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札

　广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JOU RNAL O F GUAN GZHOU T EA CH ER S COLL EGE 1996 年第 1 期　 　 (SOC IAL SC IEN CE ED IT ION ) N o. 1, 1996　 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札 曾国藩 一 　　闰月十一日接八月廿九日惠书, 敬悉一切。冯日坤 (副将)即行正法, 大快人心, 沪上 绅民与外国商贾皆拍手诵德。华尔 (F·T·W ard)伤亡, 宁波殆不可保。士良 (史致谔)甫 放斯缺, 即遘大变。吾平日好言运气两字, 良有以耳。魏质斋 (魏喻义)现驻马金、昏口, 系 皖、浙、江西三界要区, 断难移动; 即使可拨, 亦岂能救宁波千里之急? 大约洋人器械虽精, 若非合各国之力, 积累年之愤, 亦不能所向克捷。观善法青、嘉之退, 华尔慈溪之挫, 实亦不 甚足畏。吾辈当细心察看, 师其所长, 伺其所短, 不说大话, 不疏礼节。彼若亦弃好败盟, 吾 亦有以御之。红丹〔单〕船四十号, 劳帅 (劳崇光)又奏令江飓风打坏以后尤不可用, 应请阁 下会列鄙人与都帅 (都兴阿)衔, 仍行截之回粤。厚庵 (杨岳斌)现在抱病, 不能遽赴下游, 俟 太湖水师办成, 仍令李朝斌志管松、沪、泖、淀, 黄翼升 (字昌期) 专管淮阳、里下河, 庶几责 有专属。厚庵不必东下, 且金陵未克以前, 上游处处可·处·处 (衍文)虑, 厚庵仍宜驻九淮洲以 上, 未可遽东也。忠贼 (李秀成)率数十万众人上援金陵力御鲍军是意中之事。然未有廿一 日之期有冒充官军号衣数万之说, 则不可信。鲍 (鲍超)张 (张运兰)已病, 其军几无人不病, 何能御此强寇? 天意茫茫, 未知何所究极? 鄙人忧灼之状, 具详十二日奏片中, 另达冰案。 此第一次专送镇江之信, 以后十日一送, 诸希心鉴。　　 (同治元年闰八月十六日 1862 年 10 月 9 日) 二 　　廿五日接闰月初八、十二日两次惠缄, 具悉一切。其八月廿九日之函, 则至今未到。上 游军情, 其有形迹可指者: 忠逆巨股已至金陵城谷里村、人字桥一带, 舍弟 (曾国荃)十八九 等日信, 贼尚未扑营, 东坝之贼内犯水阳镇、金宝圩一带。春霆 (鲍超)尚在芜湖养病, 宋国 永代统宁国全军, 现派队至新河庄防御, 不知能却之否? 凯章 (张运兰)虽病, 亦已到宁, 与 　　本文 1995 年 11 月 22 日收到。 宋国永全力坚守, 或可保全要郡。左帅 (左宗棠)于八月廿九、三十日连获胜仗。芗泉 (蒋益 澧)十四日克复寿昌。侍逆 (李世贤)当守严州, 以保杭垣, 或可不入苏境。华尔军以白 (白 齐文H·A ·Bu rgevne) 法统之, 而责成吴观察 (吴煦) 妥办, 目下只好如此。此军四千余 人, 究竟骚扰否?如其扰民, 仍以分散为妙, 留沪若干, 调宁波若干, 调金陵若干; 分则力弱, 裁制较易。云鹤到后, 吴公果如何位置? 初九日曾有一缄奉商, 计复书今已在途。