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学的哲思与激情_以戴震为例看徽学的启蒙精神

徽 学 的 哲 思 与 激 情 ———以戴震为例看徽学的启蒙精神 胡发贵 (江苏省社会科学院,江苏 南京210013) 摘 要:历史上徽州文化孕育了许多杰出的思想家,戴震就是其中的佼佼者。他既是一位著名的汉学家, 更是一位大哲学家。在文字狱的恐怖气氛中,思想界呈现出“著书都为稻粱谋”的抑郁与沉闷。戴震不惧强权, 不畏偶像,对程朱理学发起了猛烈的批判,论证了人欲的合理与正当,抨击了封建礼教以理杀人的残酷本质, 透现出强烈的启蒙气息。 关键词:徽学;戴震;反理学;启蒙 中图分类号:B249.6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2-447X(2006)04-0008-03 收稿日期:2006-03-17 作者简介:胡发贵(1960-),安徽太平人,江苏省社会科学院哲学与文化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 第8卷第4期 2006年8月 黄 山 学 院 学 报 JournalofHuangshanUniversity Vol.8,NO.4 Aug.2006 徽州文化素以博大精深而著称。世人皆以为徽 学长于“技”———如书画、盆景、制艺、雕刻等等,殊不 知,徽学同样深于“道”,尤其富有敢为天下先的启蒙 精神。戴震及其思想,就是其间的杰出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 戴震(1724-1777)字东原,安徽休宁人。梁启超 先生认为研究近代中国学术史,不能不弄清楚戴震 的思想价值[1]。在近世学术史上,东原何以有如此突 出的地位?缘在从思想史的角度来看,戴震不仅是位 经学大家、汉学的皖派首领,更是一位很特别的学 者:他不遵“师法”,越考据而大谈性命义理;他敢于 打破程朱迷信;他能毅然抨击程朱理学禁欲主义而 倡导新的哲学主张。在他那个时代,戴震堪称是位思 想的“另类”。 1.戴震的特别,首先体现在他突破传统汉学的 “家法”,打破了自家的经师身份,不满足于形而下的 训诂考证,而倾心于探索形而上的性命义理。 清代是经学的时代。“国朝汉学昌明,超轶前 古。”[2]5戴震的汉学造诣和成就都非常了得,在当时 被视为经学的翘楚。当时著名的经学家如纪昀,就盛 赞东原“深明古人小学,故其考证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字义,为汉以 降儒者所不能及。”[2]6当时学者对戴震的汉学成就 是非常推崇的,对其地位也是认可的。可以肯定,只 要戴震继续“考证制度字义”,可能还会不断听到赞 誉之声。但戴震对此却并不在意,他反而舍考据而大 谈性命义理,写作了《论性》、《原善》诸篇文字,并在 晚年写成专谈义理的《孟子字义疏证》一书,他认为 这是自己平生最重要的著述。对于戴震由训诂而性 命的“业变”,当时的学界惊诧莫名,“乾隆年间未尝 有其识,是以三四十年中,人皆视为光怪陆离,而莫 能名其为何等学。”[3]对此,当时学者痛惜他不守经 学“家法”的“越界”,是误入歧途,“经生贵有家法,汉 学自汉学,宋学自宋,今既详度数,精训故,乃不可复 涉及性命之旨,反述所短以掩所长。”[3]这类批评虽 然出于维护程朱理学的权威,但也透露了当时学界 对戴震“不甘考据”而谈论“性道”的遗憾与不满。 不过从清代学术发展的大势来看,戴震出经学 而入“理学”,则有着重要的思想意义。有清一代,在 清初曾出现过思想的勃兴,但随着清王朝集权统治 的强化,尤其是文字狱的肆虐,学者们“避席畏闻文 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于是鼓箧之士,负笈之徒, 皆知崇尚实学,不务空言。”[2]5汉学大盛带来了学术 的昌明,但思想却逐渐淡出,胡适先生曾批评清代有 8 学问而没有哲学,有学者而没有哲学家,忙于 考 证的学者们所做的只是“擘绩补苴”的工作,他们弱 于精神创造,织不出“锦绣文章”。在这个背景下来观 察,则戴震冒犯“家法”的“越界”,弃考据而谈义理, 也许对他个人的经学成就和对清代经学的发展,都 有所影响,但却有弥补那个时代思想缺失的重要意 义。