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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智囊全集 明 冯梦龙智囊全集5闺智 闺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语有之:“男子有德便是才,妇人无才便是德。”其然,岂其然乎?夫祥麟虽祥,不能搏鼠;文凤虽文,不能攫兔。世有申生,孝己之行,才竟何居焉?成周圣善,首推邑姜,孔子称其才与九臣埒,不闻以才贬德也!夫才者,智而已矣,不智则懵,无才而可以为德,则天下之懵妇人毋乃皆德类也乎?譬之日月:男,日也;女,月也。日光而月借,妻所以齐也;日殁而月代,妇所以辅也。此亦日月之智,日月之才也!今日必赫赫,月必噎噎,曜一而已,何必二?余是以有取于闺智也,贤哲者,以别于愚也;雄略者,以别于雌也。吕、武之智...

明朝智囊全集 明 冯梦龙智囊全集5
闺智 闺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语有之:“男子有德便是才,妇人无才便是德。”其然,岂其然乎?夫祥麟虽祥,不能搏鼠;文凤虽文,不能攫兔。世有申生,孝己之行,才竟何居焉?成周圣善,首推邑姜,孔子称其才与九臣埒,不闻以才贬德也!夫才者,智而已矣,不智则懵,无才而可以为德,则天下之懵妇人毋乃皆德类也乎?譬之日月:男,日也;女,月也。日光而月借,妻所以齐也;日殁而月代,妇所以辅也。此亦日月之智,日月之才也!今日必赫赫,月必噎噎,曜一而已,何必二?余是以有取于闺智也,贤哲者,以别于愚也;雄略者,以别于雌也。吕、武之智,横而不可训也;灵芸之属智于技,上官之属智于文:纤而不足,术也。非横也,非纤也,谓之才可也,谓之德亦可也。若夫孝义节烈,彤管传馨,则亦闺闼中之麟祥凤文,而品智者未之及也。 二十五 闺中贤哲 【原文】 匪贤则愚,唯哲斯尚,嗟彼迷阳,假途闺教。集“集哲”。 908、马皇后 【原文】 高皇帝初造宝钞,屡不成。梦人告曰:“欲钞成,须取秀才心肝为之。”觉而思曰:“岂欲我杀士耶?”马皇后启曰:“以妾观之,秀才们所作文章,即心肝也。”上悦,即上本监取进呈文字用之,钞遂成。 909、赵威后 【原文】 齐王使使者问赵威后。书未发,威后问使者曰:“岁亦无恙耶?民亦无恙耶?王亦无恙耶?”使者不悦,曰:“臣奉使使威后,今不问王而先问岁问民,岂先贱而后尊贵者乎?”威后曰:“不然。苟无岁,何有民?苟无民,何有君?有舍本而问末者耶?”乃进而问之曰:“齐有处士钟离子,无恙耶?是其为人也,有粮者亦食,无粮者亦食,有衣者亦衣,无衣者亦衣,是助王养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业也?叶阳子无恙乎?是其为人,哀鳏寡,衄孤独,振困穷,补不足,是助王息其民者也。何以至今不业也?北宫之女婴儿子无恙耶?撤其环瑱,至老不嫁,以养父母,是皆率民而出于孝情者也,胡为至今不朝也?此二士不业,一女不朝,何以王齐国,子万民乎?於陵子仲尚存乎?是其为人也,上不臣于王,下不治其家,中不索交诸侯,此率民而出于无用者,何为至今不杀乎?” 910、刘娥 【原文】 刘聪妻刘氏,名娥,甚有宠于聪。既册后,诏起皇鸟仪殿以居娥。廷尉陈元达切谏,聪大怒,将斩之,娥私敕左右停刑,手疏上,略曰:“廷尉之言,关国大政,忠臣岂为身哉?陛下不唯不纳,而又欲诛之,陛下此怒,由妾而起;廷尉之祸,由妾而招,人怨国怨,咎皆归妾;拒谏戮忠,唯妾之故,自古败亡之辙,未有不因于妇人者也。妾每览古事,忿忿忘食,何意今日妾自为之,后人视妾,亦犹妾之视前人也,复何面目仰侍巾栉,请归死此堂,以塞陛下色荒之过。”聪览毕,谓群下曰:“朕愧元达矣。”因手娥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示元达曰:“外辅如公,内辅如娥,朕复何忧?” [议] 姜后、樊姬、徐惠妃一流。 911、李邦彦母 【原文】 李太宰邦彦父曾为银工。或以为诮,邦彦羞之,归告其母。母曰:“宰相家出银工,乃可羞耳;银工家出宰相,此美事,何羞焉?” [评] 狄武襄不肯祖梁公,我圣祖不肯祖文公,皆此义。 912、唐肃宗公主 【原文】 肃宗宴于宫中,女优弄假戏,有绿衣秉简为参军者。天宝末,番将阿布思伏法,其妻配掖庭,善为优,因隶乐工,遂令为参军之戏。公主谏曰:“禁中妓女不少,何须此人?使阿布思真逆人耶,其妻亦同刑人,不合近至尊之座;若果冤横,又岂忍使其妻与群优杂处,为笑谑之具哉?妾虽至愚,深以为不可。”上亦悯恻,遂罢戏而免阿布思之妻,由是咸重公主。公主,即柳晟母也。 913、房景伯母 【原文】 房景伯为清河太守。有民母讼子不孝,景伯母崔氏曰:“民未知礼,何足深责?”召其母,与之对榻共食,使其子侍立堂下,观景伯供食。未旬日,悔过求还,崔曰:“此虽面惭,其心未也,且置之。”凡二旬余,其子叩头出血,母涕泣乞还,然后听之,卒以孝闻。 [评] 此即张翼德示马孟起以礼之智。 914、柳仲郢婢 【原文】 唐仆射柳仲郢镇郪城,有婢失意,于成都鬻之。刺史盖巨源,西川大将,累典支郡,居苦竹溪。女侩以婢导至,巨源赏其技巧。他日巨源窗窥通衢,有鬻绫罗者,召之就宅,于束缣内选择,边幅舒卷,第其厚薄,酬酢可否。时婢侍左,失声而仆,似中风。[边批:诈。]命扶之去,都无言语,但令还女侩家。翌日而瘳,诘其所苦,青衣曰:“某虽贱人,曾为仆射婢,死则死矣,安能事卖绫绢牙郎乎?”蜀都闻之,皆嗟叹。 [评议] 此婢胸中志气殆不可测,愧杀王濬冲一輩人。 915、崔敬女 络秀 【原文】 唐冀州长史吉懋欲为男顼取南宫县丞崔敬女,敬不许。因有故,胁以求亲,敬惧而许之。择日下函,并花车卒然至门,敬妻郑氏初不知,抱女大哭曰:“我家门户低,不曾有吉郎。”女坚卧不起,其小女白其母曰:“父有急难,杀身救解,设令为婢,尚不合辞,姓望之门,何足为耻,姊若不可,儿自当之!”遂登车而去,顼后贵至拜相。 周顗母李氏,字络秀,少在室,顗父浚时为安东将军,因出猎遇雨,止秀家。会秀父兄出,乃独与一婢为具数十人馔,甚精腆,寂不闻人声。浚怪觇之,见秀甚美,因求为妾,父兄不许。秀曰:“门户单寒,何惜一女,焉知非福?”已归浚,生顗及嵩,谟,已三子并贵显。秀谓曰:“我屈节为汝门妾,计门户耳。汝不与吾家为亲亲者,吾亦何惜余年?”顗等敬诺,自是李氏遂振。 [评] 绝无一毫巾帼气。“生男勿喜女勿悲”,此诗正堪为二女咏耳。 916、乐羊子妻 【原文】 乐羊子尝于行路拾遗金一饼,还以语妻,妻曰:“志士不饮盗泉,廉士不食嗟来,况拾遗金乎?”羊子大惭,即捐之野。 乐羊子游学,一年而归。妻问故,羊子曰:“久客怀思耳。”妻乃引刀趋机而言曰:“此织自一丝而累寸,寸而累丈,丈而累匹。今若断斯机,则前功尽捐矣!学废半途,何以异是?”羊子感其言,还卒业,七年不返。 乐羊子游学,其妻勤作以养姑。尝有他舍鸡谬入园,姑杀而烹之,妻对鸡不餐而泣,姑怪问故,对曰:“自伤居贫,不能备物,使食有他肉耳。”姑遂弃去不食。 [评] 返遗金,则妻为益友;卒业,则妻为严师;谕姑于道,成夫之德,则妻又为大贤孝妇。 917、孙太学妻 【原文】 嘉靖间,娄东有孙太学者,与妓某善,誓相嫁娶,为之倾赀。无何孙丧妇,家益贫落,亲友因唆使讼妓。妓闻之,以计致孙饮食之,与申前约,以身委焉。孙故不善治产,妓所携簪珥,不久复费尽,妓日夜勤辟纑以奉之,饘粥而已。如是十余年,孙益老成悔过,选期已及。自伤无赀,中夜泣,妓审其诚,于日坐辟绩处,使孙穴地得千金,皆妓所阴埋也,孙以此其选县尉,迁按察司经历。宦橐稍润,妓遂劝孙乞休归,享小康终其身。 [评] 既成就孙,而身亦得所归,可谓两利;所难者,十余年坚忍耳。 918、吴生妓 【原文】 真定吴生有声于庠,性不羁。悦某妓,而橐中实无余钱。妓怜其才,因询所长,曰:“善樗蒲。”妓乃馆生他室中,所遇凡爱樗蒲者,辄令生变姓名与之角,生多胜。因以供生灯火费,妓暇则就生宿,生暇则读书,后生成进士,欲娶妓,而妓适死,因为制服执丧,葬之以礼,每向人言,则流涕。 [评] 吴生从未出丑,此妓胜汧国夫人多多矣。 919、陶侃母 【原文】 陶侃母湛氏,豫章新淦人。初侃父丹聘为妾,生侃。而陶氏贫贱,湛每纺绩赀给之,使交结胜己。侃少为浔阳县吏,尝监鱼梁,以一封鲊遗母,湛还鲊,以书责侃曰:“尔为吏,以官物遗我,非唯不能益我,乃以增吾忧矣。”鄱阳范逵素知名,举孝廉,投侃宿。时冰雪积日,侃室如悬磬,而逵仆马甚多,湛语侃曰:“汝但出外留客,吾自为计。”湛头发委地,下为二髲,卖得数斛米。斫诸屋柱,悉割半为薪,剉卧荐以为马草,遂具精馔,从者俱给,逵闻叹曰:“非此母不生此子。”至洛阳,大为延誉,侃遂通显。 920、李畲母 【原文】 监察御史李畲母,清素贞洁。请禄米送至宅,母遣量之,剩三石,问其故。史曰:“御史例不概。”问脚钱几,又曰:“御史例不还脚车钱。”母怒,令送所剩米及脚钱,以责畲。及追仓官科罪,[批:既沿例亦不必科罪。]诸御史皆有惭色。 921、王孙贾母 【原文】 齐湣王失国,王孙贾从王,失王之处。其母曰:“汝朝出而晚来,则吾倚门而望;汝暮出而不还,则吾倚闾而望。汝今事王,不知王处,汝尚何归?”贾乃入市呼曰:“从我者”袒!”从者三百人,相与攻杀淖齿,求王子奉之,卒复齐国。 [述评] 不杀淖齿,则乐毅之势不孤,而兴复难于措手,非但仇不共戴天已也。张伯起作《灌园记》传奇,只谱私欢,而于王孙母子忠义不录,大失轻重,余已为改正矣。 922、赵括母 柴克宏母 【原文】 秦、赵相距长平,赵王信秦反间,欲以赵奢之子括为将而代廉颇。括平日每易言兵,奢不以为然,及是将行,其母上书言于王曰:“括不可使将。”王曰:“何以?”对曰:“始妾事其父,时为将,身所奉饭饮而进食者以十数,所友者以百数,大王及宗室所赏赐者,尽以予军吏,受命之日,不问家事;今括一旦为将,东向而朝,军吏无敢仰视之者,王所赐金帛,归藏于家,而日视便利田宅可买者买之,父子异志,愿王勿遣。”王曰:“母置之,吾已决矣。”括母因曰:“王终遣之,即有不称,妾得无坐。”王许诺,括既将,悉变廉颇约束,兵败身死,赵王亦以括母先言,竟不诛也。 [评] 括母不独知人,其论将处亦高。 后唐龙武都虞侯柴克宏,再用之子也。沈嘿好施,不事家产,虽典宿卫,日与宾客博奕饮酒,未尝言兵,时人以为非将帅才。及吴越围常州,克宏请效死行阵,其母亦表称克宏有父风,可为将,苟不胜任,分甘孥戮。”元宗用为左武卫将军,使救常州,大破敌兵。 [评议] 括唯不知兵,故易言兵;克宏未尝言兵,政深于兵。赵母知败,柴母知胜,皆以其父决之,异哉! 923、陈婴母 王陵母 【原文】 东阳少年起兵,欲立令史陈婴为王。婴母曰:“暴得大名不祥,不如有所属,事成封侯;不成,非世所指名也。”婴乃推项梁。 王陵以兵属汉,项羽取陵母置军中。陵使至,则东向坐陵母,欲以招陵。陵母私送使者,泣曰:“愿为妾语陵,善事汉王,汉王长者,毋以老妾故持二心。”遂伏剑而死。[边批:干净。] [评] 婴母知废,胜于陈涉、韩广、田横、英布、陈豨诸人;陵母知兴,胜于亚父、蒯通、贯高诸人。姜叙讨贼,其母速之:马超叛,杀刺史、太守,叙议讨之,母曰:“当速发,勿顾我。”超袭执叙母,母骂超而死,明大义也;乃楚项争衡,雌雄未定,而陵母预识天下必属长者,而唯恐陵失之,且伏剑以绝其念,死生之际,能断决如此,女子中伟丈夫哉!徐庶之不终于昭烈也,其母存也,陵母不伏剑,陵亦庶也。 924、叔向母 【原文】 初,叔向[晋大夫羊舌]欲娶于申公巫臣氏,其母欲娶其党。叔向曰:“吾母多而庶鲜,吾惩舅氏矣。”其母曰:“子灵之妻夏姬也杀三夫、一君、一子,而亡一国两卿矣,可无惩乎?吾闻之,甚美必有甚恶。昔有仍氏生女,发黑而美,光可以鉴,名曰玄妻。乐正后夔取之,生伯封,实有豕心,贪惏无厌,忿顈无期,谓之封豕。有穷后羿灭之,夔是以不祀。今三代之亡,共子之废,皆是物也,汝何以为哉?夫有尤物,足以移人,苟非德义,则必有祸。”叔向惧,不敢取。平公强使取之,生伯石。伯石始生,叔向之母视之,及堂,闻其声而还,曰:“是豺狼之声也!狼子野心,非是,莫丧羊舌氏矣。”遂弗视。 925、严延年母 【原文】 严延年守河南,酷烈好杀,号曰“屠伯”。其母从东海来,适见报囚,大惊,便止都亭,不肯入府。因责延年曰:“天道神明,人不可独杀,我不意当老见壮子被刑戮也,行矣,去汝东归,扫除墓地。”遂去归郡。后岁余,果败诛。东海莫不贤智其母。 926、伯宗妻 【原文】 晋伯宗朝,以喜归。其妻曰:“子貌有喜,何也?”曰:“吾言于朝,诸大夫皆谓我智似阳子。”对曰:“阳子华而不实,主言而无谋,是以难及其身,子何喜焉?”伯宗曰:“我饮诸大夫而与之语,尔试听之。”曰:“诺。”其妻曰:“诸大夫莫子若也。然而民不能戴其上久矣,难必及子,盍亟索士,憖庇州犁[州犁,伯宗子]焉?”得毕阳。后诸大夫害伯宗,毕阳实送州犁于荆。初,伯宗每朝,其妻必戒之曰:“盗憎主人,民怨其上,子好直言,必及于难。” 