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援助的社会交换论阐释

对外援助的社会交换论阐释 对外援助的社会交换论阐释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对外援助的社会交换论阐释 丁韶彬阚道远 内容提要国际援助行为何以发生?国际关系理论对此有不同的解 释.现实主义强调援助国的自身利益,理想主义突出受援国的基本需求, 而结构主义认为援助是援助国推行新殖民主义的工具.这几种理论都是 从援助国的角度分析援助的动机和本质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忽视了受援国的利益和讨 价还价的权力.而交换论视角注意到了援助的互惠性和受援国的讨价还 价权力,因而提供了一种新的分析路径. 关键词对外援助援助国利益受援国需求社会交换论互惠 引言:对外援助及其理论研究 对外援助(foreignaid)是当代国际关系的重要内容,或者作为援助者(donor), 或者作为受援者(recipient),几乎所有的主权国家和重要的国际组织均涉及国际 援助之中.冷战时期,两大阵营及美苏两个超级大国为了巩固联盟,扩大国际支持 以及实现其他对外政策目标,对广大第三世界国家提供了大规模援助;冷战结束, 尤其是进入新世纪以来,发展问题日益成为最受关注的全球性问题之一,对外援助 的绝对数额及其占援助国国民总收入之比也呈逐年上升的趋势.随着全球相互 依赖的不断深化和扩展,对外援助像其他许多议题一样,模糊了国际关系领域"低 政治"与"高政治"的分界线. 丁韶彬,西北政法大学政治与公共管理学院讲师(邮编:710122);阚道远,中国国家税务总局党校教 师(邮编:225007). 张小劲教授对本文初稿提出了中肯的修改意见和建议,本刊匿名评审专家及编辑也对本文的修改 和完善多有帮助,在此一并深表感谢.文中疏漏与不足概由作者本人负责. ?关于对外援助的新趋势,可以参见丁韶彬:《官方发展援助的新趋势》,《现代国 际关系)2006年第 5期. 38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提供对外援助既是主权国家实现一定政策目标的手段,也是展示国力,维持和 提升国际影响力的重要途径.实际上,提供多少国际援助,已经成为衡量一个国家 综合实力强弱和国际贡献大小的一个重要指标.因此,实力和国际影响力巨大的 国家毫无例外都是当今的主要援助国.西方主要大国美国,日本,德国,法国和英 国是提供援助最多的前五个国家.就中国而言,一方面,中国1950年代初开始接 受苏联援助,1970年代末开始接受西方国家和国际组织的援助,并且长期都是经 合组织发展援助委员会(OECD/DAC)成员国家的最大援助对象之一.另一方面, 早在1950年代初期,中国就开始了提供对外援助的实践,对外援助一直是中国发 展与第三世界国家关系,服务对外政策目标的重要手段,在中国恢复在联合国合法 席位,反"台独"和国际人权斗争等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近年来,随着中国综合 实力的迅速提升,作为一个受援国,中国接受援助的数量正在不断减少;另一方面, 作为一个援助国,中国提供对外援助的数量越来越多,并在多个场合做出了明确而 显着的援助承诺.' 在此背景下,早在20世纪六七十年代,对外援助就成为一个独立的研究领域, 吸引了大批杰出的经济学家如密尔顿?弗里德曼,政治学家——尤其是比较政治 学家——如塞缪尔?亨廷顿,白鲁恂(LucianPye),以及国际政治学家如汉斯?摩 根索,大卫?鲍德温等的大量投入,并且取得了丰富的研究成果.?而中国在这一 领域的研究及其成果还十分有限,较有深度的研究更是屈指可数,?这与中国国际 问题研究和国际关系理论发展的需要,以及体现中国和平外交政策的对外援助实 ?主要成果包 括:MiltonFriedman,"ForeignEconomicAid:MeansandObjectives",Ya/eRev/ew,Vo1.47, No.4,June1958,PP.5OO一516;SamuelP.Huntington,"ForeignAidforWhatandforWhom",Fore/gnPolicy, No.1,Winter1970,PP.161—189;一"ForeignAidforWhatandforWhom(II)",ForeignP0Z,No.2,Spring 1971,PP.114— 134;LucianW.Pye,"PoliticalImpulsesandFantasiesbehindForeignAid",ProceedingsofA c口 emyofPoliticalScience,Vo1.27,No.2,TheNewLookinForeignAid,Jan.1962,PP.8— 27;HansMorgenthau, "APoliticalTheoryofForeignAid".TheAmericanPoliticalScienceReview,Vo1.56,No.2.J un.1962,PP.301— 309;DavidA.Baldwin,"AnalyticalNotesonForeignAidandPolitics",Background,Vo1.,1 0,No.1,May 1966,PP.66— 9O;DavidA.