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宠小楷艺术之比较探究

文徵明\王宠小楷艺术之比较探究 作者:赵云峰 　　【摘要】“吴门书派”改变了明初以来台阁体盛行的书法审美趣味。吴门书家多以亲属、师生、故旧、挚友等关系，来往密切，耳濡目染，自然也会彼此熏陶。文徵明和王宠的书法成就，与有这样良好的文艺氛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此文主要就文徵明、王宠小楷进行比较研究。 　　【关键词】吴门书派；小楷；艺术风格 　　 　　一、文、王艺术生平 　　文徵明（1470—1559），初名壁（亦作璧），字徵明，以字行，更字徵仲，号衡山居士，长洲（今江苏吴县）人。青年时的文徽明“于文师故吴少宰宽，于书师故李太仆应祯，于画师故沈周先生”，故学业大进，名声日隆。文徽明十次应举均落第。他一生精勤于业，笃学不倦，成为继祝允明之后吴门书派的领袖。文徽明书、诗、画皆擅。其书法各体兼善，楷书精绝，造诣高深，尤其是小楷，时有“小楷名动海内”之誉。其小楷代表作《致吴参政十札册》、《太上老君说常清静经》、《四体千字文卷》、《前赤壁斌》、《后赤壁斌》等。 　　王宠（1494—1533)，字履仁，后改为履吉，号雅宜山人，享年40岁。江苏吴县（今属江苏苏州）人。据《明史·文苑三》记载王宠：“少学于蔡羽（当时名书法家，师从祝允明），居林屋者三年，既而读书石湖，由诸生员入国子，仅四十而卒，行楷得晋法，书无所不观。……工诗，初宗李白，既乃宗杜甫，其诗才力雄阔，其辞篇丽赡，去轻靡而就沉着”。王宠以书法著称，也善画山水，还涉及篆刻艺术。他的行书闲散秀美，小楷朴实古雅，有人将他推为文徵明后第一人。王宠的书法在当时及后世都得到了极高的评价。晚明邢侗曾称道：“履吉书元自献之出，疏拓秀媚，亭亭天拔，即祝（允明）之奇崛，文（徵明）之和雅，尚难议雁行。”王宠传世的小楷书作有《赠别家兄履约七首》、《王雅宜诗文稿》、《游包山诗卷》等。 　　二、文、王小楷艺术风格比较 　　自魏晋之后，小楷在明代出现了一次创作高峰，这一时期小楷艺术得以焕发光彩。明代有影响的书家，基本上都在小楷方面有突出的成就。如被誉为“吴中三子”的祝允明、文微明、王宠。他们的小楷，各具个性，大大拓展了小楷艺术的表现力，使得小楷艺术在用笔上、体势上、结构上都精彩纷呈，超越以往，并且对以后的小楷创作产生了深远的影响，直到今天。 　　文徵明和王宠同为“吴门书派”的主将，他们二人既为同乡，又是好友，曾同游、唱和、赠诗、题跋，二人同样仕途不畅，性乐山林，能书善画，诗文俱佳，都极具艺术素养，在书法艺术上都取得了极高的成就。小楷均为二人所擅长书体，他们也写出了各自的风采，本文将对其笔法、结体、章法、书法风格等加以分析： 　　1、书风比较 　　文徵明的小楷取法高古，初学元代赵孟頫。早期他曾取法欧阳询，他的小楷精工细致，笔画挺直劲健，结体严谨而不失虚和舒坦。晚年他摒弃欧阳询，尽得《黄庭》、《乐毅》之妙，足可称道。虽用笔尖微，无伤大雅。 　　王宠追求的则是一种疏淡空灵的魏晋风范，以巧写拙，又拙中见雅，在沉静、收敛之中内显张力。王宠深受蔡羽影响，取法逾越元、宋，由唐直指取魏、晋。综观其作，格调高古，落落大方，既有“二王”风华流美、遒逸疏爽之姿，又具虞世南的秀气娴雅、外柔内刚之气。其静穆之气，简淡之美。 　　