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井胡同

老街仿们都说 , 小井要是有个 会说书的该有多好⋯⋯ 人 物 表 �人物年龄以第一次出场时为准� 滕奶奶—穷苦的武术名家滕凤山的嫣妻 , 戊戌年间降生在北京 , 是小井胡同一 块历史的碑石 。 水三儿—男 , 三十多岁 , 世袭 的 引 车 卖水者 , 跟滕凤山学过武术 , 师徒有生 死之交。 昊 七—男 , 三十来岁 , 国民党警察巡长 ,油 , 胆小怕事 , 但心眼好 。 毕 五—男 , 四十岁 , 心狠意毒 , 坏 。他出身于人贩子世家 , 其父老毕五在前清时 垄断着往紫禁城输送太监的事业 。 刘家祥—男 , 三十多岁 , 十四岁进电车厂跟滕凤山学手艺 。 但也打过鼓儿 , 作 过小买卖 。 刘 嫂—三十来岁 , 刘家祥妻 。 正直 , 有点迷信 , 心软 , 但嘴 上 厉 害 , 不 怕 事儿 。 疤拉眼大哥—男 , 十八岁 , 小名叫“大启子 ” ,十来岁时失去父母 , 开 始 自 谋 生 计 , 靠画糖人为生 。 他是大杂院里 穷孩子们的靠山。 二 妞—八岁 , 刘家祥的 姑 娘 , 疤拉 眼 大哥最知心的小朋友 , 大 名 叫 刘 桂 英。 小结 学校三防设施建设情况幼儿园教研工作小结高血压知识讲座小结防范电信网络诈骗宣传幼儿园师德小结 实—五岁 , 刘家祥的养子 , 一对被枪杀的共产党人的遗孤 。 刘嫂怕拉扯不 大 , 抱到庙里许了愿 , 得个法名叫 “僧保” 。 马德清—男 , 四十 多 岁 , “魏 宅” 的 老家仆 , 慈眉善 目。 七十儿—男 , 十六岁 , “魏宅” 买来的一个孩子 , 后成为马德清的义子 。 许 六—男 , 三十多岁 , 是以织袜子为生的小手工业者 , 胆小 、 老实、 窝囊 。 春 喜—二十多岁 , 从良的下等妓女 , 许六的续妻 , 心眼不坏 , 但常常被病态 』合理所折磨。 小妮儿—九岁 , 许六前妻之女 , 后被刘家祥夫妇要走 , 改名刘桂芝 。 石掌柜—名瑞丰 , 男 , 三十多岁 , 开粮店的小商 , 精明 、 世故 、 有点 自私 , 但 心眼不坏 。 石 嫂—三十来岁 , 石家内掌柜的 , 一个字不识 , 却自以为聪明 , 常被别人当 枪使 。 杨半仙—男 , 四十岁 , 改卖年 画 的 测 字先生 。 小环子—男 , 二十五 岁 , 卖 假 药 的 , 馋、懒 、 不要脸 。 小力苯—男 , 十七岁 , 石家 的 小 伙 计 , 正派 , 没有野心 。 小媳妇—姓周 , 二十多岁 , 小力苯之妻 , 依仗权术 , 曾爬上居委会主任的宝座 。 陈九龄—男 , 二十多岁 , 石掌柜的师侄 , 被抓去的国民党伙侠 , 没文化 , 对社 会上的大是大非分不太清 , 心眼不 错 , 嘴特别好说 。 九嫂子—二十多岁 , 陈九龄之妻 , 心好 、 本份 、 少言寡语 , 遇事儿没主意。 小 曹—男 , 二十来岁 , 小井的 “管片儿”警察 , 后升为所长 , 耿直 、 善良。 大牛子—陈九龄之子 , 五四年生人 , “七零届” 。 大 马—男 , 二十岁 , 街道 合 线 厂的 红 卫兵 , 七六年成为工人民兵 , 表面看 缺点心眼 , 实际是 “光往里傻不庄 外傻” 。 增 福—男 , 二十五岁 , 石掌柜的侄子 , 菜市场卖鱼的 。 老实 , 不会说瞎话 。 小六九—男 , 一九六六年生人 , 二妞 �刘桂英 �的儿子 , 刘家祥的外孙 。 小 宋—男 , 合线厂红卫兵 , 后为工人民兵 。伙 计— “都一处” 饭庄的伙计 , 男 , 三十来岁 。 国民党兵甲、 乙—都是三十来岁 。红卫兵甲、 乙—都是男的 , 十五、 六岁 。四川来京串联的红卫兵—两男一女 。小伙子甲、 乙 、 丙—大牛子在 火 莽 场 的朋友 , 都是男的 , 二十多岁 , 膀大腰 圆 , 浑身力气。 梨贩子—男 , 五十多岁。民警甲、 乙—公安局的武装警察 , 都是男的 ,三十来岁。 第 幕 时 间 民国三十八年 � ! ∀ ! 年 �一 月 二 十一 号—农历惜月二十三—俗称小年下 。 晚饭前后 , 恰是申时尾 、 酉时初 —灶王爷即将升天的时刻 。北平和平解放前夜。 北平 , 小井胡同。 这是一条南北走向的 小 胡 同 。 往 右 走 , 出南口 , 可以奔 娘 娘 庙 , 往 左 走 , 出北口 , 是小市 。 胡同的腰部凹 进去一块 , 成了一片长 方 形 的 小空 场 。 同时 , 使胡同腰部出现了一小段 南北墙 。 舞台选的恰恰就是胡同这个 腰部。 可别小看了这片小空场 # 太平 年间 , 每逢冬夜 , 卖馄饨的 、 卖熟羊 蹄儿的 、卖老豆腐的 、卖灌肠的⋯ ⋯哪 个做小买卖的走进小井 , 不得在这儿 撂撂挑子 , 吐喝几声呢 # 到了夏天 , 空 场上长的那棵老椿树 , 可给老街坊们 点最地场 造了福褛 # 它那大伞似的身板儿 , 洒 下那么大片的树阴凉儿 。 人们端着粥 碗 , 凑到树底下 , 诉说着一天的穷苦 和委屈⋯ ⋯ 正中是七号 。 这是个住着贫苦下 层市民的大杂院 。 院门的顶端 , 用青 砖 、 瓦片砌成的 “五瓣花 ” 的门楼已 经很破旧 , 门板上早年 间 刻 下 的对 子 ∃ “处事留余地 , 存心居自安” 由 于风吹雨淋 , 早已模糊不清 。 院里 , 迎门一堵砖砌的破影壁 。 偏右 , 闪出来的那段南墙上还有 个小门 。 门相上 , 一个搪瓷灯伞闪着 蓝光 。 门框上挂着个小小的瓷牌牌 , 上书 ∃ 魏宅。 这是魏宅的后门 。 包着 铁皮的门板上生满了铁锈 , 看来主人 多少年没有打开过 它 了 。 可 这 些 日 子 , 小门开开了 # 八路军把个北平城 围得铁桶一般 , 魏宅乱了阵脚 # 不远处 , 临时修起的天坛机场上 , 飞机象苍蝇似的 , 飞起来 , 落下去 , 加上来空投物资的运输机 , 整天嗡嗡 声不断 。 