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邹清泉
“宁懋”石室质疑
邹清泉
(广州美术学院艺术与人文学院)
长期以来,“宁懋”石室一直是中国北朝美术史的代表器物,尤其对于北魏墓葬艺术的研究,意义非比寻常。但由于“宁懋”石室并非经科学发掘出土,早期著录又十分简略,以至学界对其功能问题,虽经长期研究,仍未达成共识。笔者在对北魏石刻画像的研究中,发现“宁懋”石室、墓志及主属之间存在若干疑点,更有部分矛盾之处迄今未为学界触及。
虽然宁懋墓志的真实性毋庸置疑,但其真实性实际上并不能佐证“宁懋”石室的历史真实,所据有四。首先,著录宁懋墓志与石室出土状况的《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不足征信。据郭玉堂自述,《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著录之材料系其“往来南北宏达之士,询以洛阳石刻出土端委”而来,有的甚至“询及童妇”。据郭建邦研究,“在石室和墓志被盗往国外之前,洛阳郭玉堂先生闻讯后,立即赶到洛阳车站,经过洽商,乘列车尚未发车的短暂时机,对全部石刻画像进行了捶拓,幸得完整拓本一份。”“并对宁懋石室和墓的盗掘情况作了采访”,《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魏横野将军甄官主簿宁懋墓志”条目中“同时出石质阴宅”等相关记载实为访求得之,不足为信。
其次,石室正面左右两方石板竖刻之“孝子宁万寿”、“孝子弟宁双寿造”铭记十分可疑。“孝子宁万寿”、“孝子弟宁双寿造”的题铭,无论刻画位置,还是书体风格,抑或粗率态度,均与北朝墓葬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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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悖。汉魏南北朝是我国孝行思想发展盛期,丧家多以厚葬宣示孝心,“宁懋”石室刻画工细,显为精心之作,石室题铭亦应工细严整,方显丧家孝德。仔细观察石室题铭,可以发现,题铭与墓志的雕刻方法迥然相异,正如邢义田所指,虽然宁懋夫妇墓志书风显得较为率意,但仍有基本法度,其上明显可见与元谧墓志相同的格线,文字雕凿有章可循,相比之下,题铭则纯以刻刀划写,不仅毫无技巧,而且甚为粗鄙,与“宁懋”石室山墙外壁孝子壁画榜题精谨的刻工形成鲜明对比。尤其是题铭的书风,颇似近人所为,而与北魏书风相距甚远,题刻之位置更是令人疑窦丛生。从“宁懋”石室“初出价六百元,某客又以七千元市得,售之国外,得二万元”来看,于“宁懋”石室上伪刻“孝子宁万寿”、“孝子弟宁双寿造”铭记,实为建立石室与宁懋墓志之联系,从而实现以高价出售之目的。
再次,“宁懋”石室背壁右方刻画有一冠饰貂尾的人物。据文献记载,冠饰貂尾始于赵武灵王,“赵武灵王效胡服,以金珰饰首,前插貂尾,为贵职。秦灭赵,以其君冠赐近臣。”“此是大臣著貂之始”。汉晋时期,“侍中、常侍则加金珰,附蝉为饰,插以貂毛,黄金为竿,侍中插左,常侍插右。”“宁懋”石室饰貂人物之貂尾插于冠右,故此人应为常侍一类的官员。道武帝天兴元年(398)十二月,“置八部大夫、散骑常侍、待诏等官。其八部大夫于皇城四方四维面置一人,以拟八座,谓之八国。常侍、待诏侍值左右,出入王命。”由是观之,北魏时期的常侍是极为尊贵的职衔。黄明兰“认为所有三个画像都描绘了宁懋,叙述了从他精力充沛的年轻时代到最后精神觉悟的一生。”显然不确,宁懋终其一生,仅位居九品,“宁懋”石室外部后壁之貂尾人物表现的显然并非宁懋,而是位同散骑常侍之显贵人物。
最后,宁懋墓志与“宁懋”石室遍体呈现斑驳痕迹,这在拓片上显现的更为明显,尤其是石室前部左侧石板的自然性裂痕,显示其曝于野外已有经年,这与元谧石棺、元谧墓志、孝子棺长年埋于地下所呈现的外观迥然不同,因此,郭玉堂《洛阳出土石刻时地记》中所谓“洛阳故城北半坡出土,无塚,同时出石质阴宅”之记载很可怀疑。
本文认为,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藏“宁懋”石室实际上并非宁懋之物,“宁懋”石室与宁懋墓志所属并非同一人,郭玉堂视墓志与石室同属一墓遗物的石室题铭——“孝子宁万寿”、“孝子弟宁双寿造”,实为后人(盗掘者或古董商)伪刻。石室中部的不规则凹陷型凿痕显示,“宁懋”石室很可能在北魏之后被二次使用过,而正壁中部的空白正是在二次利用时被凿残,其目的正是要凿刻一个“位”,而被凿去的正是原来刻画在正壁中央的祭祀对象。空白两侧的庖厨图、牛车图、鞍马图以及石室山墙外壁孝子图的图像程序与视觉意函,正是基于“宁懋”石室最初的献祭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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