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rinceton:PrincetonUniversityPress,1985;D avidA. Baldwin,"ExchangeTheoryandInternationalRelations",InternationalNegotiation,Vo1.3, No.2,Fob.1998, pp.139—149. ?长期以来,国内学界对对外援助的研究,专门性的论着只有1993年章昌裕主编 的《国际发展援助》 (北京:对外贸易教育出版社1993年版).但近几年来这种状况正在改变,专门讨论 对外援助的着述不断出 现.首先是在国别研究领域的进展,主要出版了几种讨论日本对外援助的专着(张 光:《日本对外援助政策 研究》,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1996年版;金熙德:《日本政府开发援助》,北京:社 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0年 版;林晓光:《日本政府开发援助与中日关系》,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 其次,周弘主编的《对外 援助与国际关系》(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年版)全面介绍了对外援助的 相关理论,并对主要发达 国家对外援助的历史演变和特点加以述评.第三,根据对中国期刊网和国家图书馆 的文献检索,1999年至 2005年,国内出现了约5O篇以对外援助为研究对象的博士和硕士论文.第四,尚有一些散见于各种学术期 刊的相关论文.其中关于援外理论的主要有王孔祥:《西方国家的对外援助:理论与实践的分析》(《教学与 研究}2004年第11期);刘丽云:《国际政治学理论视角下的对外援助》(《教学与研究)2005年第1O期). 39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践对智力支持的迫切需求极不相称.在此背景下,考察与对外援助研究相关的智 识贡献,认知对外援助的发生机理,就显得愈加重要了. 国际政治学/国际政治经济学关于对外援助的研究,其核心内容在于探讨援助 国对外援助的动机.1970年代之前,关于援助动机和援助分配的争论主要集中在 两个竞争性观点之间,即强调援助国利益的对外政策观和强调受援国经济发展和 人道需求的人道主义观.?随着依附论成为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竞争性范式, 关于对外援助的国际关系理论形成了三足鼎立的局面.胡克?以及提希和华莱 士?据此把它们概括为以下三种理论范式:对外援助的现实主义,理想主义和新马 克思主义(结构主义/激进主义).本文第一部分将对上述理论进行评述.在此基 础上,第二部分讨论交换理论在国际研究尤其是对外援助研究中的应用,并提出基 本假设,第三部分将以美国与以色列援助关系的案例加以检验.最后,本文尝试对 交换论在对外援助研究中的应用价值作出评估. 一 ,对外援助的国际关系理论传统 (一)现实主义:以援助国利益为中心 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核心假定包括:国家是国际体系中的主要行为体,国 际无政府性是国家对外行为的根本限定性因素,国家是根据国家利益进行决策的 理性行为体,权力则是解释和预测国家对外行为的最重要依据.? 基于上述基本假定,对外援助的现实主义把对外援助视为援助国的经济治 国工具,强调援助国利益的驱动.援助国希望借援助实现其自身的战略和政治 利益(如建立和巩固联盟,加强友好政府的地位,获取军事基地,赢得在联合国 的投票等),经济利益(如获取受援国的自然资源,获取或者扩大商品市场和投 资场所等),文化和意识形态利益(如扩大本国语言和文化的影响力,推行西方 民主,自由和人权观念等),乃至增进和提升本国的国际形象和政治威望.