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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葆散文 飘逝的绝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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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存葆散文 飘逝的绝唱大散文一篇 飘 逝 的 绝 唱 (2000年第3期《十月》) 李存葆   绝色女子是上苍鬼斧神工的大艺术。  这大艺术喷射出的大美,曾倾倒过几多王朝,也曾风魔过朱门绣户,蓬庐茅舍;这大美,曾使盖世英雄五尺刚化为绕指柔,也曾使布衣韦带神魂颠倒情难自持…… 自从袒露着赤裸裸的真实的亚当与夏娃,在我们居住的这颗星球上碰撞出第一缕美的彩虹后,人类就沸腾起一种原始冲动里纳含着的伟大的渴望。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曾有多少人乘着生命的一叶扁舟,驶向鼓荡着大雷雨的爱河情海,不畏舟摧楫折的死生,遥望美丽如海市蜃楼...

李存葆散文 飘逝的绝唱
大散文一篇 飘 逝 的 绝 唱 (2000年第3期《十月》) 李存葆   绝色女子是上苍鬼斧神工的大艺术。  这大艺术喷射出的大美,曾倾倒过几多王朝,也曾风魔过朱门绣户,蓬庐茅舍;这大美,曾使盖世英雄五尺刚化为绕指柔,也曾使布衣韦带神魂颠倒情难自持…… 自从袒露着赤裸裸的真实的亚当与夏娃,在我们居住的这颗星球上碰撞出第一缕美的彩虹后,人类就沸腾起一种原始冲动里纳含着的伟大的渴望。在人类历史的进程中,曾有多少人乘着生命的一叶扁舟,驶向鼓荡着大雷雨的爱河情海,不畏舟摧楫折的死生,遥望美丽如海市蜃楼般的彼岸,去进行着灵魂的探险。 王实甫笔下的崔莺莺、张君瑞就是这样的探险者。  似乎上苍早就为这对恋人心灵的约会作过精心的设计。只要细读《西厢记》的人,站在普救寺山门前,双目微合,脑际中便不难幻化出唐贞元十七年杏月,那旷男怨女相识前的情景。  两辆来自京师的马车,颤颤悠悠地碾过蒲津浮桥,辚辚萧萧地向普救寺驶过来了……  一辆载着前朝崔相国的棺梓,另一辆坐着相国的孤孀郑夫人,爱女莺莺,稚子欢郎及丫环红娘。莺莺年方十九,针线女红,诗词书算,无所不工。此时,郑夫人举家扶亡夫灵柩,欲去相国之故里博陵安葬。恰值蒲州军乱,无法东行,不得不寄篱于普救寺的“梨花深院”……  一匹瘦马由书童牵引,驮着洛阳才子张君瑞沿着古道由东而西,款款连连地走过来了…… 张生之严君曾官拜礼部尚书,不幸五旬溘然长逝,继而慈闱又玉楼赴召。父母双亡,张生裘敝金尽,书剑飘零。他自幼萤窗雪案,刮垢磨光,胸有丘壑,笔有藏锋。然命运多舛,及至23岁仍功名未遂,冷衾无侣。适逢是春德宗降诏,开科取士,张生自恃有陆海潘江之才,视金蟾折桂如拾草芥。赶考途中,他一无挂碍,悠然自得。下榻蒲州后,他先是赏玩了蒲津渡口,志存高远地口占了那“竹索缆浮桥,水上苍龙偃”的诗篇,又被那直侵碧汉的舍利塔所吸引,便信步东向,来到普救寺山门前,游也豫也拾级而上,移步于喷射着盛唐华彩的寺中……  寺中九曲回廊傍近月亮门的一侧,曾是张生的“惊艳”处。  当长叹“花落水流红,闲愁万种,无语怨东风”的莺莺,遵母命与红娘走出“门掩重关”的梨花深院,穿过月亮门,款款点点地来到寺内,“享单着双肩,只将花笑拈”时,蓦地被游兴正浓的张生窥见了,莺莺的绝世姿容立时攫住了张生的目光,燃亮了他的双瞳。惊呆过后,张生石破天惊地呐喊道:“呀!正撞着五百年前的风流业冤!” 张生虽一介寒士,但毕竟是官居一品的礼部尚书的遗孤,且又来自向被誉为“国色天香”的牡丹之故乡、唐时之陪都洛阳,用张生自己的话说,他见过的玉人何止万千,为什么独有崔莺莺使他“眼花缭乱口难言,魂灵儿飞在半天” 呢?  