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梦狼

nullnull 白翁，直隶人[1]。 白翁，直隶人[1]。[1]直隶：旧省名。 长子甲，筮仕南服[2]，二年无耗。长子甲，筮仕南服[2]，二年无耗。[2]筮 （shì士）仕南服：在南方做官。 适有瓜葛[3]丁姓造 谒，翁款之。 适有瓜葛[3]丁姓造 谒，翁款之。[3]瓜葛：喻远戚。 丁素走无常[4]。谈次，翁辄问以冥事，丁对语涉幻；翁不 深信，但微哂之。 丁素走无常[4]。谈次，翁辄问以冥事，丁对语涉幻；翁不 深信，但微哂之。 [4]走无常：旧时迷信所谓当阴差。 别后数日，翁方卧，见丁又来，邀与同游。从之去，入一城阙。别后数日，翁方卧，见丁又来，邀与同游。从之去，入一城阙。 移时， 丁指一门曰：“此间君家甥也。”时翁有姊子为晋令，讶曰：“乌在此？” 移时， 丁指一门曰：“此间君家甥也。”时翁有姊子为晋令，讶曰：“乌在此？” 丁曰：“倘不信，入便知之。”翁入， 丁曰：“倘不信，入便知之。”翁入，果见甥，蝉冠豸绣坐堂上[5]，乾幢行列[6]，无人可通。果见甥，蝉冠豸绣坐堂上[5]，乾幢行列[6]，无人可通。[5]蝉冠豸 （zhì制）绣：此指穿着官服。 [6]戟幢（chuáng）行（háng）列：指成行排列于堂前的仪仗。 丁曳之出，曰：“公子衙署，去此不远，亦愿见之否？” 翁诺。丁曳之出，曰：“公子衙署，去此不远，亦愿见之否？” 翁诺。少间，至一第，丁曰：“入之。” 窥其门，见一巨狼当道。少间，至一第，丁曰：“入之。” 窥其门，见一巨狼当道。大惧，不 敢进。丁又曰：“入之。” 大惧，不 敢进。丁又曰：“入之。” 又入一门，见堂上、堂下、坐者、卧者，皆狼也。又入一门，见堂上、堂下、坐者、卧者，皆狼也。又视墀中[8]，白骨如山，益惧。丁乃以身翼翁而进[9]。 又视墀中[8]，白骨如山，益惧。丁乃以身翼翁而进[9]。 [8]墀 （chí）：堂前台阶上面的空地。 [9]翼：遮蔽、掩护。 公子甲，方自内出， 见父及丁，良喜。公子甲，方自内出， 见父及丁，良喜。少坐，唤侍者治肴蔌[10]。 少坐，唤侍者治肴蔌[10]。 [10]肴蔌 （sù速）：菜肴。 忽一巨狼，衔死人入。翁战惕而 起[11]，曰：“此胡为者？” 忽一巨狼，衔死人入。翁战惕而 起[11]，曰：“此胡为者？” [11]战惕：惊惧的样子。 甲曰：“聊充庖厨[12]。” 甲曰：“聊充庖厨[12]。” [12]聊充庖厨：略供厨房使用。 翁急止之。 心怔忡 不宁，辞欲出，而群狼阻道。翁急止之。 心怔忡 不宁，辞欲出，而群狼阻道。进退方无所主，忽见诸狼纷然嗥避，或窜床下， 或伏几底。错愕不解其故[13]。进退方无所主，忽见诸狼纷然嗥避，或窜床下， 或伏几底。错愕不解其故[13]。[13]错愕：仓卒惊愕。 俄有两金甲猛士努目入，出黑索索甲[14]。 俄有两金甲猛士努目入，出黑索索甲[14]。 [14]黑索：官府捆绑犯人的绳索。 扑地化为虎，牙齿巉巉[16]。 一人出利剑，欲枭其首[17]。 扑地化为虎，牙齿巉巉[16]。 一人出利剑，欲枭其首[17]。 [16]巉巉：山岩高峭险峻，借以形容牙齿尖说锋利。 [17]枭 （xiāo）其首：斩其头。枭首，旧时酷刑，斩头而悬挂木上。 一人曰： “且勿，且勿，此明年四月间事，不如姑敲齿去。” 一人曰： “且勿，且勿，此明年四月间事，不如姑敲齿去。” 乃出巨锤锤齿，齿零落堕地。 虎大吼，声震山岳。乃出巨锤锤齿，齿零落堕地。 虎大吼，声震山岳。翁大惧，忽醒，乃知其梦。翁大惧，忽醒，乃知其梦。心异之，遣人招丁， 心异之，遣人招丁， 丁辞不至。 丁辞不至。 翁志其梦，使次子诣甲，函戒良切。 翁志其梦，使次子诣甲，函戒良切。 