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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香港)西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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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日(香港)西西 假日 西西 讓我坐下來寫一個小說。 (寫小說的人說 。) 當我要寫一個小說 ,我會坐下來 ,坐 在我家那張飯桌子的面前。我家的飯桌子 是一張木頭桌子。木頭是溫暖的。和飯桌 子構成一個體系的椅子,是四張木靠背椅, 椅背和椅?均刻雕圓柱子螺絲形的浮飾; 我家?另外有一張摺桌,我卻很少伏在那 張桌子上寫小說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動用那 張桌子時我必須把它掉開來,主要的原因恐 怕還由於它本身結構的冰冷:防火膠板的 桌面、鋼鐵的?、?末還附塑料的護套。 (寫小說的人說 。) 我坐下來打算寫的小說叫做 「假日」 ,那...

假日(香港)西西
假日 西西 讓我坐下來寫一個小說。 (寫小說的人說 。) 當我要寫一個小說 ,我會坐下來 ,坐 在我家那張飯桌子的面前。我家的飯桌子 是一張木頭桌子。木頭是溫暖的。和飯桌 子構成一個體系的椅子,是四張木靠背椅, 椅背和椅?均刻雕圓柱子螺絲形的浮飾; 我家?另外有一張摺桌,我卻很少伏在那 張桌子上寫小說 ,一方面可能是因為動用那 張桌子時我必須把它掉開來,主要的原因恐 怕還由於它本身結構的冰冷:防火膠板的 桌面、鋼鐵的?、?末還附塑料的護套。 (寫小說的人說 。) 我坐下來打算寫的小說叫做 「假日」 ,那是關於一間小學校放了一天特別的假 的故事。我寫小說,常常是先有了題目,然 後才把故事的脈絡書寫下來 ;有時從頭開 始,有時先處理結尾 ,或者把中間的一個 片段抽出來下筆 ,要看當時的思路。我說 我每次寫小說 ,總是先有了題目,但這並 不是說題目要出現得比小說本身早,實際 上是,在孕育題目之前 ,小說的素材已經 齊全了,小說已經有了雛型 ,只不過還沒 有變成文字,僅在腦子?翻滾沸騰,好像 地殼的轉動 。 (寫小說的人說) 在我腦子?翻滾的小說素材,它們的 來源都有不同的泉脈,或者是我看見了一 個人、一件事 ,或者是我聽見了別人的對 談 ,甚至是閱讀一本書、一份報紙。而 「 假日」 ,則是由於看到了電視上的短短的 新聞紀錄。新聞常常令我驚訝 。那個巴 西的農夫堅持要把一隻驢子送給教宗,而 教宗?一直不出聲。也許,教宗根本不知 道有一個巴西的農夫要送他一頭驢子。那 驢子,大概是世界上唯一乘搭過飛機的驢子 ,而且 免費 。 (寫小說的人說。) 巴西人和驢子的故事後來不知怎?樣 了。新聞常常是有頭無尾的。巴西人和驢 子的故事也沒有出現在電視的螢光幕上。 那天我看見的是一場大火,焚燒的是山谷 間的僭建木屋 。受災的老百姓卻歡天喜地 ,把水箱、電視機、洗衣機 ,興緻??地 緣™?泥濘小徑從山抬下來 。新聞™?實令我 驚訝 。但 樣的新聞畢竟是少數 ,新聞常 常令我悲愁“譬如 「假日」 ,那也是和大 多數的新聞一般 ,.沒有新聞就是好新聞, 或者說 ,沒有消息就是好消息。我有時候 這樣想 ,播送新聞的時候 ,最好不要安排 在晚飯的那段時間。 喂喂 ,是漢斯嗎? 喔,威廉 ,是你 。 