这是因了莺莺是一美于众美的殊美之女子。  正当张生忘情地鉴赏莺莺的绰约风姿时,被红娘一眼瞥见,她忙扯起莺莺的素纱长袖,欲往回返。被人欣赏向为美姝丽媛是一大快事。实际上,张生瞧莺莺时那如痴如醉的憨态早被莺莺觑到了。此刻,她仍不嗔不喜,莲步轻移芳径,临去时蓦然回首,向张生投以“秋波一转”…… 至美者的“秋波一转”,是天国瑶池里的圣波在人世间的俄而一闪,它仿佛能把世界上的一切曼妙与绚丽都集中于那芳菲一瞬。至美者秋波一转里流泻出的美,与轻佻女郎吊眉眼时所传递出的光,有着云泥之别。至美者秋波一转里所生发的美感,与美学家理论上的美感最为接近,它不包括生理上的快感和经验上的欲感,它是一种人们像崇拜圣母时一样的圣洁的美感。  随着莺莺“临去秋波那一转”,沉浸于“兰麝香仍在,佩环声渐远”的氛围里的张生,心灵中产生了一种如沐圣雨,如饮琼浆的不可言喻的愉悦。  太理性太实际的人,只会用功利的彩笔精心涂抹自己的脸谱,他们常是把生理冲动裹上层层纹饰,不许它露出本来的面目,以适应他人纷纷、纷纷他人的社会。这样的人,绝不可能成为经典爱情的主人。男子多是先拥抱功名利禄,然后再拥抱女人。 张生却是封建士大夫阶层的“异类”。这位原本有着“云路鹏程九万里”志向的才子,在接受了绝色莺莺那“秋波一转”的朦胧的深浅莫测的爱的信号后,便断然决定不再赴考,抛弃那触手可及的“书中自有黄金屋”,而去追求眼前的“颜如玉”。他几经周折,终于借居于普救寺大雄宝殿的西侧一厢,去作灵魂的探险者。  我从张生的“惊艳”处,走进了大雄宝殿。这里曾是张生闹道场的地方,这里曾上演过一幕因“美”而生发的佛门闹剧。当三月十五月圆时,众和尚为崔相国做水陆道场。张生闻知,也随了一份斋追荐父母,欲再睹莺莺芳容……  在张生焦渴的殷盼中,素缟白裙的莺莺踏着月色走来了,犹如“玉天仙离了碧霄”,当莺莺袅袅婷婷地走进大殿,张生凝目而睇,但见莺莺“檀口点樱桃,粉鼻儿倚琼瑶,淡白梨花面,轻盈杨柳腰”,如白荷出水,似月夜玉兰。楚楚动人的莺莺,不仅再次惊煞了张生,也使庄重肃穆的佛殿里的众和尚,乱了方寸,没了章法。  王实甫仅用《乔牌儿》、《甜水令》两小段曲牌,便将众和尚睹美时锁魂夺魄的情状,描绘得颊上三毛:那坐在法座上的年老法师,两眼直勾勾地瞅着莺莺,竟忘了念经;那击磬锤改变了方向,将身旁小和尚那光光的秃头当成木鱼儿敲;而被敲的小和尚因全神贯注莺莺,竟也不知疼痛……此时大殿内的众僧徒,不论老的少的,丑的俊的,愚钝的聪明的,无不呼不吸,神色恍惚,心摇目荡,颠三倒四,以致于烛尽无人点,香灭无人燃……  佛门本是训喻人们收敛内心截除欲念,以达物我两忘四大皆空的地方。但有着鲜活肉体的人毕竟不是石雕的罗汉,在至美者面前,也会解除心灵的防御和装饰,敞开并袒露出人性中爱美的本相,还原为凡胎俗骨。  爱美的天性贯穿人类的起始和终极。《诗经》有“美目盼兮”的咏吟,而叹代乐府诗《陌上桑》,则将人的这种天性描摹得活灵活现:  行者见罗敷,下担捋髭须;  少年见罗敷,脱帽著梢头。  耕者忘其犁,锄者忘其锄,  来归相怨怒,但坐观罗敷。  诗中的行者、少年、耕者、锄者,来的去的,怨的怒的,皆因争睹罗敷的花容月貌而忘乎所以的情状,与《西厢记》中的法师、班首、头陀以及张生迷恋莺莺俏娇之丽的场景,可谓异曲同工。  今普救寺的佛洞里,藏着一刻有莺莺手掌印的唐砖。据传,当莺莺大雄宝殿追荐先父亡灵时,被众和尚盯得娇羞难禁,做罢道场,不待红娘搀扶,便匆匆欲返闺房,在抬脚迈越大殿门坎时,不慎腰一闪,险些跌倒。莺莺右手提着罗裙,只得将左手触地,因支撑力过大,便在门前的砖尘上,留下了那沾有香脂腻粉的纤纤玉手的清晰印记。时被寺内的青年匠工发现,便画影刻形,烧砖标记。这遗存千年的至美者的掌印,印证着当美的闪电划过时,人们崇拜美的心态是何等狂颠……  爱美是人的天性,审美则需要文化。缺乏文化的审美,仅是一种表层而原始的欲的冲动,全然没有温文尔雅,而粗野的“审美”,甚至把“美”放逐到娼妇的位置。  