null既至，见兄门齿尽脱，骇而问之，既至，见兄门齿尽脱，骇而问之，醉中坠马所折。醉中坠马所折。考其时，则父梦之日也。 益骇。出父书。考其时，则父梦之日也。 益骇。出父书。甲读之变色， 间曰：“此幻梦之适符耳，何足怪。”甲读之变色， 间曰：“此幻梦之适符耳，何足怪。”时方赂当路者[18]，得首荐[19]，时方赂当路者[18]，得首荐[19]， [18]当路者：即当道者，指掌大极的人物。 [19]得首荐：取得优先荐举擢升的资格。荐，荐举，指保举调京考选。 不以妖梦为意。不以妖梦为意。弟居数日，弟居数日，见其蠹役满堂[20]，见其蠹役满堂[20]，[20]蠹役：害民的吏役，对衙门差役的贬称。蠹，蛀虫，喻枉法敛财。 纳贿关说者中夜不绝，纳贿关说者中夜不绝，流涕谏止之。流涕谏止之。甲曰：“弟日居衡茅[21]，故不知仕途之关窍耳[22]。 甲曰：“弟日居衡茅[21]，故不知仕途之关窍耳[22]。 [21]衡茅：衡门茅舍，平民所居的陋室。衡门，横木为门。 [22]关窍：犹言“诀窍”。 黜陟之权[23]， 在上台不在百姓[24]。上台喜，便是好官；爱百姓，何术能令上台喜也？” 黜陟之权[23]， 在上台不在百姓[24]。上台喜，便是好官；爱百姓，何术能令上台喜也？” [23]黜陟 （zhì治）：指官吏的罢黜和提升。陟，擢升。 [24]上台：犹言上官。 弟知不可劝止，遂归。弟知不可劝止，遂归。告父。翁闻之大哭。告父。翁闻之大哭。无可如何 。惟捐家济贫，日祷于 神，但求逆子之报[25]，不累妻孥。无可如何 。惟捐家济贫，日祷于 神，但求逆子之报[25]，不累妻孥。[25]逆子之报：逆子，忤逆之子。报，果报、报应。 次年，报甲以荐举作吏部[26]， 次年，报甲以荐举作吏部[26]， [26]作吏部：此指为吏部属官。 贺者盈 门；翁惟欷歔，伏枕托疾不出。贺者盈 门；翁惟欷歔，伏枕托疾不出。未几，闻子归途遇寇，主仆殒命。未几，闻子归途遇寇，主仆殒命。翁乃起， 谓人曰：“鬼神之怒，止及其身，祐我家者不可谓不厚也。”因焚香而报谢 之。翁乃起， 谓人曰：“鬼神之怒，止及其身，祐我家者不可谓不厚也。”因焚香而报谢 之。慰藉翁者，咸以为道路讹传，惟翁则深信不疑，刻日为之营兆[27]。 慰藉翁者，咸以为道路讹传，惟翁则深信不疑，刻日为之营兆[27]。 [27]营兆：卜寻墓葬之地。兆，墓地。 而 甲固未死。先是，四月间，甲解任[28]， 而 甲固未死。先是，四月间，甲解任[28]， [28]解任：卸任；此指解除原官上调。 甫离境，即遭寇，甫离境，即遭寇，甲倾装以献之。甲倾装以献之。诸寇曰： “我等来，为一邑之民泄冤愤耳，宁专为此哉！”遂决其首。诸寇曰： “我等来，为一邑之民泄冤愤耳，宁专为此哉！”遂决其首。又问家人：“有 司大成者，谁是？”司故甲之腹心，助纣为虐者[29]。家人共指之。贼亦杀 之。 又问家人：“有 司大成者，谁是？”司故甲之腹心，助纣为虐者[29]。家人共指之。贼亦杀 之。 [29]助纣为虐： 《孟子·腾文公》下：“周公相武王，诛纣伐奄。” 更有蠹役四人，甲聚敛臣也[30]，将携入都。 更有蠹役四人，甲聚敛臣也[30]，将携入都。 [30]聚敛臣：代长官搜刮钱财的帮凶。臣，奴仆。 一一并搜决讫，一一并搜决讫，始分资入 囊，骛驰而去。始分资入 囊，骛驰而去。null异史氏曰：“窃叹天下之官虎而吏狼者，比比也[35]。即官不为虎，而吏且将为狼，况有猛于虎者耶[36]！” [35]比比：到处皆是。 [36]猛于虎：比虎还凶猛。语见 《礼记·檀弓》。此谓贪吏甚至比贪官 凶狠。 比喻的写法：白甲喩虎，奴才喻狼。比喻的写法：白甲喩虎，奴才喻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