现实 主义者认为,援助国根本不应考虑或者极少考虑受援国的经济发展和人民基本 生活需求,应当完全或主要按照援助国的利益和立场来决定援助对象和部门分 ? R.D.McKinlay,R.Little,"AForeignPolicyModelofU.S.BilateralAidAllocation",WorldP olitics, Vo1.30,No.1,Oct.1977,PP.58—86. ? StevenW.Hook,NationalInterestandForeignAid,Colorado:LynneRiennerPublishers,Inc .,1995, pp.34—40. ? SarahJ.TischandMichaelB.Wallace,DilemmasofDevelopmentAss~tance:TheWhat,Wh y,andWhoof ForeignAid,Boulder:WestviewPress,1994.PP.68—78. ?[美]詹姆斯?多尔蒂,小罗伯特?普法尔茨格拉夫:《争论中的国际关系理论》,阎学通,陈塞溪等 译,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2003年版,第68—69页. 40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配;即使是所谓人道主义援助,实际上也履行政治功能,?更不用说其他类型的 援助. 国家的对外政策工具可以分为四种类型:宣传——主要依赖于对语言符号 的精心操控;外交——主要依赖于谈判;经济——主要依赖于可以合理表现为市 场价格的资源;军事一主要依赖于暴力,武器和武力.?其中经济手段或称为 "经济治国方略",旨在利用一国的经济工具影响其他国际行为体包括信仰,态度, 观点,预期,情绪以及行为倾向等方面在内的对外行为.?鲍德温把对外政策的经 济工具分为贸易和资金两大类,每种类型都有积极与消极之分,并分别包含若干种 具体的形式.例如,减少或终止援助或威胁采取上述 措施 《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软件质量保证措施下载工地伤害及预防措施下载关于贯彻落实的具体措施 ,可以作为一种消极形式 的资金工具;而提供援助或许诺提供援助,则可以用作一种积极形式的资金 工具.? 如果仅仅从上述分类形式上来看,经济工具只是对外政策工具的一种,而对外 援助也不过是对外经济工具的一种,似乎显得无足轻重.但是,这种分类本身并不 反映不同类型政策工具功用方面的差异及其变动.实际上,国际环境的变迁提升 了经济手段和作为经济手段之一的对外援助在对外政策中的地位和作用.二战结 束以来,作为对外政策工具的经济因素的影响力正在不断增加,与此同时,军事因 素的影响力相对下降.吉尔平通过考察较长时期内经济与军事因素影响力的消长 变化发现,高度相互依赖的世界市场经济的扩展,增强了经济力量作为一种对外政 策工具的作用.?鲍德温也注意到,当今时代,军事手段的成本已明显增加,而经 济工具更具有吸引力.美国外交史学家昆茨在分析经济外交兴起的结构性因素时 指出,大众民主,大众战争和大众传媒的共时性演进使得战争的过高代价难以为民 众所接受,军事技术的新进展反而阻碍了军事手段的使用.因此,政治家更多地转 向以经济手段来实现对外政策目标.与此同时,用和平手段而不是战争方式来反 对违反人类基本行为 规范 编程规范下载gsp规范下载钢格栅规范下载警徽规范下载建设厅规范下载 ,得到了广泛的国际认同.在这种情况下,经济治国工具 ?HansMorgenth&u,"APoliticalTheoryofForeignAid",P.301. ?DavidA.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P.13—14. ?Ibid.,P.32.国际关系学者一般称之为"经济外交"(economicdiplomacy),但是鲍德温更倾向于使 用"经济治国方略"(economicstatecraft)一词.因为"经济外交"中的"外交"定义过于宽泛.参见DavidA. 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35o ?Ibid.,PP.41—42.查尔斯-赫尔曼(CharlesF.Hermann)直接把经济援助与宣传,军事,外交并列 为四种对外政策工具,这种分类方式更加突出了援助的重要性,因为很显然,经济 援助与其他三者不属于同 一 层次.参见DavidA.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66. ?[美]罗伯特?吉尔平:《世界政治中的战争与变革》,武军等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4年 版,第68—69页. 41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的作用日显突出起来.? 