乔公 (乔 松年)之事, 俟接到惠复再行奉报。此第二次专丁送镇江之信, 统希鉴照。　　 (同治元年 闰八月廿六日　　1862 年 10 月 19 日) 三 　　九月十七接初六、十三两次惠缄, 敬悉一切。嘉定已克, 尊处局势已振, 浸 浸有规取 太仓, 昆山之意, 忠贼亦不内顾之忧。程学启既札南渡扼要之地, 自不宜抽动该军, 以损全 局。舍沅弟 (曾国荃)亦累缄请止调程军, 惧有损于尊处也。白齐文 (H·A ·Bu rgevine)之 米, 殊非鄙意所愿。然既自尊处建议, 白与吴 (吴煦)、杨 ( 杨坊) 又欣然乐从, 此时断无尼 之使止之理, 请即饬其迅速西来。惟有两事须与之约定: 一则舍弟困于长濠之内, 极不得 势, 常胜军不可再入濠内, 或从下游之下关, 九 伏洲进兵, 或从上游之采石、太平府进兵, 庶收夹击之效; 一则事机倘顺, 忠、侍援贼一退, 或城贼因而溃出, 乘便收复金陵, 则城中货 财, 白军不准大肆掳掠, 须一一查封, 以一半解京, 馀一半各军匀分; 白军酌多一倍, 如都 (都兴阿)、沅 (曾国荃)、杨 (杨岳斌)、彭 (彭五麇)各军每人一两, 则白军每人二两或三两亦 可。若不严禁抢掠, 则分赃之时, 必致各军互斗。此虽必无之事, 而亦不可不预防者也。金 陵军务自十二日两处地道同穿, 抢堵缺口后, 大致已就平稳。惟急切不得解围, 尚深悬系。 春霆初十以后无信来, 忠、侍、对 (待考)诸伪王皆萃于金陵, 在宁国者, 惟杨七 (杨辅清)、黄 (黄文金)、胡 (胡鼎文)诸酋, 春霆或足制之。李朝斌归, 必由上游派二营守浦口, 腾出赖 (赖 荣光)、陈 (陈东友)赴沪。竹庄 (吴坤修)现守芜湖, 暂不能赴宁波, 其军素非劲旅, 去亦不甚 得力, 已由左帅奏派秦如虎军由台州赴宁波, 当可速到。尊处留皖之火药与硝, 敝处截留借 用, 容再归还。　　 (同治元年九月廿日　　1862 年 10 月 31 日) 四 　　初四日王洪升、施占琦归, 接九月廿七、廿九日两次惠缄, 知廿二日之战扌金斩逾万, 无坚不摧。五月、九月两次皆极危之候, 贤帅亲临督战, 奏此奇捷, 化险为夷, 伟哉! 君侯足 为吾党生色。鄙人从军十载, 未尝临阵手歼一贼, 读来书为之大愧, 已而大快, 遥对江天浮 一大白也。程将 (程学启)为松、沪必不可少之人, 此间久已停调。张树声等五营, 亦飞札催 其速由芜湖赴沪矣。白齐文果于何日成行? 前此约法之二条, 当于来禀内批明。其打破地 方不肯增兵往守, 自是伊等常例; 然官军亦有时不能兵往守, 不能以伊硬派。祈于便中预订 之。承惠协银四万, 又船捐一万, 感谢感谢! 上海竭厥如此, 此后更无奢望。前派黄丽中赴 沪提饷, 渠自有应往交凭之事, 特借此差, 以壮其行。将来烦再惠拨少许, 令其销差可耳。 　　此间军事日来渐就平稳, 水师于十八、廿一、三十日三次奇贼炮船近百号。芜湖、金柱 64 　 广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1996 年 关防务稳固, 可无渡江北窜之虑。金陵守局已有七分可靠, 宁国亦有六七分可靠, 但不知何 日始能解围却敌。又贼多粮少, 断无全退之理, 恐终不免冒险四窜, 内犯江西, 兹足忧耳。　 　 (同治元年十月初五日　　1862 年 11 月 26 日) 五 　　初六、初八两次惠缄均以十五日接到, 敬承所示。白齐文之军既未启行, 即可竟作罢 论, 已具咨尼之矣。张树声等业经札令由芜湖起程回沪。嗣闻初五日贼由湾氵止上游窜过 清弋江之西岸。鲍军初八日又在西河小挫一次, 粮路之由水运者业已梗塞, 春霆大为慌乱, 众心亦颇离怨。宁郡岌岌可危, 芜湖亦殊紧急, 遂于初十日函商幼荃 (李昭庆) , 仍留树字五 营在芜操练, 以佐声威; 俟吴长庆、疏长庚等四营募就接守芜湖, 即令张树声等回沪, 大约 极久不过多留半月耳。士翁 (史致谔)竟能坚守甬东, 可敬可敬! 张景渠之留, 不能不请左 帅作主。敝处自三辞节制浙军之命, 嗣于浙事概不与闻。阁下曾奉有审办此案之旨, 或当 与左帅联衔具奏。粤东换印渠 (刘长佑)为督, 莘农 (黄赞汤)前辈为抚, 厘务可不掣肘。然 筱泉 (李鹤章)书来, 每月办成不过十余万金, 徒负专利之名, 并无救贫之实, 则亦不欲久貌 腥羊　之号耳。　　 (同治元年十月十六日　　1862 年 12 月 7 日) 六 　　十一月初三日接十月廿五日惠缄, 敬悉一切。常胜军又有十月十九起程之奏, 而初一 日尚无到金陵确信。吴方伯 (吴煦)自九月中旬议定来援, 至今已五十日, 前后禀详公牍十 余件, 但有期会之文, 永无到防水日。大股贼匪于廿二、三日以全力攻扑九氵伏洲、江浦, 冲 过九 伏洲及桥林等处李营, 上犯和、含一带; 含山、巢县均已失守, 上而庐、无、桐、舒, 下而 淮、扬、里下河, 处处可虑, 为祸甚烈。向使十九日果尔成行, 则廿一、二吃紧之际, 恰好会剿 九氵伏洲, 或可少挫凶锋。因其屡次失信, 遂于晓帆 (吴煦)详内严批切责。又因忠酋实未回 苏, 遂调张树声等五营由芜湖北渡防守无为洲, 留吴长庆等将成未成之军防守庐江, 不知 果有济否? 此外又调希帅 (李续宜) 部下萧军门 (萧庆衍) 八营由霍丘赴庐, 毛观察 (毛实 丹)七营由三河尖赴庐, 而蒋之纯 (蒋凝学)守寿州。正阳之兵, 则抽去专守颍、霍, 以寿、正 还之苗练 (苗沛霖) , 以安反侧之心, 而免与僧邸 (僧格林沁)构无形之衅。兹将廿七日密片 一件、廿九日寄僧邸一缄、一咨抄达台览, 未知当否?宁国鲍、张两军危迫如故, 粮道水路久 梗, 陆路亦未通畅。旌德朱军 (朱品隆)虽幸解围, 而米粮仍不能进。赫德 (R·H art)尚未来 此, 其欲于安庆、芜湖、大通续设三口, 恐难阻止江浦等处贼踪纷扰。今日逢六之期, 不复 专人送信, 仍交厉委员 (厉学潮)觅寄。　　 (同治元年十一月初六日　　1862 年 12 月 26 日) 七 　　初二日接十一月廿五日惠书, 敬悉一切。常胜军不来金陵, 亦自无害; 来亦未必果有裨 74第 1 期 曾国藩: 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札 　 益。九 伏洲、下关各贼垒, 似非轮舟、炸炮所能遽破。鄙人尝疑用兵之道在人而不在器。忠 逆之攻金陵宫营, 亦有炸炮, 亦雇洋人在内, 官军不因此而震骇, 舍弟亦还以炸炮御之, 彼 亦不因此而动; 左帅以四十余斤之炸弹打入龙游城内, 贼亦不甚慌乱。