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兰性德(1654-1685),字容若,号楞伽山人。是清代最
杰出的词人。是被誉为“国初第一词手”[1]的大词家。他的《侧
帽词》、《饮水词》风靡清初词坛,堪为一时之冠。
纳兰词的盛行,在于他独特的审美特质。聂晋人认为,读
纳兰性德的词,“香艳中更觉清新,婉丽处又极俊逸,所谓笔
花四照,一字动摇不得者也”[2]。其词尤以小令见长,纯任性
灵。在艺术上以白描见长,不尚雕琢,不卖弄才学,不拘泥声
律,言情状景,一任自然,但在自然之中,又有情致,颇具韵
味,自有一股独特的艺术魅力。纳兰词从艺术上讲,清新自
然,不求雕饰,写景吟物,情真意挚。与朱彝尊、陈维崧等同时
代词人相比,纳兰性德词“虽浅即深,虽浅既美”[3],既富于直
觉的美感,又耐得住反复吟诵。
虽然国内很多学者都已经慢慢认识到纳兰性德词在清
代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并做了研究分析,但是多以《饮水词》
的内容、风格分类为切入点。20世纪80年代以后,学术界从
多个角度展开对纳兰词艺术风格的研究工作。简茂森的《纳
兰词艺散论》和朱国民的《纳兰词艺术探幽》,从艺术表达角
度探讨纳兰词的艺术特色。简茂森认为纳兰词在艺术风格上
是自然标格,别样清幽。但自然标格并不是漫不经心率意成
章,而是经过精心设计、巧妙构思和艺术锤炼的。朱国民从抒
情方式、心理描写和重词叠字三个方面阐发了纳兰词的艺术
独创性。王国玺《清新自然,蕴藉秀美———试探纳兰词的美学
风貌》一文指出“自然流丽,深挚清婉,是纳兰词在风格上的
主要特征”[4]。叶嘉莹则通过对自己体认纳兰词的三个阶段的
描述,强调了年龄经历、学识修养于纳兰词之知解时的重要
性。
将宗白华先生的美学理论与纳兰性德词结合起来研究,
从美学的眼光来看纳兰性德词艺术特色的丰富内涵,是纳兰
性德词研究的一个比较新的角度。
一、词境空灵
周济《宋四家词选》里论作词云:“初学词求空,空则灵气
往来。”
灵气往来是物象呈现着灵魂生命的时候,是美感诞生的
时候。[5]
宗白华说,“空灵”就是一个“冰清玉洁,脱尽尘滓”的世
界,在那里万物都“呈现着它们各自的充实的、内在的、自由
的生命”。[5]可见,从美学上来说,“空灵”是一种境界,它既要
有精神上高深莫测的“空”,又要有变化万端、幻化无穷的
“灵”。
美感的养成在于能“空”,但纳兰性德词的“空”不仅仅依
靠外界物质条件形成,更多的则来源于词人情真意切的感
悟。纳兰容若,虽出身于钟鸣鼎食、喧红闹紫的权相之家,却
无心仕途,不恋荣华。“侧帽风流”的年少轻狂一瞬即逝,“如
鱼饮水,冷暖自知”的佛家禅语最终渗透了他的精神领域。可
以说,纳兰性德,因为“空”,所以“灵”。
月华如水,波纹似练,几簇淡烟衰柳。(《踏莎行》)[2]
斜风细雨正霏霏。画帘拖地垂。屏山几曲篆香微。闲亭
柳絮飞。(《醉桃源》)[2]
词境宛然目前,情韵自然浮现。一切仿佛天成。从而形成
一种深静的词境画意。而这种因为“不隔”而形成的美,要归
结于纳兰性德潜在追求的艺术精神,自然观物,“万象皆自
得”,空灵也随之而来。但此种空灵尚处于王国维所言的“有
我之境”[1]。客观世界与“我”不相隔,是“以我观物”。无论是
“几簇淡烟衰柳”,还是“斜风细雨正霏霏,画帘拖地垂”,始终
都会带有纳兰性德个人的主观色彩。在纳兰性德三百多首词
中,与此类似的“造境”意象,还有很多。其中用“雨”最多,出
现过近百次,另外“灯”、“月”等物象也是纳兰性德所偏爱的。
虽然审美主体与客体不相隔,但这种灰色调的偏爱,也为纳