八路军的大炮专往飞机场上 干 , 不许跑 % 整个小井胡同也是人心 浮动 。 谁还有心过小年呢 & 穷人们心 里真有一股说不清的滋味 ∃ 苦日子总 该熬到头了吧 & #他们盼着八路军快点 进城 , 但又最好别动枪动炮的—北平是古都啊 # 〔幕启 ∃ 飞机嗡嗡声渐渐远 去 了 。 透 过隐隐沉下去的炮声 , 从胡同北口 飘 来了卖关东搪的苍凉 叫卖 声 ∃ “约 糖 # 约关东搪 # ” 接着 , 南院响起了 一阵祭灶的爆竹声 , 但稀稀拉拉 , 不 成气候 。 少顷 , 爆竹声停了 。 〔刘家祥左手掐着从灶盒上揭下 的 灶 王爷纸像 , 右手拎着一根火筷子走 出 院门 。 这是一个不懂得上愁的人 , 但 这些 日子可真 沉不 住 气了 # 肚里饿 得作不过主来 · ·一 刘家祥 吴 七 〔警察巡长昊七手里捏着一小 打大 红 的纸片子 , 从胡同南口 走来 。 �一眼看见了昊七 �七 爷 # 七 爷 , �凑 过去�不是说傅作义跟八路军拉 上 手 了吗 & 怎么大 前儿 个 夜 里 , 齐化门 外 , 又溜溜地响了一宿的枪呢 & �往四周瞅瞅 , 压低嗓门 �那是自来水 厂 , 二∋ 八师兵变 # 跟傅 作 义 矫 了 刘家祥 吴 七 刘家祥 吴 七 吴 七 杨半仙 刘家祥 杨半仙 这帮孙子⋯⋯ 刘大哥 , 您还没听说呢 # 八路军怕傅 作义压不住碴子 , 叫打开西直门 , 派 两个纵队进城 , 归傅作义指挥⋯⋯ 多么仁义 # 那么傅作义呢 & 傅作义能含糊吗 & 这回 动 真的 了 # �捂住半拉嘴�把二∋ 八师给灭啦 ⋯⋯ 〔此时 , 从北 口隐隐传来了一个 哑 嗓 有板有眼的哼唱声 。 唱词是 “北平俗 曲—门神灶” , 曲调用的是老年间的 “太平歌词 ” ∃ “腊月二十三 , 送神上天 。 祭的是人间善恶言 。 当家人跪倒 , 手举着香烟 ⋯⋯” 吃喝声 ∃ “画儿来 # 卖画 # ” 测字先生 杨半仙穿着个短撅撅的破棉袄从北 口 走来 。 他一只手捂着冻红了的耳朵 , 一只手抓着一卷年画 。 怎么着& 杨半仙 , 不测字儿啦 & �用袄袖子抹抹鼻涕� 吴 巡 长 , 您 圣 明 。 这年头 , 阔主不信命 , 信这个 # �伸出右手 , 用拇指与食指拢成 个 圆 圈儿 �美钞 #大头 # 穷主呢 , 兜里溯子 儿没有 。 刘大哥 , 拉兄弟一把 , 来张 年画 # 杨柳青的 , 地道的卫抹子 。 �把 画打开 �您来这张 # 《庆乐丰年��( · · ⋯ 庆乐丰年 & 嘿嘿 , 我这肚子里都是豆 腐渣 ⋯⋯ ⋯⋯这张 , 您瞧瞧这张 % 《他骑 骏 马 我骑驴 )�( 一 ∃ 瀚止 刘家祥 刘 嫂 杨半仙 吴 七 刘家祥 昊 七 刘家祥 刘家祥 吴 七 昊 七 刘家祥 刘 嫂 刘 嫂 刘家祥 刘 嫂 吴 七 咱自个儿生的 , 命不象咱刘家这么不 济⋯⋯ 大腊月的 , 我不跟你 吵 秧 子 # 吴 巡 长 , 您知道 , �低声 �这孩子 没 爹 没 妈 , 我瞧着心里难受 # 楞说人家是八 路 , 给⋯⋯怎么揍儿了 # �突然想到� 吴巡长 , 听说这孩子是您从监狱里抱 出来 , 搁胡同口的 & �急了 �刘嫂 #刘嫂 ,别介呀 # 您别这么 说呀】好嘛 , �手在脖子上一抹 �您这不 是要我的吃饭家伙吗 & �慌忙举 起 手 里的片子 �得 #我这还有正经事儿 。 丁 局长—丁大头的老太太七十大寿 ,我得去敛份子⋯⋯ �急了 �又出份子 & 他妈的 , 临走还得来个 “爆余 ” , 再楼 一把 。 在街上拣个老太太 , 弄到家里 硬说是他妈 , 办七十大寿 # 大杂院里 一撒片子 , 谁敢不出份子 & 谁敢 儿子 是二∋ 八师的营长 , 跟军统勾着⋯ ⋯ 坐蜡的事 , 都是我的⋯ ⋯ �把一 张 片 子塞到刘家祥手里� 吴巡长 , 我们不跟您过不去 。 �对刘家 祥 �甭理他这碴儿 #接着他 # �大声喊 � 二妞 #二妞 #� 对刘家祥�你把二妞找回 来 , 别让拍花子的 拐 走 。 小 结 实一 , 乖 , 跟妈走 ⋯⋯ �对刘家祥 �不预备点 草节儿 、 料豆儿吗 & 神 马 吃 什 么 & 灶王爷象你似的 , 上哪儿都腿着& 你 不是祭灶呢 , 你是 糊弄我呢 # 刘嫂 , 男不拜月 , 女不祭灶 , 走您的 吴 七 刘 嫂 刘家祥 �端详着年画 �瞧这小驴儿 # 腿上这肉 多瓷实 # 七爷 , 我怎么琢磨 , 都觉着 这条小驴儿 , 它不够我吃一顿的⋯⋯ 什么话呢 # 得 , 您比我饿 # �卷起画 � 刘大哥 , 我服您了 �细着嗓哼唱着� ⋯ ⋯当家人跪倒 , 手举着香烟 。 不求富贵 , 不求吃穿。 好事儿替我多说 , 坏事儿替我隐 瞒 ·“ ” ’ �边唱边走下。 声音渐渐远了 � 七爷 , 头午您猜我奔哪了 & 我奔了趟 北海 # 万一他们空头不准 , 飘过来一 袋呢 & 这么兵荒马乱的 , 您真能打哈哈⋯⋯ 咱们拿杂和面窝头当 块金 砖 , 人 家 �指指小门�拿美国洋面当黄土扬着玩 儿⋯ ⋯ 洋面 & 刘大哥 , 您说什么呢 # 人家 , 便宜坊的什锦火锅 , 苏式盒子 , 仿膳 的栗子面小窝窝头⋯⋯ 凭什么& 七爷 , 凭什么他们吃香的 、喝 辣的 , 咱们肚子饿得山响& 八路军也 真沉得住气 , 小钢炮对着城门一支 , 大梯子一竖 , 北平 , 早拿下来了 ⋯⋯ 〔刘嫂—小名叫凤珍 , 手里领着小结实走出院门 。 �对小结实�慢 着 , 乖 , 瞅 着 道 儿 。 哟里吴巡长 ·“一 �看见了刘家祥 手 中 的灶王爷 �有在大街上祭灶 的 吗 & 你 ‘ 必得出个箍眼儿 # 让我说你什么好 # 没听见打炮吗 & 房塌了砸死我 # 你心眼甭攘得小酒盅似的 里八路军的 炮弹长眼睛 , 不炸穷人 # 刘嫂 , 您这是⋯ ⋯ 上娘娘庙 , 给我们小结实许个愿 · ·一 你净出么 蛾 子 # 大儿子扎了耳 朵 眼 儿 , 活了吗 & �指着自家的后 山 墙 , 对吴七 �轮到二儿子 , 明明是个小子 , 偏叫 “刘 ‘∗头 ,, 。 