王实甫是美的鉴赏家,细检《西厢记》,他笔下的崔莺莺、张生也是美的鉴赏家。莺莺蔑视众和尚那贪婪而充满肉欲的目光,选择的是夺路而逃;而对才情俊逸的张生对她的鉴赏,却显得不嗔不喜,仪态万方,且临去时报以“秋波一转”。我猜度,张生在“惊艳”时,必定会从大家闺秀莺莺那“秋波一转”里,读到了比国风、楚辞、汉赋、唐诗还要美的风韵,读到了比中条山中那挂有露珠的龙柏花、连翘花还要美的风雅,也读到了比翔舞在辽阔黄河水面的鹳鸟还要美的风姿……  我徜徉在普救寺中,思绪绵绵。  尽管北周时那石雕的菩萨仍以千古不变的笑容和目光面对着今天的世界,尽管那高耸的舍利塔早已易名莺莺塔,尽管那竹影摇曳的铺有唐时乳钉纹、莲花纹方砖的甬道上曾留下绝代佳人的芳踪,尽管张生“惊艳”时的月亮门仍像唐时那般雅致,然而,人们再也不会像张生那样,为上苍创造的“大艺术”喷射的“大美”所照亮,所溶解,所俘虏,所征服了。类似张生“惊艳”的事情,在当今这个世界上再也难以发生了。即使一千个佳丽同时摔倒在地,两千双玉手的印痕嵌入埃尘,也绝不可能再有人为她们画影刻形了。  美早已从深宅大院的秋海棠的花影里走了出来,美早已揭开了那被金幔玉帐所笼罩的神秘的面纱,以千种风情,万种妩媚,呈现于世。人性解放是惠风,佳丽是杨柳,没有惠风吹拂的杨柳,我们这个世界将多了多少寂寞,少了多少欢欣!  这无疑是人类社会文明一次质的飞跃。  然而,正如美的艺术造型都有着它的黄金分割线一样,人类人性及个性的解放,也应该有着它的临界点。  1971年盛夏,法国“自然派”的金发女郎们,首先撕开了美的面纱,半裸于海滩浴场。此风一开,旋即蔓延到希腊、西班牙和意大利等各国海滩。继而,全裸女子又纷纷袒示在西方各国政府划定的全裸海区。法律在满足了“自然派”吁请的同时,也使得女子的胴体,不再成为人世间永恒的秘密……  更令人瞠目的是,在当今日本的一些温泉宾馆及酒店里,竟出现了一道名叫“女体盛”的菜肴,把扶桑人的“饮食文化”推上了“极致”。中国有古语曰“秀色可餐”,而真正将之付诸“实践”的却是我们的东邻。“女体盛”是将处女的胴体作为菜盘,这“菜盘”须经三沐五浴,再用冰水冲淋后,才能仰躺在餐桌上。食物可摆放在处女胴体的任何部位,食客们可边吃边品评处子的身条容色,醉者亦可拿筷子捣其肌肤,亦可将食物酒水任意喷吐在胴体上,而“盘子”则必须忍气吞声,纹丝不动地忍受着这一切。日本这个在“二战”期间曾野兽般的蹂躏过异域女子的国度,在和平时期,竟这样“文质彬彬”地“消受” 着自己的女同胞……  当五洲的美女同聚一城,同登一台,进行着美的竞选的时候;当环球的服装模特共汇一地,共在一厅,尽情地展示着美的时候;当外域的酒吧里,顾客悠闲地喝着咖啡,在几个小时内,便把各种族的美女的胴体于脱衣舞中全部览遍的时候,那“大艺术”的震撼力便大大减弱了,人类接受美的信号也随之迟钝了。  在我们这个国度里,当某些大款在流光溢彩的某些舞厅里,拍着佳丽的脸蛋像拍凉粉一样随便的时候;当某些大腕们在忽时忽暗的独自包下的恋歌房里,面对一排丽人像挑选一碟儿下酒菜一般随意的时候;当某些烛光憧憧的酒吧间里,三陪女闪着挑逗的目光,与腰缠万贯的洋佬阔少,同吃“交杯酒”的时候,美在遭到亵渎的同时也失去了对自身的珍爱…… (二) 当痴男怨女的心被封建礼教的蚕茧密密匝匝所包裹的时候,两心之相知、相应、相求、相恋直至以身相许,可谓艰矣,难矣,苦矣,涩矣,绝少矣!有情人那鲜活的心,只能在门阀观念的箝制下屈从,只能在伦理纲常的樊篱中禁锁,只能在封建道德的桎梏下呻吟。  封建婚姻连“眼缘”都显得那般悭吝,“心缘”更无从谈及。“饮食男女”只能在洞房花烛夜掀开红头盖时,方识得“庐山真面目”。张生虽意外地获得了莺莺“秋波一转”的眼缘,但要想与莺莺达到心灵的相互印证,进而喜结连理,则必须以全副身心为赌注,在古老礼教的重压下昂起头颅,在门阀理念的高檐下昂起头颅,在含情脉脉的抚慰和恶意目光的扫射中昂起头颅,在希望的曙色和绝望的暝色中昂起头颅。  