你也是一個人在家嗎? 嗯 。 家裡很靜 ,一個大人也沒有。 我也是。 有點不習慣。 太靜了 ,覺得很奇怪 。 耳朵會嗡嗡地?起來。 做了許多事情 ,原來才過了半個鐘頭。 做了些什?事情? 畫圖畫啦、砌模型啦 、做填字遊戲啦 2 ,你呢 ? 看書,爸爸叫我乖乖地看一天書 。 在看甚?書? 格林童話 。 那倒是可以看一天一夜的。 他們不知道什?時候才回來。 大概晚上才同來吧 。 會不會很晚才回來? 怎?知道呢。 會不會不回來? 不會的吧。 爸爸說 ,大概要晚上才能回來。 那?就是晚上回來了 。 連他們自己也不清楚“ 我有一點?心哩。 你說 ,他們像不像 「小紅風帽姑娘」 ? 都到樹林裡去了。 小紅風帽姑娘到樹林裡去了“ 樹林裡卻有大灰狼。 我覺得,還是上學好。 學校裡面不知怎樣了“ 沒有一個人上學 “ 好好的一天,?沒有人上學。 又不是假期。 也不是星期天 。 但是爸爸媽媽說 :乖乖地在家裡看書 好嗎 ? 老師也說 :明天不用上學校來上課 。 而他們 ,都到樹林裡去了。 爸爸媽媽、老師和校長 ,都到樹林裡 去了。 坐下來寫小說,有時候我會一口氣寫許 多字,伏在桌子上 ·一頁一頁紙飛過去 , 一直寫,寫到吃飯了仍不願意吃飯 ,寫 到別人吃完了飯,喝完了茶 ,我還是繼續 寫,好像自己是一條漲滿了水的河道 ,嘩 嘩地祗能往下流瀉 ;不過 ,有時候 ,我寫 了一兩段 ,?停下來了,倒一杯水喝喝, 站起來伸伸懶腰 ,打打呵欠,找一塊巧克 力糖吃吃 ,扭亮了忘記扭亮的燈盞 ,把風 扇的強度轉弱。重新回到桌子面前來之後, 提起了筆′,我可拿不準是否立刻就能寫出 字來,於是我張天望地,對室內的雜物隨 意行注目禮。我當然並不觀看 ,只不過把 視線抖落在物體之上,而物體佈陳在我身 邊五步之內,甚至觸手可及。在這?臨近 的距離之內,物體沉重龐大的體積逼壓我 的眼睛 ,像那雙層的木床、重門的衣櫃、 互?的樟木槓 ,幸而他們原都是溫馴的樹 木,人的紋印如雲朵如水波,給我風景。 木紋常常成為我凝視的焦點 ,所以我的注 意力常常凝定在砧板上或地拖的長柄上, 不過,我能尋覓的木紋物體並不?多,家 裡其他的物事通常令我失望,譬如鋅盆, 石油氣爐、瓷磚的灶壁 ,都慘白慘白地泛 起一片匕眼的強光。 (寫小說的人說) 我家牆西有一列鋼窗 ,窗外,就是連 綿的大廈·樓高二十二層的,晚上可以看 見一道垂直的明廊 ,那是樓梯的所在 ;在 白天 ,大廈反射激動的光線 ,因為大廈的 外牆髹得出奇地潔白,這冰雪似的山巒使 我的眼睛退縮到要把自己變或鴕鳥的程度 。在我的窗外 ,在我的視程之內,我是完 全看不見一棵樹的,沒有樹也沒有一片葉 子,所以我因此不知道花開花謝 ,對季節 的變換冷感 “ 我家附近不遠 ,是一座機場 ,我有 時晚上散步 ,就到那裡去坐坐 ,喝一杯凍 檸檬茶,看航機的升降 。離機場那?近 , 過路的航機彷彿常常懸掛在我頭上的天空 。它們飛行得那?低 ,幾乎可以削斷大廈 頂上的天線,我有時想 ,不知道會不會忽 然目擊一隻飛機的翅膀從窗外伸進來。從 前曾經有過一隻小鳥 ,從窗外飛進我家 , 繞了一個圈,又飛走了 。它也許是來探訪 我家樑上一個奇異的巢的。長翅膀的小生 物倒常常是我家的過客 ,黃色的小粉蝶, 白色的飛蛾、以及僕僕的青蟲。飛機的翅 膀,會從窗外投襲進來的,但願一直只是影 子,但飛機的聲浪可以自由進出,隆隆地逼 近、擠壓、槌打、使我自午睡中驚醒。或 者,我正在傾聽古典的樂曲,速魔笛的笛聲 也敵它不過,還有甚?好說。可以說說的大 概是我們幸而僅有一座小規模機場 ,尚容 納不下和協號的大駕。 (寫小說的人說。) 