2、笔法 　　文徽明一生钟情于小楷，到了晚年还痴情于小楷创作。总的来讲，文徽明的小楷书法特点是：横画起笔多用露锋，收笔处回锋圆转，竖画劲挺而药籍，短撤用笔爽利，长擞则如兰叶，双然有姿致，捺画端稳中显得双逸灵秀。他的小楷用笔大多露锋如笔，锋势全备，笔势清晰有力，顿按鲜明可辨，点画与字之体态舒展飘逸、刚健婀娜，笔画线条较为清细。从他的作品中可以看出，他极力效仿赵孟頫苍润遒媚，姿趣万千的变化，起笔较尖细，追求劲健却不板滞，遒劲中兼具虚和、舒缓。《草堂十志》是文徵明的代表作：其法度严谨而笔锋劲秀，精细工整却流畅遒劲，虽为楷法，而行、字距间递相映带、呼应自如，文间无一懈笔，令人扼腕。 　　王宠是继文微明之后小楷领域内的又一高峰。他的小楷得力于钟繇、二王，所作高古典雅，疏朗空灵，尽显晋人笔致，表现出一种秀姿挺立、自然流美的情趣。其书字形纵长，重心偏右。在用笔上，兼有钟繇古朴和二王的秀妍。起笔以露锋为主，较为方锐，行笔中锋为主，沉稳洗练，笔墨痕迹纤毫毕现，转折处多用外拓笔法，尤显大令风神。由于运行过程中提按较少，故点画简净，线条清新刚健，有斧斫之痕迹。他早年的《临黄庭经》和《五忆歌》等作品用笔圆钝而刻板，结构雷同而无变化。中年时期的作品则成熟得多，如《自书五忆歌》中，笔法内敛而精神外露，给人以洁净超逸的美感，用笔干净利落，意韵湿润超逸，格调高古空灵。那疏宕雅致的韵味，舒卷飘逸的情趣，以及用笔精妙，气度安详，已蕴含在他的小楷书里了。 　　3、结体 　　文徽明的小楷早期学习赵孟頫，结体规整、稍扁。代表作如《高士传》。后学欧阳询、“二王”、虞世南、褚遂良等，“集名家之长，颇兼时体，渐尚整齐，然八法完具，大革沈姜之习”，如《右参政吴公墓志铭》。后来他又学习智永。甚至渐渐上追二王，其子文嘉评：“小楷虽自《黄庭》、《乐毅》中来，而温纯精绝，虞、褚下皆弗论也”。到了晚年，他的小楷已不是方正平稳的唐人结构，此时结体精到，有了圆称流动的意味，他重视单字本身的揖让、空白，追求的是一种似奇反正的空间效果，使人感到结体的灵动和谨严。启功先生对文氏书法有过公允的评价：“文徽明于书有识有守，功力深而年寿富，独立书坛，几与赵子昂相埒。其天资人力，如五雀六燕，蛛两无殊，信手任意之笔，不屑为，亦不能为也。” 　　王宠小楷的结体开阔清整，和静闲雅、宽博疏朗，形散神凝，一字之中必有空阔处，笔画交接处似断还连，顾盼呼应，计白当黑，增加了空旷静远的心理感受，使观者产生视线停顿、迷离的审美感受，达到鸟鸣山幽、老衲坐禅的意境与艺术效果。我们看王宠的小楷，首先感受到的是“白”的部分，是它的空白与虚处。它把笔锋往来、牵丝引带都隐藏了，许多笔画也简化成了点，其把笔画省简到了最省简的地步。 　　4、章法 　　文徵明的小楷作品从章法上看，结体时而严谨，时而舒展，带有强烈的人为痕迹，缺乏自然、率真的天趣。但是总体来讲，文徵明小楷章法上最大的特点是他的“实”——这是由精致、充实、饱满的笔画体态引发而来。王宠小楷作品从章法上来看，具有恬淡宁静、高旷超逸的神韵。疏朗清旷。与文徵明相比，读王宠的小楷，我们的视线主要不在“实”处，而在“虚”处，“虚“与”白”，让我们的视线似乎可以穿越书法作品，延伸得很远，一直到无限。可以说，王宠章法，字与字、行与行之间比赵、文二家要疏朗得多。王宠此种手法，造成了“白多黑少”、“虚过于实”的视觉效果，这便是艺术之“简”。伴随着无限的延伸，我们的心灵也处于若有若无的飘渺之间。 　　