见尽为禾黍之意。”两说各有理据,不妨并存。 “悠悠苍天”,毛传:“悠悠,远意。苍天以体言之,尊而君之则称皇天,元气广大则称吴天,仁覆闵下则称曼天,自上降鉴则称上天,据远视之苍苍然,则称苍天。”说本《尔雅》。初看似是赘文,细绎则不然。且读《周颂?敬之》:“天维显思,命不易哉。无曰高高在上,陟降厥士,日监在兹。”是天去人也近。而《黍离》之天,则不同于皇天,吴天,曼天,上天,是再没有《敬之》时代的监临与护佑,而悠悠也,苍苍也,去人也远。可知与“悠悠苍天”对应的乃国之败亡,却并不仅仅是“远而无可告诉”的迷惘,下接“此何人哉”,揭出人天两造,既是无所归咎,又是有所归咎,所谓“通篇不指一实事实地实人,而故国沦废之况,触目伤心之感与夫败国基祸之恨,一一于言表托出”(王心敬),是也。 《诗经?燕燕》赏析 ——————————————————————————– 【作者】扬之水 燕燕子飞,差池其羽?。之子于归,远送于野?。瞻望弗及,泣涕如雨。(一章) 燕燕于飞,颉之颃之?。之子于归,远于将之。瞻望弗及,佇立以泣?。(二章)燕燕于飞,下上其音。之子于归,远送于南?。瞻望弗及,实劳我心。(三章) 仲氏任只,其心塞渊。终温且惠,淑慎其身。先君之思,以勖寡人?。(四章) ?姚炳:“燕燕,紀鸟,本名燕燕,不名燕。以其双飞往来,遂以双声名之,若周周、蛩蛩、猩猩、狒狒之类,最古之书凡三见,而语适合此诗及《释鸟》文。”“则旧以燕燕为两燕及曲为重言之说者,皆非也。”又“差池”,曰“当专以尾言,燕尾双岐如剪,故云‘差池’耳”。按依此说,古称燕为燕燕,不必特指双燕。不过诗中之燕燕不妨仍指双燕,如“黄鸟于飞”(《周南?葛覃》),“仓庚于飞”(《豳风?东山》), 皆非以一鸟为言。 ?毛传:“之子,去者也。归,归宗也。远送过礼。于,於也。郊外曰野。”陈奂曰:“‘于’训‘於’者,释‘于野’之于与‘于归’之于不同义。‘于归’,往归;‘于野’,於野也。‘於’犹‘之’也。” ?飞而下曰颉,飞而上曰颃。颉颃,即顾盼翱翔。 ?将,朱熹曰“送也”。伫立,毛传曰“久立也”。 ?朱熹曰:“‘送于南’者,陈在卫南。” ?毛传:“仲,戴妫字也。”范处义曰:“先君,庄公也。寡人,庄姜自谓也。《周官》六行信于友为任(按《周礼。地官?大司徒》“六行:孝、友、睦、姻、任、恤”,郑注“任,信于友道”),庄姜谓仲氏于我相信如友,故曰‘任只’,且称仲氏之德塞实而无伪,渊深而不流,温和惠顺,终始如一,既能自善自谨其身,又当不忘先君,有以助我,相诀之辞如此,冀仲氏不遐弃也。”但“先君之思”,也可以解作是戴妫对庄姜的临别赠言。 此诗作意,序称:“卫庄姜送归妾也。”郑笺详之曰:“庄姜无子,陈女戴妫生子名完,庄姜以为己子。庄公薨,完立,而州吁杀之,戴妫于是大归,庄姜远送之于野,作诗见己志。”不过后来也还有一些不同的意见,如《列女传。母仪》篇曰此为定姜送子妇,王质《诗总闻》认为是国君送女弟适他国,又或曰这是咏薛女事(魏源),又或曰“恐系卫女嫁于南国,而其兄送之之诗”(崔述)。不过这些并不比序说更觉可信,何况末章所咏在如此解释下反倒没有了着落,则不如从序。王士稹曰:“合本事观之,家国兴亡之感,伤逝怀旧之情,尽在阿堵中。《黍离》《麦秀》未足喻其悲也,宜为万古送别诗之祖。”《燕燕》诚为送别诗“导夫先路”,只是它实在太好,直令后来者再没有办法,《管锥编》举了“瞻望弗及,伫立以泣”一句,下列与此同一机杼的中、外诸例,可以让我们作这样的比较。诗中的警句,单独抽出来,固然也好,但它的好,似乎仍在于有全诗厚重、质实的情思为依托。杜甫“轻燕受风斜”,体物工细之俊句也,似由“颉之颃之”得意;晏几道“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较“燕燕于飞,差池其羽”更觉工巧婉丽,然而究竟嫌单薄。