大凡读过《西厢记》的人,都知悉在崔张爱情道路上横亘着“三座大山”,而每一座都是那般难以逾越。  一乃封建礼教。  莺莺作为已故崔相国的千金,更需恪守“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的孔孟之道。加之崔母尤崇周公之礼,“治家严肃,有冰霜之操”,内无应门五尺之童,年至十二者非呼唤不得涉入中堂,这就使莺莺成为幽禁在深闺中的一只不能飞鸣、不敢跳跃的小禽。虽然张生借居的西厢与莺莺寄住的梨花深院仅隔一墙,但“男女授受不亲”的古训,使得矮矮花墙变为阻挡崔张萌发爱情的“世界屋脊”。  二是门第差别。  莺莺之父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统领六部九卿的相国,驷马高车,南面百城,门第是何等显赫;而张生虽曾是礼部尚书之子,然家道中落后,孑然一身,早已沦为断梗飘蓬的白衣素夫。崔张门第相较,判若霄壤。传统婚姻最讲究“门当户对”,门第常常是男女构筑香巢的第一块基石。莺莺早已不属于她自己,她属于一个家族,代表一个阶层,倘若嫁给张生,会被簪缨之族诮为彩凤随鸦,会大大有辱崔氏门楣。  三为名花有主。  此时莺莺已许给郑尚书之子、崔相国夫人之侄郑恒为妻。“好马不配二鞍,好女不嫁二男”是封建婚姻的金科玉律,莺莺必须生为郑家人,死为郑家鬼,玉楼赴召后其贞节牌坊也必须立在郑氏松楸里。如果莺莺冒天下之大不韪,见异思迁,琵琶别抱,不啻把自己置于被封建文化审判的“荡妇”的位置上。  可望而不可及的事物里,包含着神秘,神秘是一种大美。朦胧缥缈的爱,当也属神秘的范畴。自从人猿揖别以来,向往爱便成了我们居住的这颗星球上的饮食男女,对于星星和月亮般的憧憬和敬礼。越是神秘的东西,人们越想走近,越是难以采撷的“感情禁果”,人们越想摘之品之。汉字中“二人”为天,可见爱情之于人类,本是至高无上且能笼盖一切的。尽管封建礼教的桎梏是那般严密结实,但浪漫爱神,却从不顾及那些虚伪的道德,一旦具备生发爱情的氛围与环境,那被囚禁的“情感的狮子”便会冲破囚笼,上演出一幕幕荡魂摇魄的爱的悲喜剧。  普救寺就具备崔张滋生爱情的环境和氛围。  曾作为武则天“功德院”的普救寺,无论是梨花深院还是寺后花园,都有着相当贵族化的生命空间。花园中,有叠石假山,碧池清溪,可使有情人流连于绿波微漪、岚影沉浮的情致里;有飞檐翘角的鸳鸯亭两座,小桥曲径将二亭相连,可使“一个潜身曲栏边,一个背立湖山下”的情侣唱诗酬韵,鸾凤合鸣;长松矮柏、翠竹柳丝掩映下的花荫里,有当年武则天夤夜焚香的拜月台,更可供才子佳人共绘一幅清丽柔美、恬静温馨的月夜幽会图……  寄身于禁欲的梵王宫里,崔母误认为是来到一片净土上,竟放松了看管莺莺的警惕性,她不仅恩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莺莺,到有着武陵源般景致的寺中遣兴释愁,还特许莺莺于夜阑人静时至后花园拜月焚香。当“惊艳”后的张生从和尚嘴里得知莺莺夜间的芳踪后,未待月上东墙,这“至情种”便来到花园墙角伫候。他“侧着耳朵儿听,蹑着脚步儿行;悄悄冥冥,潜潜等等”,“等待那齐齐整整,袅袅婷婷,姐姐莺莺” …… 氛围很奇妙。优美的氛围,常常使情感也变得优美。古人所谓“景乃诗之媒(谢榛)”,“会景而得心,体物而得神,则有灵通之句”,“不能作景语,又何能作情语耶(王夫之)”等诗论,无不道出了特定的优美氛围,可大大提升人们的审美感知。  月朗风清,玉宇无尘,银河泻影,花荫满庭……在这如诗如画的氛围里,莺莺由红娘伴陪,走进了花园里。  有情人眼里,无物不情。此刻,在张生看来,皓月宛似天生玉质的美人,望之弥近,接之弥远。随着薄雾轻起,香霭四溢,这多情才子怎不诗兴勃发:  月色溶溶夜,花阴寂寂春;  如何临皓魄,不见月中人?  这缘境而发的诗句,伴着明月清风字正腔圆地送入莺莺耳中,岂能不勾起幽闭深闺的怀春女的几多凄梦,几多悲怆!莺莺也是“胸藏锦乡,笔吐珠玑”有着文君之才的淑女,对父母包办的那门当户对婚姻显然是不满意的。