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西 教 育 科 研
年第 期
· 探索与争鸣 ·
教育学的“研究对象 ”是什么
陈 桂 生
关于教育学的研究对象 , 我国较为常见的提法是“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
。
对于这种提法 , 迄今未见质疑 , 似乎已
成共识 问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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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那些标榜研究“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的教育学教科书果真以此为研究对象么 对照教育学研究的结
果 , 即教育学本身的陈迹 , 通行的教育学教科书究竟以什么为研究对象 , 不能不发生疑团
。
难道教育学不该以“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为研究对象么 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 首先得问 现在流行的各种版
本的教育学教科书是不是以此为研究对象 而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 , 又得考虑 以“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为研究对
象 , 意味着什么 它属于一种什么性质的学问
以“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为研究对象的学问 , 属于教育科学 教育学也是这样断定的 。 问题是“ 教育科学 ”是什
么 一般说 , 科学以经验事实为研究对象 简单地说 , 它 回答“ 是什么 ”问题 。 这不是说它只是给经验事实加一个概
念 , 说出一种名称了事 , 而是研究一种现象与另外的现象之间的联系 , 从中发现某种现象发生的原因和条件 根据
观察 、 统计
、
分析作出关于某种事物性质的假设 , 经反复现察与实验 , 证明只要存在那一定的条件 , 必定会发生那
种现象 结果 , 就可认定发现了那种事物的发展规律 。 所以 , 认定教育科学以“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为研究对象 , 本
无可厚非 , 间题在于教育学算得上“ 教育科学 ”么
教育科学因以已经发生的教育事实为研究对象 , 它旨在认识教育世界 , 不直接指导实践 ,指导教育实践的 , 是
另外一套学间 。 因为教育实践所需要的理论指导 , 主要是回答教育“ 应当是什么 ” 、 “ 应当发生什么 回答教育“ 做
什么一怎样做 ”和“ 应当做什么一应当怎样做 ” 这是有别于“ 教育科学 ”的“
规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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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育哲学 ” 、“ 规范教育学 ”回答的
问题 。 “ 实践教育学 ”基本上属千“规范教育学 ” 。 固然 , “ 规范教育学 ”也应有一定科学根据 , 而其主要根据是“ 规范
教育哲学 ”以及一定社会文化情境中的价值观念 、文化传统 。
教育学在绪论中同时提出 “教育学要根据这些规律的知识来阐明教育方针
、
政策 , 同时要论述教育工作中需
要遵守的原则和
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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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这是关于教育学的任务的约定 其中所谓“ 方针
、政策 ”在性质上于实践规范 “ 原则 ”属于
理性规范 , “方法 ”实际上主要指的是“方法规范 ” 。 它们同属于同教育“ 应当发生什么 ” 、 “ 应当做什么 ” 、 “ 应 当怎样
做 ”相关的问题 , 属“ 教育规范 ”性质的间题
这就意味着教育学要找的“ 对象 ”是教育事实以及隐在教育事实中的规律 , 它的任务却是探求变革教育事实
以求达到有价值的 目的的规范 , 它实际要实现的任务没有成为它的研究对象 反之 , 它承诺研究“ 教育现象及其规
律 ” , 而又不想把这种承诺作为“ 任务 ”求其完成
。 这不是 自相矛盾么
如果教育学既能发现规律 , 又能指导实践 岂不是两全其美么 同一本教育学教育科书如 果能够 “ 一身而二
任 ”焉 , 固然再好不过 。 问题在于 “ 能够 ”么 退一步说
,
即使 只存这种意 向 , 至少也得在“ 研究对象 ”中添一点 “ 对
象 ” , 在“ 研究任务 ”中加一点“ 任务 ” , 才不致发生 “ 研究任务 ”在两股道上跑车的现象
。
教育学标榜研究“ 教育现象及其规律 ” , 其中倒底透过教育现象揭示了多少堪称“规律 ”的规律呢 所阐述的教
育实践规范 , 或关于教育实践规范的解释 是“ 规律 ”么 “ 教学原则 ”是“ 规律 ”么
教育学中的“规律 ” , 有些是正确命题的演绎
