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远远的阳光

江南，远远的阳光 1 已是人静夜深了，是的，已是人静夜深了…… 而在这人静夜深的时刻，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下得细碎，也不连贯。刚才听抽着旱烟的父亲说，黄土地里的麦子正日夜渴望着这样的春雨。而今夜，黄土地里的期盼终于实现了。是的，黄土地里的期盼终于在这个初春的夜晚，悄无声息地实现了…… 是的，窗外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春雨，下得细碎，也不连贯。在我的写作之夜，似乎还残留些乍暖还寒的气息;是的，的确是有些冷的空气夹杂着初春泥土的味道，飘进我的写作之夜;让我想起一些久远的事情，仿佛从未发生的事情～ 是的～仿佛朱自清先生对春的期盼，对绿的向往，对梅雨潭的怀念;仿佛母亲对油菜花的期盼;终于，在这个下雨的夜晚，在这个初春的雨夜，在我的写作之夜;我的思绪再一次回归到对阳光，对木棉，对风以及海的怀念～ 是的，我喜欢这样的怀念。当一根蜡烛被一根火柴再次点燃，当一朵莲花被水边的手再次挽起，当南方那只白色的水鸟再次飞到北方，当一个纤弱的名字再次被唤醒，当过往的人群终于将我忘记，再也不会想起我的到来…… 是的，我喜欢这样的怀念。就像我曾在一篇题为《江 1 / 10 南,归来的思念》里所说的那样——从岁月，遥远的伤口/从伤口，哽咽的疼痛/从冰雪、从水、从月光之路/开始，开始——/细数/阳光叩响的窗棂，青石弥漫的雨巷/温馨的回忆…… 是的，我喜欢这样久远而又温馨的怀念;像是还未长大的孩子渴望母亲的奶水，又如漂泊他乡的脚步渴望故乡的泥土，恰似不堪负重的骆驼寻找水的踪迹…… 2 而这个时候，而在今夜，而在我的写作之夜;却依旧能够看得见对面的窗台上清醒着一只又一只雪白的白鸽子。它们时而飞向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的夜空，时而就地歌唱，时而苦思冥想;仿佛菩提树的观望，释迦摩尼的静坐。 我并不知道，这样的场景在很久很久以前的夜晚，是否曾骄傲而庄严地上演过;就好像我并不知道这样的时刻，在很久很久以后的夜晚会不会重复着。这分明是一个预言的故事，这分明是那些少之甚少的先知所知道的，我想。 而这些，在今夜，在我的写作之夜;大概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不是么——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再苦苦追问我的消息……一首很古老的歌曲。是的，的确是一首很古老的歌曲，好像一条幽静的小路，仿佛一个深 2 / 10 刻的词汇，恰似一段悠远的记忆～在今夜，在我的写作之夜，突自回到对阳光，对雨，对海的怀念。 一些早已不堪负重的残章断句，一首夜夜呻吟的离别曲:仿佛昨夜的星辰，仿佛他乡的旧梦，仿佛断桥的残雪……谁的背影已然沦落为我的追忆，我的往事, 是的，这是我的往事;这是我一个人的往事～是的，这是我的追忆，这是我一个人的追忆～听说，史铁生老先生曾在一片杨柏杂陈的树林中，在一座古祭坛近旁，在游人差不多散尽的时候，常常寻觅着那两个孩子以及那些令他难以忘怀的往事。听说，那个园子有着他太多太多的追忆…… 是的，那个园子有着他太多太多的追忆。听说，李商隐曾在一首题为《无题》的诗歌当中这样娓娓道来: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想必李商隐在这样诉说的时候，心中也有着太多太多的追忆与感慨～ 我们也是这样，是的～我和你，以及我和她，也是这样。 就像那两个孩子很快与园中的那个老人失散在近旁喧嚣的城市里，失散在周围不甘安分的世界上，谁再也找不到谁。