三、王小楷书风成因探析 　　1、书学渊源上存在区别 　　文徽明的小楷早期学习赵孟頫，后学欧阳询、“二王”、虞世南、褚遂良等，而后又向智永学习，可以说文徵明所学广泛，集各家之所长。王宠则主要取法晋唐，追随钟繇和二王。文徵明，交友相当广泛，朋友之间书艺的交流为他的书法增色不少。而王宠终年独守石湖，主要得益于《阁帖》也可以让他不为师法所困，他的小楷书风虽然在不同时期面貌各异，但主要由粗放浑朴走向米家风范为基调，再步入极具浪漫色彩的成熟阶段。这些因素都导致了两人书风的迥异。所以书家的师承取法直接决定了其艺术眼界和审美趣味，也决定了书法格调的高下。 　　2、审美趣味不同 吴门书家在诗、画、书、文上崇尚冲淡平和、空灵旷逸、格韵高致等风格。并在很大程度上取得了书学思想的一致性——遵循“沿晋游唐，守而勿失”的原则。文徵明和王宠（早期）清丽俊逸的书风或许也是“吴门书派”在这一历史时期的书法审美取向的结果。当然，在吴门书派的全盛时期，诸家之间均能注意拉开各自形貌上的距离，遵循了“和而不同”的审美原则，汲取古法而求诸“士气”与“书卷气”，抒发性情而各具个人面目。 　　3、个性与书法风格 　　文徵明变钟、王之古雅及赵孟頫小楷之姿媚，创立了温纯、媚秀、秀雅的独特书风。其书法追求文人散逸的情趣。随着文徵明年纪的变化，其小楷作品结字严谨，用笔沉稳。而王宠的“简淡”之美贯穿了其一生，入世不畅而能超然达观，在王宠的诗文中多次流露出对隐逸的企愿和对钟鼎生活的不屑。其字里行间那份空灵、疏朗的美感，一切无疑源自于书家在恬淡自适的生活中所孕育出的高洁人品，绝非单纯人力、技巧所能为，心境旷达，既能气象正大，这也是对王宠的书法美学特征的注解之一。明代何良俊曰：“文徵明之后，书法当以王雅宜为第一，盖其书本于大令，兼之人品高旷，故神韵超逸，迥出诸人上。” 　　4、学养与书法成就 　　“学养”腹有诗书气自华，自古至今成为优良传统和必由之路。没有渊博的学识和深厚的艺术素养，就难以在作品中显现儒雅风流的“书卷之气”，难以深入领悟书法的精髓，而一味追求技法与形式，忽视内涵，无异于匠人炫技，终会落入俗格，无法进入更高层次的艺术境界。 　　与有明诸子一样，文徵明与王宠都有全面的艺术修养，诗、书、画三艺并美。文徵明在绘画方面也十分精通，他将书法融入绘画，创立了独特的绘画风格。而王宠工篆刻，擅山水，精通六经，诗文名满吴中，他的书风也自然空灵雅逸，超然脱俗，不与时同。“吴门书派”人才济济，而两人成为能成为吴门中坚，如果没有足够深厚的学养，是难以领军风潮的。 　　苏东坡云：“学书之道，须识见、学养、功力，三者缺一不可。”于书法之外，尚有金石、绘画、文学、音乐等诸多门类可以丰富眼界，相互生发。只有见多识广，胸眼高远，书法方能兼收并蓄，风规自远。因此，除道德修养和审美能力的提高外，还需要书家有渊博之才，浩然之气，升华书之境界，才能创作出可以传世的精品，取得更高的书法成就。 　　当然，一个书家的成长离不开良好的艺术环境与氛围。在明代苏州的文人圈中，有着良好的风气：推崇前辈，提携后学。“吴门书派”诸多学者、文人、书家、画家通过交游、雅集、结社等方式，扩大了影响，推动了社会上浓郁文化氛围的形成。再加上吴门书家又多有亲属、师生、故旧、挚友等关系，来往密切，耳濡目染，自然也会彼此熏陶。文徵明和王宠的书法成就，与有着这样良好的文艺氛围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