对外援助在对外政策工具中有着特殊的地位.在其关于对外援助的着名论文 中,摩根索认为,美国在海外的某些国家利益,通过军事手段是无法实现的,传统的 外交方式也仅仅部分适用,唯有对外援助才是实现这些利益的最适宜途径.?他 把对外援助分为六种类型:人道主义援助,生存需求(subsistence)援助,军事援助, 贿赂,为了威望的援助以及经济发展援助.至于如何使对外援助更好地为美国对 外政策服务,他提出了三条基本政策建议:"有必要根据对外援助的六种不同类型 来确定每一种具体情形,并选择与之相应的对外援助的量与质;根据外交政策总体 目标,使对外援助的不同类型在同一种具体情形下做到相互协调;把对外援助作为 政治策略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来对待."?可见,现实主义者非常注重对外援助作为 实现国家利益的对外政策工具的作用. (二)理想主义:以受援国基本需求为中心 这里涉及的问题的本质是国际道义和伦理在国际关系中的地位和作用问题, 这也是理想主义与现实主义国际关系理论的根本分歧之一.在对现实主义的批评 中,理想主义范式提供了关于对外援助动机的一种替代性解释.理想主义范式强 调受援国的基本需求,援助国的国际责任和利他主义,认为人道主义关切构成了对 外援助的根本动因;反对把援助国利益作为对外援助的优先考虑或者唯一决定因 素,认为援助国利益应当最小化,或者从援助考虑中彻底消除. 如果说对外援助的现实主义理论是以援助国的利益为中心,那么可以说,对外 援助的理想主义则是以人道义务和正义义务作为富国援助穷国的道德基础.?人 道义务论主张人的平等,尊严以及人的福利权利,其实施主体和分析单位是个体的 人,它依赖于对个人福利的关切,或者依赖于对作为道德行为体的个人的尊重,而 不管他们是否亲近,是否同种同族,是否同一民族或国家.人道义务论强调,如果 个人可以无需付出多少成本或牺牲道德上重要的事情就能减轻他人的苦难和不 幸,那么他在道德上就有义务去做这样的事.与人道义务论不同,正义义务的实施 主体是主权国家及其政府.它主张纠正过去所犯的过失,即矫正正义(corrective justice),或者根据需求或其他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对全球资源进行公正的分配,即分配正义(dis. ? DianeB.Kunz,"WhenMoneyCountsandDoesn't:EconomicPowerandDiplomacyObjecti ves",Df0一 maticHistory,Fall1994,Vo1.18,Issue4,P.453.昆茨对经济外交给予了否定性评价,认为经济外交作为实 现国家政治,军事目的的工具应予以埋葬.但是他主要是从消极的经济外交(主要是经济制裁)的角度进行 分析,并没有分析积极的经济外交.如经济援助,所以他的观点缺乏说服力. ?HansMorgenthau,"APoliticalTheoryofFo~ignAid".P.301. ?Ibid.,P.308. ? BrianR.Opeskin,"TheMoralFoundationsofForeignAid",WorldDeuelopment,Vo1.24,No .1,n. 1996.PP.2l一'}4. 42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tributivejustice).根据矫正正义,富裕的发达国家之所以应当向贫穷的不发达国 家提供援助,是因为发达国家有一种道德义务去补偿其过去在殖民地犯下的过 错——比如,通过不等价交换或者强力对殖民地物资和服务的剥削.因此,从发达 国家向发展中国家的这种资源转移既不应看作慈善,也不是出于人道,而是对过去 错误的一种补偿.?分配正义涉及的是社会资源在社会内公正分配的实质性原 则,尤其是财富和收入的分配原则.在主权国家内,政府可以根据一定的标准, 通过税收等机制进行财富和收入的再分配.分配正义通常被理解为国内政治事 务而不是国际政治事务,但是,随着全球相互依赖的日益加深,分配正义的问题 已经越来越多地进入国际关系实践领域.发达国家对发展中国家的经济技术援 助,关税减免,国际劳工标准的南北差异,二氧化碳排放等环保方面的差别要求, 都是国际分配正义的体现.简言之,发达国家应当向发展中国家提供援助,主要 有两点理由:一是补偿过去的过错;二是富国富裕,能够提供援助,贫国贫穷,它 们需要援助. 至于国际道义或伦理如何作用于国际关系,以及更具体而言如何作用于对外 援助,拉姆斯戴恩认为,道德观念可以通过三种方式影响国际政治:通过国内政治 的正义观念向国际社会的迁移,通过构建国际社会的社会和道德对话,以及通过隐 含于国际机制和实践的规范含意.