我们曾经是否相见倾心过呢，我和她是否曾经相见倾心过呢,好吧，你和她都说没有，你和她都说我们的目光从未交汇，但那可能是因为我们彼此都忘记了，或者不曾察觉; 3 / 10 而那些不曾察觉或者早已忘记的事情，是否真的犹如从未发生,好吧，你和她或者还有我，都说是的，从未发生～ 3 是的～我们也是这样，我和你，以及我和她，也是这样。 在我所余的生命当中，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在有野百合飘漫着均匀花香的季节里可能再也见不到，再也碰不到她了…… 可能她再也不会想起那些纯真的过往，可能她再也不会想起那些逝去的华年，再也不会想起她的娇羞，我的笔触;再也，再也不会想起那些鲜明的记忆;再也不会想起我的声音，就像再也不会唱起那首古老的乐曲～ 可能她将不记得或者终于不会记得，在那个秋天的夜晚，在那个黄昏沉睡的夜晚，在我的心田里种植着怎样的一种铭心刻骨的遇见～那是什么，那会是什么，那将是什么,是寂寞梧桐的冷清么，是残月晓风的苍凉么，是一杯浊酒的惆怅么，抑或是不可抗拒、不由分说的喜悦,我不知道，或者她也不会知晓。 是的，在我的写作之夜，她将终于不会明白，而且甚至现在她已经淋淋漓漓，不可分说地忘记了，忘记了……甚至现在她就已经忘记了，那个落叶飘零的夜晚，那个秋雨潇潇的夜晚在她的记忆中已经不复存在，如同从未发生一般～ 4 / 10 我想，这样的往事并不会像史铁生老先生在一盏路灯下遇见的那两个孩子一样;虽然都是在一个落叶飘零的夜晚，虽然都是在一个人的写作之夜;而我确信，我并不会有那样难得的好运;而我的确信是基于她给的绝望与哀伤…… 不是么，绝望与哀伤这两个字眼，我记得我曾在一首得过且过的诗歌当中抒写—— 你喜欢在深夜里/用你凝着水晶一般的眼眸/注视我，不容抗拒/不容抗拒的，不是你的万种风情/千般神秘/而是你给的哀伤与绝望/如果说回忆之与现实/是一堵雕刻着寂寞的城墙/那么我应该知道/你永远不会赐给我一种力量/或者为我生长出一颗不死之心/好让我穿越生命的轮回/追上你的脚步/与你并肩同行——/并肩同行在狂风暴雨中。 但我还是忘记了这首诗的名字，或许它的名字就叫作《绝望与哀伤》，或许不是。而在今夜，在我的写作之夜，是与不是都已经无关紧要，因为这些在我的写作之夜里，大约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或者至少是不必去刨根问底的。 不是么，是与不是;对于我，对于你，以及对于她来说都已经无关紧要，无关痛痒～ 4 写作之夜。我已经说过，我曾经在好几篇文章当中，都提到过这样一个词汇。是的～我喜欢用这样的词汇来描摹那些曾经的鲜花与绿叶，那些过往的云烟与黄昏，以及那些 5 / 10 水的柔情与雪的寒冷，以及那些被她遗弃在岁月里的往事与月光下的海洋～ 谁能说不是呢，命运还是把我丢弃在人潮拥挤的路上，让我去拾起，让我去串连那些散落一地的菊花香…… 是的，写作之夜。我已经说过，我第一次遇见这样的词汇，可能是在史铁生老先生的《务虚笔记》里，也可能是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岁月里。写作之夜，这样的词汇可能已经存在。是的，我已经在一篇题为《江南,眺望》的散文中这样不厌其烦地道清说明了。 而在今夜，在这初春的夜雨里，在我的写作之夜里，那些道不清也说不明的究竟是些什么呢,是伊人独上高楼的惆怅么，是渡口残月晓风的别离么，是岸边衣带渐宽的守望么,我不知道～而这些，在我的写作之夜，想必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或者不必过分追究其根本的，如果那些鲜活的记忆对她来说已然不复存在，如同从未发生。 在我的写作之夜;有没有那么一首歌会让她想起我，有没有那么一首歌能让她想起我;想必已是无关紧要的话题，想必已是忽略不计的话题。