顷水师在金柱关抢 贼船百余号, 内有洋人, 一律乞降免死。然则洋人、洋器亦会有见惯不惊之一日也。赫德过 此, 国藩因恭邸 (恭亲王奕讠斤) 两次来缄嘱令优待, 遂答拜以示稍优。昌黎 (韩愈) 造大颠 (潮阳灵山高僧) 之庐, 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来示以为过谦, 自必讲求体制, 确有定 程, 但以内地例之, 如此省之州县谒彼省之督抚, 不回候自其常例; 偶一回候, 亦未必大乖 于礼。然施之洋人, 亦未必因此纳福。鄙意求胜于洋, 在中国官不要钱, 兵不儿戏, 不仅在 税饷之盈绌, 尤不在体制之崇卑。卓见以为何如? 萧、毛均到无为洲, 廿八日出队击巢贼之 近无者, 贼未交锋而遁, 不知有何诡计。树字五营守无为, 庆字四营守庐江, 均极得力, 感荷 远庇, 实无涯氵矣。惟口粮无着, 更望惠施, 将该九营各解两月满饷, 不特新营弁勇借免寒 饥, 即鄙人与珂乡士庶皆拜公之赐矣。胡公〔宫〕保 (胡林翼)九年派希庵带十营回援宝庆, 亦由鄂解饷项赴湘, 请援成案, 一丐鸿施。鲍营粮路梗塞如故。惟廿七日周万倬、吴竹庄于 石石危获一胜仗, 罗、朱南桂于金柱关获一胜仗, 春霆亦自于杨柳铺等处获一胜仗, 皖南军 务似有转机。苗练近无恶意, 寿、正退还之后, 不至别有它患; 所难者, 转在滁中耳。胜帅 (胜保)近又革　 , 多 (多隆阿)亦似难了事, 西望增慨, 云何云何! 　　 (同治元年十二月初 七日　　1863 年 1 月 25 日) 八 　　十二、十三、廿二日接奉腊月三次惠书, 并为舍季弟 (曾贞干) 请血阝折稿及挽联、祭 幛, 厚赙多金, 感怆曷既。舍弟才疏而志远, 气郁而数奇, 得大疏为之表衤暴, 使志行得以显 白, 逝者有知, 永无遗憾。联幛拜登, 赙金谨璧, 临风　 涕, 阖门衔谢。又蒙惠解协饷, 以四 万济安庆各军, 以三万济无、庐九营。女富则肥及外家, 叶盛则粪及本根。台端去岁自皖垣 御轮登舟, 则安庆乃公之外家, 而庐、巢扮社实公之本根也。刻下树、庆等营守事稳固, 疏牧 (疏长庚)一营, 从程镇 (程学启)之请, 令其独先赴沪, 正初即可成行。萧军于初十日克复运 漕, 毛军廿日在东关挫败一次。贼现聚巢县、铜城闸两处。无、庐、合、舒四城及三河、石涧 埠、运漕、玉溪口、西梁山、雍家镇等筋脉之地, 处处为我所有。皖北之事, 或不至于决裂。惟 皖南青、石、旌、太四城被贼占踞, 横亘徽、宁夹缝之中, 而鲍军粮路迄未大通, 从三山挑运 二百余里乃达宁郡, 时或为贼马要夺, 为雨泥所阻滞, 相持不决, 终恐自溃。只要骆、周坚 守, 忠逆以全力回救常、昭, 侍逆以全力回救金、兰, 鲍公专与杨、黄两酋相距, 或支梧少易 耳。承示复总理衙门函稿, 精到刚大, 良为经世不朽之作。其与若类思相要约一节, 尤足折 远人之心, 而作忠正之气, 以忠刚慑泰西之魄, 而以精思窃制器之术, 国耻足兴, 于公是望。 　　 (同治元年十二月廿六日　　1863 年 2 月 13 日) 九 　　士提督来芜湖, 携交尊函, 廿三日又接二月初十惠函, 敬愁一切。比来常、昭周、骆守事 84 　 广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1996 年 如何? 