927、李新声 【原文】 李新声者,邯郸李岩女。太和中,张谷纳为家妓,长而有宠。刘从谏袭父封,谷以穷游佐其事,新声谓谷曰:“前日天子授从谏节钺,非有拔城野战之功,特以先父挈齐还我,去就间未能夺其嗣耳。自刘氏奄有全赵,更改岁时,未尝以一履一蹄为天子寿,且章武朝数镇倾覆,彼皆雄才杰器,尚不能固天子恩,况从谏擢自儿女子手中耶!以不法而得,亦宜以不法而终,公不幸为其属,若不能早折其肘臂以作天子计,则宜脱旅西去,大丈夫勿顾一饭烦恼,以骨肉腥健儿衣食。”言毕悲泣不已,谷不决,竟从逆死。 928、娄妃 【原文】   宁藩将反,娄妃尝泣谏之,不听。既就擒,槛车北上,与监押官言往事即痛哭,且曰:“昔纣用妇言而亡天下,吾不用妇言而亡家国,悔恨何及?” [述评] 仆固怀恩之母劝其子勿反,谢综等赴东市,综母独不出视,皆能识大义者,与妃而三耳。 929、侯敏妻 【原文】 则天朝,太仆卿来俊臣之强盛,朝官侧目。上林令侯敏偏事之,其妻董氏谏曰:“俊臣国贼也,势不可久,一朝事坏,奸党先遭,君可敬而远之。”敏稍稍而退,俊臣怒,出为涪州武隆令,敏欲弃官归,董氏曰:“但去莫求住。”遂行,至州,投刺参州将,错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一张纸,;[边批:故意。]州将看尾后有字,大怒曰:“修名不了,何以为县令?”不放上,敏忧闷无已,董氏曰:“但住莫求去。”停五十日,忠州贼破武隆,杀旧县令,略家口并尽,敏以不许上获全,后俊臣诛,逐其党流岭南,敏又获免。 930、王章妻 【原文】 王章为诸生,学长安,独与妻居。章疾病,无被,卧牛衣中。与妻诀,涕泣。其妻呵怒之曰:“仲卿在廷,贵人谁逾仲卿者。今疾病困厄,不自激昂,乃反涕泣,何鄙也!”后章历位至京兆,欲上封事,妻又止之曰:“人当知足,独不念牛衣中涕泣时耶?”[边批:遭乱世不得不尔。]章曰:“非女子所知。”书遂上,果下廷尉狱,妻子皆收系。章小女年可十二,夜起,号哭曰:“平日狱上呼囚,数常至九,今八而止,我君素刚,先死者必君。”明日问之,章果死。 [吴长卿曰] “妻能料生,女能料死,虽然,其妻可及也,其女不可及也。” 931、陈子仲妻 黄霸妻 【原文】 楚王聘陈子仲为相。仲谓妻曰:“今日为相,明日结驷连骑、食方于前矣。”[边批:陋甚。]妻曰:“结驷连骑,所安不过容膝;食方于前,所甘不过一肉。今以容膝之安、一肉之味,而怀楚国之忧,乱世多害,恐先生之不保命也。”于是夫妻遁去,为人灌园。 黄霸与同郡令狐子伯为友。子伯为楚相,子为郡功曹。子伯遣子奉书于霸,客去,久卧不起。妻怪问之,霸曰:“向见令孤子容甚光,举措自适;而我儿蓬发历齿,未知礼则,见客而有惭色。父子恩深,不觉自失耳。”妻曰:“君少修清节,不顾荣禄,今子伯之贵孰与君之高?奈何忘夙志而惭儿女子!”霸决起而笑曰:“有是哉!”遂共终身隐遁。 [评议] 孟光梁鸿妻、桓少君鲍宣妻得同心为匹,皆能删华就素,遂夫之高;而子仲、黄霸之妻,乃能广其夫志,使炎心顿冷,化游无患,丈夫远不逮矣。 932、屈原姊 【原文】 屈原既放逐。其姊闻之,亦来归,责原矫世,喻令自宽,故其地名姊归县。《离骚》曰:“女媭之婵媛兮,申申其詈余。”[楚人谓女曰媭。] [评议] 梁公委蛇,其姊讽之以方正;仁杰往候卢姨,欲为表弟求官,卢曰:“姨只一子,不欲其事女主。”仁杰大惭;屈平方正,其姊进之以委蛇。各具卓识,而姊之作用大矣。 933、僖负羁妻 【原文】 晋公子重耳至曹,曹共公闻其骈胁,使浴而窥之。曹大夫僖负羁之妻曰:“吾观晋公子之从者皆足以相国,若以相,夫子必反其国,反其国,必得志于诸侯,得志于诸侯而诛无礼,曹其首也,子盍早自贰焉。”乃馈盘飧,置璧焉,公子受飧反璧,及重耳入曹,令无入僖负羁之宫。 [议] 僖负羁始不能效郑叔詹之谏,而私欢晋客;及晋报曹,又不能夫妻肉袒为曹君谢罪,盖庸人耳。独其妻能识人,能料事,有不可泯没者。 934、漂母 【原文】 韩信始为布衣时,贫无行,尝从人寄食,人多厌之。尝就南昌亭长食数月,亭长妻患之,乃晨炊蓐食,食时信往,不为具食。信觉其意,竟绝去。信钓于城下,诸母漂。有一母见信饥,饭信,竟漂数十日。信喜,谓漂母曰:“吾必有以重报母。”[边批:信之受祸以责报故。]母怒曰:“大丈夫不能自食,吾哀王孙而进食,岂望报乎?”信既贵,酬以千金。 [述评] 刘季、陈平皆不得于其嫂,何亭长之妻足怪!如母厚德,未数数也。独怪楚、汉诸豪杰,无一人知信者,虽高祖亦不知,仅一萧相国,亦以与语故奇之,而母独识于邂逅憔悴之中,真古今第一具眼矣!淮阴漂母祠有对云:“世间不少奇男子,千古从无此妇人。”亦佳,惜祠大隘陋,不能为母生色。 刘道真少时尝渔草泽,善歌啸,闻者莫不留连。有一老妪识其非常人,[边批:具眼。]甚乐其歌啸,乃杀豚进之。道真食豚尽,了不谢。最非常人。妪见不饱,又进一豚,食半而去。后为吏部郎,妪儿时为小令史,道真超用之。不知其故,问母,母言之。此母亦何愧漂母,而道真胸次胜淮阴数倍矣! 935、何无忌母 【原文】 何无忌夜于屏风里草檄文,其母,刘牢之姊也,登凳密窥之,泣曰:“汝能如此,吾复何忧?”问所与谋者,曰:“刘裕。”母尤喜,因为言玄必败,事必成,以示之。 [评] 既识大义,又能知人。 936、王珪母 【原文】 王珪始隐居时,与房、杜善。母李氏尝曰:“儿必贵,然未知所与游者何许人,试与偕来。”会玄龄等过其家,李窥见,大惊,敕具酒食,尽欢。喜曰:“二客公辅才,尔贵不疑。”见《新唐书》。 一说,珪妻剪发供客,窥坐上数公皆英俊,末及最少年虬髯者,曰:“汝等成名,皆因此人。”少年乃太宗也,杜子美有诗纪其事。 937、潘炎妻 【原文】 潘炎侍郎,德宗时为翰林学士,恩渥极异,妻刘晏女。有京兆谒见不得,赂阍者三百缣。夫人知之,谓潘曰:“为人臣,而京兆尹愿一谒见,遗奴三百缣。其危可知也!”劝潘公避位。子孟阳初为户部侍郎,夫人忧惕,谒曰:“以尔人材,而在丞郎之位,吾惧祸之必至也!”户部解喻再三,乃曰:“试会尔同列,吾观之。”因遍召客至,夫人垂帘观之。既罢会,喜曰:“皆尔俦也,不足忧矣。”[边批:轻薄。]问末座惨绿少年何人,曰:“补阙杜黄裳。”夫人曰:“此人全别,必是有名卿相。” 938、辛宪英 【原文】 晋羊耽妻辛宪英,魏侍中毗女,有才鉴。初曹丕得立为世子,抱毗项谓曰:“知吾喜不。”毗归语之,宪英叹曰:“世子,代君主国者也,代君不可不戚,主国不可不惧,宜戚宜惧而反喜,魏其不昌乎?”弟敞为曹爽参军,宣帝谋诛爽,或呼敞同赴爽,敞难之,宪英曰:“爽与太傅同受顾命而独专恣,于王室不忠。此举度不过诛爽耳。”敞曰:“然则敞无出乎。”宪英曰:“为人执鞭而弃其事,不祥。安可不出,若夫死难,则亲昵之任也,汝从众而已。”敞遂出。宣帝果诛爽,敞叹曰:“吾不谋诸姊,几不获于义。” 钟会为镇西将军,宪英谓耽从子祜曰:“钟士季何故西出?”曰:“将伐蜀。”宪英曰:“会任事纵恣,非持久处下之道,吾畏其有他志也。”及会行,请其子琇为参军,宪英忧曰:“他日吾为国忧,今难至吾家矣。”琇固辞,文帝不听,宪英谓琇曰:“行矣戒之,军旅之间,唯仁恕可以济。”会至蜀,果反,琇守其戒,竟全归。 939、许允妻 【原文】 魏许允为吏部郎,选郡守多用其乡里,明帝遣虎贲收之。妇阮氏跣出,谓允曰:“明主可以理夺,难以情求。”既至,帝核问之,允对曰:“举尔所知,臣之乡人,臣所知也’陛下检校为称职与否,若不称职,臣受其罪。”既检校,皆得人,乃释允。及出为镇北将军也,喜谓其妇曰:“吾其免矣。”妇曰:“祸见于此,何免之有。”允与夏侯玄、李丰善,事未发而以他事见收,竟如妇言。允之收也,门生奔告其妇。妇坐机上,神色不变,曰:“早知尔耳。”门生欲藏其子,好曰:“无预诸儿事。”乃移居墓所。大将军遣钟会视之,曰:“乃父便收。”儿以语母,母曰:“汝等虽佳,才具不多。率胸怀与会语,便自无忧。不须极哀,会止便止,不可数问朝事。”儿从之。大将军最为猜忌,二子卒免于祸者,母之谋也。 940、李衡妻 【原文】 丹阳太守李衡,数以事侵琅琊王。其妻习氏谏之,不听。及琅琊即位,衡忧惧不知所出。妻曰:“王素女善慕名,方欲自显于天下,终不以私嫌杀君明矣。君宜自囚诣狱,表列前失,明求受罪,如此当逆见优饶,非止活也。”衡从之,吴主诏曰:“丹阳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司狱,其遣衡还郡。” 941、庾友妻 【原文】 庾友妇,桓宣武温弟豁女也。桓诛庾希,将及友,桓女徒跣求进,阍禁不纳,女厉声曰:“是何小人?我伯父门不听我前!”因突入,号泣请曰:“庾玉台[友小字]脚短三寸,常因人,当复能作贼不?”宣武笑曰:“婿故自急。”遂原庾友一门。 942、李文姬 【原文】 李固既策罢,知不免祸,乃遣二子归乡里。时燮年十三,姊文姬为同郡赵伯英妻,贤而有智。见二兄归,具知事本,默然独悲,曰:“李氏灭矣,自太公以来,积德累仁,何以遇此?”密与二兄谋,豫藏匿燮,托言还京师,人咸信之。有顷难作,下郡收固三子,二兄受害,文姬乃告父门生王成[边批:知人。]曰:“君执义先公,有古人之节,今委君以六尺之孤,李氏存灭,其在君矣。”成感其义,乃将燮乘江东下,入徐州界内,令变姓名为酒家佣,而成卖卜于市。名为异居,阴相往来,燮从受学。酒家异之,意非常人,以女妻燮。燮专精经学。十馀年间,梁冀既诛,为灾眚屡见,明年,史官上言:“宜有赦令,又当存录大臣冤死者子孙。”于是大赦天下,并求固后嗣。燮乃以本末告酒家,酒家具车,重厚遣之,皆不受。遂还乡里,姊弟相见,悲感旁人。既而戒燮曰:“先公正直,为汉忠臣,而遇朝廷倾乱,梁冀肆虐,令吾宗祀血食将绝。今弟幸而得济,岂非天耶?宜杜绝众人,勿妄往来,慎无以一言加于梁氏,加梁氏则连主上,祸重至矣,唯引咎而已。” 943、王佐妾 【原文】 都指挥使王佐掌锦衣篆,而陆松佐之。松子炳未二十,佐器其才貌,教以爰书,公移之类,曰:“锦衣帅不可不精刀笔。”炳甚德焉。后佐卒,炳代父职,有宠,旋掌篆,势益张。而佐有孽子不肖,纵饮博,有别墅三,炳已计得其二。最后一墅至雄丽,炳复图之,不得,乃陷以狎邪中罪,捕其党与其不才奴一二,使证成佐子罪而后捕之,死杖下者数人矣。佐子窘甚,而会其母,故妾也,名亦在捕中。既入对,炳方与其僚列坐,张刑具而胁之。其子初亦固抗,母膝行而前,道其子罪甚详。其子恚,呼母曰:“儿顷刻死,忍助虐耶?”母叱曰:“死即死,何说?”指炳坐而顾曰:“而父坐此非一日,作此等事亦非一,而生汝不肖子,天道也,复奚言?”炳颊发赤,伪旁顾,汗下,趣遣出,事遂寝。 944、王冀公孙女 【原文】 陈恭公执中当国日,曾鲁公由起居注除待制。恭公弟妇,王冀公孙女,曾氏出也。岁旦拜恭公,公迎谓曰:“六新妇,曾三除从官喜否?”王固未尝归外家,辄答曰:“三舅甚荷相公收录,但太夫人不乐,责三舅曰:‘汝三人及第,必是全废学,丞相姻家,备知之,故除待制也。’ ”恭公嘿然,未几改知制诰,盖恭公不由科举,失于查考,女子之警敏如此。 945、袁隗妻 【原文】 袁隗妻,马融女也,字伦,有才辩。家世丰豪,资妆甚盛,初成礼,隗问之曰:“妇奉箕帚而已,何过珍丽乎?”对曰:“慈亲垂爱,不敢逆命。君若慕鲍宣、梁鸿之高者,妾亦请从少君、德曜之事矣。”隗又曰:“弟先兄举,世以为笑,处姊未适,先行可乎?”对曰:“妾姊高行殊貌,未遭良匹;不似鄙薄,苟然而已。”[边批:隗应大惭。]又问曰:“南郡君学穷道奥,文擅词宗,而所在动以贿闻,何也?”对曰:“孔子大圣,蒙毁武叔;子路大贤,见愬伯寮。家君获此,固其宜耳。”隗默然,不能屈。 946、李夫人 【原文】 李夫人病笃,上自临候之。夫人蒙被谢曰:“妾久寝病,形貌毁坏,不可以见帝,愿以王及兄弟为托。”[李生昌邑王。]上曰:“夫人病甚,殆将不起,属托王及兄弟,岂不快哉!”夫人曰:“妇人貌不修饰,不见君父,妾不敢以燕媠见帝。”上曰:“夫人第一见我,将加赐千金,而予兄弟尊官。”夫人曰:“尊官在帝,不在一见。”上复言,必欲见之,夫人遂转向嘘唏而不复言。于是上不悦而起,夫人姊妹让之曰:“贵人独不可一见上,属托兄弟耶.何为恨上如此?”夫人曰:“夫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弛,爱弛则恩绝,上所以恋恋我者,以平生容貌故。今日我毁坏,必畏恶吐弃我,[边批:识透人情。]尚肯复追思闵录其兄弟哉?所以不欲见帝者,乃欲以深托兄弟也。”及夫人卒,上思念不已。 947、张说女 【原文】 张说女家卢氏,女尝为其舅求官,说不语,但指搘床龟示之,归告其夫曰:“舅得詹事矣。” 948、湖州妓 【原文】 湖守饮饯。客有献木瓜,所未尝有也,传以示客。有中使即袖归曰:“禁中未曾有,宜进于上。”顷之解舟而去。郡守惧得罪,不乐,欲撤饮。官妓作洒纠者立白守曰:“请郎中尽饮,某度木瓜经宿,必委中流也。”守征其说。 曰:“此物芳脆,初因递观,手掐必损,何能入献?”会送使者还,云:“果溃烂弃之矣。”守因召妓,厚赍之。 [评议] 谚云:“智妇胜男。”即不胜,亦无不及。