他的改换门庭,使人们在述而不作的沉闷经学气 氛中,感受到一丝理性反思的灵动与生气,而戴震织 出的“锦绣文章”,事实上保持、也发展了古代哲学的 生机。 2.对程朱偶像的责疑和批评,是戴震另一点特 别之处。他突破自己汉学经师的身份,已引起学界哗 然,而在此突破过程中他对程朱偶像的责难,更令当 时学人惶恐不已。 清代对程朱及其理学非常推崇。康熙十二年下 令编《太极图说》,十六年又亲自制定《四书解义序》, 五十一年则将朱熹配享孔庙。所以乾隆说:“我圣祖 将朱子升配十哲之列,最为尊崇,莫不奉为准绳。”[4] 乾隆还称赞程朱理学 “于理欲公私义利之界辨之至 明,⋯⋯为国家由之则治,失之则乱。”[4]在这种政治 气氛下,清代学界对程朱也是备加崇敬。 按旧的分法,清代经学分为汉学与宋学。汉学家 虽然在治学 方法 快递客服问题件处理详细方法山木方法pdf计算方法pdf华与华方法下载八字理论方法下载 上与宋学有异,但在精神上仍然是 敬畏程朱及其理学的。如汉学吴派首领惠栋就公然 宣称,“六经尊服郑,百行法程朱”,当时被誉为“学者 宗”的汉学家朱筠也认为“程朱大贤,立身制行卓绝, 其所立说,不得复与有异同。”[2]62戴震自己的弟子段 玉裁也认为朱子是“二千年圣贤之可法者”。难怪梁 启超说当时的汉学家们“一个个都是稀稀薄薄、朦朦 胧胧的程朱游魂披上一件许郑的外套。”[5] 至于宋学者们,对程朱更是顶礼膜拜。其表现一 是认为程朱是孔孟的嫡传,也是孔孟学术后世发展 的最高峰。二是从情感和道统上主张,程朱是儒者的 “父师”,对程朱只应有礼敬,而不应有任何企图超 越。三是声称程朱是不可逾越的学术巅峰,更是不可 违逆的绝对真理,故要求“非朱子之传义不敢言,非 朱子之家礼不敢行”。 在此“宁疑周孔,不敢疑程朱”的历史环境下,戴 震却反其道而行之,“专与程朱为水火”。他指责程朱 理学是一种有严重社会危害的错误学说,“程朱以理 为‘如有物焉,得于天而具于心’,启天下后世人人凭 在己之意见而执之曰理,以祸斯民⋯⋯岂理祸斯民 哉,不自知为意见也。”[6]169更是一种害人性命的邪 说,戴震痛斥之为“以理杀人”!为消除程朱理学所带 来的危害,他要不顾一切,“发狂打破宋儒家中太极 图”。 戴震的“发狂”显示了其不畏强权的牺牲精神。 有清一代实行严酷的思想控制,动辄以“文字狱”迫 害违逆统治意志的言行,史称“清初文字之祸,至严 至酷⋯⋯至今谈者,犹觉惊心骇魄焉。”清朝的统治 者是推崇程朱理学的,因而也不允许冒犯程朱。乾隆 六年一位叫谢济世的士人著书讥议朱熹,乾隆闻知 大怒,“我圣祖将朱子升配十哲之列,最为尊崇,莫不 奉为准绳,而谢济世倡为异说,⋯⋯殊非一道同风之 义。”[4]结果书被毁,人也遭到迫害。乾隆二十二年又 发生了一起陈兆安著书案,他在著作中触犯朱熹,作 者与其著述一同遭难。在这种高压的文化专制下,士 人不得不“避席畏闻文字狱,著书都为稻粱谋”。朴学 家毛奇龄也曾驳诘朱熹,著《四书改错》指责朱子《四 书集注》,“无一不错”,但当他一听到康熙升朱子为 “十哲之列”,赶紧烧掉了自己的文字。在这种压抑、 沉闷,以至于有些恐怖的精神氛围中,戴震破除程朱 迷信,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和胆识!他明知朝庭不允许 非议程朱,却甘冒身家性命之虞反理学,他的 “发 狂”,确实折射了一种无所畏惧的“另类”精神,这恐 怕也是走在时代前列、得风气之先的启蒙者所特有 的卓越品格。 3.戴震的特别,不仅表现在他逾越“家法”和破 程朱偶像,还体现在他对程朱理学禁欲主义尖锐而 犀利的批判上。 在清代思想史上,戴震对理学禁欲主义的抨击, 是少有的激烈,如: “宋儒程子朱子⋯⋯辨乎理欲之分⋯⋯虽视人 之饥寒号呼,男女哀怨,以至垂死冀生,无非人欲,空 指一绝情欲之感者,为天理之本然。⋯⋯今既截然分 理欲为二,⋯⋯举凡民之饥寒愁怨,饮食男女,常情 隐曲之感,咸视为人欲之甚轻者矣⋯⋯此理欲之辨, 适成忍而残杀之具,为祸又如是也。”[6]174 不仅如此,戴震认为这种冷酷的尊理抑欲的理 欲之辨,还造成了上下、尊卑之间严重的不公平,酿 成了“以理杀人”的惨剧: “尊者以理责卑,长者以理责幼,贵者以理责贱。 虽失,谓之顺;卑者、幼者、贱者以理争之,虽得,谓之 逆。于是下之人不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之同欲达于 上;上以理责其下,而在下之罪,人人不胜指数。