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拜见名妓李师师的动机阎说《水浒》之二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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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为何要见李师师?其理由似乎很简单:为“跑招安”打通关节,替梁山全体将士谋福利。估计宋江从东京回来填报销单时,在“出差理由”一栏也是这么填的。
不过,若细读文本,大家便可品味出,宋江这次出差恐怕还另有微妙心理动机。
出差前,老宋提出的理由是为出去游玩、看风景见世面。他对大家说:
我生长在山东,不曾到东京,闻知今上大张灯火,与民同乐,庆赏元宵,自冬至后便造起灯,至今才完。我如今要和几个兄弟私去看灯一遭便回。
这话不假:宋大哥虽然豪杰、虽胸怀大志,却也喜欢世俗的热闹。列位看官可还记得,那年也是一个元宵夜,宋江在清风镇正是因贪看热闹(夜看小鳌山)而被刘高妻认出,导致自己身陷囹圄。
李逵也喜欢热闹,他闹着嚷着要同去。小李去东京的动机,倒确是只为看热闹。
公明同志不说去“调研”,而明言去看热闹,其主要目的却是为梁山“跑招安”。从这亦可看出,这老宋还算比较实在:他不打官腔、不非要找个冠冕堂皇的出差理由,尽管确实有其更重要的理由。
这主要理由先不说出,也因怕有人反对,从中作梗。
认为招安时机尚不成熟的吴用还是看出了老大此行的真正目的。他一方面以安全为由反对,一方面偷偷做好安排。
到了东京,在派柴进、燕青先驱探路之后,宋江提出要见当代名妓李师师。这其实是老宋预谋中东京之行的一项主要日程。但他故意装作偶遇、装作临时起意。在李师师家门口,他问茶博士(茶坊服务员)前面是谁家。这茶博士不愧为“博士”,果然学问大:他居然知道住在他们茶坊附近的这家主人叫做李师师,还知其为“东京上厅行首”(国家一级演员)。
宋江追问:“莫不是和今上打得热的?”
茶博士示意他不可高声。
老宋这句问显示出三个意思:第一,他早有预谋、情报早搞全了;第二,作为乡野村夫,来到繁华都城有种天然自卑感,他要在茶博士面前卖弄自己见多识广、消息灵通;第三,他虽是老江湖,毕竟初到首都,有些不知深浅。
李师师乃现任国家最高领导宋徽宗之相好,老宋要见她,当然首先由于此乃将自己心声上达皇上的最佳捷径。同时,我们也有理由猜测,他确有“一睹花容”的好奇心,甚至有隐秘性心理在起作用。吊诡的是,这最隐秘的心理,此时又恰被他用来作最明了的幌子。他相信回去后不难和弟兄们交代。
为何说宋江也有隐秘性心理?列位看看老宋见到李师师后的言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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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就知。
首见李师师,因碰上皇上在日理万机之余突然来视察工作,老宋只来得及与其寒暄数句。退出后,老宋马上又提出去见另一名妓赵元奴(徽宗另一相好),不料又吃闭门羹。
第二次见李师师,因有重金相赠,李老师热情接待,为其摆酒。酒席宴上,老宋特别兴奋,以致“揎拳捋袖,点点指指,把出梁山泊手段来”,还即席赋诗填词。宋江所作乐府词,固然可以看做暗喻其心盼招安的政治意图,却也未尝不可解作爱情表白。比如下面几句:
翠袖围香,降绡笼雪,一笑千金值。神仙体态,薄幸如何消得?想芦叶滩头,蓼花汀畔,皓月空凝碧。
宋大哥这番风雅、这缕柔情,此前似乎不曾有施展表白的机缘(那阎婆惜听不懂啊!),此时得以展示,不亦乐乎?我们虽可说这是为政治目的作掩饰,可大家想想,这诗词不仅没文化的李逵、鲁智深作不出,有文化的吴用、燕青作出也不是这味儿。这里面肯定含几分真情。
宋江对待李师师的样子李逵看不惯。小李没想到,他心目中的偶像宋大哥也好女色!所以,回梁山路上有人称宋江强抢民女,他就信了,回来后还将宋江与阎婆惜及李师师的事联系起来,一并加以声讨。厌恶异性的李逵这样气愤,肯定与其当时所见宋江的言谈神态并不端庄有关。
可以说,在对待女色问题上,宋江与李逵不同,而与燕青近似:宋、燕均是了解风情、喜爱女色但又不会因女色误大事的人。宋江当初对阎婆惜的态度可作旁证。
宋江认一丈青扈三娘为义妹,又将梁山最漂亮的三娘许配给矮脚虎王英,若按弗洛伊德理论大胆假设一下,那恐怕也有潜意识中暗恋三娘的成分:王英的身材与自己相差无几,老宋潜意识里莫非将王矮虎当做了另一个自己,如同哈姆雷特潜意识中将克劳狄斯当作自己的化身?另外,今天的官爷、款爷、腕爷们不也喜欢认义妹或义女么?
但公明同志真是好领导啊!他冒着生命危险替单位出差、为弟兄们谋福利。他虽然见了自己心仪的名妓,却并未真的嫖娼!有人指责他求招安是为自己做官。可这有何不可?为什么非要求领导“毫不利己专门利人”?领导也是人,也有自己
的人生目标。他在替大家办成大事的同时,顺便替自己也办了事,这总比不做为强啊!老宋确实用了不少公款,比如让燕青给李师师一百两黄金,可这在出差经费预算之中,其用途和去向有燕青、柴进作证!
老宋拜见李师师受到李逵误解,实在比“子见南子”时的孔子还冤!有人乱说宋江与李师师有染,那也是不了解宋江!老宋有自知之明。他知道,以自己的相貌气质,李师师不会看上自己,她是看在钱的面子上招待他老宋的。再说来着,老宋时刻不曾忘记:自己讨好李师师的目的,是为利用她和皇上的关系。如果李师师不主动向自己送秋天之菠菜,自己就贸然行动,哪怕是拉拉手,那也势必砸锅!
从李师师这方面说,作为色艺双绝的奇女子,她对徽宗也许真的有些爱意:她喜爱艺术,徽宗可是国内一流艺术家啊,看那瘦金体写的,看那仙鹤画的!另外,李师师也爱才子周邦彦,也爱善于吹拉弹唱的燕小乙。而当老宋吟出那首乐府词后,估计她心里也微微动了一下。不过,看看旁边英俊潇洒的燕青,对比黑矮肥胖、不觉间又透出粗俗的老宋,师师老师的内心取舍其实早就定了。
李师师和白秀英一样不乏才气,但世间有她那水平之才艺的女子,肯定不止一个两个。她能让天下人知道,还不是因为徽宗?说到底,她与徽宗还是相互利用的关系。
男女之情若完全基于利害,就不会有真爱。再说,因职业的缘故,即使李师师内心存些真爱,也会因被徽宗、燕青、周邦彦以及其他被其看重的客人分享,已经稀释了。
还是怪那个社会、那种体制,没有给女性提供通过正当途径实现自我的机会与可能。如果能靠正当渠道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有几人愿去做妓女?
电视剧设想李师师最终随燕青而去,这使得学现代文学出身的小可区区不才有一联想:那就如同《日出》里的陈白露随方达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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