吾于赵威后诸人得“见大”焉,于崔敬女、络秀诸人得“远犹”焉,于柳氏婢得“通简”焉,于侯敏、许允、宰宪英妇得“游刃”焉,于叔向母、伯宗妻得“知微”焉,于李新声、潘炎妻等得“亿中”焉,于王陵、赵括、柴克宏诸母得“识断”焉,于屈原姊、娄江妓得“委蛇”焉,于王佐妾得“谬数”焉,于李文姬得“权奇”焉,于陶侃母得“灵变”焉,于张说女得“敏悟”焉。所以经国祚家、相夫勖子,其效亦可睹已! 二十六 不让须眉 【原文】 士或巾帼,女或弁冕;行不逾阈,谟能致远;睹彼英英,惭余谫谫。集“雄略”。 949、齐襄王后 【原文】 秦王使人献玉连环于君王后,[齐襄王之后,太史氏。]曰:“齐人多智,能解此环乎?”君王后取椎击碎之,谢使者曰:“已解之矣。” [述评] 君王后识法章于佣奴之中,可谓具眼。其椎碎连环,不受秦人戏侮,分明女中蔺相如矣。汉惠时,匈奴为书以谑吕后,耻莫大焉,而乃过自贬损,为好语以答之。平、勃皆在,无一君王后之智也,何哉? 950、齐姜 张后 【原文】 晋公子重耳出亡至齐,齐桓妻以宗女,有马二十乘,公子安之。留齐五岁,无去心。赵衰、狐犯辈乃于桑下谋行,蚕妾在桑上闻之,以告姜氏。姜氏杀之,劝公子趣行,公子曰:“人生安乐,孰知其他?”姜氏曰:“子一国公子,穷而来此。数子者以子为命,子不疾反国报劳臣,而怀女德,窃为子羞之。且不求,何时得功?”乃与赵衰等谋醉重耳,载以行, [评] 五伯桓、文为盛,即一女一妻,已足千古。 张氏,司马懿后也,有智略。懿初辞魏武命,托病风痹不起。一日晒书,忽暴雨至,懿不觉自起收之,家唯一婢见,后即手杀婢以灭口,而亲自执爨。 951、宋太祖姊 【原文】 宋太祖将北征,京师喧言“军中欲立点检为天子”。太祖告家人曰:“外间讻讻如此,将若之何?”太祖姊方在厨,引面杖击太祖,逐之曰:“丈夫临大事,可否当自决于怀,乃来家间恐怖妇女何为耶?”太祖默而出。 [议] 分明劝驾。 952、刘太妃 【原文】 太妃刘氏,晋王克用妻也。克用追黄巢,还军过梁,朱温阳为欢宴,阴伏兵,夜半攻之。克用逃归,即议击温,刘谏曰:“公本为国讨贼,今梁事未暴,而遽反兵相攻,天下闻之,莫分曲直,不若敛军还镇,自诉于朝,然后可声罪也。”克用悟,从之,天下于是不直温。 [按] 克用困上源驿,左右先脱归者,以汴人为变告刘。刘神色不动,立斩之,阴召大将约束,谋保军以还。此其智勇,岂克用所可及哉?假令克用不幸而死,必能为张茂之妻;设犹幸未死,必能为邵续之女。虽然,为张茂之妻、邵续之女易,为刘太妃难。何也?其勇可及,其智不可及也! 张茂为吴郡守,被江充所害,妻陆氏率茂部曲为先登讨充。充败,遂为陆所杀。 邵续女嫁刘遐,遐为石季龙所困。女将数骑拔围,出遐于万人之中。 太原被围,克用屡败,忧窘不知所为。时大将李存信劝且亡入北边,以图后举,克用以语刘,刘骂曰:“存信代北牧羊奴,何足与计成败!公尝笑王行瑜弃邠州走,卒为人擒,今乃躬蹈之耶?昔公亡走鞑靼,几不能自脱,赖天下多故,乃得南归。今屡败之兵,人无固志,一失守,谁复从公者?北边其可至乎?”克用悟,乃止。 953、苻坚妻 【原文】 坚妻张氏,明辨,有才识。坚将寇晋,群臣切谏不从,张氏进曰:“妾闻圣王御天下,莫不因其性而鬯之,汤、武灭夏、商,因民欲也,是以有因成,无因败。今朝臣上下,皆言不可,陛下复何所因乎?术士有言:‘鸡夜鸣者,不利行师;犬群嗥者,宅室必空。兵动马惊,军败不归。’秋冬以来,每夜犬嗥鸡鸣,又闻厩马惊逸,武库兵器,无故作声,即天道崇远,非妾所知;遽斯人事,未见其可,愿陛下熟思之。”坚曰:“军旅之事,岂妇人所知?”遂兴兵,张氏请从。坚败,张氏即自杀。 954、刘知远妻 【原文】 刘智远至晋阳,议率民财以赏将士。夫人李氏谏曰:“陛下因河东创大业,未有惠泽及民,而先夺其生资,殆非新天子所以救民之意也!请悉出军中所有劳军,虽复不厚,人无怨言。”智远从之,中外大悦。 955、李景让母 【原文】 唐李景让母郑氏,性严明。景让宦达,发已斑白,小有过,不免捶楚。其为浙西观察使,有牙将逆意,杖之而毙,军中愤怒,将为变。母闻之,出坐厅事,立景让于庭而责之曰:“天子付汝以方面,岂得以国家刑法为喜怒之资,而妄杀无罪,万一致一方不宁,岂唯上负朝廷,使垂老之母含羞入地,何以见汝之先人哉?”命左右褫其衣,将挞其背,将佐皆为之请,良久乃释,军中遂安。 [按] 郑氏早寡,家贫子幼,母自教之。宅后墙陷,得钱盈船,母祝之曰:“吾闻无劳而获,身之灾也。天若矜我贫,则愿诸孤学问有成,此不敢取。”遽掩而筑之,盖妇人中有大见识者。景让弟景庄,老于场屋。每被黜,母辄挞景让。此事可笑,然景让终不肯属主司,曰:“朝廷取士,自有公道,岂可效人求关节乎?”其渐于义方深矣。 956、杨敞妻 【原文】 霍光与张安世谋废立。议既定,使大司农田延年报杨敞。敞惊惧,不知所言,汗出浃背。延年起更衣,敞夫人遽从东厢谓敞曰:“此国家大事,今大将军议已定,使九卿来报君,君不疾应,与大将军同心,犹豫无决,先事诛矣。”延年更衣还,夫人与延年参语许诺。 [评] 此何等事,而妇人乃了然于胸中,不唯敞不如,即大将军亦不如。 957、莒城妇 【原文】 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而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公惧,启西门而走。 [评] 莒妇之为嫠且老矣,血恨积中,卒以灭国,人亦何可轻杀也!君犹不能得之一嫠妇,一嫠妇犹能报之其君,况他乎? 958、孟昶妻 【原文】 孟昶妻周氏,昶弟觊妻,又其从妹也。二家并丰财产。初桓玄尝推重昶,而刘迈毁之,昶深自惋失。及刘裕将建义,与昶定谋,昶欲尽散财物以充军粮。其妻非常妇,可语大事,乃谓曰:“刘迈毁我于桓公,便是一生沦陷,决当作贼。卿幸可早尔离绝,脱得富贵,相迎不晚。”周氏曰:“君父母在堂,欲建非常之谋,岂妇人所谏?事之不成,当于奚官中奉养大家,义无归志也!”昶怆然久之而起,周氏追昶坐云:“观君举厝,非谋及妇人者,不过欲得财物耳。”因指怀中所生女曰:“此儿可卖,亦当不惜,况资财乎?”遂倾资给之,而托以他用。及将举事,周氏谓觊妻云:“吾咋梦殊恶,门内宜浣濯沐浴以除之,且不宜赤色,当悉取作七日藏厌。”觊妻信之,所有绛色者,悉敛以付焉。乃置帐中,潜自剔绵,以绛与昶,遂得数十人被服。赫然,悉周氏所出,而家人不之知也。 [评] 周氏非常妇,其夫犹知之未尽。 959、邓曼 【原文】 楚屈瑕伐罗,斗伯比送之。还,谓其御曰:“莫敖[官名,即屈瑕。]必败。举趾高,心不固矣。”遂见楚子,曰:“必济师。”楚子辞焉,入告夫人邓曼,邓曼曰:“大夫其非众之谓,其谓君抚小民以信,训诸司以德,而威莫敖以刑也。莫敖狃于蒲骚之役,[先是屈瑕败郧人于蒲骚。]将自用也,必小罗。君若不镇抚,其不设备乎!夫固谓君训众而好镇抚之,召诸司而训之以令德,见莫敖而告诸天之不假易也。不然,夫岂不知楚师之尽行也!”楚子使赖人追之,不及,莫敖果不设备,师败而缢。 960、冼氏 【原文】 高凉冼氏,世为蛮酋,部落十余万家。有女,多筹略,罗州刺史冯融聘以为子宝妇。融虽世为方伯,非其土人,号令不行。冼氏约束本宗,使从民礼;参决词讼,犯者虽亲不赦。由是冯氏得行其政。高州刺史李迁仕遣使召宝,宝欲往,冼氏止之曰:“刺史被召援台,[时台城被围。]乃称有疾,铸兵聚众而后召君,此必欲质君以发君之兵也!愿且勿往,以观其变。”数日,迁仕果反,遣主帅杜平虏将兵逼南康。陈霸先使周文育击之,冼氏谓宝曰:“平虏今与官军相拒,势不得还;迁仕在州,无能为也,君若自往,必有战斗,宜遣使卑词厚礼,告之曰:‘身未敢出,欲遣妇参。’彼必喜而无备,我将千余人步担杂物,昌言输赕,得至栅下,破之必矣。”宝从之,迁仕果不设备,冼氏袭击,破走之。与霸先会于赣石,还谓宝曰:“陈都督非常人也,甚得众心,必能平贼,宜厚资之。”及宝卒,岭表大乱,夫人怀集百粤,数州宴然,共奉夫人为“圣母”。 [评] 智勇具足,女中大将。 隋文帝时,番州总管赵讷贪虐,诸狸獠多叛,夫人遣长史上封事,论安抚之宜,并言讷罪状。上置讷于法,敕夫人招慰亡叛,夫人亲载诏书,自称“使者”,历十馀州,宣述上意,所至皆降。及卒,谥“诚敬夫人”。 961、白瑾妻 【原文】 白瑾妻,山阴葛氏女也。瑾素弱,葛善为调节,使读书。成化中,以进士为分宜令,葛与俱往。其明年,瑾病愈时,而库所贮折银尚数千两,邻境有因饥作乱者,聚徒百人,将劫取。县固无城郭,寇卒至,诸薄丞挈家去匿,葛独分命家人力拒其两门,乃迁白公于他室,[边批:不慌不忙,有条有理。]埋其银污池中,著公之服,升堂以候贼。贼至,则阳为好语相劳苦,尽出其所私藏钗珥衣服诸物以与贼,贼谢而去,不知阴已表识,竟物色捕得之。 [议] 白公衣,合让与此妇穿戴。 962、朱序母 【原文】 朱序镇襄阳,苻坚遣其将苻丕率众围之。先是序母韩氏亲登城审势,谓西北角当先受敌,乃率百余婢并城中女丁,于其角头预斜筑城二十余丈,其后贼攻城,西北角果溃,凭新筑处固守,得完。襄阳人遂号其筑为“夫人城”。   963、唐平阳昭公主 【原文】 唐平阳昭公主,大穆皇后所生,下嫁柴绍。初高祖兵兴,主居长安。绍曰:“尊公将以兵清京师,我欲往,恐不能偕,奈何?”主曰:“公行矣,我自为计。”绍诡道走并州,主奔鄠,发家资,招南山亡命,得数百人以应帝。遣家奴马三宝谕降名贼何潘仁,因略地至盩厔、武功,纪律严明,远近咸附。勒兵七万,威震关中。帝渡河,绍以数百骑从南山来,主引精兵万人,与秦王会渭北。绍及主对置幕府,京师号“娘子军”。 964、李侃妻 【原文】 建中末,李希烈陷汴州,谋袭陈。李侃为项城令,欲逃去,妇曰:“寇将至,当守。力不足则死,焉逃之?若重赏募死士,可守也。”侃乃召吏民告之曰:“令诚若主,然满岁则去,非如吏民生此土也,坟墓皆在,宜相与竭力死守。”众皆泣,乃徇曰:“以瓦石击贼者,赏钱千;以刀矢杀贼者,赏钱万。”得数百人,率以乘城,妇自炊爨以享众,使报贼曰:“项城父老,义不下贼,得吾城不足为威,徒失和,无益也。”会侃中流矢,走还。妻怒曰:“君不在,人谁肯守,死于外,不犹愈于床乎?”侃乃登城,贼引去,县卒完。 965、晏恭人 【原文】 晏氏,宁化人,嫁福之曾氏。夫死,守幼子不嫁。宋绍定间,寇大举,晏依山为砦,召田丁谕曰:“汝曹衣食吾家,可念主母,各当用命。不胜,即杀我。”因解藏橐悉散与之,田丁莫不感奋,晏自捶鼓,令诸婢鸣金,贼退散。乡人挈家归砦者甚众,晏以家粮助不给者,拓砦为伍,互相援应,贼弗能攻。全活老幼以数万计。事闻,封恭人,赐寇帔,补其子承信郎。 [述评] 汉天子曰:“吾独不得廉颇、李牧为将,岂忧匈奴哉?”虽然,何必颇、牧,诚得李侃妇、晏恭人以守,邵续女、崔宁妾以战,刘太妃为上将,平阳昭公主副之,邓曼、冼氏为参军,荀崧女为游奕使,虽方行天下可也! 大历中,杨子琳袭成都,据之。崔宁屡战力屈,宁妾任氏魁伟果干,出家财十万募勇士,信宿间得千人。设队伍将校,手自麾兵,以逼子琳,琳拔城自溃。 荀崧小女灌,有奇节。崧守襄城,为杜曾所围,力弱食尽,求救于故吏平南将军石览,计无从出。灌时年十三,乃率勇士数十人,逾城突围夜出。贼追甚急,灌且战且走,卒获免。自诣览乞师,又为崧书,与南中郎将周访请援。贼闻救至,遂散走。 966、窦良女 【原文】 李希烈入汴时,强娶参军窦良之女。女顾其父曰:“慎无戚,我能灭贼。”[边批:奇。]女闻希烈将陈仙奇忠勇,因劝希烈任之;又闻其妻亦窦姓,言于希烈,愿与通家往来,以结其心。及希烈有疾,窦女乘间谓仙奇妻曰:“贼虽强,终必败,奈何?”妻以告仙奇,仙奇始悟,赂医人使毒杀之,希烈已死。子不肯发丧,欲悉诛诸将而自立,适有献桃者,窦女请分遗诸将以示暇,因染帛裹絮如桃状,而藏书信于中,仙奇妻剖桃,始知希烈凶信,仙奇乃率兵入,斩希烈子,并枭希烈一门共七首,献诸天子。诏拜淮西节度使。 967、王翠翘 【原文】 王翠翘,临淄妓也。初曰“马翘儿”,能新声,善胡琵琶;以计脱假母,而自徙居海上,更今名。倭寇江南,掠翠翘去。寨主徐海越人号明山和尚,绝爱幸之,尊为夫人,凡一切计画,唯翘指使。乃翘亦阳昵之,实阴幸其败事,冀一归国以老也。会督府遣华老人招海降,海怒,缚老人将杀之,翘谏曰:“降不降在君,何与来使事?”亲解其缚,而赠之金,且劳苦之。[边批:示之以意。]老人者,海上人,翘故识之;而老人亦私觑所谓“王夫人”似翘,不敢泄,归告督府曰:“贼未可图也,第所爱幸王夫人者,臣视之,有外心,可借以磔贼耳。”督府曰:“善。”乃更遣罗中军诣海说,而益市金珠宝玉以阴贿翘。翘日在帐中从容言:“大事必不可成,不如降也。江南苦兵久,降且得官,终身共富贵。”海计遂决,督府大整兵,佯称逆降,迫海寨。海信翘言,不为备。[边批:愚人。]官兵突入,斩海首而生致翘。倭人歼焉。凯旋,督府设大飨于辕门,令翘歌而行酒,诸参佐皆起为寿。督府酒酣心动,降价与翘戏。夜深,席大乱。明日悔之。而以翘功高,不忍杀,乃以赐所调永顺酋长。翘去,渡钱塘,叹曰:“明山遇我厚,我以国事诱杀之。杀一酋,更属一酋,何面目生乎?”