她的表兄郑恒乃器小盛大,耽于逸乐的膏粱子弟。面对有着司马相如之才之貌的张生,她仿佛一下觅到以吐胸中块垒的知音,当即和道:  兰闺久寂寞,无事度芳春;  料得行吟者,应怜长叹人。  这是棋逢对手的应唱,这是“七步”与“八斗”的酬和!莺莺的和诗比那“秋波一转”时所生发出的圣光更具魅力,张生当会陡生醍醐灌顶近乎奢侈的感受。月下的莺莺,更像天使的化身!  在经典爱情里,诗常常是传情递爱的媒介。  诗是情绪的色彩。空灵与和谐,是诗的生命。诗不是人的某一感官的享乐,而是全感官乃至超感官的精灵。是诗,使莺莺获得了“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愉悦;也是诗,使张生得到了“千古难得一知己”的快慰。  在经典爱情的读本里,爱情本身就是优美而纯洁的诗。  现代恋人,恐很难走进崔张以诗为媒的那种环境与氛围中了。  生态失衡已使大自然不复完整,更不复灵气弥漫。人类生存空间的狭窄使心灵空间也日见拥挤,连动物也日渐蠢笨、退化失却了灵气。商业性流行文化的气浪,早已将人们胸中的浪漫诗神卷走,条条消费信息的管道给现代人的心中注满物欲,心也不复空灵。当我们于夏夜走在上海滩上,看到一张长椅上挤着几对恋人旁若无人地拥抱热吻的时候;当我们于暑日站在青岛浴场,看到海浴的人群拥挤得像一锅饺子的时候,你会不胜唏嘘:早年恋人们那种花前月下,羞羞答答,执手相对的时代早已逝去。当我们在某个公园的树荫下或草坪上,看到一对对时髦男女侧身而卧,身边残存着一堆生活垃圾的时候;当我们在某条街巷或某个商店,看到一双双俊男靓女因了一件鸡毛蒜皮的生活小事,而突然相互指鼻大骂的时候,你会感慨不已:心被现实问题塞满的现代人,已经失却了那份心境那种素养,去走近经典爱情中的诗情画意了。  崔张月夜和诗,仅是爱神向这双痴男怨女投来的一抹云霞。对于崔张来说,要想将理想的彩云降临到现实的普救寺,仍是戛戛其难。抑或上苍有眼,有意用赤绳将崔张系定,竟遣凶贼孙飞虎来“推波助澜”。  叛逆孙飞虎本乃蒲津渡河桥守将,闻得莺莺“眉黛青颦,莲脸生春,有倾国倾城之容,西子太真之颜”,便统领五千人马,将普救寺团团围住,欲掳莺莺为妻……封建婚姻那坚如磐石的根基被另一种恶势力所撼摇,崔母在生死攸关时刻,也顾不得门当户对、三从四德的封建教义了,竟答应谁以退得贼兵,愿倒陪房奁将莺莺许他为妻。恰张生儿时的同窗杜确,弃文就武后已官拜征西大将军,统领十万人马镇守蒲关,接张生告急书信后,旋即拨马而来,将“半万贼兵,卷浮云片时扫净” ……  然而,人有时又是最负情的动物,在变故过后,崔母竟把诺言掷诸一旁,让张生与莺莺以兄妹相称后,那副封建婚姻卫道士的面孔比先前绷得更紧了。矮矮的花墙,遂又成了阻隔崔张爱情的楚河汉界;使得月下西厢,顿成梦中南柯。一个相思染沉疴,一个悲泪湿香罗……当张生欲悬梁殉情时,玲珑剔透快言快语的红娘告知张生,小姐深慕于琴,可用琴声倾诉衷肠…… 三 普救寺的大钟楼,兀立在峨嵋塬半坡上,飞檐斗拱,崔嵬雄秀。佛门的晨钟暮鼓,旨在警策世人万念俱空。谁曾承想,曩时叛将孙飞虎率半万贼兵围困佛门时,这雄伟的钟楼却一度变成了“观阵台”。 峨嵋塬下南、北、西三面旷野的厚厚泥土里,虽没有留下叛贼孙飞虎们那被射穿的甲胄,也没有留下白马将军杜确及其兵勇们那正义的箭镞,但在这巍巍钟楼里,却留下了永远不能被岁月卷走的美与丑的记忆,善与恶的哲思。野蛮起始于动物性。人间的暴力是野蛮的同义词。动物对配偶的占有多靠“力的公平竞争”,人间的暴力有时也能使美色屈服。暴力对美色的霸占,比动物的野蛮走得更远,但暴力和爱却永远不能同居一室。孙飞虎式的对美色的掳掠,无论在任何时代,任何国度,都会为世人所不齿,是最终落个“身与名俱裂”的下场。 社会自划分阶级以来,权力便成了人世间最浓烈的美酒。当权力为一个阶层、一个家族乃至为一己的利欲服役时,权力在冠冕堂皇、道貌岸然中对美色的占有,常常显得轻而易举。这种权力的占有较之暴力对美色的霸占,则显得更直接,更贪婪,更无耻。 