我很喜歡那座樹林“ 那次 ,老師還帶我們去畫畫 。 大家都一起坐在草地上。 一面畫畫,一面午餐 。 我靠在一棵樹下吃蘋果“ 樹上有很多小鳥。 螞蟻也來吃蘋果。 在樹林裡上圖畫課最好了” 喜歡畫什?就畫什? 。 樹呀、蚱蜢呀、菊花呀,草呀“ 不過 ,以後也許沒有機會了 “ 他們為甚?要把樹林夷平呢。 爸爸不是說 ,重建跑道? 。 我們不是己經有兩條跑道了? 那?好的樹林是不是 。 空氣也是那?最好。 大家都可以去散步。 如果沒有了樹林 。 也沒有了草地“ 如果沒有了草地 。 也沒有菊花了。 也沒有蚱蜢了。 也沒有螞蟻了。 還有,那些小鳥。 都沒有家了。 我們的圖畫課 。 也只好留在學校的課室裡上了。 他們能夠護住樹林嗎? 不知道 。 樹林能留下來嗎? 不知道。 我們喜歡樹林,別人明白嗎? 會不明白嗎。 我們喜歡樹林 ,別人清楚嗎? 會不清楚嗎? 那?為甚?還要把樹林夷平呢。 還是格林童話好。 大灰狼終於給樵夫趕走了。 還有 「勇敢的小裁縫」 戰勝了巨人 。 當我在坐下來寫小說的時候 ,我並不 聽音樂 ,我是個不能一面寫小說一面聽音 樂的人 。只要我播送我喜歡的樂曲時 ,我 就會跑進音樂的世界去 ,別的事情都不想 做了。對於我來說 ,聽音樂就是聽音樂, 那是一件完全獨立的工作,就像我寫小說 ,也是一件絕對獨立的事情 ,我不能一面 看電視一面寫小說 ,不能一面聽音樂一面 寫小說,也不能在許多話語聲和打樁聲中 寫小說 。寫小說的時候 ,我可以喝白開水 ,可以吃巧克力糖 ,可以在桌面上放一? 書本,把寫好的紙頁鎮守 ,免得風扇把它 吹掉。 不寫小說的時候 ,我喜歡看小說 ,不 看小說的時候 ,我喜歡聽音樂。我在看 小說的時候也不能聽音樂,我只能在一 個特定的時間內投入一個特定的世界 。 我常常聽的音樂 ,是貝多芬的交?樂,我 常常聽第九,我喜歡跟隨樂曲浮游,像潛泳 ,穿逾變奏的賦格曲 ,投入大合唱的漩渦 ,又從莊嚴的行板上升空,停留在宣?調式 的讚美詩上。有時候,我重複傾聽第六, 聽™?聽™?,覺得自己已經身處田園,躺在 河邊榆樹下的草地上,沐浴™?林蔭間洒落 下來花瓣似的陽光,奏鳴曲裡的溪澗潺潺 流幌,夾™?杜鵑、鵪鶉的吟唱;我也舞蹈,我 也歌詠 ,我也遭遇驟雨 ,我就躲在山石的 縫隙,靜待風暴的逍逝 。然後,牧笛帶來 了彩虹 ,樹梢上掛™?水珠 ,明艷的田園裡 再度呈現一片葵語花香。 (寫小說的人說。) 我家的樓下是一條偏狹的街道,這裡 有許多不熱鬧的店舖 ,最灰塵僕僕的是一 間修理汽車的店,?面黑黝得彷彿古舊的屋 3 宇的廚房,靠牆的地方堆滿了貨車的巨大輪 胎。輪胎使我憶想起梅灘上的浮泡。曾經有 一次我拿一雙破鞋上補鞋匠的攤子去修治 ,鞋底上就黏回來了一片車輪。但我的兩 隻?並沒有因此滑行得快些 。另外的一 間店比較光亮 ,或者又太光亮了 ,因為這 是一家批發行 ,做的是鋁質器皿用具的生 意 ,也是從地板到天花板都堆滿了貨物 , 包括鍋子、盤子、杯子、調匙、刀叉和水 桶,整整一周廚房的盔甲都在那裡了。我 很奇怪 ,從 前我家樓下不是有一家做家具 的舖子嗎?我走過的時候可以聽見鋸木的 聲音,聞到油漆的氣味,鞋子上也常常染 些碎木屑回家。但現在,我自街上回家來 常常帶™?的是一股海產的魚腥味,因為樓下 有一家舖子專門替酒樓剝蝦?交貨 ,把那 些氣味奇異的海鮮屍體盛在竹籮裡 。所以 ,每年的假期裡我都渴望到山野間去旅行, 星期日或公?假期一旦降臨 ,我揹起一個 布袋只朝有樹木有草地的方向走“ 他們不知道怎樣了。 你是說爸爸媽媽他們? 還有老師 。 你能看見他們嗎? 離樹林仍是很遠的。 但還是看見樹林的吧。 要爬上窗邊,站在沙發椅背上才行。 