兰词平添一份忧郁哀婉。不过,此种“以我观物”的意境,只是
“空灵”的初步境界。这让我联想到《妙语》中的一则禅悟:
惟严禅师坐着,石头希迁禅师见此情况问道:“你在做什
么?”惟严禅师回答道:“什么也不做。”“这样就是闲坐了。”
惟严禅师说:“如果说是闲坐,那还是有所作为的。”
石头希迁禅师所说的“闲坐”是一种“无为”,但只是物质
世界的无为,而惟严禅师所达到的境界,则是“一切无为”,不
仅仅局限于物质世界,同时也涵盖精神世界。可以说,依靠外
界物质条件所形成的“空灵”只是一种“闲坐”,而深层次的
论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
第28卷第4期
2008年11月
承德民族师专学报
JournalofChengdeTeachers’CollegeforNationalities
Vol.28No.4
Nov.2008
摘要:作者重在分析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即纳兰词意境的空灵与充实。宗白华说:“空灵与充实是艺术精神的
两元”。本文从宗白华先生提出的这个美学理论切入,研究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
关键词:纳兰词;审美特质;空灵;充实
中图分类号:I206.7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5—1554(2008)04—0008—04
许鸿琴
收稿日期:2008—01—20
作者简介:许鸿琴(1985—),女,山西霍州人,长沙理工
大学文法学院本科生。
(长沙理工大学 文法学院,湖南 长沙 410076)
8- -
“空灵”则有赖于精神条件,即达到“无我之境”。然而,无论是
“有我之境”,还是“无我之境”,“我”的存在和“我”的视点都
是无法被抹去的,“我”可以绝对的主观,却不可能绝对的客
观。二者的区别也许更大的程度上是动与静的区别。
纳兰词《摸鱼儿》:
不如罨画清溪上,蓑笠扁舟一只。人不识。且笑煮鲈鱼,
趁着莼丝碧。[6]
“罨画清溪”、“蓑笠扁舟”、“笑煮鲈鱼莼丝碧”,词中的悠
闲自适与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有些相
似。可是纳兰性德毕竟不同于陶渊明与自然和一的超然体
悟,这自然是由于二者生活状态、性格经历的不同导致的,但
相同的是他们都“心远”则“趣远”。又如纳兰性德的赠友词
《满江红·茅屋新成却赋》的上片:
问我何心,却构此、三楹茅庐。可学得、海鸥无事,闲飞闲
宿?百感都随流水去,一身还被浮名束。误东风迟日杏花天,
红牙曲。[6]
这首词是纳兰性德为好友顾贞观所作。他在词中表达了
渴望“闲飞闲宿”的心愿。然而,天意弄人,“不是人间富贵花”
的纳兰性德,却身为一等侍卫,常年扈驾随从,其父明珠又是
权倾朝野的宰相,他本来有仕途显赫的大好前程,可是却不
满于官场“雀嚣鸠闹”、“峨嵋谣诼”的现实状况,他难以适应,
又不甘于同流合污,只好从自然山水中寻求解脱。纳兰性德
有多首郊游赠答词中都流露出归隐田园的愿望,他的这种精
神状态也正应了陶渊明的“心远地自偏”。“心远”,使得纳兰
性德“内心距离化”,词自然也“空灵”。但这种艺术上的“空
灵”毕竟不同于惟严禅师的“一切无为”,文学艺术所追求的
“空灵”仍然带有其审美功利性。即便是被称为“天籁之作”的
李后主词也逃不开“往事已成空,还如一梦中”的破碎心态的
愤怨,而深受其影响的纳兰性德又怎能做得到四大皆空呢?