夜半,投江死。[边批:可怜。] [评议] 鸟尽弓藏,红颜薄命,翠翘兼之。始疑西子沉江,真有是事!胡梅林脱略边幅,其乱而悔,悔而使翘不得志以死,此举殊不脱酸腐气。吾谓翠翘有功,言于朝,旌之可也;若侠骨相契,虽纳之犹可也;不则开笼放雪衣,亦庶几不负其归老之初意乎?梅林之功而获罪,或者其天道与! 968、孙翊妻 【原文】 孙翊为丹阳守,妫览时为都督督兵。戴员为郡丞,与左右亲信边鸿等数患苦翊,会翊送客,洪从后斫杀诩,迸进入山。翊妻徐氏,购募追捕得鸿,杀之。览遂入军府,悉取翊嫔妾及左右侍御,欲复取徐。徐恐见害,乃绐之曰:“乞须晦日,设祭除服乃可。”览听之,徐潜使人语诩旧将孙高、傅婴等,高、婴相与涕泣,共誓合谋。至晦日,徐氏设祭讫,乃除服,薰香沐浴,更于他室安施帏帐,言笑欢悦。览密觇,无复疑意。徐先呼高、婴与诸婢罗列户内,览入,徐出户拜览,即大呼,高、婴俱出,共杀览。余人就外杀员,徐乃还缞绖,奉览、员首以祭翊,举军震骇。 969、申屠希光 【原文】 申屠氏,长乐人,慕孟光之为人,自名希光。有诗才,既适侯官秀才董昌,绝不复吟,食贫作苦,宴如也。郡中大豪方六一闻希光美,心悦之,乃使人诬昌阴重罪,罪至族。六一复阳为居间,[边批:恶极。]得轻比,独昌报杀,妻子俱免,因使侍者通殷勤,强委禽焉。希光具知其谋,谬许之,密寄其孤于昌之友人,[边批:要紧着。]乃求利匕首,挟以往。好言谢六一,因请葬夫而后成礼。[边批:大事。]六一大喜,使人以礼葬昌。希光则伪为色喜,艳妆入室。六一既至,即以匕首刺之帐中,六一立死。因复杀其侍者二人。至夜中,诈谓六一暴病,以次呼其家人,至则皆杀之,尽灭其宗。因斩六一头,置囊中,至昌葬所祭之。明日悉召村民,告以故,且曰:“吾将从夫地下。”遂缢而死,时靖康二年事。 [评] 六一陷人于族,乃人不族而己族矣。以一文弱妇人,奋其白刃,全家为戮,义愤所激,鬼神助之,有志竟成,岂必须眉丈夫哉! 970、邹仆妻 【原文】 梁末,襄州都军务邹景温移职于徐,亦管都军之务。有劲仆自恃拳勇,独与妻策驴而行,至芒、砀泽间,大声曰:“闻此素多豪客,岂无一人与吾曹决胜负乎?”[边批:太恃。]言毕,有五六盗自丛薄间跃出,一夫自后双手交抱,搏而仆之,抽短刃以断其喉,盖掩其不备也。唯妻在侧,殊无惶骇,[边批:好急智。]但矫而大呼曰:“快哉,今日方雪吾之耻也。吾以良家之子,遭其俘掠,以致于此,孰谓无神明哉。”贼谓其诚而不杀,与行李并二驴,驱以南迈,近五六十里,至亳之北界达孤庄南而息焉。庄之门有器甲,盖近戍巡警之卒也。此妇遂径入村人之中堂,盗亦谓其谋食,不疑。乃泣拜其总首,且告其夫遭屠之状。总首潜召其徒,一时执缚,唯一盗得逸。械送亳城,咸弃市,妇返襄阳,为尼终焉。 [评议] 徐氏、申屠氏、邹仆之妻,皆能为夫报仇于身后者也。徐,贵人之妇,而又宿将合谋于外,诸婢协力于内,以制一粗疏不备之妫览,如击病鼠耳;申屠氏则难矣,然仇迹未露,犹可从容而图之;邹仆妻则又难矣,变起仓卒,亲见群凶攒刃于其夫,即秦舞阳旁观,不能不动色,而意中遂作复仇之算,甘言诳贼,不逾日而以计擒灭,可不谓大智大勇者乎?生于下贱,何曾读书知礼义,而临变不乱,处分绰如,世之自命读书知理义者,吾不知有此手段乎否也? 971、谢小娥 【原文】 谢小娥者,豫章估客女也。生八岁,丧母,嫁历阳段氏。故二姓常同舟,贸易江湖间。小娥年十四,始及笄,父与夫皆为劫盗所杀,二姓之党歼焉。小娥亦伤脑折足,漂流水中,为他船所获,经夕而活。因流转乞食,至上元县,依妙果寺尼净悟。初,小娥父死时,梦父谓曰:“杀我者,‘车中猿,门东草。’”又数日后,梦其夫谓曰:“杀我者,‘禾中走,一日夫。’”小娥不能解,常书此语,广求智者辨之,历年不得。至元和八年,李公佐罢江西从事,泊舟建业,登瓦官寺阁。僧齐物为李述之,李凭栏书空,疑思嘿虑,忽然了悟,令寺童疾召小娥,谓之曰:“杀汝父者申兰,杀汝夫者申春也,其曰‘车中猿’者,车字之中乃‘申’字,申非属猴乎?草下有门,门中有东,‘兰’字也。又‘禾中走’,是穿田过,亦是‘申’字, ‘一日夫’者,夫上更一画,下一日,是‘春’字。其为申兰、申春可明矣!”小娥恸哭再拜,密书四字于衣,誓访二贼以复其冤。更为男子服,佣保江湖间。岁余,至浔阳郡,见纸榜子召佣者,娥应召,问其主,果申兰也。娥心愤貌顺,[边批:大有心人。]在兰左右,积二岁余,甚见亲爱,金帛出入之数无不委之。每睹谢之衣物器具,未尝不暗泣。兰与春,宗昆弟也,春家在大江北独树浦,往来密洽。一日春携大鲤兼酒诣兰,至夕,群贼毕至,酣饮,暨诸凶既去,春沉醉卧于内室。兰亦覆寝于庭,小娥潜锁春于内,[边批:贼在掌中,从容摆布。]抽佩刃先斩兰首,呼号邻人并至。春擒于内,兰死于外,获赃货至数千万。初,兰、春有党数十人,暗记其名,悉擒就戮。时浔阳太守张公嘉其孝节,免死,娥竟剪发为尼以终。[边批:还当旌异,岂特免死?] [评] 其智勇或有之,其坚忍处,万万难及。 972、吕母 【原文】 王莽时,琅琊海曲有吕母者,子为县吏,犯小罪,宰杀之。吕母怨,思报宰。母家故丰资,乃益酿醇酒,买刀剑衣服,少年来沽者,辄奢与之,衣敝者辄假衣,不问直。数年而财尽,少年欲相与偿之,母泣曰:“所为厚诸君,非求利也,徒以县宰枉杀吾子故,诸君肯哀之乎。”少年壮之,皆许诺,遂招合亡命数千,吕母自称将军,引兵攻破海曲,执宰,数其罪,诸吏叩头请宰,母曰:“吾子不当死,为宰枉杀,杀人者死,又何请乎?”遂斩宰,以头祭子冢,因以众属刘盆子。[边批:更高。] [议] 世间有此等奇妇人,酷吏或少知警。 973、李寄 【原文】 东越闽中有庸岭,高数十里。其西北隰中有大蛇,长七八丈,围一丈。土俗常惧,东冶都尉及属城长吏多有死者,祭以牛羊,故不得祸。或与人梦,或喻巫祝,欲得啖童女年十二三者,都尉、令长患之,共求人家生婢子兼有罪家女养之,至八月朝祭送蛇穴口,蛇辄夜出吞啮之,累年如此,前后已用九女。一岁将祀之,募索未得。将乐县李诞家有六女,无男,其小女名寄,应募欲行。父母不听,寄曰:“父母无相留,今唯生六女,无有一男,虽有如无,女无缇萦济父母之功,既不能供养,徒费衣食,生无所益,不如早死,卖寄之身,可得少钞以供父母,岂不善耶?”父母慈怜不听去,终不可禁止,寄乃行。请好剑及咋蛇犬,至八月朝,怀剑将犬诣庙中坐,先作数石米餈蜜麦少,以置穴口,蛇夜便出,头大如囷,目如二尺镜,闻餈香气,先啖食之。寄便放犬,犬就啮咋,寄从后斫蛇。因踊出,至庭而死。寄入视穴,得其九女髑髅,悉举出,咤言曰:“汝曹怯弱,为蛇所食,甚可哀愍!”于是寄女缓步而归。越王闻之,聘寄为后,拜其父为将乐令,母及姊皆有赏赐,自是东冶无复妖邪。 [议] 刘季斫杀蛇,遂作帝;李寄斫杀蛇,遂作后。天下未尝无对。 974、红拂女 【原文】 杨素守西京日,李靖以布衣献策。素踞床而见,靖长揖曰:“天下方乱,英雄竞起,公为重臣,须以收罗豪杰为心,不宜倨见宾客。”素敛容谢之。时妓妾罗列,内有执红拂者,有殊色,独目靖。靖既去,而执拂者临轩指吏曰:“问去者处士第几?住何处?”[边批:见便识李靖。]靖具以对。妓诵而去。靖归逆旅,其夜五更初,忽闻叩门而声低者,靖启视,则紫衣纱帽人,杖一囊,问之,曰:“杨家红拂妓也。”延入,脱衣去帽,遽向靖拜,靖惊答之,再叩来意,曰:“妾侍杨司空久,阅天下之人多矣,无如公者,故来相就耳。”靖曰:“如司空何?”曰:“彼尸居余气,[边批:又识杨素。]不足畏也。诸妓知其无成,去者甚众矣,[边批:如何方是有成,须急着眼。]彼亦不甚追也。计之详矣,幸无疑焉。”问其姓,曰:“张。”问其伯仲之次,曰:“最长。”观其肌肤仪状、言辞气语,真天人也,靖不自意获之。愈喜愈惧,万虑不安,而窥户者无停履。数日,亦闻追讨之声,意亦非峻。乃雄服乘马,排闼而去,将归太原。行次灵石旅舍,既设床,炉中烹肉且熟。张氏以发长委地,立梳床前;靖方刷马,忽有一客,中形,赤髯如虬,策蹇驴而来,投革囊于驴前,取枕欹卧,看张氏梳头。[边批:便知非常人。]靖怒甚,欲发,张熟视客,一手映身摇示靖,令勿怒,[边批:又识虬髯客。]急梳毕,敛衽前问其姓,客卧而答之,曰:“姓张。”对曰:“妾亦姓张,合是妹。”遽拜之。问其第几,曰:“行三。”亦问妹第几,曰:“最长。”客喜曰:“今日幸逢一妹。”张氏遥呼:“李郎,且来见三兄!”靖骤拜之,遂环坐,问煮何肉,曰:“羊肉,计已熟矣。”客曰饥,靖出市胡饼。客抽腰间匕首,切肉共食,复索酒饮,于是开革囊,取下酒物,乃一人首并心肝,却头囊中,以匕首切心肝共食之,曰:“此人乃天下负心者,衔之十年,今始获之。”又曰:“观李郎贫士,何以得致异人?”靖不敢隐,具言其由,曰:“然。故知非君所致也,今将何之?”曰:“将避地太原。”曰:“望气者言太原有奇气,吾将访之。”靖因言州将子李世民,客与靖期会于汾阳桥,遂乘驴疾去。及期候之,相见大喜,靖诈言客善相,因友人刘文静得见。“世民真天子矣!”废然而返,遂邀靖夫妇至家,令其妻出见,酒极奢,因倾家财付靖,文簿匙锁,共二十床,曰:“赠李郎佐真主立功业也。”与其妻戎服跃马,一奴从之,数步遂不复见。靖竟佐命,封卫公。 [吴长卿曰] “红拂见卫公,自以为不世之遇,视杨素蔑如矣;孰知又有一虬髯也,视李郎又蔑如矣。惜哉,不及见李公子也!” 975、沈襄妾 【原文】 锦衣卫经历沈鍊,以攻严相得罪,谪田保安。时总督杨顺、巡按路楷皆嵩客,受世蕃指“若除吾疡,大者侯,小者卿。”顺因与楷合策,捕诸白莲教通虏者,窜鍊名籍中,论斩,籍其家。顺以功荫一子锦衣千户,楷侯选五品卿寺。顺犹怏怏曰:“相君薄我赏,犹有不足乎。”取鍊二子杖杀之,而移檄越,逮公长子诸生襄。至则日掠治,困急且死。会顺、楷被劾,卒奉旨逮治,而襄得末减问戍。襄之始来也,只一爱妾从行,及是与妾俱赴戍所,中道微闻严氏将使人要而杀之,襄惧欲窜,而顾妾不能割,妾曰:“君一身,沈氏宗祧所系,第去勿忧我。”[边批:自度力能摆脱群小故。]襄遂绐押者:“城中有年家某,负吾家金钱,往索可得。”押者恃妾在,不疑,纵之去。久之不返,押者往年家询之,云:“未尝至。”还复叩妾,妾把其襟大恸曰:“吾夫妇患难相守,无倾刻离,今去而不返,必汝曹受严氏指,戕杀我夫矣。”观者如市,不能判,闻于监司,监司亦疑严氏真有此事,不得已,权使妾寄食尼庵,而立限责押者迹襄。押者物色不得,屡受笞,乃哀恳于妾,言:“襄实自窜,毋枉我。”因以间亡命去。久之,嵩败,襄始出讼冤,捕顺、楷抵罪,妾复相从。襄号小霞,楚人江进之有“沈小霞妾传”。 [评] 严氏将要襄杀之,事之有无不可知。然襄此去实大便宜,大干净。得此妾一番撒赖,即上官亦疑真有是事,而襄始安然亡命无患矣!顺、楷辈死,肉不足喂狗,而此妾与沈氏父子并传,忠智萃于一门,盛矣哉! 976、邑宰妾 【原文】 万历中,政务宽缓,刑部囚人多老死者。某乡科,北人,为邑宰,坐事入诏狱,久之不得雪,且老矣。己分必死,而自伤无子,乃尽鬻其产,营一室于近处,置所爱妾,而厚赂典狱者,阴出入焉。有侄颇不肖,稍窃其资,入博场中,为逻者所疑,穷诘之,因尽吐,且云:“家有一青骡子,叔行必乘之,无事则出赁,请以骡为验。”逻者伺数日,果如其言,宰方与妾对食中堂,群逻至,惊失箸,妾遽起迎曰:“翁胆薄,毋相迫,尔曹与翁有隙耶?”曰:“无之。”曰:“若然,不过欲多得金耳,金属我掌,第随我行,当以饱汝。”逻者顾妇人貌美而言甘,乃留一人守视宰,而群尾妾入房,妾指所卧床曰:“金在其颠。”携小梯而登,众自下谑之,殊不怒,笑声达于外。须臾,捧一匣下,发之多金,妾曰:“未也。”再捧一巨箱下,大镪实焉,众攫金,声愈哄。守者贪分金,不能忍,足不觉前。宰以间潜逸,众怀金既餍,出视失宰,惧欲走,妾择弱者一人力持之,大呼“攫金贼在!”众奋拳齐殴,齿甲俱集,妾且死,终不释,声愈厉。动外人,外人入,众窜,获其一,并妾所持者两人,送巡城潘御中。妾诉群凶淫贪状,兼具所失鬻产银数,此两人不能讳,尽供其党姓名,顷之,悉擒至,银犹在怀也。而以犯官逸出为解,御史使视诏狱,则宰在焉,众语塞,乃委罪于不肖侄。御史收侄,尽毙之箠下。妾取故金归,籍数报宰,病数日,乃死。 [评] 狱中囚私出入,非法也,诏狱甚矣。方群逻押至,不以宰为奇货哉!言胆薄坚其志,言多金中其欲,忍谑以坚之,空橐以饵之,怠守者而逸宰,固已在吾算中矣。出其不意,持一弱以羁众强,假令身毙老拳之下,罪人其免乎?至群凶先我死,而目可瞑也。妇之智不必言,独其猝不乱,死不怵,从容就功,有丈夫之智所不逮者!惜传者逸其名,虽然,千秋而下,知有一邑宰妾在浣纱女、锐司徒妻、车中女子之俦,斯不为无友也已! 977、崔简妻 【原文】 唐滕王极淫。诸官美妻,无得白者,诈言妃唤,即行无礼。时典签崔简妻郑氏初至,王遣唤。欲不去,则惧王之威;去则被王之辱。郑曰:“无害。”遂入王中门外小阁。王在其中,郑入,欲逼之,郑大叫左右曰:“大王岂作如是,必家奴耳。”取只履击王头破,抓面流血,妃闻而出。郑氏乃得还。王惭,旬日不视事。简每日参侯,不敢离门。后王坐,简向前谢,王惭,乃出。诸官之妻曾被唤入者,莫不羞之。 [评] 不唯自全,又能全人,此妇有胆有识。 