就对外援助而言,道义因素发挥作用的机制在 于:首先,社会福利国家对于国内贫困人口的积极态度为其向贫穷国家提供经济援 助铺平了道路;其次,与其他国家及其人民的互动,公众对海外贫困问题意识的不 断增强,也影响了发达国家的援助政策;第三,隐含于援助实践中的对急需援助者 进行帮助的原则,引导着援助实践的不断完善,使对外援助更加关注贫者的需求而 不是援助国的利益.? 正是基于上述人道主义和国际正义观,对外援助的理想主义反对把援外作为 实现援助国利益的工具,主张以满足不发达国家人民的基本需求和促进不发达国 家的经济发展及社会进步为根本目标.为此,对外援助的理想主义主张:在对象上 扩大对更需要援助的低收入国家的发展援助;在类型方面反对军事援助,提倡有助 于促进发展的经济技术援助;在援助途径上增加多边援助的比重,减少更容易受援 助国利益驱动的双边援助;在援助的构成方面增加无偿援助的比重,减少贷款比 重,改善援助的财政条件.在现实层面,对外援助的理想主义观点充斥于援助国的 政策宣言和多边援助组织的相关文件之中.几乎所有提供对外援助的国家都宣 称,自己是出于国际道义,为帮助受援国改善人民福利而对他国进行援助. ?BrianR.Opeskin,"TheMoralFoundationsofForeignAid",p.26. ? DafidH.Lumsdaine,MoralVisionininternationalPolitics:TheForeignAidRegime,1949-- 1989,Prin c~ton,N,J.:PrincetonUniversityPress,1993,P,5, 43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三)结构主义:剥削工具,使依附关系制度化 结构主义范式(新马克思主义/激进主义)的理论基础可以追溯到马列主义的 一 些基本假定,而其直接理论来源则是依附论和世界体系论.?1970年代和1980 年代,随着依附论和世界体系论成为与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相竞争的理论范式,并 且成为第三世界国家主张建立国际经济新秩序的理论基础,结构主义的对外援助 理论也被广泛接受.其核心假设是,对外援助是富国剥削贫困国家的工具,并通过 援助行为使低收入国家对西方发达国家的依附制度化. 结构主义者把依附论和世界体系论关于中心和外围结构的论述作为分析对外 援助的有益的起点.这种理论传统关注国际经济的不平等,认为国际经济关系比 军事力量对国际体系的塑造更具影响力,现代国家和国际体系不过是资本主义生 产模式的制度和观念的产物;第三世界国家的欠发达状况是资本主义世界市场结 构的一部分,而不是国家政策选择的结果.结构主义理论认为,经济财富增强了发 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中精英的政治权力,维持或扩大了富国和贫国之间的经济 差距.? 就对外援助的动机而言,在结构主义者看来,发展援助首先是发达国家有意识 使用的一种工具,其目的在于通过提供援助施加控制和影响,以确保欠发达国家的 发展能够有益于发达国家的自身利益,维持其在国际劳动分工中的支配性地位,并 借此维护其在欠发达国家全面的统治地位.就援受双方的地位而言,结构主义者 认为,在国际援助结构中,相对于其他援助者——如欧佩克,共产主义国家,发达国 家及其占主导地位的多边组织的援助占有支配性地位,因而受援国几乎没有选择 余地.同时,发达国家主要援助者之间还相互协调政策,形成"制度化非竞争"机 制,从而促成了受援国对于援助的结构性依附.?就实际后果而言,结构主义者认 为,援助增强了欠发达国家(外围国家)对援助国(中心国家)货币政策,消费模式 和出口政策的依赖性,限制了受援国家的独立自主,使受援国与援助国的不平等关 系得以全面维持;而在受援国内部,精英阶层则借助外援巩固和增强了自己的政治 经济权力.结构主义者还从西方国家对其原殖民地国家的援助偏好中寻找"新殖 民主义"的事实证据,如英国的主要援助对象是英联邦国家,法国偏好援助亚非前 ?关于依附论和世界体系论的评介,可参见王正毅:《世界体系理论与中国》,北京:商务印书馆2000 年版;以及王正毅,张岩贵《国际政治经济学——理论范式与现实经验研究》:,北京:商务印书馆2004年版. ?SarahJ.TischandMichaelB.Wallace,DilemmasofDevelopmentAssistance,PP.75—76. ? RobertE.Wood,"ForeignAidandtheCapitalistStateinUnderdevelopedCountries",inJohn A.Hall, ed.,eState:CriticalConcepts(Vo1.II),LondonandNewYork:Routledge,1994,PP.287—312. 