《燕燕》末章所叙,见性情,见境界,见一真挚诚笃而不拘拘于尔汝之私的和厚胸次。乔亿曰:“《燕燕》《雄雉》诗各四章,前三章缠绵悱恻,汉人犹能之;至后一章,万万不可企,盖性术所流者异矣。” 《燕燕》之叙事,也有一个虚与实的问题。孔疏曰诗“所陈皆诀别之后述其送之之事也”,则送别情景之种种,乃是追忆。焦琳更特以末章为说,“此言妫氏既去之后,念之而无时或已之情也”,“若以为称述戴妫之贤,纵极其佳,而意已尽于所言”,但若解得庄姜之情,乃是“妫氏虽去而姜氏目中时不绝妫氏之影,耳中时不绝妫氏之 声,即戴妫之贤亦益生动,不但作评语断定其人品已也”。其实诗中所说的送别,究竟送别在何地,也很可疑。“远送于野”,郑笺:“妇人之礼,送迎不出门。今我送是子,乃至于野者,舒己愤,尽己情。”“妇人送迎不出门”,语出《左传?僖公二十二年》。贺贻孙曰:“妇人送迎不出门,此常礼也。庄姜处人伦极变,盖非常之情不复能以常礼自禁,故‘远送于野’,‘远于将之’,‘远送于南’,皆以言其变也。”而“远送于南”一句,姜炳璋解作“陈在卫南,庄姜在卫,心与俱南”,则“远送于南”,思中事也。那么“远送于野”。不也可以说是心与之俱,又何必如郑、如贺,曲为之说呢?甚至为此诗兴感的燕燕,也未必当日眼中所见。焦琳以为“物类岂干人事,而人之见物,则因其心所有事,见物有若何之情形”,“故此三章各首二句起兴,亦是言情,非口中之言,必待燕燕方能引起,更非心中之想,必待燕燕方有感触也”。此说很是。诗以燕燕起兴,其意只在燕燕如此,人何不然。而燕燕原是常见之鸟,其差池其羽,颉之颃之,下上其音之象,乃人人眼中心中可见可感,则它可以是天然凑泊的眼前景致,又何尝不可以是写情寄意所谓“拟容取心”的意中之象。 《诗》写送别,又有《秦风?渭阳》: 我送舅氏,曰至渭阳。何以赠之,路车乘黄。 我送舅氏,悠悠我思。何以赠之,琼瑰玉佩。 “路车乘黄”、“琼瑰玉佩”,待之厚也,“曰至渭阳”、“悠悠我思”,更有一番绸缪郑重,实有其事,实有其情,亦情深意挚之作。然而这里却没有一个载情载思的兴象来开拓出意境,于是我们喜爱它的质直,而更喜爱《燕燕》实中有虚的深婉曲折、情思无限了。 《诗经?汉广》赏析 ——————————————————————————– 【作者】扬之水 南有乔木,不可休息?。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一章) 翘翘错薪,言刈其楚?。之子于归?,言秣其马。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二章) 翘翘错薪,言刈其蒌?。之子于归,言秣其驹。汉之广矣,不可泳思。江之永矣,不可方思。(三章) ?姚际恒曰:“乔,高也。借言乔木本可休而不可休,以况游女本可求而不可求。” ?毛传:“思,辞也。”朱熹曰:“江汉之俗,其女好游,汉魏以后犹然?” ?毛传:“潜行为泳。永,长。方,泔也。”按泔也作桴,即竹木筏。 ?朱熹曰:“翘翘,秀起之貌。错,杂也?”楚,马鞭草科,落叶灌木或小乔木,南北皆有,又名荆,俗名荆梢。多隆阿曰:“荆为薪木,关左有二种,俱长条,高者七八尺,其一叶微圆,花紫色,枝条柔细,皮色赤黄,可编盛物器具者,俗名紫条;其一皮黑,叶碧,叶有岐杈,花紫,实黑者,俗名铁荆条。紫条为楛类,铁荆条即楚类。” ?《周南?桃夭》“之子于归”,朱熹曰:“妇人谓嫁曰归。” ?蒌,菊科,多年生草本。陆玑曰:“蒌,蒌蒿也。其叶似艾,白色,长数寸,高丈余,好生水边及泽中,正月根芽生旁茎,正白,生食之,香而脆美,其叶又可蒸为茹。”桂馥曰:“陆疏云‘其叶似艾,白色’,余目验其叶青色,背乃白色,疏当云‘背白色’,疑转写脱谬。” 