978、蓝姊 【原文】 绍兴中,京东王寓新淦之涛泥寺,尝宴客。中夕散,主人醉卧,俄而群盗入,执诸子及群婢缚之,群婢呼曰:“司库钥者蓝姐也。”蓝即应曰:“有,毋惊主人。”付匙钥,秉席上烛指引之,金银酒器首饰尽数取去。主人醒,方知,明发诉于县。蓝姐密谓主人曰:“易捕也,群盗皆衣白。妾秉烛时,尽以烛泪污其背,当密令捕者以是验。”后果皆获,事见《贤奕编》。 979、新妇 【原文】 某家娶妇之夕,有贼来穴壁。已入矣,会其地有大木,贼触木倒,破头死。烛之,乃所识邻人。仓惶间,惧反饵祸,新妇曰:“无妨。”令空一箱,纳贼尸于内,舁至贼家门首,剥啄数下,贼妇开门见箱,谓是夫盗来之物,欣然收纳。数日夫不还,发视,乃是夫尸。莫知谁杀,因密瘗之而遁。 980、辽阳妇 【原文】 辽阳东山虏,剽掠至一家,男子俱不在,在者唯三四妇人耳。虏不知虚实,不敢入其室,于院中以弓矢恐之。室中两妇引绳,一妇安矢于绳,自窗绷而射之。数矢后,贼犹不退,矢竭矣,乃大声诡呼曰:“取箭来。”自绷上以麻秸一束掷之地,作矢声,贼惊曰:“彼矢多如是,不易制也。”遂退去。 [评] 妇引绳发矢,犹能退贼。始知贼未尝不畏人,人自过怯,让贼得利耳。 981、李成梁夫人 【原文】 相传李帅成梁夫人乃辽阳民家女也。辽民时苦寇掠,往往掘深井以藏货财。此家以避寇去,独留女伏守井中。有二寇入其室,觉井中有人,一人悬缒而下,得女甚喜,呼党先牵女上,党复临视,欲下缒,女自后遽推堕,即以物压盖之,得系马于门,跨而走。数日寇退,父母俱还家,女言其故,相与毙二寇,取首邀赏。李帅时在伍,闻女智略,求为妇,后为一品夫人。 982、木兰 韩保宁 黄善聪 【原文】 秦发卒戍边,女子木兰悯父年老,代之行。在边十二年始归,人无知者。 韩氏保宁,民家女也。明玉珍乱蜀,女恐为所掠,乃易男子饰,托名从军,调征云南。往返七年,人无知者。虽同伍亦莫觉也,后遇其叔,一见惊异,乃明是女,携归四川,当时皆呼为“贞女”。 黄善聪,应天淮清桥民家女,年十二。失母,其姊已适人,独父业贩线香。怜善聪孤幼,无所寄养,乃令为男子装饰,携之旅游庐、凤间者数年,父亦死。善聪即诡姓名曰张胜,[边批:大智术。]仍习其业自活。同辈有李英者,亦贩香,自金陵来,不知其女也,约为火伴。同寝食者逾年,恒称有疾,不解衣袜,夜乃溲溺。弘治辛亥正月,与英皆返南京,已年二十矣,巾帽往见其姊,乃以姊称之。姊言:“我初无弟,安得来此?”善聪乃笑曰:“弟即善聪也。”泣语其故,姊大怒,[边批:亦奇人。]且詈之曰:“男女乱群,玷辱我家甚矣!汝虽自明,谁则信之?”因逐不纳,善聪不胜愤懑,泣且誓曰:“妹此身苟污,有死而已。须令明白,以表寸心。”其邻即稳婆居,姊聊呼验之,乃果处子,始相持恸哭,手为易去男装。越日,英来候,再约同往,则善聪出见,忽为女子矣,英大惊,骇问,知其故,怏怏而归,如有所失,盖恨其往事之愚也,乃告其母,母亦嗟叹不已。时英犹未室,母贤之,即为求婚,善聪不从,曰:“妾竟归英,保人无疑乎?”[边批,大是。]交亲邻里来劝,则涕泗横流,所执益坚。众口喧传,以为奇事,厂卫闻之,[边批:好媒人。]乃助其聘礼,判为夫妇。 [述评] 木兰十二年,最久;韩贞女七年,善聪逾年耳。至于善藏其用,以权济变,其智一也。 若南齐之东阳娄逞、五代之临邛黄崇嘏,无故而诈为丈夫,窜入仕宦,是岂女子之分乎?至如唐贞元之孟妪,年二十六而从夫,夫死而伪为夫之弟,以事郭汾阳;郭死,寡居一十五年,军中累奏兼御史大夫。忽思茕独,复嫁人,时年已七十二。又生二子,寿百余岁而卒。斯殆人妖与?又不可以常理论矣! 983、练氏 【原文】 章郇公[得象]之高祖,建州人,仕王氏为刺史,号章太傅。其夫人练氏,智识过人。太傅尝用兵,有二将后期,欲斩之,夫人置酒,饰美姬进之,太傅欢甚,迨夜饮醉,夫人密摘二将,使亡去。二将奔南唐,后为南唐将攻建州。时太傅已死,夫人居建州,二将遣使,厚以金帛遗夫人,且以一白旗授之,曰:“吾且屠城,夫人可植旗为识,吾戒士卒令勿犯。”夫人反其金帛,曰:“君幸思旧德,愿全合城性命,必欲屠之,吾家与众俱死,不愿独生也。”二将感其言,遂止不屠。 [评议] 夫人之免二将,必预知其为有用之才而惜之;或先请于太傅,不从,故以计释去耳。不然,军法后期者死,夫人肯曲法以市恩乎?至于后之食报,何其巧也!夫人免二将之死,而二将且因夫人以免一城之死,夫人之所收者厚矣。 按,太傅十三子,其八为夫人出。及宋兴,子孙及第至达官者甚众,皆出八房。阴德之报,岂诬也哉? 984、陈觉妻 【原文】 陈觉微时,为宋齐丘之客。及为兵部侍郎也,其妻李氏妒悍,亲执匕爨,不置妾媵。齐丘选姿首之婢三人与之,李亦无难色,奉侍三婢若舅姑礼。问其故,李曰:“此令公宠幸之人,见之若面令公,何敢倨慢。”三婢既不自安,求还宋第,宋笑而许之。 [述评] 近有一甲科丧偶,眷一土妓。及继娶,每托言宿于外馆,深夜潜诣妓家,辨色即归。继夫人察知之,绝不漏言,伺其再往,于五鼓集其童仆轿伞,往彼迎接,传夫人之命,甲科大惭,遂止,亦善于用妒者也。 第十部          杂智 杂智部总序 【原文】 冯子曰:“智何以名杂也?以其黠而狡,慧而小也。正智无取于狡,而正智或反为狡者困;大智无取于小,而大智或反为小者欺。破其狡,则正者胜矣;识其小,则大者又胜矣。况狡而归之于正,未始非正;小而充之于大,未始不大乎?一饧也,夷以娱老,跖以脂户,是故狡可正,而正可狡也。一不龟乎也,或以战胜封,或不免于洴澼雱,是故大可小,而小可大也。杂智具而天下无余智矣。难之者曰:“智若愚,是不有余智乎?”吾应之曰:“政唯无余智,乃可以有余智。太山而却撮土,河海而辞涓流,则亦不成其太山河海矣!”鸡鸣狗盗,卒免孟尝,为薛上客,顾用之何如耳。吾又安知古人之所谓正且大者,不反为不善用智者之贱乎?是故以杂智终其篇焉。得其智,化其杂也可;略其杂,采其智也可。 二十七  用心狡黠 【原文】 英雄欺人,盗亦有道;智日以深,奸日以老。象物为备,禹鼎在兹;庶几不若,莫或逢之。集“狡黠”。 985、吕不韦 【原文】 秦太子妃曰华阳夫人,无子。夏姬生子异人,质于赵。秦数伐赵,赵不礼之,困不得意。阳翟大贾吕不韦适邯郸,见之曰:“此奇货可居。”乃说之曰:“太子爱华阳夫人而无子,子之兄弟二十馀人,子居中,不甚见幸,不得争立。不韦请以千金为子西游,立子为嗣。”异人曰:“必如君策,秦国与子共之。”不韦乃厚赀西见夫人姊,而以献于夫人,因誉异人贤孝,日夜泣思太子及夫人。不韦因使其姊说曰:“夫人爱而无子,异人贤,自知中子不得为适,诚以此时拔之,是异人无国而有国,夫人无子而有子也,则终身有宠于秦矣。”夫人以为然,遂与太子约以为嗣,使不韦还报异人。异人变服逃归,更名楚。不韦娶邯郸姬绝美者与居,知其有娠,异人见而请之,不韦佯怒,既而献之,期年而生子政。嗣楚立,是为始皇。 [真西山曰] “秦自孝公以至昭王,国势益张。合五国百万之众,攻之不克。而不韦以一女子,从容谈笑夺其国于衽席间。不韦非大贾,乃大盗也。” 986、陈乞 【原文】 齐陈乞将立公子阳生,而难高、国,乃伪事之。每朝,必骖乘焉。所从,必言诸大夫曰:“彼皆偃蹇,将弃子之命,其言曰:‘高、国得君必逼我,盍去诸?’固将谋子,子早图之!图之莫如尽灭之,需事之下也。”及朝,则曰:“彼虎狼也,见我在子之侧,杀我无日矣,请就之位。”又谓诸大夫曰:“二子恃得君而欲谋二三子,曰:‘国之多难,贵宠之由。尽去之而后君定。’既成谋矣,盍及其未作也先诸?作而后悔,亦无及也!”大夫从之。夏六月,陈乞及诸大夫以甲入于公宫。国夏闻之,与高张乘如公,战败奔鲁。初,景公爱少子荼,谋于陈乞,欲立之。陈乞曰:“所乐乎为君者,废兴由我故也。君欲立荼,则臣请立之。”阳生谓陈乞曰:“吾闻子盖将不立我也?”陈乞曰:“夫千乘之王,废正而立不正,必杀正者。吾不立子,所以生子也,走矣!”与之玉节而走之。景公死,荼立。陈乞使人迎阳生置于家。除景公之丧,诸大夫皆在朝,陈乞曰:“常之母有鱼菽之祭,愿诸大夫之化我也。”诸大夫皆曰:“诺。”于是皆之陈乞之家。陈乞使力士举巨囊而至于中霤,诸大夫见之皆色然而骇,开之,则闯然公子阳生也。陈乞曰:“此君也已。”诸大夫不得已,皆逡巡北面再拜稽首而君之,自是往弑荼。 [评议] 自陈氏厚施,已有代齐之势矣,所难者,高、国耳。高、国既除,诸大夫其如陈氏何哉?弑荼立阳生,旋弑阳生立壬,此皆禅国中间过文也。六朝之际,此伎俩最熟,陈乞其作俑者乎? 987、徐温 【原文】 初,张颢与徐温谋弑其节度使杨渥。温曰:“参用左右牙兵,必不一,不若独用吾兵。”[边批:反言之。]颢不可。温曰:“然则独用公兵。”[边批:本意如此。]颢从之,后穷治逆党,皆左牙兵,由是人以温为实不知谋。 988、荀伯玉 【原文】 或言萧道成有异相。宋主疑之,征为黄门侍郎。道成无计得留。荀伯玉教其遣骑入魏境,魏果遣游骑行境上,宋主闻而惧,乃使道成复本任。 989、高欢 【原文】 欢计图尔朱兆,阴收众心。乃诈为兆书,将以六镇人配契胡为部曲,众遂愁怨。又伪为并州符,征兵讨步落稽,发万人,将遣之,而故令孙腾、尉景伪请留五日,如此者再。欢亲送之郊,雪涕执别,于是众皆号哭,声动地。欢乃喻之曰:“与尔俱失乡客,义同一家,不意乃尔。今直向西,当死;后军期,又当死;配胡人,又当死。奈何?”众曰:“唯有反耳。”欢曰:“反是急计,须推一人为主。”众愿奉欢,欢曰:“尔等皆乡里,难制,虽百万众,无法终灰灭。今须与前异,不得欺汉儿,不得犯军令,否者,吾不能取笑天下。”众皆顿首:“生死唯命。”于是明日遂椎牛享士,攻邺,破之。 990、潘崇 【原文】 楚成王以商臣为太子,既而又欲立公子职。商臣闻之,未察也。告其傅潘崇曰:“若之何而察之。”潘崇曰:“飨江芊成王嬖,而勿敬也。”商臣从其策,江芊果怒,曰:“呼,役夫,宜君王之欲废汝而立职也。”商臣曰:“信矣。” [评] 阳山君相卫,闻卫君之疑己也,乃伪谤其所爱樛竪以知之。術同此。 991、曹操 【原文】 魏武常行军,廪谷不足,私召主者问:“如何?”主者曰:“可行小斛足之。”曹公曰:“善。”后军中言曹公欺众,公谓主者曰:“借汝一物,以厌众心。”乃斩之,取首题徇曰:“行小斛,盗官谷。”军心遂定。 曹公尝云:“我眠中不可妄近,近便斫人,亦不自觉,左右宜慎之。”一日阳眠,所幸一人窃以被覆之,因便斫杀。复卧,既觉,问:“谁杀我侍者?”自是每眠人不敢近。 魏武言人欲危己,己辄心动,因语所亲小人曰:“汝怀刃密来我侧,我必说必动,执汝使行刑,汝但勿言,保无他故,当厚相报。”亲者信焉,不以为惧,遂斩之。此人至死不知也。左右以为实,谋逆者挫气矣。 操少时,尝与袁绍观人新婚,因潜入主人园中,夜叫呼云:“有偷儿贼。”青庐中人皆出观,操乃入,抽刃劫新妇。与绍还出,失道,坠枳棘中,绍不能得动,操复大叫云:“偷儿在此。”绍惶迫,自掷出,遂以俱免。 [述] 《世说》又载,袁绍曾遣人夜以剑掷操,少下不着,操度后来必高,因帖卧床上,剑至,果高。此谬也!操多疑,其儆备必严,剑何由及床?设有之,操必迁卧,宁有复居危地、以身试智之理。 992、田婴 刘瑾 【原文】 田婴相齐,人有说王者曰:“终岁之计,王盍以数日之间自听之?不然,无以知吏之奸邪得失也。”王曰:“善。”田婴即遽请于王而听其计。王将听之矣,田婴令官具押券斗石参升之计。王自听计,计不胜听。罢食后复坐,不复暮食矣。田婴复请曰:“群臣所终岁日夜不敢偷怠之事也,王以一夕听之,则群臣有为劝勉矣。”王曰:“诺。”俄而王已睡矣,吏尽偷刀削其押券升石之计。王终不能听,于是尽以委婴。 刘瑾欲专权,乃构杂艺于武庙前,候其玩弄,则多取各司章奏请省决,上曰:“吾用尔何为?而一一烦朕耶,宜亟去。”如此者数次,后事无大小,唯意裁决,不复奏。 993、赵高 李林甫 【原文】 赵高既劝二世深居,而己专决。李斯病之。高乃见斯曰:“关东群盗多,而上益发繇治阿房宫,臣欲谏,为位卑,此真君侯之事,君何不谏?”斯曰:“上居深宫,欲见无间。”高曰:“请候上间语君。”于是待二世方燕乐,妇女居前,使人告斯:“可奏事矣。”斯至上谒,二世怒。高因言丞相怨望欲反,下斯狱,夷三族。 李林甫谓李适之曰:“华山有金矿,采之可以益国,上未之知也。”[边批:使金果可采,林甫何不自言?]他日适之言之,上以问林甫,对曰:“臣久知之,但华山陛下本命,王气所在,凿之非宜,故不敢言。”上以林甫为爱己,而疏适之,遂罢政事。 严挺之徙绛州刺史。天宝初,帝顾林甫曰:“严挺之安在?此其才可用。”林甫退召其弟损之,与道旧,谆谆款曲,且许美官,因曰:“天子视绛州厚要,当以事自解归,得见上,且大用。”边批:天子果欲大用,何待见乎?因绐挺之使称疾,愿就医京师。林甫已得奏,即言挺之春秋高,有疾,幸闲官得养。帝恨咤久之,乃以为员外詹事,诏归东郡。挺之郁郁成疾。 帝尝大陈乐勤政楼,既罢,兵部侍郎卢绚按辔绝道去。帝爱其蕴藉,称美之。明日,林甫召绚子,曰:“尊府素望,上欲任以交、广,若惮行,且当请老。”绚惧,从之,因出为华州刺史,绚由是废。 [评] 三人皆在林甫掌股中,为所玩弄而不知。信奸人之雄矣!然使适之不贪富贵之谋,挺之不起大用之念,卢绚不惮交、广之远,则林甫虽狡,亦安所售其计哉?