在门第高耸等级森然的社会里,权力对于婚姻是格外慷慨的,它能让衮衮诸公、贵胄子弟享尽人间艳福;权势对于爱情又是极为吝啬的,它常使痴情男女陷入山险水恶的逆境。当莺莺与张生偷情成功,爱得死去活来天旋地转的时候,被崔母察觉。老夫人明知爱女与张生木已成舟,非但不网开一面,却仍抱着封建权势的僵尸不放。她以相国之门三辈不招白衣女婿为由,威逼张生赴京赶考,并气汹汹扬言:“得官呵,来见我;驳落呵,休来见我。”就这样,一根权势的无情棒,又把一对比翼鸟打得各自西东。 在封建社会里,权力常常把爱情扭曲,权力不仅要求美色望尘而拜,而且把美色玩弄于股掌之上。纵观中国古代四大美女,无一不是权力的玩偶和政治的牺牲品。西施和貂婵,在权力设下的“美人计”的圈套里,充当着政治图谋的孤注一掷的砝码,她们身寄虎吻,只能灵肉分离,曲意承欢,以醒为梦,以梦为醒,在苟且偷生里咀嚼着青春的最大不幸;赵飞燕和杨玉环,是封建皇权幽禁在金丝笼里的两只画眉,是皇帝老儿消愁解闷的天生尤物,她们虽珠围翠绕,象箸玉杯,承歌侍宴,春游春从,皇恩多浴,雨露偏占,但在满朝文武那狐媚惑主,祸水误国的讥讽里,终未逃脱“红颜薄命”的厄运。 细检能在中国历史的回廊里留下倩影的绝代佳丽,也几乎无一不是权力供桌上的祭品。 充塞于汉宫中的彩女王昭君,因不屑用银两赂贿宫廷画师毛延寿,看钱下笔的毛氏,便将天仙再世的王昭君画成了寻常胭脂。汉元帝按图索美时,王昭君自然不会进入天子的视野。恰大汉帝国为巩固北方疆域,需一女子充作公主与匈奴联姻,王照君李代桃僵,奉旨出塞。皇宫里举行欢送仪式时,元帝见照君姿容绝世,艳压后宫,不免心旌摇荡,怎奈事关外交,覆水难收。毛延寿因犯欺君之罪而身首异处,王昭君也“一去紫台连朔漠,独留青冢向黄昏”。作为民族团结的使者,王昭君已彪炳于史册;但作为一个鲜活的生命,她无疑是在权力的导演下,做了一场销蚀青春撕碎灵魂的高级游戏。 明末江南名妓陈圆圆,出身于货郎之家,少女时便艳惊乡里。因家贫父母其寄养于经商的姨夫家中,圆圆冰雪聪明,诗词歌赋,一点就通。时逢江南年谷不登,重利轻义的姨夫,将其卖给苏州梨园。圆圆初登歌台,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使台下看客凝神屏气,入迷着魔。圆圆遂以色艺双绝,名动江左。初时,圆圆曾与“明末四公子”之一的冒辟疆相恋。出身书宦之家的冒公子,工诗善文,风流倜傥。冒在《影梅庵忆语》中,曾这样追忆过陈圆圆的风姿:“盈盈冉冉,真如孤鸾之在烟雾,令人欲仙欲死,蕙心纨质,淡秀天然,平生所觏,则独有圆圆耳。”就是这样一个南国红袖,却成了权力大餐桌上的宛如当今日本温泉宾馆里的“女体盛”。权贵们将这“女体盛”视为禁脔,竟兵戈相见,诱发了那“恸哭六军俱缟素,冲冠一怒为红颜”的大事变。 当冒辟疆和陈圆圆缔下鸳盟,只待洞房花烛红叶题诗时,冒的父亲忽接朝廷敕命,令其赴襄阳任监军之职。其时,李自成的两股主力已对襄阳形成南北夹击之势,襄阳险如垒卵,监军一职,无疑是送死之官。冒辟疆别陈圆圆急赴京都,奔走豪门,斡旋权贵,历时半载,方使父亲易地为官。这期间,圆圆因无人庇护,先是被田贵妃的妹夫汪起光掳去为妾,继而又让汪的岳父——国丈田弦遇夺去为侍姬。明将吴三桂对“色甲天下之色,声甲天下之声”的圆圆垂羡已久,他自恃功高盖主,又硬是将美人从国丈手中夺来,作为自己的爱妾。李自成攻陷北京后,宰相刘宗敏在分得30名宫女后,仍淫心难收,又霸来圆圆作内宠。手握重兵、镇守山海关的吴三桂原本是打算归附李自成殿下称臣的。刘宗敏的掠色之举,竟改写了闯王那短命的大顺朝的历史。明末清初的有关史料记载的吴父派家丁规劝儿子归降时的一段对话,虽寥寥数语,却道出了权力对美色占有的难以克制的欲望。当吴三桂得知其父被囚时,毫不在意,因为这政客深悉,归降后父亲当会安然无恙;当吴在桂得知家产被抄后,淡淡一笑,因为这军阀知道,只要大权三握,旧的家产不仅会完璧归赵,新的财源也会滚滚而来。当吴三桂得知爱妾陈圆圆被刘宗敏霸占后,却怒不可遏了。