44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殖民地国家,而日本则将其前"大东亚共荣圈"国家作为援助重点.? 应当指出的是,在援助动机问题上,结构主义者与现实主义者并无本质的区 别,都持一种援助国利益观.但是结构主义观不能够解释国际体系的戏剧性变迁, 如新兴工业化国家和地区的出现,因而其对于对外援助动机的解释力也受到削弱. 上述几种理论构成了关于对外援助的国际关系理论思考的相互竞争的范式, 其中现实主义和结构主义构成了援助动机的援助国理论观,理想主义构成了援助 动机的受援国需求观.这种二分法在对外援助研究中有着广泛的影响.但是它们 有一个共同特点和缺点,即都是以援助国为中心:现实主义强调援助国自身利益; 理想主义强调受援国的基本需求,但是其立足点还是援助者,即援助者出于人道主 义考虑对贫困国家进行援助,受援者处于被动地位;结构主义强调了援助方的结构 性优势和受援方的完全被动与依附状态.同时,正是因为主导的理论范式把对外 援助看作是国家推行其对外政策的工具,对外援助研究的重点往往集中在援助国, 而不是受援国.尽管有少量的文献以受援国为导向,也极少关注或者说常常忽视 受援国在援受关系中的讨价还价权力.实际上,国际援助行为往往是一种自愿的, 互惠性的交换行为,受援国在这一交换关系中有不同程度的讨价还价权力.?以 此为基本假设,社会交换论提供了一种替代性分析框架. 二,社会交换论视角下的援助与受援关系 (一)社会交换论在国际研究中的应用 社会交换论(socialexchangetheory)形成于1950年代末的美国,是当代西方社 会学主流理论之一.这个理论的创立和发展是汲取经济学,人类学,行为心理学等 多个学科营养的结果.?根据罗洛夫(MichaelE.Roloff)的界定,所谓社会交换, 就是甲方自愿地将某种资源转移给乙方,以换取另一种资源.这一交换行为受自 我利益,即从他人那里谋取回报的意向所引导,交换的目的是希望为自己最大限度 地获取高于代价的回报.?尽管社会交换论主张交换的驱动力是自我利益,但是 并不认为自我利益是坏东西;自我利益未必导致不合理地利用他人,相反,自我利 ?[英]安德鲁?韦伯斯特:《发展社会学》,陈一筠译,北京:华夏出版社1987年版,第4O一63,1O9— 125页;StevenW.Hook,NatwnalInterestandForeignAid,PP.34—4O;SarahJ.TischandMichaelB.WMlace, Di~mmasofD叩me眦Ass~tance,PP.76—77. ?(瑞士]布鲁诺?S.弗雷:《国际政治经济学》,吴元湛等译,重庆:重庆出版社1987年版,第77—82 页. ?关于上述学科对于社会交换论影响的较为详尽的分析,可参见(美]乔纳森?特纳:《社会学理论的 结构》(第6版),邱泽奇等译,北京:华夏出版社2001年版,第258—271页. ?(美]迈克尔?E?罗洛夫:《人际传播——社会交换论》,王江龙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97年 版,第21页. 45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益事实上将促进人际关系的发展.? 卡利和威德较早地把交换理论引入政治分析,并试图建立一种"政治交换理 论"来消解权力与交换之间的张力.他们认为,典型的政治决策"都或明或暗的包 含着交换的要素;就是说,个体为了得到某物不得不放弃另一物","我们可以把政 治交换界定为政治行为者之间由成本和回报的相互流动构成的交换活动.我们假 定,当行为者利用相互的优势以成本换取回报时,交换就发生了."? 国际关系领域同样普遍存在着交换现象,对外援助行为就是一种典型的交换 行为.鲍德温认为,国际政治中所有的交换关系都可以根据传统的权力概念加以 描述,大多数权力关系也可以根据交换论的术语加以描述.?1998年,《国际谈 判》(InternationalNegotiation)杂志同时刊出了几篇主张运用交换理论研究国际关 系的论文,对交换论在国际关系中应用的适宜性,应用范围和前景作了乐观的评 估.其中在《国际谈判中的交换与互惠》一文中,拉尔逊讨论了国际关系中的交 换,权力,互惠的概念以及交换的维度,类型及其原则等问题,试图展示交换论与国 际关系领域的许多重要议题之间的关联,并且主要运用国际援助的事例加以说明. 她认为,国际关系常常涉及支持和服务的交易,但是政治科学家并不经常运用交换 理论.实际上,"国际关系可以被视为一系列的交换活动.大国可以通过向其他 国家提供贸易优惠,贷款或者军事保护等方式来影响其政策;作为回报,较小的国 家可能提供有用的资源,如使用其领土作为军事基地或者使用其战略性原 材料 关于××同志的政审材料调查表环保先进个人材料国家普通话测试材料农民专业合作社注销四查四问剖析材料 等."?拉尔逊在这里明确提出了对外援助的交换性质.