試試看吧。他們不知道怎樣了 “ 看不清楚,要有望遠鏡才行 。 你的望遠鏡呢 。 我要找一找 ,媽媽才有望遠鏡 ,我沒 有 。 找到嗎? 不知道媽媽放在哪裡。 找到嗎? 媽媽看歌劇的時候會帶到劇院去。 在她的手提袋裡吧。 沒有 。 在她的帽子盒裡吧。 找到了 ,原來就在桌子上。 快爬上沙發椅背去看看。 把電話也帶上去嗎? 不然的話 ,怎?告訴我呢 。 好吧 ,等一等 。 喂喂 ,漢斯。 我在這裡 。 在那裡 ? 站在沙發椅背上 。 你看見樹林沒有? 我要調好望遠鏡的度數才行。 看見了嗎? 一片模糊。 現在呢? 清楚些了。 再轉轉度數 。 看見了 。 是樹林嗎? 是樹林 ,有很多樹。樹林裡都是人 。 人很多嗎? 很多,都站在樹下面 ,人和樹一樣多。 看見老師他們嗎? 當我寫小說的時候 ,我除了不聽音樂 之外 ,我也不做其他的許多事情 ,譬如, 我不上市場買菜,不洗米?飯,甚至暫時不 吃飯;我不洗衣服、熨衣服,我不看書、不掃 地抹窗子,不追殺??和壁虎O這些事我都可 以不做,可是,我常常受電話的牽制 ,當我 坐下來寫小說 ,我仍不得不跑去聽電話。 電話是一個強蠻的入侵者。如果電話?了, 我就不得不暫時把我所做的無論什?工作 停放下來,不管我是在洗澡 、睡眠 ,還是 聽音樂“寫小說。 (寫小說的人說 。) 給我電話的人一直是我的幾位好明友 ,他們常常打電話來 ,或者問候我 ,或者 告訴我一些消息,他們都是關懷我的人 , 所以 ,我不可以對電話的鈴聲採取不聞不 問的態度的。朋友們是為了關心我才打電 話來,或者告訴我;現在的電台正在播放南 音的節目 ,不要錯過了。像這樣子的 朋友 ,我怎能拒絕他們的聲音呢。 我的朋友常常使我感動。是因為她們 ,我才不至於成足為一個感情麻木的人。如 今走在街道上,我還對一個伸手討錢的乞 丐有所施與嗎?而我的朋友的感覺是這樣 的 :只要世界上有一個人不快樂,我也不 能夠快樂。我似乎已經不再理會世界上大 多數貧苦受難的人們了 。上一個星期 ,我 和我的一位朋友在電話上傾談 ,這些日子 裡我一直沒有和他會面,他是忙碌地在拯 救一群貓兒的生命。染上了感冒的貓 ,漸 漸地不會呼吸了 ,不能進食,也不能喝水 ,於是饑餓而死 。不過是一群流浪貓吧了 ,但我的朋友把貓一隻一隻抱到醫生那? 去醫治,並且按時照顧他們的飲食,把他們從 垂死的邊緣救回來。我的朋友 ,就是這樣 的人物 。他們都是明亮的鏡子 。 (寫小說的人說。) 我坐下來寫 「假日」的時候,也收到 了一個電話 ,這也就是我寫小說時忽然會 在中途停頓下來的緣故之一。我的朋友給 我電話祇是問我要不要再看一次那套叫做 「大都會」的經典作品 ,雖然 ,這電影我 們在許多年前已經看過了。我放下電話聽 筒回到飯桌子面前來提起了筆,並不能立刻 寫出文字來 ,思想愈浮愈遠 ,反而攀到了 「大都會」的一 、兩個場面上去 。看過的 電影 ,總有許多畫面一點兒也記不起來了 ,也總有幾個場面永遠那?清晰深沉。對 於 「大都會」,我不是清清楚楚地記得的 嗎?那一隊排列整齊的兵士 ,戴上鋼鐵的 頭盔,滿身堅硬的鎧甲,手裡握™?的 ,一 邊是長矛、一邊是巨盾。 (寫小說的人說。) 看見老師他們嗎? 太遠了 ,不清楚。 看見自己的爸爸媽媽嗎? 看不清楚 ,只看見許多人 。 他們怎樣了? 都站在樹下 ,好像他們也都是樹 。 可惜我看不見。 他們好像在唱歌,一起唱。 可惜我們都聽不見。 有警察哩。 多不多? 很多警察 。他們圍™?樹林。 老師們怎樣了? 他們把手臂環接在一起 ,連成一個大 圓圈。 好像一幅牆壁吧 。 警察在趕他們走。 不能走 ,一個也不要走 。 