想一出是一出 ·一�压低了嗓音�再说 , 人家小结实不是 〔刘嫂领着小结实往南 口走 去 。 一 阵 水车轧地的 “吱楼吱褛 ” 响声中 , 水 三儿戴着磨肩 , 脚上系着搭布 , 拉着 水车从 飞口走来 。 水三儿的名字象他 的职业一样 , 也是世袭的 。 到他这辈 +七, 人们只知他姓马 。 他身后拉的那 种水车 , 解放初期还可以看到 。 立身 是个椭圆形的大木匣子 , 匣后底部有 水三儿 昊 七 水三儿 许 六 昊 七 刘家祥 许 六 刘家祥 许 六 个放水的塞子 。 �取下水桶 , 放好水 , 挑到 院 门口 , 冲院里喊� 水 �眼睛近视 , 伏在门垛 子跟前儿 , 掏出石笔 , 在蜘蛛网似的 记号上又添了一道� 水三儿 , 水钱也长吗 & �指砖垛子上的白道 �您瞧 见了吗 & 一 挑水一道 。 老街坊们穷得连水钱都挤 不出来了 # 瞧着这一片片的鸡爪子我 都想哭 # 这是怎么话说的⋯ ⋯ �进院� 〔许六走出院门。 他身穿一件六 成 新 的藏蓝布大褂 , 但大褂太小 , 箍在身 上紧紧巴巴的 , 不管怎么神、 拽 , 底 下还是露着一截 “耍 了 圈 ” 的 破 棉 袍 , 脚下着一双旧毛窝 。 �指指院里 �刘大哥 , 您给 我 听 着 点 +七, 我们小妮儿在炕上躺着呢 。 我乘 着天黑⋯ ⋯省得让人瞅见 ⋯⋯ 您这是⋯⋯ �明白了 �得 , 也好 # 省得 您老想着六嫂于⋯⋯难受 ⋯⋯ 许六 , 不弄份执事 、 响器 & �凄然一笑�您别寒穆我了 , 领个从良 的 · ‘” ” 那也得让老街坊们接接呀 # 甭接 , 她也来 。 论说呢 , 她是我个远 房的表妹 , 您见过 。 她呀 , 就贪着我 老实 , 非跟我不可 , 认头⋯⋯ 六爷 , 您这叫走了桃花运 “·⋯ 吴巡长 , 您这不是打我脸吗 # 您说我 们招谁惹谁了 & 好好的缕着坛根儿开 个小袜子铺 , 告诉修飞机场 , 拆房 # 我们小妮儿她妈那脾气 , 瞒不了您 , 沾火就着 # 把命搭上了⋯ ⋯ �又 要 掉 眼泪 � 六爷 , 我招您伤心了⋯⋯ 不是那么话说 , 您哪 − 我 , 就凭我许 六 , 小妮儿她妈过世不到俩月 , 我从 黄花院里领个从良的⋯ ⋯我不是人 # 孩子小啊 , 什么都甭说了⋯⋯得 , 刘 大哥 , 您受累⋯ ⋯�下 � 昊 七 唉 # 家家有本难唱的曲儿 。 我还得去 敛份子⋯⋯ �下 � 刘家祥 �走到椿树下 , 左手掐紧灶王爷 的 脖 子 , 右手的火筷子指着灶 王 爷 的 弃 子 �还用我说什么吗 &你可都听见了 。 警察局长拣个老太太 , 大伙就得送份 子 。 肚子里一下子豆腐渣 , 得去修飞 机场 。 �越说越气 �告诉你说 , 我那点 关东糖可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 到 天上说几句好话 , 别他妈顺咀胡扯 # � “嚓 ,, 地划着洋火 , 点着纸像 �你要 真有灵验 , 就给傅作义带个话儿 ∃ 刘 家祥说了 , 他要再打 , 他是孙子 # 我 跟你说这些有什么用 %� 用火筷于狠狠 地搅一搅纸灰 �上天 # 滚 �气哼哼地 转身进院� 〔滕奶奶身穿青市布裤子 、 蓝士 林褂 子出现在北 口 。 她的丈夫滕凤山跟北 京有名的 “义贼燕子 李 三 ” 学 过 武 术 , 后到电车厂当工人 。 因领工人闹 事被枪杀在窑台儿 。 她三十几岁开始 守寡 , 膝下无儿无女 。 但 人 穷志 不 短 , 靠作佣人为生 。 人贩子毕五满脸 堆笑 , 手里托着一套叠得非常整齐的 缎于衣裤 , 紧紧地跟在滕奶奶的身后 。 毕 五 �央告着卜一老太太 , 老太太 , 您穿 上 , 穿上 。 三十六拜都拜了 , 可就差 您这一哆嗦了 · ·一 滕奶奶 当老妈子 , 用不着这么打扮我 # 到底 怎回事儿 , 说 , 毕 五 · ·一这么说吧 , 请您去啊 , 借您这个 人使使⋯ ⋯喷 # 还不明白吗 & 您滕老 太太 , 一点就透的主儿啊 # 没见吴巡 长四处撒片子吗 & 丁局长明儿的飞机 票 , 办七十大寿缺个老太太⋯⋯ 滕奶奶 拿我 当他们家老太太使& 毕 五 要不怎么说您有造化嘛 # 全北平城有 这么便宜的事没有& 就看着您的气色 好 #穷 , 可带着股豪横劲儿 。 谁不知道 瞥凤山—滕二爷卿薄于李三”学过 六七吴许 六七吴许 滕奶奶 毕 五 滕奶奶 武术 , 杀富济贫 # 滕二爷活着那阵儿 ⋯ ⋯唉 & 您别走啊 # �追上去�您去享 半天清福 , 完了事呢 , 咱们娘儿俩二一 添作五 , 衣裳归我 , 手饰是您的⋯ ⋯ �’’哗啦” 一声把手里的几件首饰摔在 毕五身上 �滚 #老太太不那么下三烂 , 不干让人戳脊梁骨的事 # 给丁大头当 妈 & 我要有他这路缺德儿子 , 一落草 就掐死他 # 啧 − 给脸不要脸不是 & �要翻脸�知道 毕五是千什么的吗 & 你跟你爸爸一路货 # 拐实人口 , 私设 毕 五 滕奶奶 毕 五 水三儿 毕 五 水三儿 毕 五 水三儿 毕 五 �打断 �告诉你 # 老毕五 , 七品 , 管着 刑滇司 , 专往紫禁城输送太监 # 给丁 大头当妈 & 你没他妈这个 命 # �弯 腰 拣着地上的假手饰 �滕 凤 山 , 一个臭 开电车的 , 领工人闹事⋯ ⋯实话跟你 说 ∃ 毕五 , 一个片子 , 绑 , 窑台儿 # 好小子 # 闹了归齐是你打的黑枪⋯⋯ �扑上去抓毕五的脸 � 〔此时 , 水三儿挑着水桶走出院门 。 怎么着 & 想动劲儿 & �伸手抓住 滕 奶 奶的两只腕子 �耶 我还真 没细端 详 过你 。 隔着头二十年 , 你必是个顶俏 实的小娘儿们⋯⋯ �一眼看见 了水 三 儿 , 手松开了�水三儿 & 三爷⋯⋯ �搁下水桶 �你还认识我 & �被逼得往后退 �谁不认识您呢 # 这条 水道是您的世袭⋯ ⋯ �威严地 �我骂你几句 别 # 别介 # 您骂起来 , 四六联 , 长短 句 , 三天三宿不带重样的 。 