昆、太、福山两处进剿之师是否得手? 浙东败贼是否麇集嘉兴窥视浦东? 至为系念。 国藩以十六日自金陵返棹, 遍历南北两岸各要隘, 已于廿八日旋省。鄙人行程及近日军情, 业经抄折咨达冰案。另有密片一件, 兹抄寄尊览。忠逆踪迹颇为江南北用兵一大关键, 此 间纷传该逆于廿三日入巢县城, 仍恳尊处设法探确见示。士提督请以英国兴目带中国兵勇 万有二百人, 各头目月支薪水五万八千一百余两, 兵用口粮在外, 军火器械在外。国藩方苦 楚军沿袭各路旧章, 月饷太多, 无可挽回, 岂敢增此巨款, 另开风气?同募中国之勇丁, 同隶 鄙人之部曲, 又岂可多寡悬殊, 苦乐不均?虽面订作书请示总理衙门, 而鄙人固已期期知其 不可矣。树字五营驻防无为, 声名甚属平常。韦志浚 (韦昌辉之弟, 后降清)换防以后, 城中 始有贸易者。韦部向颇骚扰, 而树字物论反出其下, 甚失鄙人属望。淮勇之初心, 亦非阁下 造福珂乡之本意。国藩初募湘勇时, 盖因严禁扰民, 尝与罗、王诸君大相龃龉; 湘潭钱行一 案, 筠仙 (郭嵩焘)当尚能言之。次青 (李元度)之于平江勇, 则有爱而无憎, 有奖而无激。柳 子厚 (柳宗元)所谓“虽曰爱之, 其实害之”。阁下名位鼎盛, 窃谓带兵与百姓交接, 择术不可 不慎, 善于用奖, 不如善于用激也。舍沅弟并无引退之志, 不过因家门过盛, 才薄位高, 夙夜 则祗惧, 思以闲散效力军中; 惟事局尚在艰难之际, 尊处亦难于措辞, 自可置诸不议之列。 北渡之贼, 巢、含尚无动作, 恐其由天、六绕犯里下河, 是吾二人难宽之责。幸僧邸军威大 振, 群捻瓦解, 此患或不甚广耳。　　 (同治二年三月初一日　　1863 年 4 月 18 日) 十 　　日来未接惠书, 仅于魏荫亭信中知常、昭业已解围, 以为至庆。以此外而福山, 内而昆、 太, 均可得手。沪、浙两路大顺, 忠酋或不敢一意窥犯皖北, 获庇多矣。此间南岸之贼, 黄老 虎 (黄文金)由旌德、石、太上窜, 三月初一二日已过东流、建德, 经趋湖口、景德两路。谭星 与花旗等股, 蹂躏歙, 休等处。古 (古隆贤)、赖 (赖文鸿)等股, 时从石、太入犯各岭。幸左帅 派王钤峰守祁, 又令刘克庵 (刘典)来徽为游击之师, 山内或可保全。黄文金一股, 则调霆军 由宁国回剿, 自宁至景镇七百余里, 阴雨泥泞, 恐鲍未到, 而贼已深入腹地; 又恐鲍甫动, 而 贼复更扰宣州, 顾此失彼, 应接不暇。北岸之贼, 初二日已过盛家桥, 势将围扑庐江。该县 先有吴长庆三营, 顷又截留南岸调回之梁美材三营。协同守城, 俟防守稍定, 即令梁美材等 留庐, 而吴长庆等还沪, 不敢久假不归也。饷事近又奇绌, 为数年来所未见。二月份仅收赣 局银四万, 江西省局与广东厘局皆不名一钱。东征局亦因饷船沈溺, 　 期不到。七万余人 嗷嗷待哺, 其何以支?万不得已, 咨请尊处惠协八万, 以济眉急; 一面札行沪中司道, 盖志在 必得, 故照例之公牍自不可少, 想邀鉴亮。洋枪风气开自尊处与舍沅弟营, 今各营纷纷请 领, 不可遏止, 意欲于沪中购买五六百支, 以应众将之求。可否饬为代买? 亦希裁示。　　 (同治二年三月初六日　　1863 年 4 月 23 日) 十一 　　十七日接初十日惠书, 具悉一切。