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茅盾的石碣-华梵大学中国文学系

中國現代短篇小說經典文本中歷史文化典籍的運用及其藝術效應——以茅盾的《石碣》《豹子頭林沖》《大澤鄉》三篇歷史題材小說以及沈從文的《菜園》、白先勇的《遊園驚夢》等為中心劉俐俐（南開大學中文系天津300071）一、問題的提出與思考的理論基礎1、中国现代作家如何解决“影响的焦虑”问题的？2、中国现代小说家如何处理与小说有关系的古代小说传统概念的？从中可以见出现代小说家怎样的短篇小说意识和观念？3、以上两个方面问题均与“互文性”的规律有关。4、怎样具体探讨现代小说家运用历史文化典籍问题，需要有操作的路径，而这个路径在我看来，则是一个对于文本存在的理解及界定的问题。二、以改變敍述角度和調整故事興奮點為策略，援引歷史文化典籍進入現代短篇小說将故事兴奋点定位在何处，既体现小说意识，也与当时作家对文学审美的理解有关。現在筆者選取茅盾寫於1929年的《石碣》《豹子頭林沖》《大澤鄉》一組歷史小說進行敘事學分析，以期考察對於歷史文化文學典籍的運用及藝術效果。《大泽乡》的分析：保守一个秘密作者不同于歷史古籍，在《大澤鄉》中另行設計了敍述角度。敍述者主要採用兩個軍官的視角和九百戍卒的視角,似乎故意漏掉了從陳勝吳廣視角所看和所感。且兩部分人的視角相互交叉，由此小說《大澤鄉》構成的藝術效果就是：魚肚中的素帛，夜半風聲中狐狸的人一樣話語的鳴嗥，這一切究竟何以出現這層紙，敍述者始終不捅破，由此成為一個秘密。小說最後對於造反的粗略描述，回應了這個秘密，秘密策劃成功了。這與《史記·陳涉世家》的敍述不同，卻產生了耐人尋味的特殊效應。茅盾所設計的敍事角度，藏起來一些情節而虛構出來了一個秘密，小說具有了趣味而可讀。《石碣》的分析：和读者共同分享一个秘密《石碣》取自施耐庵的長篇小說《水滸傳》。文中第71回“忠義堂石碣受天文，梁山伯英雄排座次”的故事線索中，有石碣出世的文字描寫，石碣是否為上天所降之物在《水滸傳》中是一個空白點。茅盾利用了這個空白點，採用有限的第三人稱敍述視角，節外生枝地設計出一段交待“石碣”從何而來的額外情節。這樣《水滸傳》所沒有敍述出來的東西，《石碣》以另一種方式敍述出來了。讀者閱讀中在分享秘密的過程中也欣賞和體會了石刻匠金大堅和聖手書生蕭讓的性格和微妙心理。當然，在茅盾創作《石碣》的時候，尚沒有“空白點”理論，但是可以理解為茅盾的藝術直覺告訴用他，有一個斷裂和潛隱之處可以做小說。《豹子头林冲》的分析：外在故事转换为内心的故事借用了《水滸傳》中林沖的基本故事模式，變換敍述側重點和敍述角度，以達到對於《水滸傳》的藝術再創造。三、古典詩詞和典故進入現代小說的方式與小說文體特徵的強化古典詩詞和典故如何進入現代小說？在哪個層面進入？這取決於小說家對於小說的文體特性的認識及把握。我選取具有自覺小說文體意識的沈從文的《菜園》來分析。沈從文《菜園》對於古典詩詞和典故運用的基本原則可以理解為：強化小說味道，讓小說更像小說。第一，詩詞完全熔化在小說敍述和描寫的字裏行間。小說中寫到，“這樣打量著而苦笑的老年人，不應當就死去，還得經營菜園才行。她於是仍然賣菜，活下來了。秋天來時菊花開遍了一地。主人對花無語，無可記述”。這是從玉太太心理視角的看法和意識。一個“對花無語”，此處無聲勝有聲。效果來自與我國古典詩詞幾個典故的互文性：最起碼可以看出來與“淚眼問花花不語，亂紅飛過秋千去”（馮延己《鵲踏枝》），與“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柳永的《雨霖鈴》）都形成互文。第二，歷史典故和文學典故已经完全不以原来意义为主，而被吸收和组织进叙述中，参与到对人物性格、風貌和精神世界等方面描寫和刻畫中作家還善於用詩詞交代人物的修養。比如敍述到玉太太和兒子在菜園中散步，“在微風中掠鬢，向天空柳枝空處數點初現的星，做母親的想著古人的詩歌，可想不起誰曾寫下形容晚天如落霞孤鶩一類好詩句”。唐朝的王勃有滕王閣詩序：“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而母親能夠朦朧中說出“誰曾寫下形容晚天如落霞孤鶩一類好詩句”，可見出修養和風度。以上筆者從兩個方面探求歷史文化典籍進入現代小說的方式。