您这嗓门 话匣子似的 , 我呛不住⋯⋯ 撅过来 , 我踢你两下 # �带着哭腔 �三爷 , 别介呀 # 您是滕二 爷的真传 , 您这腿铁棍子似的 。 谁不 知道您“金钩马”呀 # 我值不得您一踢 水三儿 �打蓄似的 �扇 # 自个儿扇 自个儿的嘴 巴 # 〔毕五开始抽自己的嘴巴 。 水三儿 使劲 # 滚 # 毕 五 �%%备走忘不了地上的手饰 �假的 , 假的 也有用项 。 �下� 水三儿 师娘 , 您这么满世界给人家 当 老 妈 子 , 多业障丈我起小就没娘 , 师父救 过我的命 , 我养着您⋯⋯ 〔刘家祥从院内走 出 。 刘家祥 谁 &师娘 #您打门 口过怎么不进门呢& 滕奶奶 你拉家带口 的 , 也不够嚼谷 ”一 刘家祥 师父是为大伙把命搭上的 。 我再不够 嚼谷 , 也不能短了您的嘴⋯⋯ 滕奶奶 甭打咕 # 你歇班俩多月了 , 弄着一群 孩子 。 三儿 , 我跟着你⋯⋯ 刘家祥 三哥 , 那 , 那师 娘可 就交 给 您了 。 �对滕奶奶� 等缓过这阵儿 , 我让二 妞去接您⋯⋯ 得 , 我先去迎迎凤珍 。 〔水三儿拉着水车 , 三人往南口走去 。 〔疤拉眼大哥肩挑着画糖人的 挑 子 , 手领着二妞从北口走来 。 这种画糖人 的 , 现在早已看不到了 。 挑子的一头 是个炭火架着的铁勺 , 勺中有蜜状的 糖汁 , 另一头是个方形木柜 , 柜面上 画满了各种鸟兽器皿的图形 。 中央一 个转针 。 小孩儿花一分钱可转转针一 次 , 针指到何物 , 画糖人的便用热塘 汁为你 画 出 何 物 。 疤 拉 眼 大 哥与 二妞 , 刚与别人打过架 。 身后 , 小孩 儿 的唱骂声还在响—他们在拿疤拉眼大哥的生理缺陷 取 笑 ∃ “疤 拉 眼 , 去赶集 , 买个罗 卜象个梨⋯⋯ ” 疤拉眼大哥 �放下挑子 , 抹 抹 嘴 角 的血�二 妞 , 下回别惹他们 , 那是 “正德和” 的少掌柜的 , 家里开着金店⋯ ⋯ 二 妞 我没惹他们 # 疤拉眼大哥 , 你的嘴让 他们打破了 。 疤拉眼大哥 不要紧 , 你看 , �用袄袖 子 在嘴 上一抹 �不破了吧 & 二 妞 疤拉眼大哥 , 你什么时候才给我画那 个灯笼呢& 老没功夫吗& 疤拉眼大哥 二妞 , 你是个乖孩子 。 你看 , 孩 子们拿一分钱 , 上我这儿一转 , 什么 也没转着 , 我就给他一小块搪 。 可要 是一转 , 转上个凤凰、灯笼伍的 , 不是 得用我好些搪吗 & 我这一天就如同白 千 , 就得挨饿 。 二妞 , 你有妈 , 我谁 都没有 。 谁疼我呢 & 二妞疼我⋯⋯ 二 妞 疤拉 眼 大 哥 , 你 什么时候才能吃顿 饱饭呢 & 疤拉眼大哥 你听 , 城外头不是 打 炮 呢吗 & �小声地�八路军一进城 , 穷人就能吃 饱饭了 。 �坐在柜后 , 用几根铁丝 开 始 编个罩子 �年头是得改 啦 # 街 上净是 抢吃的 。 这不 , 卖白薯的黄大爷让我 帮他编个铁罩子 。 �猛然想到 �哎 , 他 给了我两块烤 白薯⋯⋯ �从座下取出� 二妞 , 给你一块 # 〔二妞接过白薯 , 笑了 。 疤拉眼大哥 甜吧 & 二妞 , 你这么机灵怎么不 让你妈送你上学呢& 金鱼池东边 , 金 台书院 , 门脸儿可大了⋯ ⋯ 二 妞 上学得给校长送戒指 、 蒲包 “一 疤拉眼大哥 噢 # 那是上不起 。 〔杨半仙哼唱着那套 “太 平 歌词” 又 转回来了 。 他走到二妞跟前儿 。 杨半仙 �盯着二妞的白薯 , 咽了口唾沫 �吃什 么呢 , 二妞 & �咬了咬 牙 , “啪” 地 往二妞的白薯上阵了口唾沫 � 二 妞 干什么你& 白薯脏了 , 你赔 我 # �把 白薯扔在地上 , 哭了� 〔杨半仙拣 起 白薯 , 掸掸土 , 大 口吃 起来 。 疤拉眼大哥 你这么大个人 , 抢孩子吃的⋯⋯ 杨半仙 �眼一翻 �我不要脸嘛⋯⋯ 疤拉眼大哥 �把自 己 的白薯递 给二 妞 � 二 妞 , 不哭 , �不知怎样哄二妞 , 随手 从地上拣起个蜗 牛 �二 妞 , 你听我给 你唱 ∃ “水牛 , 水牛 , 先出特角后出 头 嗬晦 # ” 二 妞 冬天 , 水牛是死的⋯ ⋯ 疤拉眼大哥 啊 , 对 # 水牛 也 怕 冷 。 �从 兜 里掏出几个烟盒叠成 的 三角 �二妞 , 给 你 # 三 角 。 “骆驼” 的 、 “红士” 的 、 “老刀” 的 · · , ⋯ �挑起挑子哄二 妞进院� 〔卖假药的小环子 , 怀里 揣着一把醋 壶 , 袄袖子里掖着一把筷子 , 满面春风 地走来 。 他的衣裳又油又脏 , 胳膊上 搭着一件破旧的美国夹 克 。 在 他 身 后 , 一位 “都一处 ” 饭庄的伙计不远 不近地跟着 。 小环子 哟 − 杨半仙 # 杨半仙 嗜 # 小环子 # 小环子 �旁若无人�你猜今儿我 奔 哪 儿 了 & “都一处” % 马莲肉、 晾肉面筋 、 三 鲜烧麦⋯ ⋯嘿 # 东西 , 地道 # 我憋了 多少 日子啦 # 杨半仙 就您这身打扮 & 小环子 我借了件褂子呀 # �抖楼开衣裳 � 美 国夹克 # 这年头 , 看出来没有 & 先落 挂好下水再说 #靠他妈卖假药 , 连豆汁 都喝不上⋯ ⋯ �从怀里掏出醋壶 � “都 一处” , 老字号 # 您瞧瞧 , 醋壶都是 景德镇的⋯⋯ 伙 计 �往前凑凑�您让我跟到哪儿拿钱呢& 小环子 八路军快进城了 , 听见没有 & 改朝换 代 , 不都得乐乐吗 & �一拍胸脯�这是 正经照顾主儿 , 甭那么认识钱 # 伙 计 有您这样的照顾主吗 & 吃完饭抬屁股 就走 , 临完了还抄我们一把醋壶 、 掖 走一把筷子 。 小环子 �拍着伙计的肩膀� 这么着得了 , 今 儿个呀 , 算你请我 , 明儿个呢 , 我请 你 # 咱哥 俩 奔 “丰泽 园” # 再不 , “又一顺” , 手抓羊肉 # 你点字号 。 啧 # 不 放心 不是 & �从 怀 里掏出一 个玻璃面的小纸盒 , 上系红绸条� 你 带着这盒人参⋯⋯ 秋 ∃ 计 一 。