《诗》中的女子,有一类是可以明白见出身分的,如“平王之孙,齐侯之子”(《召南?何彼铱矣》),如“东宫之妹,邢侯之姨”(《卫风?硕人》),乃至“宗室牖下”习礼的“有齐季女”(《召南?采蘋》)。如果“两姓之好”要求于女子的有所谓“公众的标准”,或曰“俗情之艳羡”(范家相说《硕人》),那么这是很重要的一条吧。所以她们在《诗》里都有一个在旁人看来一定是十分圆满的归宿,如《何彼襛矣》,如《桃夭》《硕人》所咏。但另有一类女子,则不然。若“有美一人,清扬婉兮”(《郑风?野有蔓草》),“有美一人,硕大且卷”(《陈风?泽陂》),既不及身分地位,也不论是否“宜其家室”(《桃夭》)、“宜尔子孙”(《周南?螽斯》),而纯是一片私心的慕恋。至于《汉广》,更干脆不把他私许的标准说出来,只道“汉有游女,不可求思”。《诗》中的这一类女子,我们是不知道伊之归宿的,我们只看到慕恋者在绵密的情思中建筑起一个实实在在的希望。 不过,即便作“空中语”,《诗》中也没有神奇幻丽之思。《汉广》中的“汉上游女”算是略存飘忽,三家说诗于是衍生出郑交甫遇神女的故事:郑交甫遵彼汉皋,台下遇二女,与言曰:愿请子之佩。二女与交甫,交甫受而怀之,超然而去。十步循探之,即亡矣。回顾二女,亦即亡矣。只是这样一来,便成了完全的神话,虽然此中的幻丽也很美,但离《汉广》则已经很远。 游女虽然不是神女,却是神女一样的可望而不可即。“不可求思”,不是怨恨也不是遗憾,万时华曰“‘不可求’,语意平平,着不得一毫意见,如言欲求之不得,则非诗人言;昔可求而今不然,则非游女”,是也。然而无怨无憾的“不可求思”,却正是诗情起处。戴君恩曰:“此篇正意只‘不可求思’自了,却生出‘汉之广矣’四句来,比拟咏叹,便觉精神百倍,情致无穷。”贺贻孙曰:“楚,薪中之翘翘者,郑笺云‘翘翘者刈之,以喻众女高洁,吾欲取其尤高洁者也’,此解得之。盖汉女惟不可求,此乃我所欲求也,故即以‘之子于归’接之,此时求且不可,安得便言于归,凭空结想,妙甚妙甚。至于愿秣其马,则其悦慕至矣,却不更添一语,但再以汉广、 江永反复咏叹,以见其求之之诚且难而已。盖‘汉广’四句乃深情流连之语,非绝望之语也。”“凭空结想”、“深情流连”,所见透彻。江永、汉广,全是为“不可求思”设景,则刈楚、刈蒌,秣马、秣驹,自然也都是为思而设事。“河汉清且浅,相去复几许。盈盈一水间,脉脉不得语”,《古诗十九首》之句由《汉广》脱胎,但《汉广》却没有如此之感伤。《诗》有悲愤,有怨怒,有哀愁,却没有感伤。这一微妙的区别,或许正是由时代不同而有的精神气象之异。而《汉广》也不是“今朝两相视,脉脉万重心”的无奈。实在说,这里并没有一个“两相视”,《汉广》没有,《关雎》《东门之池》《泽陂》《月出》,这样的一类诗中,都没有。这里似乎用得着“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意思,但它却与道德伦理无关,而只是一份热烈、持久、温暖着人生的精神质素。《诗》写男女,最好是这些依依的心怀,它不是一个故事一个结局的光明,而是生命中始终怀藏着的永远的光明。它由男女之思生发出来,却又超越男女之思,虽然不含隐喻,无所谓“美刺”,更非以微言大义为为政者说法,却以其本来具有的深厚,而笼罩了整个儿的人生。 《诗经?扬之水》赏析 ——————————————————————————– 【作者】扬之水 扬之水?,不流束薪。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申。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一章) 扬之水,不流束楚。彼其之子,不与我戍甫。