只不过,同为“天籁之作”,身为亡国之君的李重光,仍透露着
对宫廷豪华生活的迷恋,而纳兰性德更多的是对功名利禄的
漠视,其伤其恨,皆与豪华生活无涉。
纳兰词的空灵意境,与他的个性、气质实有大关系。研究
《红楼梦》的人常常把贾宝玉附会成纳兰容若。俞樾《小浮梅
闲话》云:“《红楼梦》一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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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脍炙人口,世传为明珠之子而作。
明珠之子名成德,字容若”。[7]况梅《花帘麈影》云:“《红楼梦》
之贾宝玉,系明珠之子容若。近人笔记中多著说以记之,读容
若所为诗,风流旖旎,颇肖宝玉之为人,其言当不诬也”[7]。这
种说法只是一种无根无据的猜测,当然难免牵强,但有一点
讲对了,即容若“颇肖宝玉之为人”。宝玉淡于功名利禄,不喜
与“禄蠹”交往。容若生于朱门,处身廊庙,却云“别有根芽,不
是人间富贵花”,心思与宝玉略同;宝玉浸淫佛道,最后遁入
空门。容若虽未成为世外之人,但佛道
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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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的是他慰藉的
精神家园。纳兰词集由“侧帽”到“饮水”的改变,可以看出他
心情的转变。一面是丧妻之痛,一面是仕途厌倦,两者交织使
他饱尝“冷暖”,转而寻求尘世的解脱。纳兰性德自号为楞伽
山人,便清楚地流露出对佛门的皈依。梁佩兰在给纳兰性德
挽诗中说:“佛说楞伽好,年来自署名。几曾忘夙慧,早已悟他
生”。[2]确实能道出纳兰性德的个中心情。纳兰性德的佛道思
想表现在词里则创设了一种空虚寂灭的境界。如《水调歌头》
(题西山秋爽图):
空山梵呗静,水月影俱沉。悠然一境人外,都不许尘侵。
岁晚忆曾游处,犹记半竿斜照,一抹界疏林。绝顶茅庵里,老
衲正孤吟。
云中锡,溪头钓,涧边琴。此生著几两屐,谁识卧游心。准
拟乘风归去,错向淮安回首,何日得投簪。布袜青鞋归,但向
画图寻。[2]
这首词禅思、道心浑然无间。这时,词人处于一种近似于
物的静观心境。它不像“有我之境”那样急于表达自我,相反,
它尽力恢复客体存在的真实性,并力图从这种客观存在中寻
找宁静。“空山梵呗”,“老衲孤吟”是禅境,“乘风归去,错向淮
安回首,何日得投簪”乃入道之意。空灵之境溢于言表,真有
尘外之客的意蕴。从《侧帽词》到《饮水词》,实际上也概括了
纳兰的心理历程,从早年的风神俊朗到后期的虚无超脱。
二、词意充实
纳兰词不仅词境“空灵”,词意也相当“充实”。孟子说:
“充实之谓美”。从艺术上讲,“充实”主要是指创作内容的丰
富。
纳兰性德在《原诗》中说:“人必有好奇缒险,伐山通道之
事,而后有谢诗;人必有北窗高卧,不肯折腰乡里小儿之意,
而后有陶诗;人必有流离道路,每饭不忘君之心,而后有杜
诗;人必有放浪江湖,骑鲸捉月之气,而后有李诗”。[8]纳兰性
德多情善感的性格和主张以独特生命体验作为创作充实的
基础的思想,使他的词与他的人生经历密不可分,也因此独
具特色。纵观纳兰性德一生,虽然短暂,却也堪称传奇。
纳兰性德出生和在世的阶段,是其父明珠官运亨通、权
势渐重的上升阶段。他从一开始就有条件接受最好的教育,
而他个人又表现出勤奋好学的精神,更是锦上添花。在他被
点为侍卫后,受到康熙的特殊眷顾。徐乾学在墓志铭中说:
“上之幸海子、沙河,及西山、汤泉,及畿辅、五台、外口、盛京、
乌剌、及登东岳、幸阙里,省江南,未尝不从”,[6]有时还要赴险
执行任务,如窥察梭龙诸羌一行。奉使各地,常年漂泊的仕宦
生涯使他具有不同一般的生命体验和感受,开阔了他的眼界
和心胸。纳兰词得“江山之助”,使其边塞之作颇俱刚健之风。
在东巡途中,他为我们展示了一幅幅关外风情图。如出使塞
上时所写的《念奴娇·宿汉儿村》“无情野火,趁西风烧遍、天