锐卿邀小盒 , 着都不春勃魏在了地上 � 吼 人参& 少玩这套 # 香菜根儿 # 香菜疙 瘩 # �劈手夺过醋壶�算我们掌柜的倒 霉 # �转身下 � 杨半仙 �轻轻一脚把小盒踢开 �得 , 我又学会 一招 。 �下� 〔小环子弯腰拣他的 “人 参” 。 刘 家 祥与刘嫂领着小结实从南 口走来 。 昊 七肩膀上搭着一打袜子从北口走来 。 吴 七 您来双袜子穿& �看清是刘家祥 �哟 # 刘大哥 & �缩回手 � 刘家祥 撒片子带卖袜子 & 昊 七 就这一回 。 再干 , 不是人养的% 一帮 大兵把绒线铺给抢了 , 我拣了一打袜 子 , 说瞎话是孙子 # 都是穷挤的⋯⋯ 孩子的事办完啦& 刘 嫂 我看那老道许是饿迷糊了 。 在小结实 脑袋上摸了摸 , 告诉赐个 法 名 叫僧 保 , 就给打发回来了 。 糊弄人 # 小环子 �看见了小结实 , 眯缝着眼睛凑过来 , 话里有话地 �哟 # 小结实长这么大啦 & �狡诈地瞧瞧吴七 � 吴 七 �要溜 �得 , 刘大哥 , 忙您的 · “⋯ 小环子 �一把抓住吴七的胳膊 �七爷 , 您别走 啊 # �笑里藏满讹诈�七爷 , 您胆儿可 够大的 # 吃着锅里占着碗里的⋯⋯您 把小结实搁胡同口 那 阵 儿 , 他 也就 三 、 四岁 , 啊& 昊 七 �惊慌地�你 , 你打算怎么着 & 小环子 您真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 # 您不得 有份意思吗 & �又用眼瞄瞄刘嫂 � 刘 嫂 小环子 # 就算是这么回事 , 有能耐 , 你就施展 # 我是锁子儿没有 。 你小子 逮缝儿就下蛆 # 阎王爷要不是打吨 , 他不会给你披上张 人 皮 # 小 结 实 , 走里 �领小结实进院� 小环子 都是久在街面上混的 主 儿 , 但 分 有 辙 , 我不办绝户事儿⋯ ⋯ 吴 七 这么着 , 您来两 双 袜 子 使 , 行不 & �递过袜子�这是怎么话说的 ⋯⋯ �下� 小环子丫嗽嗽抹子�刘大哥 , 唯拯灿咖 您管 刘家样 小环子 马德清 七十 ,比 马德清 七十 , −七 马德清 七十 , −匕 七十 ,比 马德清 马德清 七十 , .七 马德清 我顿神面吧 # 您哪么给我弄包花生仁 呢⋯⋯ �抬腿往院里走 �我那 +/ , 耗子药兴许 还有几包 。 �下 � �紧跟其后 �您别那么说呀 # �进院 �您 哪能⋯ ⋯ �下� 〔魏宅的后门 “吱 ” 一声 开 了 , 老仆 马德清提着个灯笼 , 走 出院门 。 �举灯照着门坎儿 � 三少爷 , 迈门坎 儿 。 〔魏家三少爷七十儿一身公子哥 的 打 扮 , 走出小门 。 �目光中充满惊恐�马爷 , 您送我上哪 儿 & 上老姑奶奶家呀里 �声音在颤抖 �您冤我 # 您领我上坛根 儿⋯ ⋯ �突然 “扑通” 一声跪下� 您干什么 & 哪有主人给奴才下跪的 & 刚才我都听见了 # 他们干 吗 要 弄 死 我& 〔马德清 “扑” 地吹灭了灯 笼 , 匆 忙 关上了魏宅的小门 。 当着外人的面 , 我是三少爷 , 可关起 门来 , 我是最下等的奴才⋯⋯就您一 人对我好⋯⋯ 起来− 你起来 # 听话 , 我都告诉你 。 〔七十儿站起身。 把你买进魏宅那天 , 不是抡开了吃了 一顿嘛 # 还记得这当子事吧 & 魏秃子 跟大伙说 , 你是他的老儿子 , 刚从苏 州接来 。 客人里头有个天津伶子 · · , ⋯ �不住地点头�顶大俩眼珠子 & 对 , 就是他 # 那是人寿保险公司的经 理 。 吃着饭魏秃子就给你在保险公司 保了险 。 月金五十 , 保到六十岁。 你 爸爸—魏秃子这个老王八蛋后天的飞机票 , 今儿个晚上让我领你到坛根 儿 , �从怀里掏出个纸包�就用这块槽 子糕⋯ ⋯你一死 , 明儿早上他们就到 保险公司 , 明白了吧 & 躺 马德清 石掌柜 七十儿 马德清 七十儿 马德清 石 婶 小力苯 石掌柜 石 嫂 石掌柜 陈九龄 石掌柜 陈九龄 石 嫂 石掌柜 石掌柜 陈九龄 石 嫂 石掌柜 小力苯 石 嫂 石掌柜 石掌柜 陈九龄 石掌柜 陈九龄 石掌柜 兵 甲 〔七十儿 “扑通 ” 又跪下了 。 七十儿 # 起来 # 别让我着 急 。 �哆哆 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卷票子 �这点钱 , 你带着 。 走 # 快走 # 那 , 您呢 & 甭管我 # 我另有奔头 。 �深情地 盯 着 七十儿� 我马德清半截人土的人了 , 没有家小。 日后你要有个出头之日呢 , 惦记着回来看看我⋯⋯ �突然叫了一声 �爸爸—走 # 快走 # 〔俩人分南北不 同方向下。 半 晌 , 石 家内掌柜的—石嫂从大杂院里走了出来 。 她往四 下 里 望 了望 , 见没有 人 , 往前挪了两步 。 �轻声嘟嚷着�黑小子 、 白小子 , 坐在 炕上吃饺子 。 �嗽了嗽嗓子 �黑小子 、 白小子 二 ’ ‘” 〔石掌柜从院内走 出 , 这是个好心的小 商人 。 �几步跨到石嫂身边�今儿刚几儿呀 & 叫孩子都是三十晚上 # 大节下的给人 添堵 ⋯⋯ 我这不是先练练吗& 德性 # 成天修飞机场 、 挖战壕 。 这心 , 老提 溜到嗓子眼上 , 有孩子 & 鸡都他妈下 不了蛋⋯ ⋯ 命 上辈子办了缺德事 , 绝户 − 打进 了你们石家的门 , 就⋯⋯ 〔此时 , 路灯 “喇 ” 地灭了 。 得 , 又他妈停 电了 。 你磨叨 、 磨叨 # 我不比你烦 & 开粮店的 , 眼看着就得 吃豆饼⋯⋯ 赖谁呀 & 好容易发上一盆面 , 几个臭 当兵的 , 生在护子上给贴着吃了⋯⋯ 把兵驻在老百姓院里⋯⋯我恨不得活 埋了他们 # 〔国民党兵甲、 乙手里拎着一个 大 号 的发面盆走出院门 。 石掌柜 # 要调防了 。 您待弟兄们真不 含糊 # 弟兄们还真舍不得走 。 官差不 自由啊 , 没办法 , �举起手里的面盆� 带着它 , 算留个纪念 。 