愚谓此三人之愚,非林甫之智也。 994、石显 【原文】 石显自知擅权,恐天子一旦入间言,乃时归诚,取一言为验,显尝使至诸官有所征发,先白上,曰:“恐漏尽宫门闭,请诏吏开门。”上许之,显于是故投夜还,称诏开门入,旦果有人上书,告显矫诏开宫门者,天子得书,笑以示显,显因泣曰:“陛下过私小臣,群下嫉妒,欲陷臣。”上以为然,愈宠信之。 995、蓝道行 【原文】 世庙时,方士蓝道行以乩得幸。上故有所问,密封使中官至乩所焚之,不能答。则咎中官秽,不能格真仙,中官以密封授道行,使自焚。道行乃为伪封付火,而匿其真迹,所答具如旨,上以为神,益信之。 [评] 蓝诈矣,然廷臣卒赖其力,假神仙以去严嵩,则诈亦有用处也。 996、严嵩 【原文】 伊庶人为王时,以残暴历见纠于台使者,迫则行十万余金于嵩,得小缓。及嵩败家居,则遣军卒十辈造嵩家,胁偿金。嵩置酒款之,而好语曰:“所惠金十万,实无之,仅得半耳,而又半费,请以二万金偿。”因尽以上所赐金有印识者予之,既去而闻于郡曰:“有江盗劫吾家二万金去矣,速掩之,可获也。”郡发卒追得金,悉捕军卒下狱论死。 997、吉温 【原文】 李适之为兵部尚书,李林甫恶之,使人发兵部诠曹奸利事,收吏六十余人,付京兆尹。尹使法曹吉温鞫之。温入院,先于后厅取二重囚讯问,或杖或压,号呼之声,所不忍闻。兵部吏素闻温惨酷,及引入,皆自诬服,顷刻狱成,而囚无榜掠,适之遂得免。 998、阳虎 【原文】 阳虎之败,鲁人闭门而捕之,围之三匝。虎奔及门,门者曰:“天下探之不穷,我今出子。”虎因扬剑提戈而出[边批:句有味。]。顾反,取戈以伤出之者,出之者怨之曰:“我非故与子友也,为子脱死,而反伤我。”鲁君闻失虎,大怒,问所出之门,有司拘之,不伤者被罪,而伤者独蒙厚赏。 999、郭纯 王燧 【原文】 东海孝子郭纯丧母,每哭则群鸟大集。使检有实,旌表门闾。复讯,乃是每哭即撒饼于地,群鸟争来食之。其后数数如此,鸟闻哭声,莫不竞凑,非有灵也。 [评议] 田单妙计,可惜小用。然撒饼亦资冥福,称孝可矣! 河东孝子王燧家猫、犬互乳,其子言之州县,遂蒙旌表。讯之,乃是猫、犬同时产子,取其子互置窠中,饮其乳惯,遂以为常。 [评] 即使非伪,与孝何干? 1000、丁谓 曹翰 【原文】 丁谓既窜崖州,其家寓洛阳,尝作家书,遣使致之洛守刘烨,祈转付家,戒使者曰:“伺烨会僚众时呈达。”烨得书,遂不敢隐,即以闻,帝启视,则语多自刻责,叙国厚恩,戒家人无怨望。帝感恻,遂徙雷州。 曹翰贬汝州。有中使来,翰泣曰:“众口食贫不能活,以袱封故衣一包,质十千。”中使回奏之,太宗开视,乃一画障,题曰:“下江南图”,恻然怜之,因召还。 1001、秦桧 【原文】 秦桧用事,天下贡献先入其门,而次及官家。一日,王夫人常出入禁中,显仁太后言:“近日子鱼大者绝少。”夫人对曰:“妾家有之,当以百尾进。”归告桧,桧咎其失言,明日进糟青鱼百尾,显仁拊掌笑曰:“我道这婆子村,果然。” 又,程厚[子山]与桧善。为中舍时,一日邀至府第内阁,一室萧然,独案上有紫绫缥一册,写《圣人以日星为纪》赋,尾有“学生类贡进士秦埙呈”。文采艳丽。程兀坐静观,反复成诵,唯酒肴问劳沓至,及晚,桧竟不出,乃退,程莫测也。后数日,差知贡举宣押入院,始大悟,即以此命题,此赋擅场,埙遂首选。 1002、李道古 【原文】 李道古便佞巧宦,常以酒肴棋博游公卿门。角赌之际,伪为不胜而厚偿之。故得一时虚名,而嗜利者悉与之狎。 1003、邹老人 【原文】 邹老人,吴之猾徒也。有富人王甲夜杀其仇家李乙而事露,有司捕置于狱,以重贿求老人,老人索百金,怀之走南都,纳交于刑曹徐公。往来渐密,时留宿,忽中夜出金献徐,诉以内亲王甲枉狱,徐曰:“吾不吝为谋,然吴越事隔,何可致力?”老人曰:“不难,昨公捕得海盗二十余人,内两人吴产也,公第敕二盗,认李乙为其夜杀,则此不加罪,而彼得再生矣。”徐许之,老人退,又密访二盗妻子,许以养育,二盗亦许之。及鞫,刑曹问:“若吴人,曾杀人否?”二盗即招某月日杀李乙于家,掠其资。老人抱案还吴,令王甲之子鸣于官,竟得释。甲自狱归,遇李乙于门,竟死。 1004、狡讼师 【原文】 浙中有子殴七十岁父而堕其齿者,父取齿讼诸官。子惧甚,迎一名讼师问计,许以百金。师摇首曰:“大难事。”子益金固请,许留三日思之。至次日,忽谓曰:“得之矣。辟人,当耳语若。”子倾耳相就,师遽啮之,断其半轮,血污衣。子大惊,师曰:“勿呼,是乃所以脱子也。然子须善藏,俟临鞫乃出。”既庭质,遂以父啮耳堕齿为辩,官谓耳不可以自啮,老人齿不固,啮而堕,良是,竟免。 [评] 殴父而以计免,讼师之颠倒王章,可畏哉!然其策亦大奇矣。 1005、土豪张 【原文】 北京城外某街,有张姓者,土豪也,能以财致人死力,凡京中无赖皆归之。忽思乞儿一种未收,乃于隙地创土室,招群丐以居,时其缓急而周之。群丐感恩次骨,思一报而无地。久之,先用以征债,债家畏丐嬲,无不立偿者。已而,詗人有营干之事,辄往拜,自请居间;或不从,则密喻群丐嬲之,复阴使人为之画策,谓非张某不解。乃张至,瞋目一呼,群乞骇散。人服其才。 因倩营干,任意笼络,得钱不赀,复以小嫌怒一徽人。其人开质库者,张遣人伪以龙袍数事质银,意似匆遽,嘱云:“有急用,故且不索票,为我姑留外架,晚即来取也。”别使人首之法司,指为违禁,袍尚存架,而籍无质银者姓名,遂不能直,立枷而死。逾年,张坐他事系狱,徽人子讼父冤,尽发其奸状,且大出金钱为费,张亦问立枷,而所取枷,即上年所用以杀徽人者,封识姓名尚存。人或异之,张竟死。[边批:天道不远,巧于示人,然则天更智矣。] [评议] 丐,废人也,而以智役之,能得其用。彼坐拥如林,而指臂不相运掉者何哉?张之憸狡不足道,乃其才亦有过人者。若虞诩设三科募士,堪作一队长矣。 1006、皦生光 【原文】 万历间,皦生光以妖书事论死,京都快之。生光才而狡,往往以术制人为利。有缙绅媚一权贵,求得玉杯为寿,偶询之生光。不三日,生光持杯一双来售,云:“出自中官家,价可百金,只索五十金。”缙绅欣然鬻之,逾数日,忽有厂校束缚二人噪而来,势甚急,视之则生光与中官也,生光蹙额言:“前杯本大内物,中官窃出,今事觉不能讳,唯有速还原物,彼此可保无害。”缙绅大窘。杯已馈去,无可偿,反求计于生光,生光有难色,久之,乃为料理纳贿:“某中官若干,某衙门若干,庶万一可以弥缝。”缙绅不得已,从之,费几及千金,后虽知生光狡计,无如何矣。 1007、永嘉船夫 【原文】 湖中小客货姜于永嘉富人王生,酬直未定,强秤之,客语侵生,生怒,拳其背,仆户限死。生扶救,良久复甦,以酒食谢过,遗之尺绢,还次渡口,舟子问:“何处得此?”具道所以,且曰:“几作他乡鬼矣!”时数里间有流尸,舟子因生心,从客买其绢,并丐筠篮。客既去,即撑尸近生居,脱衫裤衣之,走叩生门,仓皇告曰:“午后有湖州客过渡,云为君家捶击垂死,凂我告官,呼骨肉直其冤,留绢与篮为证,今已绝矣。”生举家惧且泣,以二百千赂舟子,求瘗尸深林中。后为黠仆要胁,闻于官,生因徙居,忘故瘗处,拷掠病死。而明年姜客具土仪来访,言买绢之故,其家执仆诉冤,官并捕舟子毙死。 1008、孙三 【原文】 临安北门外西巷,有卖熟肉翁孙三者,每出,必戒其妻曰:“照管猫儿,都城并无此种,莫令外人闻见、或被窃去,绝吾命矣。我老无子,此与我子无异也。”日日申言不已,乡里数闻其语,心窃异之,觅一见不可得。一日,忽拽索出到门,妻急抢回,其猫干红色,尾足毛须尽然,见者无不骇羡。孙三归,责妻慢藏,棰詈交至。已而浸淫达于内侍之耳,即遣人啖以厚直,孙峻拒,内侍求之甚力,反复数四,仅许一见,既见,益不忍释,竟以钱三百千取去。孙涕泪,复棰其妻,竟日嗟怅。内侍得猫喜极,欲调驯然后进御。已而色泽渐淡,才及半月,全成白猫,走访孙氏,已徙居矣。盖用染马缨法积日为伪。前之告戒棰怒,悉奸计也。 1009、铁牛道人 【原文】 绍兴间,淮堧有一道人求乞,手持一铁牛,高呼“铁牛道人”。在浮光数月,忽一日入富家典库乞钱。主人问:“铁牛何用?”曰:“能粪瓜子金。”主人欲以资财易之,道人坚不肯,后议只赁一宿,令置密室,来早开视,果粪瓜子金数星。道人至,取铁牛去,主人妄想心炽,寻访道人,欲买此牛,道人不从。百色宛转方允,议以日得金计之,偿以一岁金价。在家数日,粪金如前,未几遂止,视牛尾后有一窃,无他异。忽家中一婢暴疾,召其夫赎去。后有人云:“道人预买此妇人,密持其金在其家。前后粪金,皆此妇人所为。”急寻之,已遁矣。[出《赵灌园就日录》。] [议] 若能粪金,尚须乞钱耶?其伪甚明!而竟为贪心所蔽。“利令智昏”,信哉! 1010、京邸假宦官 【原文】 嘉靖间,一士人候选京邸。有官矣,然久客橐空,欲贷千金,与所故游客谈。数日报命,曰:“某中贵允尔五百。”士人犹恨少,客曰:“凡贷者例以厚贽先,内相性喜谀,苟得其欢,即请益非难也。”士人拮据,凑货器币,约值百金,为期入谒及门。堂轩巨丽,苍头庐儿皆曳绮缟,两壁米袋充栋,皆有御用字。久之,主人出,壮横肥,以两童子头抵背而行,[边批:极力装扮。]享礼微笑,许贷八百,庐儿曰:“已晚,须明日。”主人可之。士人既出,喜不自胜,客复属耳:“当早至,我俟于此。”及明往,寥然空宅,堂下煤土两堆,皆袋所倾。问主宅者,曰:“昨有内相赁宅半日,知是谁何?”客亦灭迹,方悟其诈。 1011、京师骗子 【原文】 胠箧唯京师最黠,有盗能以一钱诓百金者。作贵游衣冠,先诣马市,呼卖胡床者,与一钱,戒曰:“吾即乘马,尔以胡床侍。”其人许诺,乃谓马主:“吾欲市骏,试可乃论价。”马主谨奉羁的,其人设胡床,盗上马,疾驰而去。马主初意设胡床者其仆也,已知其非,乃亟追之。盗迳扣官店,维马于门,云:“吾某太监家下,欲缎匹若干,以马为质,用则奉价。”店赌良马,不之疑,如数畀之。负而去,俄而马主踪迹至店,与之争马,成讼。有司不能决,为平分其马价云。 1012、老妪骗局 【原文】 万历戊子,杭郡北门外有居民,年望六而丧妻。二子妇皆美,而事翁皆孝敬。一日忽有老妪立于门,自晨至午,若有期待而不至者,翁出入数次,怜其久立,命二子妇询其故,妇曰:“吾子忤逆,将诉之官,期姐子同往,久候不来,腹且枵矣。”子妇怜而饭之,言论甚相惬,至暮,期者不来,因留之宿,一住旬日。凡子妇操作,悉代其劳,而女工尤精。子妇唯恐其去也,谓妪无夫而子不孝,茕茕无归,力劝翁娶之,翁乃与合。又旬余,妪之子与姐子始寻觅而来,拜跪告罪,妪犹厉詈不已,翁解之,乃留饮。其人即拜翁为继父,喜母有所托也。如此往来三月,一日妪之孙来,请翁一门,云已行聘,妪曰:“子妇来何容易,吾与翁及两郎君来耳。”往则醉而返。又月余,其孙复来请云:“某日毕姻,必求二姆同降。”子妇允其请,且多货衣饰,盛妆而往,妪子妇出迎,面黄如病者,日将晡,妪子请二姆迎亲,且曰:“乡间风俗若是耳。”妪佯曰:“汝妻虽病,今日称姑矣,何以不自往迎,而烦二位乎?”其子曰:“规模不雅,无以取重。既来此,何惜一往?”妪乃许之,于是妪与病妇及二子妇俱下船去,更余不返,妪子假出觇,孙又继之,皆去矣。[边批:金蝉脱壳计。]及天明,遍觅无踪,访之房主,则云:“五六月前来租房住,不知其故。”翁父子怅怅而归,亲友来取衣饰,倾囊偿之,而二妇家来觅女不得,讼之官,翁与子恨极,因自尽。 1013、骗驴妇 【原文】 有三妇人雇驴骑行,一男子执鞭随之。忽少妇欲下驴择便地,呼二妇曰:“缓行俟我。”因倩男子佐之下,即与调谑,若相悦者。已乘驴,曰:“我心痛,不能急行。”男子既不欲强少妇,追二妇又不可得,乃憩道旁。而不知少妇反走久矣,是日三驴皆失。 1014、朱化凡 【原文】 瞽者朱化凡,居吴江,善卜,就卜者如市,家道浸康。一日晡时,忽有青衣二人传主人命,欲延朱子舟中问卜。其主人,贵公子也。朱辞以明晨,青衣不可,曰:“主人性卞急,且所占事不得缓。”固请同行,因左右翼而去。步良久,至一舟,似僻地,而入甚伙。坐定,且饮食之,谓朱曰:“吾侪探囊者,实非求卜,今宵拟掠一大姓,借汝为魁。”朱大悲,自云:“盲人无用。”答曰:“无他,但乞安坐堂中,以木拍案,高叫‘快取宝来’而已。得财当分惠汝,不然者,斫汝数段,投波中矣。”朱惧而从之,夜半如前翼之而行,到一家,坐朱堂中。朱如其戒,且拍且叫。群盗罄所藏而去,朱犹拍呼不已。主人妻初疑贼尚在,未敢出。久之,窃视,止一人,而其声颇似习闻者。因前缚,举火照之,乃其夫也,所劫即化凡家物。惊问其故,方知群贼之巧。 1015、黄铁脚 【原文】 黄铁脚,穿窬之雄也。邻有酒肆,黄往贳,肆吝与,黄戏曰:“必窃若壶,他肆易饮。”是夕肆主挈壶置卧榻前几上,鐍户甚固,遂安寝。比晓失壶,视鐍如故,亟从他肆物色,壶果在,问所得。曰:“黄某。”主诣黄问故,黄自言用一小竿窃其中,俾通气,以猪溺囊系竿端,从霤引竿,纳囊于壶,乃嘘气胀囊,举而升之,故得壶也。 1016、窃磬贼 【原文】 乡一老妪,向诵经,有古铜磬,一贼以石块作包,负之至媪门外。人问何物,曰:“铜磬,将鬻耳。”入门见无人,弃石于地,负磬反向门内曰:“欲买磬乎?”曰:“家自有。”贼包磬复负而出,内外皆不觉。 