涯芳草。榆塞重来冰雪里,冷入鬓丝吹老。牧马长嘶,征笳乱
动,并入愁怀抱”[6],同写荒凉的还有《蝶恋花·出塞》“满目荒
凉谁可语,西风吹老丹枫树”[6],《一络索》“野火拂云微绿,西
风夜哭。苍茫雁翅列秋空,忆写向屏山曲”[6]等等。除了这些苍
凉荒寒的意境,纳兰性德的塞上词也有宏大开阔、浑雄郁勃
之语。如“山一程,水一程,身向榆关那畔行,夜深千帐灯”[6],
“万帐穹庐人醉,星影摇摇欲坠”[6],王国维曾赞赏说:“‘明月
照积雪’,‘大江流日夜’,‘中天悬明月’,‘黄(当作长)河落日
圆’,此种境界,可谓千古壮观。求之于词,唯纳兰容若塞上之
作,如《长相思》之‘夜深千帐灯’,《如梦令》之:‘万帐穹庐人
许鸿琴 /著 论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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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星影摇摇欲坠’差近之”。[1]
纳兰词中又有涉猎之作,颇有几分粗犷。《风流子》(秋郊
即事)词云:
平原草枯矣,重阳后,黄叶树骚骚。记玉勒青丝,落花时
节,曾逢拾翠,忽听吹箫。
今来是、烧痕残碧尽,霜影乱红凋。秋水映空,寒烟如织,
皂雕飞处,天惨云高。
人生须行乐,君知否?容易两鬓萧萧。自与东君作别,划
地无聊。算功名何许,此身博得,短衣射虎,沽酒西郊。便向斜
阳影里,倚马挥毫。[6]
此词虽不及东坡《江城子》“老夫聊发少年狂”的豪气干
云,但也较有风骨,读来令人奋袂。
康熙二十三年秋冬之际,纳兰性德扈从康熙帝南巡,江
南的秀丽风光使他大开眼界,赞叹不已。这使他抑制不住自
己的欢喜与激动感情,挥毫写下十首《忆江南》,描写江南美
景。这些词作中,有“燕子矶头红廖月,乌衣巷口绿杨烟,风景
忆当年”[9]、“立马江山千里目,射蛟风雨百灵趋,北顾更踌躇”
[9]的南京、镇江怀古,也有“山水总归诗格秀,笙箫恰称语音
圆”[9]的苏州美景,还有“一幅云林高士画,数行泉石故人题”
[9]、“味永出山那得浊,名高有锡更谁争”[9]的无锡风光,这些词
作流露出纳兰性德对江南风情的迷恋,也因此有些学者认为
纳兰性德有尚南情结。
纳兰性德词内容上的充实,不仅体现在他的塞上词和江
南词上,更多地体现在他的悼亡词与郊游词中。
纳兰性德与前妻卢氏伉俪情深,琴瑟相和,不料卢氏红
颜薄命。沉重的精神打击使他在以后的诸类词作中都流露出
哀婉凄楚的不尽相思和怅然若失的怀念心绪。卢氏病逝年仅
21岁,其时纳兰性德23岁,从妻子初亡到纳兰性德31岁病
逝,悼亡词的写作跨越了纳兰性德的整个后半生,三百四十
多首纳兰词中,有50余首悼亡之作。“好梦难留,诗残莫续;
赢得更深哭一场”,物是人非,人去楼空,他的刻骨铭心的爱
致使更深的痛从内心涌出。
此恨何时已。低空阶、寒更雨歇,葬花天气。三载悠悠魂
梦杳,是梦久应醒矣。料也觉、人间无味。不及夜台尘土隔,冷
清清,一片埋愁地。钗钿约,竟抛弃。
重泉若有双鱼寄。好知他、年来苦乐,与谁相倚。我自终
霄成转侧,忍听湘弦重理。待结个、他生知己。还怕两人都命
薄,在缘悭、剩月零风里。清泪尽,纸灰起。[6]
这首《金缕曲·亡妇忌日有感》,凄凄惨惨戚戚,悲悲切切
啼啼。此时,卢氏去世已有三年。这三年,是纳兰性德的生命
中一段沉甸甸的岁月。他想解脱,却更深陷其中。“此恨何时
已”的发问,“清泪尽,纸灰起”的绝望,如断肠之曲,催人泪
下。悼亡之作写出真挚,一般词家也不难做到。但容若对爱妻
一往情深,生死不渝的感情却最是动人心肠。他敢于揭示自
己生命的真实,尽出肺腑,毫不遮掩地说“真话”,而这些真话
所传达的又是为当时王孙公子所不齿的爱情,感性压倒了理
性,因而他的这些真心话便产生了极大的感发力,引起读者
无限的共鸣与伤感。
纳兰性德是个极重感情的词人,这不仅表现在他对妻子
的悼亡中,也体现在他对朋友的披肝沥胆上。纳兰重才爱友,
广交汉族诸名流,“君所结交,皆一时俊逸,于世所称落落寡
合者。”[6]纳兰生性谨慎,但在与朋友的赠答唱和之作中确是
倾衷肠、诉真情。其中郊游词《金缕曲·赠梁汾》是纳兰词作中
具有雄浑风格的代表作。
