荡口史话doc-141延祥乡役田记王世贞今天下财赋，独江南最大;江南常州郡邑，独无锡最大;无锡诸区，又独南延(南延祥乡)最大。其长赋者又最委区之田，可十余万亩无他姓，皆华氏田。而嘉靖间，华之老有游大人者，与余遇燕中，云:“属当长岁赋矣，诸大人有右我为请郡邑，得省无名徭若干，然度其费，不千金不止也。”问所以费状，则曰“苦虚粮”。问所以虚粮状，则曰“区之人积逋，而贫者废箸，而鬻于他区，豪豪取其获，而遗其赋，以责田主，度不给，则跳匿。长赋者不能迹，田主所又不敢问豪取赋，岁岁为代偿，不给则亦跳。盖久之而至，不能迹田与豪，所亡论田主矣。”余既已心识其言，而会学士鸿山华公，致其事归。公故延祥人，乃叹曰:“奈何以吾宦达，食吾乡丰，而瘠其余哉～”乃倡为役田，家及役者，出百亩之三亩，不及役者五亩，进士不应役而稍优之。如役者三亩，乡进士杀(减除)不及役者一。于是公之兄弟当出田共八百亩以先，诸华通出田二千四百亩，得米若干石、麦若干石，以岁助虚粮及收运之费，长赋者稍稍宽矣。而公又曰:“是尚未可继也，奈何瘠吾乡，以肥他区豪乎,”而公门人翁公(名大立)，孺参以参政，至乃具疏请于朝，下御史。御史下翁公，翁公下邑王令其勤。畎度亩计，他匿豪不得复匿，粮其粮，存者田，与俱归田，往者粮亦俱往。盖无锡之虚粮八千石，而延祥乡独得二千石，长赋者业益宽。而公又以子叔阳成进士，捐腴田且百亩，以辅其瘠者。而公又谓，诸田散佃不易收也，俾易价更置田，如其数即不得托消落，故有所废损。而公又令易米麦而银，米石为银四环，麦石三环之半，以为程，谷贵则有余镪，旁斥产益羡，葺世墓，赡贫族婚丧，于是乎取给。盖三十年而延祥之华，非有大故，毋废箸外徙者。不佞盖少时闻大父辈言，成化、弘治间乡赋，三老鲜衣怒马，平亭(斟酌定夺)里讼。庾釜之羡，多挟以起家，至不慕好，为吏此无他田，岁入恒饶，而官取恒俭故也。今纵不能复故，奈何日削，损其饶，而靡之，使同于蔀屋(草席盖顶之屋)。盖东南者，国根本也，富民者东南，所恃以雄者也。今县官幸稍稍减，中外资吏奉为廉平，无非时不经之额矣。藉令他区悉如延祥，他州邑又悉如无锡，岁计之十稔，而后余粮有不栖亩哉。不佞公门人，获一再游公乡，而窃睹华之室多润者，不至如燕中所闻，异之。问于公，而得其说。公谓:“不佞子为我记，将树之丰碑，以戒夫后之嗣延祥役者。”公名察，字子潜，鸿山其别号，尝为德于国，未竟归，而为德于乡，此亦其一也。注:王世贞(1526,1590)，字元美，号凤洲，又号弇山人，江苏太仓人。嘉靖进士，刑部主事，为明代文坛“后七子”中的佼佼者，著作甚多。真赏斋铭文徵明真赏斋者，吾友华中父藏图书之室也。中父端靖喜学，尤喜古法书图画、古金石刻及鼎彝器物。家本温厚，葘畬所入，可以裕欲，而于声色服用，一不留意。惟图史之癖，精鉴博识，得之心而寓于目。每饼金县购，故所蓄咸不下乙品。自弱岁抵今，垂四十年，志不少怠，家坐是稍落，弗恤而弥勤。余雅同所好，岁辄过之。室庐靓深，庋阁精好，宴谈之余，焚香设茗，手发所藏，玉轴锦幖，烂然溢目。法书之珍，有钟太傅《荐季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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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军《袁生帖》、虞永兴《汝南公主墓铭起草》、王方庆《通天进帖》、颜鲁公《刘中使帖》、徐季海绢书《道经》，皆魏晋唐贤剧绩，宋元以下不论也。金石有周穆王《坛山古刻》、蔡中郎《石经》残本、《淳化帖初刻》、《定武兰亭》。下至《黄庭》、《乐毅》、《洛神》诸帖，则其次也。图画器物，抑又次焉。然皆不下百数，于乎富哉。今江南收藏之家，岂无富于君者,然而真赝杂出，精驳间存，不过夸视文物，取悦俗目耳。此米海岳所谓资力有余，假耳目于人，意作标表者。呜呼，是焉知所好哉～若夫缇缃拾袭，护惜如头目，知所好矣，而赏则未也。陈列抚摩，扬榷探竟，知所赏矣。而或不出于性真，必如欧阳子之于金石，米老之于图书，斯无间然。欧公云:“吾性颛而嗜古，于世人之所贪者，皆无欲于其间故得一其好玩而老焉。”米云:“吾愿为蠹书鱼，游金题玉躞而不为害。此其好尚之笃，赏识之真，孰得而间哉。”中父殆是类也。铭曰:有精斋庐，翼翼渠渠。爰窚用储，左图右书。牙签斯县，锦幖斯饰。乃缇斯袭，于燕以适。适如之何，维以游。金题玉躞，瑄璧琳。品斯骘斯，允言博雅。谁其尸之，中父氏华。维中父君，笃古嗜文。隽味道腴，志专靡分。断缣故，山镌野刻。探讨论，手之弗释。亶识之真，亦臻厥奥。岂无物珍，不易其好。维昔欧公，潜志金石。亦有米颠，图书是癖。岂曰滞物，寓意于斯。乃中有得，弗以物移。植志弗移，寄情高朗。弗滞弗移，是曰真赏。有贤中父，奇文是欣。少也师古，老而弥勤。新斋翼翼，图籍祁祁。后有考德，视我铭诗。注:文徵明(1470,1559)，长洲(现苏州吴中)人，名璧，字征仲，号衡山居士。与祝允明、唐寅、徐祯卿并称“吴中四才子”。善书文诗话，名重一时。学生甚多，形成吴门画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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