明儿见 , �下� �立刻装出笑脸 �明儿见 # 老总 , 明儿 见 # �见大兵已走远 �发面吃了 , 连盆 都带走 # �咬牙切齿地 �明儿见& 明儿 八路军进了城都剐了你们 − �猛 然 想 到 �怎么又换防呢& �对石嫂 � 小 力苯 在家吧 & 在 。 �对院内喊�小力苯 % 小力苯 # 〔石掌柜家最得宠的伙计小力 苯 , 边 系着大襟上的扣子 , 边从院里奔出。 师娘 , 叫我 & 小力苯 , 瞧这劲头 , 八路军一时半会 儿进不了城 , 咱们得留点后手 # 你到 柜上盯着点 , 他就是给一车金豆子 , 那包大米也不能出手 # 记住啦& 走 # 马上 % 〔国民党伙侠陈九龄身穿又脏又 破 的 下等兵军装 , 从南 口走来 。 �嗓门顶大�师叔 # 师婶 # 小九& 你他妈还穿着这身老虎皮哪 & 我们掌柜的家两个伙计 , 非去一个不 可 # �小声地�师叔 , 邓宝珊 、 张东荪 从西直门出城了 # 张东荪& 燕京大学的教授啊 # 傅作义的代表 。 �听到远处传来隐隐的炮声 � 又 开 炮 了 。 小力苯 , 去年那拨米 , 我们处长 让补的发票呢 & �递过发票�师哥 , 老规 矩 ∃ 0 1 斤一 包的按 2 1斤开的 , 十块钱一包 的 开 成十二块⋯⋯ 小力苯 , 再往宽了开点 , 小九不也有 点落头吗 & 那哪成啊 # 八路军快进城了 。 八路军才不许贪污揩油呢 # 唉 # 你糊涂蛋 # 那你们处长这是怎么 开的& ∃八 3 晚 陈九龄 石 嫂 陈九龄 许 六 那 当然了 # 人家是处长 。 谁不想吃点 好的 , 喝点好的 #您说对不对 , 师婶 & 凭什么许他不许你 & 问问他 # 师婶 , 您真会疼我 。 我活腻歪了 & 一拍手枪 , 军法处 闹着玩的 & 〔众人进院 。 小力苯往北口走去 。 〔从良妓女春喜跟在许六身后从 南 口 走来 。 当走到老椿树下边时 , 春喜犹 豫地站住了 。 �无可奈何地� 你这 会儿 后 悔 还不 晚⋯⋯我穷 , 穷得一个屋子四个奋晃 春 喜 许 六 抽他 # 抽他兔怠子 小环子 �嘻嘻笑着把脸伸到春喜面前� 对 # 大妹妹 , 抽 # 你这小手往我脸蛋上乖 这么一下 , 小环子对得起你 , 半年不 洗脸⋯⋯ 〔春喜哭着奔进院门 。 许 六 �伸出他那从没打过人的手 , 凑到小 环子面前 , 使了半天劲 , 但巴掌最终 乖在了 自己的脸上 � 许六 , 你怎这么 没骨头啊 #人家骑到你脖子上拉屎 , 你 都不敢挪挪地方 #� 蹲在地上掉眼泪� 〔众人拉着许六进院 。 小环子 别介 − 六爷 , 别介呀 # �嘻嘻笑着往 南口走去� 〔小结实咬着手指头 , 怯生 生 地站在 门口 , 毕五手里举着串糖葫芦 , 从北 口走来 。 毕 五 ( 来 # 小结实 , 来呀 # 糖葫芦 , 白海棠 的⋯⋯ �下 � 春 喜 小环子 许 六 小环子 刘家祥 刘 嫂 �真挚地� 穷 , 我不怕 。 只要离开那 个地方 , 我就算是个人了⋯⋯可是 , 你得给老街坊们透个话儿 , 谁也不许 小瞧我 # 谁要是揭我的短儿 , 我可什 么都千得出来 # 你放心 , 除了刘大哥一家子 , 没人知 道 。 往后 , 是事我都依着你 。 可有一 样⋯⋯你得待我们小妮儿好⋯ ⋯ 用我起誓吗& 我也是从小没妈 。 我今 年才二十四 , 日后准能生养 。 多了不 要 , 就要一个小子 。 一儿一女 , 多么 好呢 # 〔小环子用洋火棍剔着牙缝 , 走 出 院 门 。 许六 & 六爷⋯⋯这是⋯⋯ �凑到春喜 面前 , 辨认出� 哟 # 这不是春喜吗 & �一拍大腿 , 嗓门顶大� 从良啦 &喝 # 啧 # 有意思⋯ ⋯六爷 , 明儿 , 明儿往 后 , 我就得千瞧着啦⋯⋯ �不知所措地� 小环子 − 小环子⋯⋯ 〔满院的人闻声涌出院门 。 �兴奋得手舞足蹈� 六爷 # 您真是好 眼力啊 # 春喜 , 春喜那真是另有一股 劲儿 # �眯着眼 , 摇 着 头 , 赞 叹 连 声 � 啧 ∃ 啧 # 小环子 # 你是人不是 & ’一 〔刘嫂 、 石嫂纷纷去劝慰春喜 。 许六 # 你怎那么窝囊&+ 舟禅长手吗 & 产奢 众 人 水三儿 众 人 小力苯 水三儿 石 嫂 石掌柜 春 喜 许 六 4’+ 、结实被引走 。 接着传来了 毕 五咬 牙切齿之 声 ∃ “小 兔 患子 # 来吧 , 你 。 ” 恰在此时 , 水三儿从南 口过来 , 听到了小结实的哭嚷声 。 �对着大杂院狂喊 � 刘嫂 # 刘嫂 # 小 结实让拍花子的拐走褛 # 老街坊们% 小结实让拍花子的拐走哄 # 〔院里人除石嫂与春喜之 外全都涌 出 院门 。 许六跟在大家身后 。 �急切地呼喊� 小结实 # 〔人们正欲追赶 , 突然从左侧 传 来了 “哗哗”的流水声 。 �站住了� 谁把我的塞子拔啦 & 操他 穷舅舅的 , 谁把我水车的塞子拔啦 , 小环子 , 你站住 # �追下 � 〔石嫂风风火火地从院内跑出。 许六 # 许六 − 春喜喝了取灯儿啦 , 春 喜喝了取灯儿啦里 〔春喜披头散发的从院内奔 出 。 �抓住许六的胳膊 � 我受不了啦 # 我 喝了 , 喝了取灯儿啦 # 我想活 , 可这 个世道 , 不让我活⋯⋯ �手足无措 , 跺着脚 � 不能喝 % 取灯 儿那东西不能喝 # �惊慌地� 快 # 灌 # 灌肠子 # 〔人们七手八脚地把春喜拖 进 院去。 〔杀%5时 , 小空场上一片宁静 。 〔远处又一次传来了嗡嗡的 飞 机声和 解放军的炮声 。 〔稀疏的爆竹声和卖搪瓜的吃 喝 声更 加苍凉 。 〔突然 , 路灯 “喇” 地亮 了 。 随 着一 串清脆的叫卖声 , 小力苯矫健的身影 闪进了小井胡同 。 小 力 苯 的 喊声象 一阵春雷炸响在北平的上空 。 看报 #看报 #看平明 日报 、 华北日报 # 看傅作义将军发表文告 ∃ 北平和平协 议签字生效 # 看报 # 看报 # 〔小井胡同的老街坊 们一 齐 涌 出 街 门 。 小力苯胳膊上搭着报纸 , 臂系 “工 人纠察队” 的红袖章 , 对老街坊们柔 和地笑着 。 �惊喜交集 � 小力苯 % 合着你是 , 您 是⋯ ⋯ 〔不知哪家的公鸡不分时辰 地 叫了起 来 。一声鸡啼 , 引得满城的雄鸡齐唱 。 〔隆隆逝去的飞机声⋯⋯ —幕 落 第 二 幕 时 间 一九五八年夏末秋初 。 黄昏。 一晃 , 九年过去了 。 老街坊们赶 上了大跃进的一九五八年 。 这是一个 梦幻般的年代 。 整个夏秋 , 小井都沉 浸在一片狂热之中 。 人们被那明天仿 佛就能出现的共产主义吸引住了⋯⋯ 小井胡同七号 。 这是一座普普通通的大杂院 。 正面是 两间东房 。 一间住着刘家祥一家 , 一 间住着陈九龄夫妇和他们的大牛子 。 靠着许六家的南墙山是街门 。 门里那 个砖砌的破影壁早就拆掉了 。 透过不 大的街门 , 可以看到空场里那棵大伞 似的老椿树 。 南房只有一间半。 一间 住着 许 六 一 家 , 剩下的半间堆放着 疤拉眼大哥留下的一些东西 。 东房与 南房虽说都较矮小 , 但因经过修缮 , 显得并不寒掺 。 北房住的是石家 。 石 家是房东 , 住房自然要宽绰一点 。 遗 憾的是 ∃ 房子好象是哪位大家主的过 厅改成的 , 表面看前廊后厦 、 四粱八 柱 , 可总让人觉得房 子 不 规 矩 , 不 受看 。 北房与东房之间有个小小的夹道通往里院 。 说是里溪, , 卖际上仅有 景点地场 ∀吉 文 处夏 刘 嫂 九嫂子 刘 婚, 九嫂子 二 妞 刘家祥 小媳妇 刘家祥 石掌柜 石掌柜 人嫂众刘 二 妞 石掌柜 两间不大的东房 。 一间堆着石家用不 着的杂物 。 一间留给小媳妇 。 院里 , 贴着刘家的北墙山 , 在夹 道口 新安了个自来水龙头 。 整个大杂 院的气氛让人感到千净、轻松 、和美 。 往远处看 , 是刚刚落成不久的一 所中学 。 红砖楼壁上 , 是一条分两行 横书的大标语 ∃ “教育为无产阶级政 治服务 、 教育与生产劳动相结合 。 ” 标语的前半条隐进侧幕里 。 〔幕启 ∃ 学校里正在教唱歌曲 《毛主席 来到咱农庄》。清脆悠扬的童声齐唱飘 进院里 。 院里的老街坊们正在召开居 民小组会 ∃ 刘家祥 、 刘嫂 、 石掌柜 、 许六诸人散坐在小凳 、 马札上 , 两位 新人物也坐在人群里 。 那 个 低眉 敛 首 、 手中纳着鞋底子的女人是陈九龄 的妻子 , 人称 “九嫂子 ” , 另一位嘴 角含笑 , 很有心计的小媳妇姓周 , 是 小井胡同正在升起的一颗 可 怕 的 新 星 。 〔那个年代 , 开会 之前 时兴唱歌 。 今 天教唱的是 《社会主义好》。长成大姑 娘的二妞站在廊子前 , 作教歌员 。 〔半晌 , 学校里的歌声停住了 。 �抖抖手里的歌篇 � 听听 # 人家唱得 多齐齐 # 石大爷 , 我说您一句 , 您别不 爱听 , 您呀 , 词儿也对 , 调儿也对 , 可就不是一块儿的。 末了 一 句 应 该 是 ∃ �唱 � “全国人民大团结 , 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 , 建设高潮 # ” 姑娘 , 我这嗓子象截儿小烟筒似的 , 它别不过弯儿来 。 真要是买东西还凑 合 ∃ �喊 �别夹塞儿晦 #二妞 , 你就⋯⋯ 您又来啦− 解放都九 年 了 , 还 二 妞 呀 , 刘 ‘�头呀⋯ ⋯ 桂英 # 刘桂英 # 石大爷下回再不长记 件, (资叫石大爷的小冬肠少歪子 · �站起身 �桂英 , 今儿就教到这吧 # 上 边说了 , 头 “十 · 一” 呀 , 这个歌大 伙都得唱会了 。 头午 “片儿” 上开了 会 , 大伙兴许都听说了 。 �从兜 里 掏 出块小白布 �炼钢献宝这事呢 , 咱们七 号得了 白旗 。 根儿就在春起整风那阵 儿煮了夹生饭 , 院里不团结 。 大伙都 瞧见了 , �指指身边的小媳妇 �整风领 导小组给咱们派了个人来 ∃ 街道合线 厂的负责人 , 有文化 , 丈 夫 是 志 愿 军 。 �对小媳妇 �小周 , 你站起来 , 让 大伙瞅瞅 # 〔小媳妇站起身 , 把自来水笔 斜插 在 大襟上 , 对大家笑着 。 咱们院 , 人多 。 齐齐了不容易 。 他九 嫂子 , 小九呢& 跃进去了 。 又盖十大建筑 , 又砌小高 炉 , 忙 。 石嫂呢 & 石嫂没来 & 昨儿个她跟我要了股五色 �6 7 89 �线 , 许是奔娘娘庙拴娃娃去了 。 〔远处的天空里突然闪出一片 红 光 , 接着胡同里传来了报喜的锣鼓声 。 人 们纷纷在街门 口涌去 。 准是大井 # 大井出钢了 # 大井上去了 , 小 井 怎 么 办& 老街坊 们 , 咱们七号不能老拖小井的后腿 , 得赶紧想主意 · ·一 是啊 # �急得直搓手 �这不是要人的好 看吗 # �焦急中一眼看见了 街 门上的 镣吊儿 �晦里怎么把它忘了 。 �走上去 就往下卸� 唉 # 那能有几两铁 # 刘嫂 , 还是得在 土炮上打主意⋯⋯ 土炮& 哪有土炮 & 是这么回事 ∃ 昨儿个石大 哥 提 了 个 头 , 说咱们间壁呀 , 是前清的炮局 。 ’ 屋子底下兴许埋着土炮 。 可要是挖炮 呢 , 就得扒房⋯ ⋯ 〔邻院传来了人们竖 梯 子 上 房 的 喊 石攀柜 声 , 接着 , 砖头瓦块落在 地 上 发 出 “哗哗 ” 的响动。 听听 , 五号动手了 # 这事儿我也是听 别人说 。 这几间破南房呢 , 是我的 。 可为了大跃进 , 就是割 �%8� 我身上一 块肉 , 我要是眨巴一下眼睛 , 那叫我 跟政府二心 。 �为难地摊开双手 �可这 南屋里 , 一间住着许六一家子 , 那半 间呢 , 搁着你疤拉眼大哥的东西 。 眼 看着志愿军就都归国了⋯⋯ 石大哥 , 这回可是政府用着咱们了 。 甭含糊, 人都得有点良心 。 从打记事 起 , 见过这么好的政府没有 & # 三反 五反 、 镇压反革命 、 枪毙毕五 、 公安 局帮咱们登报找小结实 · , ·⋯ 政府对咱们 , 那是一百一 − 可扒房这 事儿 , 得细合计合计。 