德也狂生耳。偶然间、缁尘京国,乌衣门第。有酒惟浇赵
州土,谁会成生此意。不信道、竟逢知己。青眼高歌俱未老,向
尊前、拭尽英雄泪。君不见,月如水。
共君此夜须沉醉,且由他、蛾眉谣诼,古今同忌。身世悠
悠何足问,冷笑置之而已。寻思起、从头翻悔。一日心期千劫
在,后身缘、恐结他生里。然重诺,君须记。[6]
此词慷慨多气,是纳兰性德内心的真实写照,此曲掷地
有声,荡气回肠。没有字斟句酌,痛快淋漓的将与顾贞观相见
恨晚的友情泻于笔端。正如梁佩兰在祭文中他们所称赞:性
德“黄金如土,惟义是赴。见才必怜,无事不真。”[2]他对朋友情
如手足,披肝沥胆,情意真切,因而词骨才如此诚挚。
徐釚《词苑丛谈》说:“词旨其磊落,不啻坡老、稼轩,都下
竞相传写,于是教坊歌曲无不知有侧帽者”。比之“凡有井水
处,即能歌柳词”的柳屯田有过之而无不及。
三、以情贯词
我们无法对意境(或者说境界)这个美学范畴作出明确
的界定,在王国维“词以境界为最上”的概念中,境界以一种
本源的形式出现,它可以生发出气质、神韵等范畴;同时它又
具有终极的整体性,它包含了气质、神韵,似乎成为美的最高
要求和最终目标。于是,美从境界出发,最终又回到了境界。
可以说,词境的“空灵”与词意的“充实”是对纳兰词意境的不
同界定和分析,但是这二者又是一种不可分割的浑融的整体
效果,不但不矛盾,反而紧紧地联系在一起。
王国维说:“境非独谓景物也,喜怒哀乐,亦人心中之一
境界,故能写真景物、真感情者,谓之有境界,否则谓之无
境。”[1]
感人心者,莫先乎情。
纳兰自己说过:“诗乃心声,性情中事也”,[10]“作诗欲以
言情耳”。[10]平生之交严绳孙对他的词有这样的评论:“蕴藉流
逸,根乎情性”。[6]这些话,转来转去,其实都围绕着“情”这个
轴心。因而,纳兰性德在审美追求上注重真情的流露,这种审
美理想的追求使得纳兰性德将丰富的思想感情注入作品,使
它具有丰富的意蕴,给读者留有一定的思想空间,任读者去
想象、思考。因而,纳兰词最大的特点就是以血为书,以情动
人,在信笔挥毫中流露出天然的美。况周颐说:“真字是词骨,
情真景真,所作必佳”[1]。今人吴世昌更进一步明确指出:“填
词之道,不必千言万语,只二句足以尽之。曰:说真话,说的明
白自然,诚恳切实”[11]。这里都指出“真”字之于填词的重要。
而容若本人也反对逞才露学,隔绝性情,纳兰词中,始终有股
真性情在,他总是直抒胸臆融进自己的全部思想感情。
任何文学作品都是作家心灵的窗口。因为任何作品总是
表现作家生命的情感,描绘出作家的心灵画图。而纳兰词中
许鸿琴 /著 论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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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拓展的审美空间,具有一定的模糊性,但不论空灵的意境
还是充实的词意,都被词人贯穿在浓厚的思想感情当中。因
此,读纳兰词,我们可以随物赋形,强烈的感受出他生命力场
中情感的颤动,引而不发,余味无穷。
人间何处问多情。(《浣溪纱》)[6]
一种情深,十分辛苦。(《一丛花·咏并蒂莲》)[6]
情深我自判憔悴(《金缕曲·简梁汾》)[6]
一往情深深几许,深山夕照深秋雨。(《蝶恋花·出塞》)[6]
辛苦最怜天上月。一夕如环,夕夕都成珏。(《蝶恋花》)[6]
这简直是情的世界。无论是爱情、友情还是物情(即对山
川形物的留恋之情),都反映了纳兰容若丰富的情感体验,体
现出一种浓郁的人情美。纳兰词把耳之所闻,目之所睹,心之
所思,真切生动的以情入词,构建起它独特的审美特质。也因
此使得纳兰词获得了巨大的生命力。就是因为纳兰性德的多
情,才使得他把人类普遍具有的情感表现的十分丰富、深刻
而真切,流露出一种醇厚的情感美,从而将词境的空灵化与
词意的充实化紧密地贯穿在一起。
事实上,纳兰词的艺术空灵化,体现的是成熟的贵族化
倾向,这是因为他有着特殊的身份与地位,可以使他无须忍
受过多的世俗干扰,进入到比较自然、纯粹、本质的空灵。正
如宗白华所言:“艺术境界的空并不是真正的空,乃是由此获
得‘充实’,由‘心远’接近到‘真意’。”[4]这里的“真意”指的就