。
如 “ 教育的阶级性 ”是从阶级存在的条件下人的阶级属性 、社会
收稿 日 期 一 一
意识形态的阶级性质命题中推论出来的 这种从正确命题中推论出来的假设 , 如果辩护理由充足 , 并经得起批判 ,
不失为有价值的结论 , 但它属 “ 价值一规范 ”理论 , 如果“ 教育的阶级性 ”这样一个命题 , 是根据充分的事实材料概
括出来的结论 , 并经得证伪的检验 , 才算是科学原理 , 而教育学对这类命题 , 大都限于引经据典和举例说明
教育学中还有一些 “ 规律 ” , 属于行之有效的经验的简单概括 。 某些教育经验长期行之有效 , 可以假定它符合
客观规律 。 其实 , 这类经验犹如郎中的处方 , 虽能治病 , 而郎中本人往往说不出所以然 即他不明科学的愿理 、药
理 。 这种处方怎能称得上 “ 规律 ” 科学原理 教育学对行之有效的教学经脸的概括 , 往往停留在口 诀水平上 对
传统的教育口 诀 , 如 “ 因材施教 ” 、“ 循序渐进 ” 、“ 学思结合”等等 , 至今仍缺乏科学的分析 教育学固然无须排斥经
脸 、 口 诀 , 但也不必给经验 、 口 诀披上“ 科学 ”外衣 。
如果说教育学中的“ 科学 ”成分较为稀薄 , 那么 , 其中的“ 价值一规范 ”成分却相当浓厚 从教育科学的角度检
查 , 前者是其缺陷 以“ 实践教育学 ”的眼光看来 , 后者正是其长 因为某种教育抉择有价值 , 人们才去实践 。教育作
为有价值的活动 , 涉及教育情境及措置 , 需要在价值评价与选择荃础上确立恰当的规范 , 分清应当怎样看待 , 不应
当怎样看待 思想规范 , 应当做什么 , 不应当做什么 , 应当怎样做 , 不应当怎样做 行为规范 , 才能给予实践者以
适当的指导 。
以上所论 , 如属不谬 , 可见 , 教育学约定的“ 研究对象 ”实为虚设 , 它实际上研究的是教育的“ 价值一规范 ” , 旨
在指导实践 作为师资教育专业训练的教材 这样的抉择 , 倒也适合时宜 这犹如未婚青年征婚 , 所开的条件是比
潘安还要美 , 其实心 目中要找的对象却是质朴无华的董水 。 重要的是实际上找到的 , 是如意郎君 , 不是所开的条
件 。 自然 , 乱开条件 , 很可能迷乱视线 。 同样 , 只能根据教育学陈述的命题的类型 描述性命题还是评价性命题 、规
范性命题 以及对命题 作为假设 证明 、证伪或辩护 、批判的实际情况 , 确定某本教育学的性质 , 轻信绪论中关于
“ 研究对象 ”的约定 , 很可能为假象所迷惑
问题在于教育学的学术声誉不高 , 在指导实践方面也不尽如人意 。 这固然同它的科学根据不足有关 , 也由于
其中的思辩成分 、狭隘经验成分偏多 。 其实 , 作为规范理论的“ 实践教育学 ”的立论 , 即使有科学根据 , 依然不能成
为假设得 以成立的充分理由 它还须有社会惫识形态的前提 虽然教育规范理论可以把某种社会意识形态前提本
身作为不证自明的公理 , 无须在教育学中重复论证 抄袭 , 惟从前提引伸出某种教育规范 结论 , 须有严密的合
手逻辑规则的论证 , 这种论证又不能是脱离经验事实的超经验的思辩哲学的论证 , 但如果不符合逻辑推理 , 就连
思辩哲学也不如 。 这种论证过程其实也就是规范理论的辩护 这种辩护须经得起批判的检验 , 关于某种教育规范
的假设才能成立 , 正像科学假设猫要经得起证伪一样
间题在于教育学 自封为“ 科学 ”的教育学 , 它指认的研究对象 , 它陈述中真真假假的“规律 ” , 都足以反映这种
愈 向 。 虽然它并未按“科学 ”程序证明它的假设 , 它似也没有考虑辩护的
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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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程序问题 。 它 , 其实被虚假的“对
象 ”欺编了 。
在理论探索中 , 常不免发生迷误 , 但不能一误再误 。 长期陷入迷惘状态 , 耽搁过久 , 相沿成习 , 以至 “ 假作真来
真亦假 ” , 到头来 真假难辩 , 甚至反而对没清这种朴朔迷离的现象发生怀疑 如是 对于教育学“ 研究对象 ”的表述
与 “ 研究任务 ”的表述 自相矛盾 , 长期浑然不觉 , 对于教育学研究对象名不副实的现象 , 熟视无睹 , 出就不足 为怪
了 。 这就叫做“ 教育学的迷惘 ” 。
那么 , 教育学的研究对象是什么呢 如果就教育学陈述的性质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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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论 , 可以认为 , 它实际上属于“ 规范教
育理论 ” , 其中潜在隐性的“研究对象 ” , 这就是“ 教育应当发生的现象及其规范 ” 姑且套用原有句式 , 其任务在指
导教育实践 。 关于教育应当发生的现象的立论 , 关于使教育应当发生的现象得以发生的规范的立论 , 固然要有一
定科学根据 , 但倒也不必尽如教育学所说根据“ 规律 ”就足 以确立教育规范 。
至于理性的教育规范如何界定 , 如何取材 , 如何分解 , 如何辩护 , 如何检验 那是需要另外专门讨论的问题 这
里所做的工作 , 只不过是就教育学的研究对象的表述循名贵实而 已
作者 来华 师大教育 系教授
责任编样 魏 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