在《交换理论与国际关系》 一 文中,鲍德温明确提出交换论可以用来讨论国际关系学者感兴趣的包括对外援 助在内的许多问题领域,如国家资源的分配,权力,互惠与成本分担,对外援助,依 附,制度,讨价还价与战略互动等. (二)援助交换中的利益与权力 在对外援助问题上,我们可以根据社会交换论提出以下两个基本假设. 假设1:对外援助是一种基于相互利益的交换行为,援助交换本质上是一种以 权力资源交换为基础的相互利益的实现,援助关系本质上是一种互惠关系,而不是 任何单方面的受益. ?[美]迈克尔?E?罗洛夫:《人际传播——社会交换论》,王江龙译,上海:上海译文 出版社1997年 版,第6页. ? R.L.CurryandL,L,Wade,ATheoryofPoliticalExchange,En~ewoodCliffs,N.J:Prentice-H all. 1968,PP.1—2,35,转引自 RobeaM.Jackson,"PatternsofPoliticalInteraction:ReciprocityandCoercion"./n. ternationalStudiesQuarte,Vo1.17,No.4,Dec.1973,P,449. ?DavidA.Baldwin,"PowerandSocialExchange".P.1229. ? DeborahW.Larson,"ExchangeandReciprocityinInternationalNegotiations".Internationa lNegotiation. Vol,3,No,2,Feb.1998,P.134. 46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社会交换理论假设,援助者通过援助行为鼓励受援者的某种行为表现;而受援 者常因其所表现出来的特定行为,继续获得援助者的报偿.一方面,援助国为了实 现表现为一定对外政策目标的国家利益,需要获得受援国的支持;援助国为了获得 这种支持而提供对外援助.对于援助国而言,各种形式和方式的援助是获得受援 国支持而付出的成本.提供援助的过程就是付出成本的过程,也是其对受援国运 用权力资源的过程.而援助国的成本即是受援国的收益.另一方面,受援国国内 资源难以满足国内经济发展,社会福利等方面对资金和技术等的需求,对国际援助 存在一定的期待.受援国为了获取这种国际援助而向援助国提供其所需要的政 治,经济和军事等方面的支持.对于受援国而言,各种形式的支持是其获得援助而 付出的成本.提供支持的过程就是付出成本的过程,也是其对援助国运用权力资 源的过程.受援国的成本即是援助国的收益.上述两个方面构成了一次援助交 换.如图.1所示. 成本/权力资源——,援助——利益 援助国受援国 利益——政,经,军等支持一成本/权力资源 图?1援助一受援关系的交换模式 作为对外政策工具,援助不仅可以作为一种积极的回报和酬赏,也可以作为一 种制裁措施,援助国可以通过暂停,终止,减少援助或者以威胁采取上述行为相要 挟,对受援国的某种行为实施制裁,或者以此迫使受援国做其本不愿做的事情,即 所谓"消极互惠"或者"消极制裁".? 援助交换中的报偿和义务常常具有隐含而不言明的,弥散的性质.援助一受 援双方都期望回报,但是通常不明确表达.实际情况常常是,援助国不仅不明确提 出回报的义务,而且宣称援助出于人道动机.因而,对外援助常常被援助国宣传为 一 种单边,让与性的资源转移,许多经济学家也都这样看待经济援助行为.但是在 交换论看来,看似不期望回报的赠与行为,实际上也是有所期望的;那些看似自发, 自愿且与自身利益无涉的社会行为,实际上都会涉及义务和利益.援助国可以通 过向受援国提供必需的援助,获得对受援国的影响力,切断援助的威胁不需要用语 言表达往往就可以产生效果;而受援国则必然明了不应冒犯援助国.? 但是互惠有强弱之分,强互惠关涉双方重大利益,弱互惠则不存在这种影响. 对于互惠的这种量的辨析,有助于理解对外援助中援助国如何决定援助对象以及 ?"消极互惠"(negativereciprocity)指的是以惩罚回报惩罚的行为,有关讨论可以参考RobertM. Jackson,"PatternsofPoliticalInteraction:ReciprocityandCoercion","消极制裁"(negativesanction)可以参考 DavidA.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41. ?DavidA.Baldwin,EconomicStatecraft,PP.293—294. 47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援助的分配.为什么特定的援助国往往把大部分援助集中在少数几个特定国家, 而不是其他国家?这就是"优先援助对象"(aidpriorities)的问题.?