于是,他不顾落个汉奸的骂名,决然率清兵入关。就这样,李闯王们的宝座,在一个“换手率”极高的南国佳丽的嫣然一笑里,訇然坍塌。 在夫权社会中,人类历史仅是男性的荣耀。美色要么是权力的奢移品,要么是权力的兴奋剂,要么是权力的家奴,有时甚至沦为“家畜”的地位,只充当着传宗接代的角色。 十六世纪法国诗人埃罗埃,写过一部《完美的女人》的长诗。诗中的美女能集迷恋男女的各种特点和手段于一身,无论何时何地都能使情偶乖乖地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然而,这仅是一种煎水作冰的幻想,世上决不可能有这等天生尤物。 正因为如此,在男权社会里,权力对美色的占有总是显得那般贪多无餍,得陇望蜀。于是便有了皇帝的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三千佳丽幽后宫;于是也便有了官僚权贵的三妻四妾,内宠别室,使女侍婢。封建法典,一方面将权力对美色的广纳博采视为天经地义,一方面又训导天下黎庶“存天理,灭人欲”,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夫权社会的逐渐消亡,使许多文明国家实施了“一夫一妻制”。然而,人性的永远不完美,决定了婚姻的永久不完善。在资本主义国度里,权力对美色的蚕食与鲸吞,美色对于权力的乖顺与附庸,比之神权社会、封建时代,有时竟显得有增无已。 大独裁者墨索里尼权势熏天时,美色对他的躁竞可谓如蝇逐臭,如蚁附膻。墨氏每年都会接到数以万计的情书,最多的一个月里,竟接获情书达4.2万封之多。当今的出版商,已把这些情书节录,冠以《卡洛·迪塞》的书名付梓行世。情书来自各个角落、各行各业各种身分的女性,其中有明星也有舞女,有尼姑也有歌妓,有贵妇人也有村姑,情书大都写得柔情蜜意,香艳缭绕。每日拆情书成为这大独裁者的一大快事,墨氏常从随函附上的玉照里,择其貌美而善解人意者,邀约她们下榻威尼斯宫恣意淫乐。据引迎那些轻佻女子的守门人回忆,在墨氏掌权的二十余年间,他每天都有妖治女郎相伴,共作露水夫妻。 象征美国最高权力的白宫,历来都是产生绯闻的地方,现任总统克林顿并非是始作俑者。坐在轮椅上的罗斯福,是美国历届总统中的佼佼者,也是“二战”中世界公认的反法西斯英雄。然而,大山近处不显高,仆人眼里无伟人。罗氏尤喜在椭圆形的总统办公室里与美人单独幽会。他与年轻漂亮的女秘书丽海狄小姐的耳鬓厮磨、与雍容华贵的雷荻菲夫人的卿卿我我,早已不是锁在保密箱中的机密。肯尼迪总统在任职期间,最喜与金发女郎一道裸泳聚会。在白宫为总统健身而建造的游泳池里,肯氏与池中的“美人鱼”一起搅波戏浪时,耳听莺声燕语,辄是乐不可支。肯氏的继任者约翰逊,在入主白宫后的私生活,更为“绚丽多彩”。他格外喜爱俏丽的女记者,对肯氏留下的两位女记者,不仅“鹊巢鸩占”,而且宠爱有加,昵称他们为“漂亮的黄鼠狼”。约氏还把在选美时入围和折桂的佳人带回白宫,将她将作为总统助理秘书的人选。约氏更喜乘游艇于海上踏浪,在众目睽睽之下竟热吻伴游的娇女。至于大名鼎鼎的美国将领麦克阿瑟,更是个寻花问柳的识途老马,他因狂饮“爱河”而染上性病,美国人戏谑地称之为“梅毒司令” 。 中国曾是一个崇尚人治的国度。开国之后,权力属于人民,当权者也称为人民公仆。然而,民主与法制、自由与平等的道路总是显得那样漫长。“文革”中,既有“有了权力就有了一切”之说,在“男女关系”方面,亦有“大节与小节”之论。对那段特定历史时期中的各色人等的窃玉偷香,今人曾作了令人笑而喷饭的诠释:“高级干部犯男女错误,是游龙戏凤;中级干部有男女问题,是感情冲动;小小职员与平民百姓在男女方面稍不检点,便是流氓成性”。 改革开放的惠风,既唤醒了蛰伏在中国大地上的智慧与创造,也使得西方性解放的思潮从天外飞来,于海上登陆。中国古老历史仓库里的秕糠,也在奢糜之风中纷纷扬扬。美色是使人感官无比欢快的精灵,也是教唆人生堕落的魔鬼。