1017、假跛书生 假断脚偷 【原文】 阊门有匠,凿金于肆。忽一士人,巾服甚伟,跛曳而来,自语曰:“暴令以小过毒挞我,我必报之!”因袖出一大膏药,薰于炉次,若将以治疮者。俟其熔化,急糊匠面孔,匠畏热,援以手,其人即持金奔去。 又一家门集米袋,忽有躄者,垂腹甚大,盘旋其足而来,坐米袋上,众所共观,不知何由。匿米一袋于胯下,复盘旋而去。后失米,始知之。盖其腹衬塞而成,而躄亦伪也。 1018、断脚盗 【原文】 有躄盗者,一足躄,善穿窬。尝夜从二盗入巨姓家,登屋翻瓦,使二盗以绳下之,搜资入之柜,命二盗系上已,复下其柜,入资上之,如是者三矣。躄盗自度曰:“柜上,彼无置我去乎。”遂自入坐柜中,二盗系上之,果私语曰:“资重矣,彼出必多取,不如弃去。”遂持柜行大野中,一人曰:“躄盗称善偷,乃为我二人卖。”一人曰:“此时将见主人翁矣。”相与大笑欢喜,不知躄盗乃在柜中,顷二盗倦,坐道上,躄盗度将曙,又闻远舍有人语笑,从柜中大声曰:“盗劫我。”二盗惶讶遁去,躄盗顾乃得金资归。何大复作《躄盗篇》。 1019、京都道人 【原文】 北宋时,有道人至京都,称得丹砂之妙,颜如弱冠,自言三百余岁。贵贱咸事慕之,输货求丹,横经请益者门如市肆。时有朝士数人造其第,饮啜方酣,阍者报曰:“郎君从庄上来,欲参觐。”道士作色叱之,坐客或曰:“贤郎远来,何妨一见。”道士颦蹙移时,乃曰:“但令入来。”俄见一老叟须发如银,昏耄伛偻,趋前而拜。拜讫,叱入中门,徐谓坐客曰:“小儿愚马矣,不肯服食丹砂,以至此,都未及百岁,枯槁如斯,常日斥至村墅间耳。”坐客愈更神之,后有人私诘道者亲知,乃云:“伛偻者,即其父也。” 1020、丹客 【原文】 客有炫丹术者,舆从甚盛。携美妾日饮于西湖,所罗列器皿,望之灿然,皆黄白。一富翁见而艳之,前揖问曰:“公何术而富若此?”客曰:“丹成,特长物耳。”富翁遂延客并其妾至家,出二千金为母使炼之,客之铅药。练十余日,密约一长髯突至,绐曰:“家罹内艰,求亟返。”客大恸,谓主人曰:“事出无奈,烦主君同余婢守炉,余不日来耳。”客实窃丹去,又嘱妇私与主媾。而不悟也,遂堕计中,绸缪数宵而客至,启炉视之,大惊曰:“败矣,似有触之者。”因詈主人无行,欲掠治妾,主人不能讳,复出厚镪谢罪,客作怏怏状去。主君犹以得遣为幸,而不知银器皆伪物,妾则典妓为骗局也,翁中于贪淫,此客亦黠矣哉。 嘉靖中,松江一监生,博学有口而酷信丹术。有丹士,先以小试取信,乃大出其金而尽窃之。生惭愤甚,欲广游以冀一遇。忽一日,值于吴之阊门,丹士不俟启齿,即邀饮肆中,殷勤谢过,既而谋曰:“吾侪得金,随手费去,今东山一大姓,业有成约,俟吾师来举事,君肯权作吾师,取偿于彼,易易耳。”生急于得金,许之。乃令剪发为头陀,事以师礼,大姓接其谈锋,深相钦服,日与款接。而以丹事委其徒辈,且谓师在,无虑也。一旦复窃金去,执其师,欲讼之官,生号泣自明,仅而得释。及归,亲知见其发种种,皆讪笑焉。 [述评] 以金易色,尚未全输,但缠头过费耳。若送却头发博“师父”一声,尤无谓也。 近年昆山有一家,为丹客所欺,去千金,忿甚,乃悬重赏物色之。逾数日,或报丹客在东门外酒肆中聚饮,觇之信然,索赏而去。主人入肆,丹客欢然起迎,主人欲言,客遽止之,曰:“勿扬吾短,原物在,且饮三杯,当璧还耳。”主人喜,正剧饮间,丹客起小便,伺间逸去。问同席者,皆云:“偶此群饮,初不相识。”方知报信者亦其党,来骗赏银耳。 1021、谲僧 【原文】 有僧异貌,能绝粒。瓢衲之外,丝粟俱无。坐徽商木筏上,旬日不食不饥。商试之,放其筏中流,又旬日,亦如此。乃相率礼拜,称为“活佛”,竞相供养,曰:“无用供养,我某山寺头陀,以大殿毁,欲从檀越乞布施,作无量功德。”因出疏,令各占甲乙毕,仍期某月日入寺相见。及期,众往询寺,绝无此僧。殿即毁,亦无乞施者。方与僧骇之,忽见伽蓝貌酷似僧,怀中有簿,即前疏,众诧神异,喜施千金。恐泄语有损功德,戒勿相传,后乃知始塑像时,因僧异貌,遂肖之,作此伎俩;而不食,乃以干牛肉脔大数珠数十颗,暗崶之。皆奸僧所为。 阌乡一村僧,见田家牛肥硕,日伺牛在野,置盐己首,俾牛舔之,久遂闲习。僧一夕至田家,泣告曰:“君牛乃吾父后身,父以梦告我,我欲赎归。”主驱牛出,牛见僧即舔僧首,主遂以牛与僧。僧归,杀牛,丸其肉置空竹杖中,又以坐关不食欺人焉。后有孟知县者,询僧便溺,始穷其诈。 1022、白铁馀 【原文】 白铁馀者,延州嵇胡也。埋一铜佛像于穷谷中柏树之下,俟草遍生,宣言佛光现,乃集数百人设斋以出圣佛,佯从他所劚之,不得,谓是众诚未至,不布施耳。盖舍者百余万,即劚埋处,获像焉。求见圣佛者日益众,乃以绀紫绯黄绫为袋数重盛像,观者去其一重,一回布施,数百里老少士女就之若狂。遂作乱,自称“光王军师”。程务挺讨斩之。 [评] 一智也,善用之,即李抱贞、刘玄佐;不善用之,则白铁余矣!于智何尤哉? 1023、刘龙子 【原文】 唐高宗时,有刘龙子者,作一金龙头藏袖中,以羊肠盛蜜水绕系之;每聚众,出龙头,言“圣龙吐水,饮之百病皆差。”遂转羊肠水于龙口中出,与人饮之,皆罔云“病愈”。施舍无数。后以谋逆被诛。 1024、马太守 【原文】 兴古太守马氏在官,有亲故人投之,求恤焉。马乃令此人出外往,诈云是神人道士,治病无不手下立愈。又令辩士游行,为之虚声云“能令盲者登视,躄者即行”。于是四方云集,礼之如市,而钱帛固已积山矣。又敕诸求治病者:“虽不便愈,当告人言愈也,如此则必愈;若告人未愈者,则后终不愈也。道法正尔,不可不信!”于是后人问前来人,辄告云“已愈”。无敢言未愈者也。旬日之间,乃致巨富焉。 1025、假皇帝 【原文】 唐懿宗屡微行游寺观。奸民闻大安国寺有江淮进奏官寄吴绫千匹在院,于是暗集其群,内选一人肖上之状者,衣上私行之服,多以龙脑诸香薰袭,引二三小仆,潜入寄绫小院。其时有丐者一二人至,假服者遗之而去,逡巡,诸色丐求之人接迹而至,给之不暇,假服者谓院僧曰:“院中有何物可借之。”僧未诺间,小仆掷眼向僧,僧惊骇,曰:“柜内有人寄绫千匹,唯命是听。”于是启柜罄而给之,小仆谓僧曰:“来早于朝门相觅,可奏引入内,所酬不轻。”假服者遂跨卫而去,僧自是经月访于内门,杳无所见,乃知群丐并是奸党。 1026、南京道士 【原文】 万历丙午间,南京有山西贾人,鬻羢货于三山街。忽一日,有客偕一道者至,单开羢货,约百余金,体制俱异,先留定银一大锭,俟货足兑绝。自是以催货为名,频频到店,到则两人耳语,指天画地,若甚秘密事。贾人疑而问之,不言,再问,乃屏人语曰:“吾道兄善望气者,昔秦皇谓江南有天子气,因埋金千万以厌之,故曰‘金陵’,从来莫知其处。夜来道兄见宝气腾空,知藏金久当世,未卜其处。今详察宝气所腾之处,在尊店第三重屋下,诚祷祠而发之,富可敌国。”贾人贪,信之,乃曰:“第三重屋乃吾内室也,发之当如何?”客曰:“此事须问吾道兄。”道者曰:“可引吾一观乎?”贾人曰:“可。”既审视,曰:“的矣!自此至彼,凡三丈余皆金穴也。此金数千年而气上腾,的是天数。足下若非莫大之福,亦不能遇吾至也。今唯择吉,具牲醴,祭告天地,集耰锄数十辈,于人静后,齐工发掘,至五尺余,便可知矣。”贾人信其言,与之订期。至日午后,客与道者偕来,祭尊极诚,道者复披发仗剑作法事良久,使众皆饱食,俟深夜,耰锄并举,发至五尺深,并无所见。天已大明,忽闻门外呵殿之声,则督府某以通家红帖来拜,贾人方惊讶,而某衣花绣登堂,固请相见,贾人强出,拜伏于地,某掖起之,因曰:“闻秦皇埋金为足下所发,其富敌国,某特奉贺,方今边饷告匮,诚以数万佐国家之急,万户侯不足道也,某当为足下奏闻。”贾人觳觫谢无有,某直入内室,见户外杯盘狼籍,地下开垦纵横,而客与道士俯伏前谒,言“埋金实有之,但不甚多。”贾人不能白,惧祸,不得已,馈三千金求免,并还定货之银,由是毡业遂废。 [述] 《太平广记》载,薛氏二子野居伊阙,有道士叩关求浆。薛氏钦其道气,接谈甚洽,道士因夸所居气色甚佳:“自此东南百步,有五松虬偃,在境内否?”曰:“是某良田也。”道士遂屏人语:“此下有黄金百金,宝剑二口。其气隐隐浮张,翼间,某寻之久矣。黄金可以施德,其龙泉自佩,当位极人臣。某亦请其一,效斩魔之术。”二子惑之,道士择日起土,索灰缠三百尺,五色采缣甚多,又用祭坛十座,器皿俱用中金,约费数千。又言:“某善点化之术,视金银如粪土,今有囊箧寄太徽宫,欲暂寄。”须臾令人负箧而至,封鐍甚固,重不可举,至某夜,与其徒设法于五松间,戒勿妄窥,俟法事毕,当相召。及晓杳然,二子往视之,但见轮蹄之迹,所陈设为之一空矣,事颇相类。 1027、江南士子 【原文】 江南有文科者,衣冠之族,性奸巧,好以术困人而取其资。有房一所,货于徽人。业经改造久矣,科执原直取赎,不可,乃售计于奴,使其夫妇往投徽人为仆,徽人不疑也。两月馀,此仆夫妇潜窜还家,科即使他奴数辈谓徽人曰:“吾家有逃奴某,闻靠汝家,今安在?”徽人曰:“某来投,实有之,初不知为贵仆,昨已逸去矣。”奴辈曰:“吾家昨始缉知在宅,岂有逸去之事?必汝家匿之耳,吾当搜之!”徽人自信不欺,乃屏家眷于一室,而纵诸奴入视,诸奴搜至酒房,见有土松处,佯疑,取锄发之,得死人腿一只,乃哄曰:“汝谋害吾家人矣!不然,此腿从何而来?当执此讼官耳。”徽人惧,乃倩人居间,科曰:“还吾屋契,当寝其事耳。”徽人不得已,与之期而迁去。向酒房之人腿,则前投靠之奴所埋也。 科尝为人居间公事。其人约于公所封物,正较量次,有一跛丐,右持杖,左携竹篮,篮内有破衣,捱入乞赏。科掂零星与之,丐嫌少,科佯怒,取元宝一锭掷篮中,叱曰:“汝欲此耶?”丐悚惧,曰:“财主不添则已,何必怒?”双手捧宝置几上而去。后事不谐,其人启封,则元宝乃伪物,为向丐者易去矣,丐者,即科党所假也。 [述] 苏城四方辐凑之地,骗局甚多。曾记万历季年,有徽人叔侄争坟事,结讼数年矣,其侄先有人通郡司理,欲于抚台准一词发之。忽有某公子寓阊门外,云是抚公年侄,衣冠甚伟,仆从亦都。徽侄往拜,因邀之饮。偶谈及此事,公子一力承当。遂封物为质,及期,公子公服,取讼词纳袖中,径入抚台之门,徽侄从外伺之,忽公事已毕而门闭矣,意抚公留公子餐也。询门役,俱莫知,乃晚衙,公子从人丛中酒容而出,意气扬扬,云:“抚公相待颇厚,所请已谐。”抵徽寓,出官封袖中,印识宛然。徽侄大喜,复饮食之,公子索酬如议而去,明日徽侄以文书付驿卒,此公子私从驿卒索文书自投,驿卒不与,公子言是伪封不可投。驿卒大惊,还责徽侄,急访公子,故在寓也,反叱徽人用假批假印,欲行出首。徽人惧,复出数十金赂之始免。后访知此棍惯假宦、假公子为骗局。时有春元谒见抚院,彼乘闹混入,潜匿于土地堂中,众不及察,遂掩门。渠预藏酒糕以烧酒制糕,食之醉饱,啖之,晚衙复乘闹出,封筒印识皆预造藏于袖中者,小人行险侥幸至此,亦可谓神棍矣。 1028、猾吏奸官 【原文】 包孝肃尹京日,有民犯法当杖脊。吏受赇,与约曰:“今见尹必付我责状,汝第呼号自辩,我与汝分此罪。”既而包引囚问毕,果付吏责状,囚如吏教,分辩不已,吏大声呵之曰:“但受杖出去,何用多言?”包谓其市权,捽吏于庭,杖之七十,特宽囚罪以抑吏势,不知为所卖也。 [议] “包铁面”尚尔,况他人乎! 有县令监视用印。暗数已多一颗,检不得,严讯吏,亦不承。令乃好谓曰:“我明知汝盗印,今不汝罪矣,第为我言藏处。”此令素不食言者,于是吏叩头谢罪曰:“实有之,即折置印匣内,俟后开印时方取出耳。” 又闻某按院疑一吏书途中受贿,亲自简查,无迹而止。盖按院止搜其通身行李,而串铃与马鞭,大帽明置案前,贿即在内,不及察也。吏之奸弊,何所不至哉! 1029、袁术诸妾 【原文】 司隶冯方女有国色,避乱扬州,袁术登城见而悦之,遂取焉。诸妇教以“将军贵人,重节气,宜数涕泣以示忧愁也。若此,必加重。”冯女后见术,每垂泣,术果以为有心,益宠之。诸妇乃共绞杀,陷之于厕,言其哀怨自杀,术以其不得志而死,厚加殡敛。 1030、达奚盈盈 【原文】 达奚盈盈者,天宝中贵人之妾,姿艳冠绝一时。会同官之子为千牛者失,索之甚急。明皇闻之,诏大索京师,无所不至,而莫见其迹。因问近往何处,其父言:“贵人病,尝往候之。”诏且索贵人之室,盈盈谓千牛曰:“今势不能自隐矣,出亦无甚害。”千牛惧得罪,盈盈因教曰:“第不可言在此,如上问何往,但云所见人物如此,所见帘幕帷帐如此,所食物如此,势不由己,决无患矣。”既出,明皇大怒,问之,对如盈盈言,上笑而不问。[边批:错认了。]后数日,虢国夫人入内,上戏谓曰:“何久藏少年不出耶?”夫人亦大笑而已。[亦错认。] [评] 妇人之智可畏。 二十八 萤火之智 【原文】 熠熠隙光,分于全曜。萤火难嘘,囊之亦照。我怀海若,取喻行潦。集“小慧”。 1031、周主 【原文】 周主亡玉簪,令吏求之,三日不能得也。周主令人求,而得之家人屋间。[边批:自置自得,以欺众目。]周主曰:“我知吏之不事事也。”于是吏皆悚惧,以为神明。 1032、商太宰 【原文】 商太宰使少庶子之市,顾反而问之曰:“何见于市?”曰:“无见也。”太宰曰:“虽然,何见?”对曰:“市南门之外,甚众牛车,仅可以行耳。”太宰因诫使者:“毋敢告人吾所问于汝。”