古人雲：“形而上者謂之道，形而下者謂之器”（《易經·系辭上》），古今中外的經典文本中往往包含著“形而上質”這一層面，筆者將從“器”的層面上升到“道”這一更高層次，觀照中國現代短篇小說經典文本中歷史文化典籍的運用與現代小說藝術的形成之間的關係。四、歷史文化典籍與現代小說中“形而上質”形成的關係形而上質是西方人的概念，那麼，現代小說家是如何運用歷史文化典籍在小說中創造“形而上質”的？帶這個問題筆者在閱覽多篇具有形而上之意味現代小說基礎上，選取了我以為在形而上意味方面最成功的白先勇的小說《遊園驚夢》分析，以期得到有益的啟示。中国古典诗歌中很多诗句直接就是形而上学意味的浓缩。古代小说则不具备这个特性。诗词如何参与到小说形而上学意味的形成中？这个难题落到了现代作家身上。白先勇的探索获得了成功并且值得理论的总结。《游园惊梦》將明代湯顯祖的《牡丹亭》援引進入作品。作者選取了其第三十五出《驚夢》中杜麗娘唱的“皂羅袍”中的一段唱詞，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賞心樂事誰家院——以這段唱詞作為《遊園驚夢》隱喻的核心，以戲中戲的形式，讓相似的情境和人物感悟內涵重複多次，即多次互文，每互文一次，抽象的哲理意味就得到了一次提升。在錢夫人意識流動中回到當年在南京酒席清唱會的情境中去。以此形成南京和臺北的相似性情境，這兩個情境都具有遊園的特徵，於是和《牡丹亭》的“驚夢”構成相似。達到小說藝術的最高境界——形而上質。闡釋的空間：1、由於互文營造了“戲中戲”，寓意了人在戲中，戲在戲中，人在演戲，人生就是一場戲。2、“物自體”的獨立及恒久不變的意味，襯托出人世的變遷，或榮華富貴，或調令落魄的永恆悲劇命運。3、寓意了人永遠都在遊園，遊園是常態，而人們又偏偏沒有意識到這個玄機。遊園中偶而驚一次夢，是對人生的一次感悟，有感悟就有痛苦。《遊園驚夢》借用了古典戲曲中的詩詞，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了營造和表達形而上意味的最高水準。下面我們將研究視角進一步延伸，考察小說中的歷史文化典籍與讀者的記憶之間的內在聯繫。五、小說中的歷史文化典籍與讀者的記憶我們可以從被記憶的內容和有記憶能力兩方面來理解本論文討論的問題。其一，被記憶的內容。歷史文化典籍積累的越多，意味著記憶越多，回憶的對象就越豐富。其二，“我們回憶過去的能力”，既屬於小說家，也屬於讀者。那麼，在讀者那裏，在這類小說的閱讀中記憶會出現怎樣的現象？关于文学能力（literarycompetence）的思想。这个思想来自乔纳森·卡勒的《结构主义诗学》。“人们不仅可以把这些程式看作是读者的内省知识，而且可以看作是作者的内省知识”。茅盾《大澤鄉》敍述中的一些段落和詞語：“風是凱歌，雨是進擊的戰鼓，彌漫了大澤鄉的秋潦是舉義的檄文……”。茅盾在寫作的當時，一定希望這些字眼給人們以鼓舞、向上的力量；可是我們今天的讀者，不是茅盾寫作《大澤鄉》的1930年。在我們的記憶中，“風是凱歌，雨是進擊的戰鼓”、“檄文”等字就會發生諸如反諷、似曾相似、調侃等複雜感受，甚至產生歷史的慨歎。作品的藝術效應超越了寫作時代。讀者越熟悉《水滸傳》，熟悉其中的人物及故事，就越能在茅盾筆下的《豹子頭林沖》中讀出翻新和趣味來。對於《水滸傳》中七十一回越熟悉，就越能體會到茅盾筆下《石碣》揭秘產生的韻味。讀者越熟悉《史記·陳涉世家》，就會越為《大澤鄉》的特殊語言、敍述角度的變化而導致的保住了一個秘密等而得到文學韻味。现代小说的“用事”现象与读者的具体关系。我国古典诗词中的优秀之作，用典往往不露痕迹又能表达复杂的感情。現代小說如何用典？效果怎樣？與讀者的關係如何？是一個值得很好研究的理論問題。从《菜园》可见，读者的阅读机制也是依赖文学能力。“小說家語”：這是一個文學理論的命題，而不是現代和當代文學的命題。小說之為小說，須有小說家語。如有益於小說敘事性、虛構性、形象性等特性的話語形式。考察歷史文化典籍進入現代小說以及藝術效應，即擺脫開文學史研究路徑，從“文學之技術”角度切入的研究，是對於小說藝術特性即小說之“文心”的研究，意義在於對於文學史研究更加科學提供了一些具體確切的理論思考及參照。以論代史的研究並不是取消史的研究，而是增進史的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