混迹于我们干部队伍中的某些“公仆”,在五声乱耳、七色迷目中心摇目荡。于是,美色向权力献媚,权力为美色折腰的故事,国人谁都能道出八条十则;于是,美色为“公仆”设下陷阱,“公仆”因美色身败名裂的案例,也连篇累牍地见诸报端。“三妻四妾”的婚姻制度虽早已投进了历史档案馆中,而“包二奶”、“包三奶”丑剧与悲剧,仍在人世间轮番上演。 普救寺的山门前,有刚刚矗起的崔莺莺与张生的白色大理石雕塑。这对恋人,是躲过孙飞虎以暴力对美的掳掠,是战胜以郑恒为代表的封建权势对美的占有,最后以张生赶考得中,回归到权贵中,才得以完成金玉良缘的。我站在这洁白的仍散发着岁月清新的玉雕前,面对眼下这个他人纷纷、纷纷他人的世界,我仿佛觉得,千年崔张仍和历史一起呼吸,一起交流,一起思索: 暴力对美色的霸抢远未结束; 权力对美色的侵吞仍显贪婪。 划过苍穹的彗星,虽拖着个长长的尾巴,但一闪而过;而人类历史的尾巴,为何总是拖得这么久,这么长。 时间是无情的大剪刀,它不仅可以剪裁历史的春秋,也可以裁剪人类情感的流云。 《西厢记》大行天下后,崔张那冲破封建婚姻的阴霾所透出的爱的霞光,曾使多少痴男怨女在情感的荒野里枯苗望南,也曾使多少有才无命的文人骚客,于青油孤灯下口齿生香。明末清初的书评家金圣叹,在《贯华堂第六才子书》中,面对大笔如椽的《西厢记》,更是击碎唾壶:“……《西厢记》,必须扫地读之。扫地读之者,不得存一点尘于胸中也。《西厢记》,必须焚香读之。焚香读之者,致其恭敬,以期鬼神之通之也。《西厢记》,必须对雪读之,对雪读之者,资其洁清也。《西厢记》,必须对花读之。对花读之者,助其娟丽也……《西厢记》,必须与美人并坐读之。与道人对坐读之者,叹其解脱无方也……” 在金氏看来,经典爱情是何等诱人而圣洁,它庄严里包含着虔诚,决不能搀涉丝毫的人生游戏。  德国诗人海涅说过:“换一个时代,换一批鸟;换一批鸟,换一种歌曲。”  我徘徊于中条山中,我徜徉在黄河岸畔,强烈而深切地感受到,尽管九曲黄河已失却了它昔日壮观的风涛,但它仍是峨嵋塬怀抱中的一条飘动的绶带;尽管中条山中的珍禽异兽大都已经绝迹,但那银白的龙柏、金黄的连翘仍在吐艳播香;尽管邈远苍穹下的普救寺是今人的“复制品”,但它仍不失唐时的富丽华瞻;尽管蒲津渡古老的浮桥早被现代的桥梁所替代,但那新出土的四尊唐代铁牛仍以诚实的目光诉说着历史。然而,《西厢记》作为风行过几朝几代的绝唱,却被岁月的河流,漂走了它那迷人的情韵。当今之世,人们在解读《西厢记》时,恐怕很难产生金圣叹式的圣洁情感了。普救寺作为历史文化的遗存,虽能引得游人如织,但它再也不可能成为爱情的“感化院”了。  古希腊的帕尔纳索斯山上,有块巨大的碑石,碑石上的七个文字历几千年风雨,字迹虽已模糊,但内含的深意仍振聋发聩;你要认识你自己!  昔日的哲学家说,人与动物的区别在于能制造工具,但今日的人类已能够复制生物体。随着克隆羊、克隆牛的相继出现,人类能够复制出新的亚当和夏娃将也不是神话。然而,人类在驯服了一切飞禽走兽时,却永远驯服不了自己;人类即便能复制一切生命,却永远复制不了爱情。  在一个人欲物欲横流的社会里,那一双双充满欲望的眼睛和一张张饥渴的嘴,无不哭着要求满足。但人既是自然的人,也是历史的、文化的、法律的人。一个有序的社会,在尽可能满足单个人欲望的同时,也与自然人的欲望的无限扩张构成了永恒的抵牾。  爱情永远是人类常读常新的“陈词滥调”。  当梁祝化蝶的情愫早已飘逝,当崔张联姻的绝唱早已曲终人散,当罗密欧与朱丽叶忠贞的灵魂也早已深埋墓穴的时候,在放纵的性欲已使艾滋病成为“世纪之泣”的当今,世界上一切善良的人们,不得不倚着纽约自由女神思索,倚着巴黎圣母院思索,倚着埃及金字塔思索,也不得不倚着我们古老的长城和巍峨的昆仑思索——  何处才是人性解放的最后“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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