太仓初九日小挫, 无关得失。顷闻该州业于十五日 克复, 昆、新亦无独存之理; 昆、太并得, 松、沪与福山、常、昭联成一片, 即苏州亦有可图。昔 94第 1 期 曾国藩: 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札 　 尝忧小耿落落难合定, 至今日方信调度自有方也。喜慰何已! 此间石涧埠围困半月, 十七 日彭杏南与萧军援攻于外, 毛 (毛有铭)、刘 (刘典) 二军奋击于内, 鲍军甫抵无为, 未及登 岸重围已解矣。惟贼之小股虽退, 巢县大股则归并上游, 围攻庐江, 而鄂、豫捻股亦于十八 九连陷宿松、太、潜, 上下发捻, 势将粘连。此间檄霆军从下跟追, 而令成武臣、李申夫 (李 榕)从上驰击, 另有公牍奉达冰案。郭松村战守果稳, 自未便临警易将, 国藩因恶其昔在沅 弟处名声本劣, 旋又背而轻去, 故告左右审慎用之。筠人 (郭嵩焘)兼臬, 鄙意无所不可。晋 鹤替人, 亦非慎开简选, 乃实无人应客, 枯肠之窘极矣。白齐文一事处置最善, 复总理衙门 函稿, 无孔不入, 无幽不显, 天下之至文也。大笔之所独构乎, 抑与筠公两军会合而成文乎? 令弟幼泉 (李昭庆)似亦文武兼资之才, 敝处欲用之为统领, 以储胥栋梁之用, 先此奉商。　 　 (同治二年三月廿二日　　1863 年 5 月 10 日) 十二 　　三月廿七日接十七日惠书, 敬承远锡多珍。衣料因舍弟欲于此间代制数件, 前曾函托 代购, 谨蜜食同拜。尊赐参支, 祗领其半, 以其半存皖城尊寓, 或留佐侍闱甘旨之需。往昔 胡文忠 (胡林翼)以此物饷我, 亦半受半辞; 近世非援成案, 难期议准也。忠酋十七日自石涧 埠解围, 十九日攻庐江, 二十一日攻舒城, 均不得逞。廿四日围扑六安, 其势似不得不休, 乃 初二日亦解围以去。闻将由庐州、巢、含回窜, 揣度贼情, 约有三计: 一则复去猛扑雨花台大 营, 如庾戌春得杭不守, 回攻和 (和春)、张 (张国梁) 之故智; 一则窜扑六合、杨州、里下河、 冀江北疆土大成片段; 一则闻太仓既破, 回救苏州。六安获逃贼, 亦称忠酋传令回援苏州。 三者之中, 末段最为近之。忠逆若果东窜, 国藩当檄春霆由柘皋进巢北, 檄彭杏南、萧为则 由东关进铜城闸, 檄蒋 (蒋凝学)、成 (待考)、毛 (毛有铭) 三军由六安救援寿、颍, 声罪讨苗 (苗沛霖)。是沪上渐紧, 皖北渐松, 但未卜忠逆果东否耳。洋枪求者极多, 风气渐开, 方难 禁遏。敬求惠协二千 , 与协银八万并解。舍弟谬任开府, 忝窃之至。云公甫得都转, 人皆远 　 , 云独乎进天, 或以其好言理财而试之耶。　　 (同治二年四月初六日　　1863 年 5 月 23 日) 十三 　　端午日接四月廿八日惠书, 敬悉一切。金陵投出贼目言慕逆 (谭文光)未死, 已回苏城。 忠逆则尚在江北。舍沅弟于廿八日攻克雨花台并城南各垒。计忠逆必暂留金陵, 先顾老巢。 若尊处果于蒲初攻苏, 或可得手。承解到银二万, 李朝斌业于初二日起行赴沪, 仅支去途费 九千两, 四月之内获利一万一千之多, 在敝处差近于讹索, 在尊处则可谓厚施矣。春霆饷绌 异常, 逃者不止, 急以此款振之。