我不知道，我终于不会知道——繁花之中，如何再生繁花;梦境之上，如何再生梦境～ 5 在春雨下得细碎却不连贯的时节，在风雪旋卷过大街小巷的日子，在晴朗而又干旱的早晨而且忘记了所要做的事 6 / 10 情，或是在一个慵懒的午睡之后听见隐约的琴声，或是在寂寥的晚上独自喝着酒，在一年的四季;随时可能被翻开被合起，作为苦痛的终结，作为诸多无法被预见的苦痛早已被预见的迷茫;是否会有一首歌会让她想起我，就好似初初相遇那般, 好吧～你和她都说，有些爱如同绽放的烟火，无论怎样留恋，到最后都会轻描淡写地凋零，都会在心底被慢慢遗憾，就像你再也记不起我的声音，以及我的容貌～ 而当一个人像我这样，坐在初春的夜晚，坐在初春的雨夜，坐在我的写作之夜;沉入往事，想在不能重来的往事中，寻觅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水或者阳光之时，暮鼓晨钟之间会不会看到许多年已经流过了，许多年已经流走了, 我不知道，可能我永远不会知道—— 回忆之与现实，哪一个更能让我体会到淋漓尽致的哀伤，哪一个才是我哀伤惆怅的源泉;就像我不知道，过去的事情是否真的就能悄悄的过去, 我在我的写作之夜，听说史铁生老先生的那两个孩子已经回家，听说那个落叶飘零的夜晚和那盏路灯下孤单的身影，说不定会使那两个孩子之中的一个牢记终生;听说整整那个秋天，整整那个秋天的夜晚，他都在那片飘漫着均匀脂香的树林里寻找着那两个孩子和他自己的往事;听说在他寻觅的那段日子里，月亮一直很圆，很圆…… 7 / 10 6 是的，月亮一直很圆，很圆;一直很圆，很圆…… 是的，这样的月亮早已在鲁迅先生的《故乡》里悬挂，悬挂于他的写作之夜。而在今夜，在我的写作之夜唤醒的却并非是鲁迅先生的呐喊，只是一首古老的诗词，听说这首诗词是苏东坡为怀念自己的兄弟而作的一首词;听说在这首词中有一份亘古不灭的期待，听说这份期待的名字叫: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是的，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而在我的写作之夜，在说是暮鼓晨钟，几经春秋;在说是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在我生命的始终，在一次偶然的遇见，在我所余的生命当中;这样的期待却只是一种自我慰安的虚幻～不能否认，有的时候我们都依赖过这种海市蜃楼一般的虚幻;不能否认，有些时候我们的确需要～ 又是一些支离破碎的句子:我转身—— 看见，看见的只是我的夜晚清醒着永不，永不妥协的思念～谁能相信，谁会相信，我只是想要借来一朵花的今生，只是想要一朵花的今生;能让我与落霞与孤鹜，与秋水与长天，在生命的某一个分点，看清自己的归宿～ 7 写作之夜，初次传来一些诗句，一些铭心刻骨的诗句—— 8 / 10 当相思，越来越拥挤/我只有在诗歌中，为你种下，一幔青烟/不说，生生世世/我多么渴望，你能珍藏起，思念的云朵/就在今夜/让所有的阴霾，都交给太阳/让所有的凋零，都遇上春天/只留下一条河流，放逐忧伤的爱恋～ 而在我的写作之夜，谁曾把一个发霉的往事，永不结束的渴望以及芭蕉树下被雨淋湿的思念，敞开，敞开给你，敞开给她，敞开在敞开的****里,距离是为了这个，陌生也是，为了相见的别离，为了互不相见的渴望，为了寻你，心中的遗憾～ 喜欢一首歌曲:三月走过，柳絮散落，恋人们匆匆;我的爱情，纹风不动;翻阅昨日，仍有温度，蒙尘的心事;恍恍惚惚，已经隔世。(那夜重逢，停止漂泊，你曾回来过;相濡相望，都是疼痛;只因昨日善良固执，委屈着彼此，打碎信物，取消来世。)遗憾无法说，惊觉心一缩～紧紧握着青花信物，信守着承诺，离别总在失意中度过，记忆油膏反复涂抹，无法愈合的伤口，你的回头划伤了沉默。紧紧握着青花信物，雕刻着寂寞，就好像我无主的魂魄，纠缠过往，无端神伤，摔碎谁也带不走，你我一场唤不醒的梦…… 写作之夜，再次传来一些诗句，一些被雨浸透的诗句—— 如果可以/攀上寂寞梧桐最高的枝桠/眺望——/眺望你的来路/是否——/是否远远近近都是别人的爱情…… 9 / 10 10 /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