是“充实”。而这二者在纳兰词中通过“情”相得益彰。因为有
“情”,“空灵”有了载体,才不至于空洞;因为有“情”,“充实”
有了韵味,才不至于乏味。南朝刘勰云:“情者,文之经”,可见
情感对创作的重要性。纳兰的“情”,有爱情、亲情、友情、物
情,情感的丰富,让他必须宣泄心中的块垒。无论“空灵”,还
是“充实”都是他宣泄情感的方式。正是由于纳兰性德善于描
写个人心灵图画,寻找个人精神家园,才使得这种“情”经过
词,引起了广大文人的共鸣。
况周颐云:“吾听风雨,吾览江山,常觉风雨江山外有万
不得已者在,此万不得以者,即词心也。而能以吾言写吾心,
即吾词也。”[1]纳兰词也可谓之“词心”也。
无论上述的边塞词、江南词,还是纳兰性德的爱情词、郊
游词,都是他心灵上的投影或折射的方式,用“真景物”寄托
“真感情”,表现纳兰性德内心世界的种种感情活动,而不仅
仅是反映客观的物质景物。纳兰性德天籁般的词作,关键原
因是他所具备的清初满族人的精神气质。纳兰性德的始祖原
是蒙古人,在加入女真社会后,称叶赫部,为海西女真四大部
落之首。后来叶赫部被努尔哈赤吞并,成为满洲民族的组成
部分。纳兰性德骨子里虽然流的是蒙古人的血液,受的却是
满族文化与汉族文化的熏陶。这种文化接受上的复杂与其天
性使然的矛盾,使得“空灵”与“充实”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风
格却都深深的烙在纳兰性德的词作创作中。他的“空灵”之
作,在当时的词人看来遥不可及,根本原因就是因为处于封
建社会没落时期的汉族士大夫们的生活、思想过于成熟,以
至僵化,甚至是被礼教压抑扭曲,难以用自然之眼观物、言
情。可以说,是蒙古人的血液、满洲人的思想、汉族人的文化
共同孕育了看起来矛盾,实则统一的纳兰词。
纳兰性德的平生至交顾贞观
评价
LEC评价法下载LEC评价法下载评价量规免费下载学院评价表文档下载学院评价表文档下载
其词“非文人不能多
情,非才子不能善怨。骚雅之作,怨而能善;惟其情之所钟为
独多也”。[6]“情之所钟为独多也”,也说明纳兰性德词丰富的
情感,真切的表露。可见,纳兰性德的词之所以“家家争唱”[12]
就是因为作者“心有千千结”。纳兰词中所体现的矛盾的统
一,更使得纳兰性德的创作引人深思而富有感染力,超越了
时代、阶级、民族的束缚,沟通起人们心灵的桥梁。
结语
本文重在分析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即纳兰词意境的
空灵与充实。宗白华说:“空灵与充实是艺术精神的两元”。本
文从宗白华先生提出的这个美学理论切入,研究纳兰性德词
的审美特质。
纳兰词在形式上小令、慢调兼容并举;在内容上,多样化
题材拓宽了词人表现生活的领域;在艺术上,鄙薄临摹仿效,
随人移踵,故能有别于清代的宗唐、宗宋派而独树一帜,创
“自有之面目”。惟其如此,纳兰词的审美特质很难简单地一、
二句话作结。本文将宗白华先生的美学理论与纳兰性德词结
合起来研究,从美学的眼光来看纳兰性德词的艺术内涵,只
是窥全豹数斑,烛千孔一幽,当俟行家阐发要义,指匡舛误。
参考文献:
[1]况周颐·王国维.惠风词话·人间词话[M].北京:人民文学
出版社,1998:121,191,216,193,10.
[2] 张秉戍. 纳兰词笺注 [M]. 北京:北京出版社,1996:
593,587,59,30,561,476,553.
[3]叶嘉莹.论纳兰性德词———从我对纳兰词之体认的三个不
同阶段谈起[J].南开学报,1992,(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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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鸿琴 /著 论纳兰性德词的审美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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