因召市吏而诮之曰:“市门之外,何多牛屎?”市吏甚怪太宰知之疾也,乃悚惧其所也。 1033、韩昭侯 子之 【原文】 韩昭侯握瓜而佯亡一瓜,求之甚急。左右因割其瓜而效之,昭侯以此察左右之诚。 子之相燕,坐而佯言曰:“走出门者何白马也。”左右皆言不见,有一人走追之,报曰:“有。”子之以此知左右之不诚信。 1034、綦毋恢 【原文】 韩咎立为君,未定也,弟在周,周欲重之,而恐韩之不立也。[不立其弟。]綦母恢曰:“不若以车百乘送之。得立,因曰为戒;不立,则曰来效贼也。” 1035、苏代 【原文】 苏代自燕之齐,见于章华南门。齐王曰:“嘻,子之来也!秦使魏冉致帝,子以为何如?”对曰:“王之问臣也卒,而患之所从生者微。今不听,是恨秦也;听之,是恨天下也。不如听之以为秦,勿庸称之以为天下。秦称之,天下听之,主亦称之;先后之事,帝名为无伤也。秦称之而天下不听,王因勿称,于以收天下,此大资也。” 1036、薛公 【原文】 齐王夫人死。有七孺子皆近,薛公欲知王所立,乃献七珥,美其一,明日视美珥所在,劝王立为夫人。 1037、江西术士 【原文】 赵王李德诚镇江西。有日者,自称世人贵贱,一见辄分。王使女妓数人与其妻滕国君同妆梳服饰,立庭中,请辨良贱,客俯躬而进曰:“国君头上有黄云。”群妓不觉皆仰视,日者因指所视者为国君。 1038、江彪 【原文】 诸葛令女庾氏妇既寡,誓云:“不复重出。”此女性甚正强,无有登车理。恢既许江思玄彪婚,乃移家近之,初诳女云:“宜徙。”于是家人一时去,独留女在后。比其觉,已不复得出。江郎暮来,女哭詈弥甚,积日渐歇。江暝入宿,恒在对床上。后观其意转帖,江乃诈魇,良久不寤,声气转急,女乃呼婢云:“唤江郎觉!”江于是跃然就之,曰:“我自是天下男子,魇何与卿事?而烦见唤,既尔相关,那得不共语?”女嘿然而惭,情意遂笃。 1039、孙绰 【原文】 王文度坦之弟阿智[处之,字文将]恶乃不翅,当年长而无人与婚。孙兴公绰有女阿恒,亦僻错,无复嫁娶理。孙因诣文度,求见阿智,既见,便佯言:“此定可,殊不如人所传,那得至今未有婚处!我有一女,乃不恶,但吾寒士,不宜与卿计,欲令阿智娶之。”文度欣然而启蓝田[王述]云:“兴公欲婚吾家阿智。”蓝田惊喜,既成婚,女之顽嚣殆过阿智,方知兴公之诈。 [评] 阿恒得夫,阿智得妻。一人有智,方便两家。 1040、张幼于 【原文】 科试故事,邑侯有郊饯。酒酸甚,众哗席上。张幼于令勿喧,保为易之,因索大觥,满引为寿,侯不知其异也,既饮,不觉攒眉,怒惩吏,易以醇。 1041、俞羡章 【原文】 吴中镂书多利,而甚苦翻刻。俞羡章刻《唐类函》将成,先出讼牒,谬言新印书若干,载往某处,被盗劫去,乞官为捕之,因出赏格,募盗书贼。由是《类函》盛行,无敢翻者。 1042、孟陀 【原文】 张让在桓帝时,权倾中外。让有监奴主家,扶风富人孟陀倾囊结奴。奴德之,问陀何欲,欲为成就。陀曰:“望汝曹为我一拜耳。”时公卿求谒让者车每填门,陀一日诣让,壅不得前。监奴望见,为率诸苍头迎拜于路,共辇入。时宾客大惊,谓让厚陀,遂争赂陀,旬日积资巨万。 [评议] 无故而我结者,必有以用我矣。孟陀善贾,较吕不韦术更捷。 1043、窦公 【原文】 唐崇贤窦公善治生,而力甚困。京城内有隙地一段,与大阉相邻,阉贵欲之,然其地止值五六百千而已。窦公欣然以此奉之,殊不言价。阉既喜甚,乃托故欲往江淮,希三两护戎缄题。阉为致书,凡获三千缗,由是甚济。东市有隙地一片,洼下停污,乃以廉值市之,俾婢妪将蒸饼盘就彼诱儿童,若抛砖瓦中一指标,得一饼。儿童奔走竞抛,十填六七,乃以好土覆之,起一店停波斯,日获一缗。 1044、窦义 【原文】 扶风窦义年十五,诸姑累朝国戚,其伯工部尚书,于嘉令坊有庙院。张敬立任安州归,安州土出丝履,敬立赍十数緉,散诸甥侄。咸竞取之,义独不取。俄而所剩之一緉又稍大,义再拜而受,遂于市鬻之,得钱半斤密贮之。 潜于锻炉作二支小锸,利其刃。五月初,长安盛飞榆荚,义扫聚得斛余,遂往谐伯所,借庙院习业。伯父从之,义夜则潜寄褒义寺法安上人院止,昼则往庙中,以二锸开隙地,广五寸,深五寸,共四十五条,皆长二十馀步,汲水濆之,布榆荚于其中。寻遇夏雨,尽皆滋长,比及秋,森然已及尺馀,千万馀株矣。及明年,已长三尺馀,义伐其并者,相去各三寸,又选其条枝稠直者悉留之。所斫下者作围束之,得百馀束。遇秋阴霖,每束鬻值十馀钱。又明年,汲水于旧榆沟中,至秋,榆已有大者如鸡卵,更选其稠直者,以斧去之,又得二百馀束。此时鬻利数倍矣。后五年,遂取大者作屋椽,约千馀茎,鬻之,得三四万钱。其端大之材在庙院者,不啻千馀,皆堪作车乘之用。此时生涯已有百馀,遂买麻布,雇人作小袋子。又买内乡新麻鞋数百緉,不离庙中。长安诸坊小儿及金吾家小儿等,日给饼三枚、钱十五文,付与袋子一口,至冬拾槐子实其内,纳焉。月馀,槐子已积两车矣,又令小儿拾破麻鞋,每三緉以新麻鞋一緉换之。远近知之,送破麻鞋者云集,数日获千馀緉。然后鬻榆材中车轮者,此时又得百馀千。雇日佣人于宗贤西门水涧,洗其破麻鞋,曝干,贮庙院中。又坊门外买诸堆积弃碎瓦子,令工人于流水涧洗其泥滓,车载积于庙中,然后置石觜碓五具,剉碓三具,西市买油靛数石,雇人执爨,广召日佣人,令剉其破麻鞋,粉其碎瓦,经疏布筛之,合槐子、油靛,令役人日夜加工烂捣,从臼中熟出。命二人并手团握,例长三尺以下,圆径三寸,垛之。得万馀条,号为“法烛”。建中初,六月,京城大雨,巷无车轮,义乃取此法烛鬻之,每条百文,将燃炊爨,与薪功倍,又获无穷之利。先是西市秤行之南,有十馀亩坳下潜污之地,目为“小海池”,为旗亭之内众污所聚,义遂求买之。其主不测,义酬钱三万。既获之,于其中立标悬幡子,绕池设六七铺,制造煎饼及团子,召小儿掷瓦砾,击其幡标,中者以煎饼团子啖,不逾月,两街小儿竞往,所掷瓦已满池矣。遂经度造店二十间,当其要害,日收利数千。店今存焉,号为“窦家店”。 1045、石鞑子 【原文】 吴中有石子,貌类胡,因呼为石鞑子。善谑多智,尝困倦,步至一邸舍,欲少憩,有一小楼颇洁,先为僧所据矣。石登楼窥之,僧方掩窗昼寝。窗隙中见两楼相向,一少妇临窗刺绣,石乃袭僧衣帽,微启窗向妇而戏,妇怒,以告其夫,夫因与僧闹,僧茫然莫辨,亟移去,而石安处焉。 1046、黠童子 【原文】 一童子随主人宦游。从县中索骑,彼所值甚驽下。望后来人得骏马,驰而来,手握缰绳,佯泣于马上。后来问曰:“何泣也?”曰:“吾马奔逸绝尘,深惧其泛驾而伤我也。”后来以为稚弱可信,意此马更佳,乃下地与之易。童子既得马,策而去,后来人乘马,始悟其欺,追之不及。 1047、黠竖子 【原文】 西岭母有好李,苦窥园者,设阱墙下,置粪秽其中。黠竖子呼类窃李,登垣,陷阱间,秽及其衣领,犹仰首于其曹,曰:“来,此有佳李。”其一人复坠,方发口,黠竖子遽掩其两唇,呼“来!来!”不已。俄一人又坠,二子相与诟病,黠竖子曰:“假令三子者有一人不坠阱中,其笑我终无已时。” [评] 小人拖人下浑水,使开口不得,皆用此术,或传此为唐伯虎事,恐未然。 1048、刘贡父 【原文】 刘贡父为馆职。节日,同舍遣人以书筒盛门状,遍散人家。刘知之,乃呼所遣人坐于别室,犒以酒肴,因取书筒视之,凡与己一面之旧者,尽易以己门状。其人既饮食,再三致谢,遍走巷陌,实为刘投刺,而主人之刺遂已。 [评] 事虽小,却是损人利己。 1049、某秀才 【原文】 王卞于军中置宴。一角抵夫甚魁岸,负大力,诸健卒与较,悉不敌。坐间一秀才自言能胜之,乃以左指略展,魁岸者辄倒,卞以为神,叩其故。秀才云:“此人怕酱,预得之同伴;先入厨,求得少许酱,彼见辄倒耳。” 1050、定远弓箭手 【原文】 濠州定远县一弓手善用矛。有一偷亦精此技,每欲与决生死。一日,弓手因事至村,值偷适在市饮,势不可避,遂曳矛而斗。观者如堵。久之,各未能进,弓手忽谓偷曰:“尉至矣,我与你皆健者,汝敢与我尉前决生死乎?”偷曰:“诺。”弓手应声刺之而毙,盖乘其隙也。 又有人曾遇强寇,斗方接刃,寇先含水满口,忽噀其面,其人愕然,刃已揕胸。后有一壮士复与寇遇,已先知噀水之事,寇复用之,反为所刺。 1051、种氏 【原文】 忻、代种氏子弟,每会集讲武,多以奇胜为能。一夕步月庄居,有庄户迎曰:“数夕来,每有一虎至麦场软藁间,转展取快,移时而去,宜徐往也。”或请以一矣毙之。一子弟在后笑曰:“我不烦此,当以胶黐之,如粘飞雀之易。”众责其夸,曰:“请醵钱五千具饮,若不如所言,我当独出此钱。”众许之。翌晨,集庄户置胶黐斗余,尽涂场间麦杆上,并系羊为饵,而共伺其旁。至月色穿林,虎果至,遇系羊,攫而食之,意若饱适,即顾麦场转舒其体,数转之后,胶杆丛身,牢不可脱。畜性刚烈,大不能堪,于是伏地大吼,腾跃而起。几至丈许,已而屹立不动,久之,众合噪前视,已死矣。 1052、王守仁 【原文】 王阳明年十二,继母待之不慈。父官京师,公度不能免。以母信佛,乃夜潜起,列五托子于室门。母晨兴,见而心悸。他日复如之,母愈骇,然犹不悛也。公乃于郊外访射鸟者,得一异形鸟,生置母衾内,母整衾,见怪鸟飞去。大惧,召巫媪问之,公怀金赂媪,诈言:“王状元前室责母虐其遗婴,今诉于天,遗阴兵收汝魂魄,衾中之鸟是也。”后母大恸,叩头谢不敢,公亦泣拜良久。巫故作恨恨,乃蹶然苏。自是母性骤改。 1053、京城士人 【原文】 《艺文类聚》:京邑士人妇大妒,尝以长绳系夫脚,唤便牵绳。士密与巫妪谋,因妇眠,士以绳系羊,缘墙走避。妇觉,牵绳而羊至,大惊,召问巫。巫曰:“先人怪娘积恶,故郎君变羊,能悔,可祈请。”妇因抱羊痛哭悔誓,巫乃令七日斋。举家大小悉诣神前祈祝,士徐徐还,妇见,泣曰:“多日作羊,不辛苦耶?”士曰:“犹忆瞰草不美,时作腹痛。”妇愈悲哀,后略复妒,士即伏地作羊鸣,妇惊起,永谢不敢。 1054、敖陶孙 【原文】 韩侂胄既逐赵汝愚至死,太学生敖陶孙赋诗于三元楼壁吊之。方投笔,饮未一二行,壁已舁去矣。敖知必为韩所廉,急更衣持酒具下楼,正逢捕者,问:“敖上舍在否?”对曰:“方酣饮。”亟亡命走闽。韩败,乃登第一。 1055、愈澹 【原文】 荆公素喜俞清老。一日谓荆公曰:“吾欲为浮屠,苦无钱买祠部牒耳。”荆公欣然为具僧资,约日祝发。过期寂然,公问故,清老徐曰:“吾思僧亦不易为,祠部牒金且送酒家还债。”公大笑。 [议] 肯出钱与买僧牒,何不肯偿酒债?清老似多说一谎。 1056、王姓官员 【原文】 宋时有世赏官王氏,任浙西一监。初莅任日,吏民献钱物几数百千,仍白曰“下马常例”。王公见之,以为污己,便欲作状,并物申解上司。吏辈祈请再四,乃令取一柜,以物悉纳其中,对众封缄,置于厅治,戒曰:“有一小犯,即发。”由是吏民警惧,课息俱备,比终任荣归,登舟之次,吏白厅柜,公曰:“寻常既有此例,须有文牍。”吏赍案至,俾舁柜于舟,载之而去。 [评] 不矫不贪,人己两利。是大有作用人,不止巧宦已也。 1057、无赖书生 【原文】 《广记》:唐洛中,顷年有僧持数粒所谓“舍利”者,贮于琉璃器中,昼夜香火,檀越之礼日无虚焉。有贫士子无赖,因诣僧请观舍利子,僧出瓶授与,遽取吞之。僧惶骇无措,复虑外闻之,士子曰:“与我钱,当服药出之耳。”赠二百缗,乃服巴豆泻下,僧欢然濯而收之。 1058、陈五 【原文】 京师闾阎多信女巫。有武人陈五者,厌其家崇信之笃,莫能治。一日含青李于腮,绐家人疮肿痛甚,不食而卧者竟日,其妻忧甚,召女巫治之。巫降,谓五所患是名疔疮,以其素不敬神,神不与救,家人罗拜恳祈,然后许之。五佯作呻吟甚急,语家人云:“必得神师入视救我可也。”巫入案视,五乃从容吐青李视之,捽巫,批其颊而叱之门外。自此家人无信祟者。 [评议] 以舍利取人,即有借舍利以取之者;以神道困人,即有诡神道以困之者。无奸不破,无伪不穷。信哉! 1059、幻术 【原文】 凡幻戏之术,多系伪妄。金陵人有卖药者,车载大士像问病,将药从大士手中过,有留于手不下者,则许人服之,日获千钱。有少年子从旁观,欲得其术。俟人散后,邀饮酒家,不付酒钱,饮毕竟出,酒家如不见也。如是三,卖药人叩其法,曰:“此小术耳,君许相易,幸甚。”卖药人曰:“我无他,大士手是磁石,药有铁屑则粘矣。”少年曰:“我更无他,不过先以钱付酒家,约客到绝不相问耳。”彼此大笑而罢。 1060、朱古民 【原文】 朱古民文学善谑,冬日在汤生斋中,汤曰:“汝素多智术,假如今坐室中,能诱我出户外乎。”朱曰:“户外风寒,汝必不肯出,倘先立户外,我则以室中受用诱汝,汝必信矣。”汤信之,便出户外立。谓朱曰:“汝安诱我入户哉。”朱拍手笑曰:“我今诱汝出户矣。” 1061、谢生 【原文】 长洲谢生嗜酒,尝游张幼于先生之门。幼于喜宴会,而家贫不能醉客。一日得美酒招客,童子率斟半杯,谢生苦不足,因出席小遗,纸封土块,招童子密授之,嘱曰:“我因脏病发,不能饮,今以数文钱劳汝,求汝浅斟吾酒也。”发封得块,恨甚,故满斟之,谢是日独得倍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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