不能有枣没枣 都打一杆子 。 刘婶 , 还是先到房管局看看这片的蓝 图 。 这房子底下要是 装过 下水道 , 就不能有土炮 , 没有下水道呢 , 兴许 有门儿⋯⋯ 〔邻院扒房的响动更大了 。有人在喊 ∃ “躲开 # 躲开% 一、 二 、 三 、 拽 % 拽 ⋯⋯ ” 石嫂满面春风的奔进院门 。 哟 # 开会哪 # 又奔娘娘庙啦 & 娘娘庙早扒啦 。 我听吴七说 , 油篓胡 同有个四十八岁的娘儿们添了个大小 子 。 落草就八斤半 # 我去访访⋯⋯我 今年三十九 , 还有九年的盼儿⋯⋯ 〔许六家的屋门 “呕” 地被推 开 了 。 但只听屋门响 , 不见人出来 。 �小声问刘嫂�谁呀 & 春喜 。 从打整风跟石嫂撕破了脸儿 , 俩人一直不过话 。 《转对 许 六 �甭 言 语 , 不是冲你 # 〔许六屋中 , 春喜 “啪” 地拧并了 收 音机 , 歌声传了出来 ∃ “年年我们要 唱歌 , 比不上今年的歌儿多⋯⋯ ” 石 嫂 �脸一搭拉 , 对许六屋中甩过句闲话 � 找不自在就说话 − 谁也甭想压谁一头 子 ·” ’ ‘ ’ 石掌柜 石 嫂 许 六 刘家祥 小妮儿 许 六 石掌柜 九嫂子 春 喜 石掌柜 嫂嫂嫂石刘石 春 喜 小媳妇 刘 嫂 刘 嫂 刘家祥 你少搭碴儿 # 住街坊还是闯光棍& # 小井快搁不下 她了 % �只好站起身 , 往自家屋门口靠过去� 你小点声行不行& 这儿商量事呢⋯⋯ 〔屋内的收音机 “哗 ” 的一声反 倒 更 响了 。 此时 , 许六的女儿小妮儿颈系 红领巾 , 手里拿着几张 《北京晚报》 走进院门 。 刘大妈 % 大井出钢了 # 区长都来啦 # 拿着大红花⋯ ⋯ �说得高兴 , 手 里 的 报纸 “哗 ” 地掉在了地 上 �哎 呀 # 我 光顾看出钢了 , 报纸忘了卖了。 这勤 工俭学⋯⋯我妈又得打我 · , ·⋯ �要哭 � 小妮儿 , 别哭 # 晚报好卖 , 倒给石大 爷 # 石大爷包园了 。 �抓过 报 纸 , 从 兜里掏出一把硬币 , 往小妮儿手上倒 着 �接着 # 二分 、 四分 、 六分 · ·一 〔春喜呼地冲出屋门 , 几步镣到 众 人 面前 , 手指头戳着小妮儿的鼻子尖。 �厉声 �把钱给人家 # 乖乖地给人家 # 听见没有& 〔小妮儿老老实实地把钱倒回石掌 柜 手里 。 �苦笑着�您对我们两 口子怎么这么大 劲头⋯ ⋯ 现眼的玩意儿 #� 狠狠地在小妮儿的屁 股上乖了几巴掌。边打边拽咧子�我叫 你满世界跑去 # 你跑蟠桃宫 、 跑娘娘 庙 , 跑到哪儿你也是吃货 # 养个鸡还 能下蛋呢 , 养你千什么 & 你一点好心 眼都不长 ⋯⋯ 〔石嫂蹭地站起身 , 被刘嫂一把按住 。 你别神碴儿 。 小妮儿她妈 , 这可就是你的不是了 。 孩子勤工俭学大跃进去了 , 你这么又 打又骂的 , 搅得四邻八家不安⋯ ⋯ 小 曹 石掌柜 小媳妇 二 妞 曹嫂小刘 石 嫂 �发现民心可用 , 甩开刘嫂凑上去�刚 才你冲谁拽咧子呢 & 春 喜 冲谁拽咧子 & 这儿没你说话的份儿 # 石 嫂 怎没我说话的份儿 & 你把话说开嗤 # 春 喜 盐打哪儿咸& 醋打哪儿酸 & 甭架着秧 子欺负我一个人 # 小媳妇 �威严地咳嗽了一声 �咱们 七 号 的 问 题 , 不是一天两天了 。 整风不光没整 出团结 , 倒整出了疙瘩 。 一个院上不 去 , 就拖了小井的后 腿 , 小 井 上 不 去 , 就拖了区里的跃进 − 咱 们 这 个 会 , 就是补课 , 有话摆在桌面上⋯⋯ 春 喜 春天街道整风 、 自我教育 , 我在会上 说了句 ∃ 石嫂 , �手一指房檐下的燕窝 � 你不该为了这窝燕子反对轰麻雀⋯ ⋯ 石 嫂 谁反对轰麻雀 & 那是一群性命儿 # 轰 得老燕子不敢落脚喂食儿 , 小燕就得 饿死 # 春 喜 那你就骂我绝户 & 人 在 气 头 上 , 话 不好听 , 我回了她一句 , 不定谁绝户 呢 里好 , 你就真办开了绝户事儿。 你 跟我们小妮儿怎么说的 & 当着大伙 , 说 # 石 嫂 �理屈嘴不软 �孩子这么大了 , 不用别 人说 , 她什么都懂⋯ ⋯ 春 喜 懂 & 都是你教的 �伤心地�我跟许六 九年了 , 我是没生养 , 怨我吗 & 你们 两 口子 , 肚里那盘小九九谁不清楚 & 出主意扒房 , 哼 # 街面上刚哄嚷 0 间 以上的私房交公 , 你们那房整 : 间 # 割你一块肉不嚷疼 & 会说的不如会听 的 # �一巴掌抽在小妮儿身上 �屋去# 往后我天天揍你 # 〔派出所小曹身穿警察服走进 院 门 。 小媳妇 今儿个这事 , 咱们不算完。 刘 嫂 小妮儿 , 先去洗洗脸。 照理说 , 石嫂 不该给人一家子分生 。 可春喜你虐待 这孩子 , 不是一天两天了 。 〔春喜 、 许六 、 小妮儿进屋 。 石掌柜 、曹同志 , 您给断断 ⋯⋯ 、 ( , 马德清 小 曹 马德清 小 曹 马德清 刘家祥 石大爷 # 您哪 , 把心搁在肚子里 。 房 子不是交公 , 是代管 % 听明白没有& 老街坊们 , 第三批归国志愿军 已经到 了 。 �对小媳妇�您的房子 , �指 指 夹 道 �就安排在里院 。 我跟石 大 爷说好 了 。 三号那间太小 。 最可爱的人嘛 # 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看怎么说了 # 容易吗 & ,脑袋掖在裤腰 带上 , 一把炒面一把雪 。 那是国家的 功臣 # �对石嫂 �咱们那间屋子还得再 归置归置⋯⋯ 〔石家夫妇走进里院 。 我去看看房子 。 �跟进了里院 � 曹同志 , 这批归国的有疤 拉 ##民大 哥 吗 & 他没个大号 , 不好打听 。 头两年还有讯儿 。 这几年⋯⋯想起来 我这心里就憋个大疙瘩 。 〔昔日魏宅的老仆马德清走进 院 门 。 �进门就嚷�在这儿哪 # 瞧我这顿找 。 小曹 , 您的电话 , 段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