大家都不走“ 如果我在那裡 ,我也不走 。 我也不走 ,我們要一起保護樹林。 大家都不可以離開。 警察在拆牆了。 打他們嗎? 衝開他們,有人跌在地上 。 哎呀 。 警察用水管的水?他們。 天氣這?冷,水又凍 ,會把人結成冰 的。 一片混亂了“ 打架了嗎? 牆給拆散了 ,很多人被推倒地上 。 有沒有老師 ,爸爸和媽媽? 不知道 ,看不清楚 。 警察很兇嗎? 手上握™?木棍 ,?起來朝人叢中打下 去 。 哎呀 。 那些盾牌 ,都是透明的 ,好像玻璃一 般。 玻璃一般的透明。 有一個人滿頭是血。 哎呀 。 警察衝進人群 ,人牆到了 ,許多人流 血了 。 當我寫小說的時候 ,我把文字寫在普 通的習字薄紙上 ,寫完了我會改 ,改完了 4 我會謄正在原稿紙上。我寫小說時,需要 大量一??的紙 ,橫條子的紙和格子的紙 。有些字是不必寫在紙上的 ,譬如銀幕上 ,或者螢光幕上 。也許到了將來 ,沒有人 再在紙上寫 字了,就像現在 ,下雨的時候 ,也不需要油紙傘,同樣地 ,有了冷氣機 ,誰還搖一 把紙扇呢。 我寫小說的時候 ,仍是把文字書寫在 紙頁上。沒有了紙 ,我想我是不能夠寫小 說的。對™?一?紙寫字時,我常常覺得紙 真是一種奇異的東西 。我覺得紙奇異 ,當 然有原因,譬如說,如果我看見一個橙子 ,那它本來就是一個橙子 ,是從樹上摘下 來 ,可以剝開來吃,充滿了甜味果汁的一 件果子 。如果我看見一尾魚的時候,也只 看見那是一尾自水裡冒出來的生物 。可紙 要不同些 ,紙本來只是樹皮草莖吧了 ,而 變成了紙 ,竟可以讓我寫小說。韓愈在 「 毛穎傳」?把紙稱做楮先生,楮的另一個名 字叫穀樹 ,是一類桑科植物,皮可以造紙 。 據說 ,剝用楮樹皮要在春末夏初進行 ,如 果樹老一了 ,就在接近根部的地方把它砍掉 ,用土蓋上 ,第二年又會生長新枝,所得 的樹皮更好 。 一般的紙 ,都是樹皮造的吧 ,桑樹的 皮穰,芙蓉的皮膜,竹的骨衣,都可以變 成一頁一頁的紙。我只是一個把故事紀錄 在樹皮上的一人吧了。如果我要寫的是一 篇極長極長的故事 ,我的確需要一座樹林 了 。 巴西人把驢子送給教宗的、新聞 ,不 知道結果怎樣了。新聞常常是沒有結局的 。所以新聞不是一冊故事書 。沒有上學的 孩子 ,假期過後應該又回到學校去了 ,即 使那是一次很特殊的假日。但樹林的結局 ,新聞報導上並沒有消息,新聞不外是歷史 事件的一個細胞 ,一個橫切片 ,存在然後 沉沒,顯現然後隱退。所有的事也必定如 此“我常常想 ,到了將來,大概也沒有人 再在紙上寫什?文字的了,故事不再懸掛在 樹上 ,或者 ,世界上甚至一棵樹也沒有了 。就像我的朋友們 ,家裡都沒有樟木槓 , 我家的樟木槓 ,已經和我母親一樣年老。 和我在電話裡說起流浪貓的事的朋友 ,只把貓的事件在電話裡對我陳述,為甚 ?只在電話裡敘說,而不在紙上紀錄下來 ?是的 ,那一定是因為,所有的故事都不 必再懸掛在樹上了 “近年來,我接聽過無 數的電話,?沒有收過一封書信,所以, 我是™?的相信。人們寧願夷平一座樹林為 了興建一條新的跑道。而這樣子,我並不 知道,地球是因此變得更年輕 ,還是更年 老 。 (寫小說的人如此說。)’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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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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