仍望再解数万, 以拯沅军之饥。五年以来, 从未如此番之 窘, 万不得已, 拟将谷米变卖。闻沪中米价奇贵, 可带银来此交易, 而退前寄云信, 所谓求现 不赊者也。硝片此间亦极短绌, 拟陆续协济火药若干, 然亦断不能多。本日批车征局一详, 抄阅。河南产硝最多, 尊处似当派员赴豫采办。长、淮现不甚通, 李质堂 (李朝斌)、抵沪后, 应令黄昌歧 (黄翼升)带六营由扬入淮, 从洪泽、临淮直打至周家口肃清。浍、涡、淮、肥、汝、 05 　 广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1996 年 颍诸河, 以目下而论, 则苗逆 (苗沛霖)炮船横亘, 临、凤、寿、正一段, 非得力水师万不能破; 以将来而论, 开长、淮之盐利, 扼苗、捻之筋脉, 是阁下有功于桑梓, 有益于鄙人及吴、唐, 而 又兼收采硝之利〔毫州、寿州一带亦出硝〕, 一举而数善备矣。苏州未克以前, 昌期 (黄翼 升)与各营必不愿离沪而赴淮, 望阁下再三敦促之。敝处亦将奏明, 俟之北驰。长洲陈硕甫 (陈奂)先生, 嘉、道间经师, 岿然独存。顷自贼中间关达沪, 国藩拟迎迓来皖, 假馆致饩, 俾 伏生、申公终无忧生之嗟。应用银钱先请代送, 妥附轮舟。〔外杨见山岘信, 托送去, 硕翁之 门人也〕。 (同治二年五月初六日 1863 年 6 月 21 日) 十四 　　二十日接十四惠书, 敬悉一切。侍、辅、护 (陈坤书) 诸伪王之众, 麇聚江、常、无、金一 带, 似均不足深畏, 侍逆屡败于金柱关, 精锐损耗殆尽。辅、护尤无能为。忠逆有十三日自 金陵回救苏州之说, 然闻仅带四千之众, 盖其锐卒亦多损折于巢、含、九 伏洲一带, 而洪逆 (洪秀全)又苦留之共守金陵。自九 伏攻克, 霆军南渡, 金陵已成合围之势。谓忠酋不肯专 顾金陵而忘苏、杭, 则或有之; 谓金陵悍贼全萃苏垣, 则未然也。尊处饬各军稳慎以图, 自可 万无一失。沪甘而淮苦, 人人皆知, 质堂之不愿赴淮与昌歧同, 昌歧之义应赴淮, 则自十年 保淮、扬、镇实缺时天定之矣。阁下若必留昌歧, 共剿苏垣, 则请于昌郭如王东华等酌派一 人带三四营驰赴长、淮, 一助义渠 (唐训方)共诛苗逆。太湖水师名实不符, 鄙人不能因昌歧 梗令而改派质堂也。温世京远道解饷, 如大旱之得雨, 恰慰殷盼。渠言业经禀明彤帅 (晏端 书) , 即留江苏候补, 不复回粤销差。是否可归入劳绩酌委之班, 伏候卓夺。苏、松浮粮减额 一折, 业经上陈, 甚好甚好! 此事不趁今日图之, 则永无可望矣。　　 (同治二年五月廿三 日　　1863 年 7 月 8 日) 十五 　　六月初九日接五月廿九惠书, 敬悉一切。顾山以西攻破贼营七八十座, 从此进逼苏垣, 群贼当无固志。金陵城大贼多, 鲍、萧诸军尚不能扎至孝陵卫百战, 剧寇困兽死斗, 以古法 论之, 本不宜遽谋合围, 恐援贼大至, 或者一蚁溃堤, 全局俱震; 以机势论之, 又似宜迅图合 围, 使金陵、苏、杭之贼同时危急。该逆备多力分, 或者麈兵于金陵, 收效于苏、浙。厚庵、沅 圃力主合围之说, 鄙人亦不敢过尔持重。惟劲旅无多, 虽添调镇, 扬两防之兵, 犹不能合长 围而断绝接济, 必待江西一律肃清, 江 (待考)、席 (席宝田)李 (待考)诸军由石、太、旗、宁打 至广德、东坝, 庶无他虑。