人死 于法,犹有怜之者,死于理,其谁怜之!”[6]10 “酷吏以法杀人,后儒以理杀人,浸浸然舍法而 论理,死矣,更无可救矣!”[6]59 戴震的批判,表达了这样三层鲜明的思想倾向。 其一,断然否定了清王朝主流价值观念的正当 性。戴震批判的固是理学禁欲主义,但在清代这种主 义是国家意志,因此,戴震实也是在颠覆封建意识形 9 态。前面说过,有清一代程朱被统治者捧为偶像,其 思想更被尊为金科玉律,学者们也非常崇奉程朱理 学的理、欲之辨,认为它非常重要,“程朱所严辨理 欲,乃最吃紧本务”,而且还大有功于“圣道”,“程朱 所以有大功于圣道者,政以其认理最真,辨理最精, 而惟恐学者误执意见以为理也。”对这些论证、美化 程朱理学禁欲思想的意图,戴震予以断然的棒喝。他 谴责禁欲论是一种残忍的、不仁道的、反人性的学 说,是在“以理杀人”。显然在戴震看来,禁欲论是一 种理应摈弃的罪恶思想,又岂能奉之若神明。在那个 时代,戴震的义愤,否定的不仅仅是一种学术,更是 在推倒统治者倡导和青睐的统治思想。所以卫道者 们对戴震的言论,痛心疾首,诋毁之为“此恒古未有 之异端邪说”,其祸害远甚于洪水猛兽!“异端邪说” 固是守旧派的污蔑,但它却也生动显示了戴震置身 于主流意识形态和主流话语的对立面,折射了其思 想的“异类”性和批判品格。 其二,体现出了一种“我欲故我在”的人本主义 思想倾向。程朱理学通过妖魔化人欲,从而证明人欲 的邪恶,进而要“存天理、灭人欲”。戴震则与此针锋 相对,他反对灭人欲,他认为人欲是合理的,是正当 的,是人生不可或缺的。他强调:“圣人之道,使天下 无不达之情,求遂其欲而天下治。”[6]41如果说程朱理 学的禁欲论透现出浓郁的僧侣主义倾向的话,那么, 戴震达情遂欲论,则表现出对世俗生活的赞美,对世 俗人生的肯定,其旨意很接近费尔巴哈的人本主义 精神,梁启超先生曾赞赏戴震的思想说:“此真文艺 复兴时代个人享受之精神也。”[5] 其三,展现出一种“以情絜情”的鲜明的平等诉 求。戴震指责“尊者以理责卑”不啻是“以理杀人”,突 出地表出他对受欺压的弱者的深深同情,对以尊凌 卑的封建等级制度的强烈不满。在他看来,事情的 顺、逆是不应以尊、卑和上、下的等级差别来决定的, 而且上、下之间不应是单向的、不对等的关系,不应 是在上者只有权利,而在下者惟有义务,相反,上、下 间应该是互动的,即“下之人能以天下之同情,天下 之同欲达于上”。为此,他特别强调“絜情”:“天理云 者,言乎自然之分理也,自然之分理,以我之情絜人 之情,无不得其平是也。”[6]2戴震所呼吁的这种“共” 与“平”的理念,所针对的正是等级制度的不公平,针 对的是等级制度所强化的差别性与特权。众所周知, 中国古代有着严格的等级制度,天有十日,人有十 等。这一制度一是强调尊、卑之间,上、下之际,森严 不可逾越。二是突出人与人的不平等,封建社会通行 的“三纲五常”,就典型地表现了这一点,它使得“在 上者”有享不尽的权利,而“在下者”则有尽不完的义 务,其极致就是“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父要子亡, 子不得不亡”。等级作为一种政治制度和价值观念, 已流行数千年,而且俨然已成为不证自明的“公理”。 戴震却要打破这一神话,他不仅揭露了以尊凌卑的 不合理,而且更痛斥其间所隐藏的“人死于理”的种 种悲情!这在“朕惟天尊地卑,而君臣之分定,为人臣 者,义当惟知有君”的时代,他的主张具有多么大的 叛逆性!因为他的抨击实际上揭露了这一制度以及 其所包含的价值观念的谬误与罪恶,表达了“共遂其 生”的对平等理想的强烈诉求,难怪梁启超先生盛赞 戴震“其论尊卑顺逆一段,实以平等精神,作伦理学 上一大革命。”[5] 梁启超与胡适说的确实不错,戴震是一位不同 寻常的学者,他勇于反叛与解构正统的封建意识形 态,他是那个时代思想启蒙的先锋。戴震的学术也充 分表现了徽学的深刻哲思与启蒙的激情,徽学不仅 有生于大山的质朴,更有吞云吐雾、独步天下的本领 和气魄。 参考文献: [1]梁启超.戴东原生日二百年纪念会缘起[M]//饮冰室 文集:第65册.北京:中华书局,19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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