对于任何一 个援助国而言,可以用于对外援助的资源都是有限的或者说稀缺的,因而,援助 国通常基于利益的重要性和优先性考虑援助的分配问题.首先是战略和安全利 益,其次是政治和经济利益,然后是人道援助.援助国优先援助的往往是有重要 战略和安全利益的国家.对于优先援助对象,援助国不仅给予比其他援助对象 更多的援助,而且往往也愿意付出比其他援助国更多的成本,以维持其首要援助 国地位. 因此,援助国有可能把最多的援助提供给最能够实现其利益的受援国;一个受 援国,拥有能够满足一个特定援助国利益的权力资源越多,越重要,越有可能从该 国获得更多的援助.援助关系的稳定性和援助额的多少随互惠性强弱变化而变 化.互惠性越强,援助关系越稳定,援助额越大;反之,互惠性越弱,援助关系越不 稳定,援助额则越小. 假设2:就权力而言,援助国往往在总体权力上具有优势,但在具体援助一受 援关系中,援助国并非处于完全支配地位,甚至可能处于弱势. 对外援助对于援助与受援双方而言,都是一种稀缺性的资源;因而,当援助国 从众多受援候选国中挑选出符合"要求"的受援国时,这意味着援助国赋予了该受 援国特殊的重要性.以交换论而言,一方面,援助者希望通过援助"交换"受援国 有价值的"资源";另一方面,受援者由于拥有援助国所看中的一定形式的权力资 源,因而常常能够与援助方讨价还价,获取更多的援助.换言之,受援国权力资源 的价值和重要性,依赖于援助国的利益维系于此;而正因为援助国的重要对外政策 目标要通过受援国的支持来实现,该受援国便有了可以讨价还价的资源.与援助 国的优先援助相对应,受援国的权力资源主要包括地缘政治因素,自然资源的丰富 性等自然性权力,重要国际组织的成员身份,贫困程度,政府治理状况等制度性权 力,以及与援助国的历史联系,是否存在援助竞争或援助的可替代性等派生性 权力.? 无论出于何种目的,例如提供基本福利和需要,发展经济,巩固政权,如果一个 受援国对于一个援助国的援助形成了依赖,该援助国就对该受援国拥有了权力;反 之,如果一个援助国依赖于通过对一个受援国的援助来实现一定的政策目标,该受 援国就对援助国拥有了权力.如果双方形成利益上的相互依赖,每一方都拥有制 约对方的权力. ? JamesH.Lebovic,"DonorPositioning:DevelopmentAssistancefromtheU.S.,Japan,Franc e,Germa- ny,andBritain",PoliticalResearchQuaaer~,Vo1.58,No.1,Mar.2005. ?关于受援国在援助问题上的权力资源的分析,可以参见丁韶彬:《国际政治中弱者的权力》,《外交 评论)2007年第3期,第87—96页. 48 国际政治研究2007年第3期 在一项把交换理论作为一种观念框架直接运用于海峡两岸对外援助的比较研 究中,林德昌主张,如果援受双方都能认知通过援助行为可能获得的潜在利益,那 么就有很大的可能进行相互交换.他还认为,当某人要从一群人中挑选一个人选 进行交换时,通常选择过去曾有回报行为的人.因此,如果两个国家之间早已有一 定的关系存在,如军事同盟,贸易伙伴或者前殖民地关系,它们之间开展交换关系 会更加容易;如果两国间不存在这些既有关系,而一方期望建立某种新的联系,交 换行为也会得以开展.由此,林德昌认为,援助国和受援国之间的依赖是相互的, 如果援助国从援助行为中获利较多,则其对这一交换行为的依赖性更强.q) 总之,对外援助的社会交换论在承认援助的利己性的同时,注意到受援国的利 益诉求;在承认援助是援助国运用经济权力实现政策目标的一种对外政策行为的 同时,注意到援助国对于受援国的依赖,以及受援国因此而具有的讨价还价的权 力.因此,交换理论赋予了援助互利互惠性,为对外援助研究提供了不同于国际关 系既有理论传统的一种新的分析路径. 三,从社会交换论看美以援助关系 (一)问题的提出 美国是世界第一援助大国,从1946年到2005年,美国对外所提供的经济和军 事援助共计大约6781亿美元;?仅就官方发展援助而言,在所有发展援助委员会 成员国中,除1989年和1993--2000年间日本居于首位外,美国的援助总额也长期 遥遥领先于其他国家.而在美国的所有受援国家中,以色列又是战后以来接受美 援最多的国家.美国对以色列的援助,尤其是军事援助,其规模之大,即使是美国 最亲密的正式盟国也望尘莫及.从以色列建国后的1949年到2005年,美国共向 以色列提供了943亿美元的援助,占其同期对外援助总额的14%;其中经济援助 接近331亿美元,军事援助612亿美元,成为接受美国对外援助总额最多的国家.? 1985--2003年,美国几乎每年都要向以色列提供不少于30亿美元的无偿援助. 几十年来,以色列约600万人口中的每个人,都从美国获得了约1.5万美元的援 助,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