非可旦夕期也。寿州失守, 苗焰弥炽, 谷山 (马新贻)蒙城一军万 难保全。临淮为中原之枢纽、皖抚之根本, 万不能坐视不救。现咨请杨、彭两帅先派舟山板 八十号, 一赴义渠之急。祈求阁下迅催昌歧星速赴淮, 勉　 危局。公义私情, 皆不能不援 乎! 务望无徇昌歧之托, 而允吴绅之请, 至恳至恳! 苗逆若得寿、蒙, 其祸孔长, 湘勇之力渐 不能穿鲁缟, 将来荡平此寇, 端赖台端淮勇矣。作梅 (陈鼐)已附轮舟赴沪, 同时善类, 多见 褒显于世, 蔚为国桢; 梅公独君平见弃, 又家远多屯, 佳儿不禄, 苍苍者是不可知类如是耶? 15第 1 期 曾国藩: 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札 　 　　附: 左宗棠致李鸿章书札 　　少荃仁兄大人阁下: 前奉手书, 敬承威德丕著, 百族为训, 赫然中兴良辅也。甬上之事, 极承关注, 胜筹波及, 奚止河润九里? 感荷之忱, 钦钦在抢。戴 (黄呈忠)、首 (范汝增)、梯 (练业坤)三逆见均来金华, 为救龙、兰、汤三城, 踞贼已四次击败, 凶焰已衰, 三城亦指日可 复〔绍兴尚有可望, 以贼尽来此, 不暇回顾也〕。惟浙事艰苦已到尽头, 不但无银钱, 并无米 谷; 不但兵无饷, 并且民无食; 不但今岁无望, 即明岁亦且无望。每策马荒郊, 仅见一二寡妇 孤儿, 偃卧颓垣破屋之中, 一息奄奄, 仅属黄茅白骨, 路断行人, 正不知人世间竟有此等恶 趣也。浙官之罪擢发难数, 宜受天殃, 不知浙民连年遭此浩劫。弟泪枯神耗, 　 寒心悸, 不 知所终, 亦惟有尽瘁图之, 与之共尽而已! 老兄知我有素, 当谅此言非虚。沪上饷事尚饶, 可分馀沥惠我花尽之民否?上海、华亭、娄县、南汇、奉贤、金山等处所行之盐及浦东场连年 所征收之蜜课钱粮, 伏恳饬司清理; 凡浙中应得之款, 幸饬归之浙江, 以苏涸鲋。吴越同是 王土, 浙事亦是吴事, 所望公忠之谊不我弃遗, 或者越人犹有一线可生之机乎! 节相处, 不 敢以此相恩, 屡欲奉达左右, 亦恐不能见谅, 是以欲吐还茹, 今事迫矣, 聊一陈之, 伏维亮 鉴, 不宣。愚弟左宗棠顿首腊月廿九。 　　余姚续克, 宁郡更可无虞。弟俟芗泉到后, 再酌定一军前往, 或由台郡, 或由严郡, 以攻 绍郡, 临时酌之 (攻绍郡所以保宁也)。张景渠急于自救, 而专倚西人; 西人之轻之亦固其 所, 将来料理更费手也。弟又叩。　　 (同治元年十二月廿九日 　　1863 年 2 月 16 日) 彭长卿整理说明 　　先父谷声藏札积至十万余通, 且请徐悲鸿、吴湖帆、郑逸梅、邓秋马诸公题跋。先父故 后, 几经变迁, 藏札百不存一。曾札亦失于丙午, 幸已摘录, 得免湮没。因有关太平天国史 料甚多, 故加以整理, 并标点、注释见 (　) , 曾注为〔　〕, 以飨读者。 编 后 话 　　《曾国藩致李鸿章未刊书十五通》, 系上海市第 56 中学彭长卿根据其父谷声收藏曾、 李信札整理的。有关太平天国史料甚多, 可供研究者参考。 25 　 广州师院学报 (社会科学版) 1996 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