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二章) 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三章) ?朱熹曰:“扬,悠扬也,水缓流之貌。” ?范处义曰:“楚轻于薪,蒲轻于楚,以喻王益微弱,不特不能令大国,亦不能令小国矣。申,平王之母申后之家,在陈、郑之南,迫切于楚,故戍守之也。”“甫也,许也,与申同为姜氏,亦平王之母党也。‘彼其之子’,指诸侯而言,谓当戍而不往者。”王应麟引《大雅?崧高》“维申及甫,维周之翰”,曰“申、甫之地,为形势控扼之要”。又引《左传?成公七年》楚子请申、吕以为赏田事,曰“楚得申、吕而始强,兹所以为周室之屏翰欤”。按甫即吕。又,蒲,毛传曰“草也”,郑笺则曰蒲为蒲柳。当以毛说为是。“不流束蒲”,是极言其微也。又“束薪”云云,《诗》多用来拟喻婚姻,而婚姻也常常是政治力量的结缘,用在“扬之水”之喻中似乎也有这样的含义。 可以引来与这一首诗作对比的,有《秦风。无衣》: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此诗很能够代表秦地风气。班固讲汉事,犹引《无衣》,曰“其风声气俗自古而然,今之歌谣慷慨,风流犹存耳”(《汉书?赵充国辛庆忌传》)。许谦说此诗云:“平居暇日,情意之孚,恩爱之接,固已彼此交得欢心,一旦同在战阵,昼识面貌,夜记声音,而左提右挈,协心力战,可以扬威而制胜,不幸而败,亦争取为死,此王者之兵所以无敌也。”《无衣》固奉王命而出征,但彼时秦乃将兴将盛之邦,本当有如此义勇之气,若《王风?扬之水》,则是一个国事日坏的局面,虽王命,而无力已如“扬之水”。 诗序曰:“《扬之水》,刺平王也。不抚其民而远戍于母家,周人怨思焉。”此说大抵可据。姜炳璋曰:“申、许为中国门户,楚不得申、许,北方未可窥也。今用重兵扼之,未始非东迁后之要务,然申于晋、郑诸国为近,而于周差远,平王既不能正申侯之罪,号令四方,复遣京旅远戍仇国,只觉侯国之民安堵如故,而王畿之民奔走不逞,更代无期,归期莫卜,戍者所以怨也。”戍申、戍甫、戍许,本是固边之策,或曰王畿之民不当远戍,也不是没有道理,但怨声之出,关键似乎仍不在此,是国人对国事失望,对国君失掉信心,乃所以有从军之怨也。秉国者失去国人的信任,又如何可以号令天下。故也可以说,有《扬之水》之怨,而王室不能不微了。 “扬之水,不流束薪”,比也。欧阳修以为:“曰激扬之水其力弱不能流移于束薪,犹东周政衰不能召发诸侯,独使国人远戍,久而不得代尔。”邓翔曰:“王者下令如流水之源,所以裕其源者,盖有道矣,故势盛而无所不届。今悠扬之水至不能流束薪,何足以用其民哉。”如此解释,不惟说此诗通,用以说同题的《郑风》和《唐风》,也大抵合于诗意,即它是用来拟喻势力微弱。至于“扬之水”之扬,曰“激扬”,曰“悠扬”,似乎都不错,但是就诗意而推敲,则仍以“悠扬”之释为切。 当然这里很可能还有音调相同的一面。刘玉汝曰:“《诗》有《扬之水》,凡三篇。其辞虽有同异,而皆以此起词。窃意诗为乐篇章,《国风》用其诗之篇名,亦必用其乐之音调,而乃一其篇名者,所以标其篇名音调之同,使歌是篇者即知其为此音调也。后来历代乐府,其词事不同,而犹有用旧篇名或亦用其首句者,虽或悉改,而亦必曰即某代之某曲也。其所以然者,欲原篇章之目以明音调之一也。”“以此而推,则《诗》之《扬之水》其篇名既同,岂非音调之亦同乎。” 【原载】 《诗经别裁》,江西教育出版社2000年7月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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