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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画论类编(泛论) 俞剑华编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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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画论类编(泛论) 俞剑华编1中国画论类编 泛论 中国古代画论类编 泛论 俞剑华 编 http://www.rbook.net/viewthread.php?tid=1257 论语论画 春秋 论语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 子:“恶紫之夺朱也。” 考工记论画 春秋 考工记 设色之工:画、缋、锺、[巾荒]。 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

中国古代画论类编(泛论) 俞剑华编1
中国画论类编 泛论 中国古代画论类编 泛论 俞剑华 编 http://www.rbook.net/viewthread.php?tid=1257 论语论画 春秋 论语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 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 “君子不以绀緅饰,红紫不以为亵服。” 子:“恶紫之夺朱也。” 考工记论画 春秋 考工记 设色之工:画、缋、锺、[巾荒]。 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白相次也,赤与黑相次也,玄与黄相次也。 青与赤谓之文,赤与白谓之章,白与黑谓之黼,黑与青谓之黻,五采备谓之绣。 凡画缋之事,后素功。 韩非子论画 战国 韩非撰 客有为周君画筴者,三年而成。君观之与髹筴者同状。周君大怒。画筴者曰:“筑十版之墙,凿八尺之牖,而以日始出时,加之其上而观。“周君为之,望见其状,尽成龙蛇、禽兽、车马,万物之状备具。周君大悦。此筴之功非不微难也,然其用与素髹筴同。(外储说) 客有为齐王画者。齐王问曰:”画孰最难者?”曰:“犬马最难。”“孰易者?”曰:“鬼魅最易。夫犬马人所知也,暮罄于前,不可类之,故难。鬼魅无形者,不肆于前,故易之也。”(外储说) 淮南子论画 西汉 刘安撰 画者谨毛而失貌。(说林训) 今夫图工好画鬼魅而憎图狗马者何也?鬼魅不世出,而狗马可日见也。(汜论训) 宋画吴冶,甚为微妙,尧舜之圣,不能及也。(修务训) 画西施之面,美而不可说(悦),规孟贲之目,大而不可畏,君形者亡焉。(说山训) 伏波论画 东汉 马援撰 所谓画虎不成反类狗者也。 论衡论画 东汉 王充撰 人好观图画,夫所画者古之死人也,见死人之面,孰与观其言行?古昔之遗文、竹帛之所载灿然,岂徒墙壁之画哉? 平子论画 东汉 张衡撰 譬犹画工恶图犬马而好作鬼魅,诚以实事难形而虚伪不穷也。(后汉书张衡传上疏论图讳虚妄非圣人之法) 文考赋画 东汉 王延寿撰 图画天地,品类群生。杂物奇怪,山神海灵。写载其状,托之丹青。千变万化,事各缪形。随色象类,曲得其倩。上纪开辟,遂古之初。五龙比翼,人皇九头。伏羲鳞身,女娲蛇躯。鸿荒朴略,厥状睢盱。焕炳可观,黄帝唐虞。轩冕以庸,衣裳有殊。上及三后,滛妃乱主。忠臣孝子,烈士贞女。贤愚成败,靡不载叙。恶以诫世,善以示后。(文选鲁灵光殿赋) 伟长论画 魏 徐干撰 故学者求习道也。若有似乎画采,玄黄之色既着,而纯皓之体斯亡。敝而不渝,孰知其素与?(全三国文) 画赞序 魏 曹植撰 盖画者,鸟书之流也。昔明德马后美于色,厚于德,帝用嘉之。尝从观画。过虞舜之像,见娥皇女英,帝指之戏后曰:“恨不得如此人为妃。”又前,见陶唐之像。后指尧曰:“嗟乎!群臣百僚,恨不得戴君如是!”帝顾而咨嗟焉。故夫画所见多矣。上形太极混元之前,却列将来未萌之事。(《艺文类编》七十四 《御览》一又七百五十) 观画者,见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见三季暴主,莫不悲惋;见篡臣贼嗣,莫不切齿;见高节妙士,莫不忘食;见忠节死难,莫不抗首;见放臣斥子,莫不叹息;见淫夫妬妇,莫不侧目;见令妃顺后,莫不嘉贵。是知存乎鉴戒者图画也。 士衡论画 西晋 陆机撰 丹青之兴,比雅颂之述作,美大业之挥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历代名画记) 图形于影,未尽纤丽之容。(《演连珠》《全晋文》) 平南论画 东晋 王廙撰 余兄子羲之,幼而岐嶷,必将隆余堂构。今始年十六,学艺之外,书画过目便能,就予请书画法,余画《孔子十弟子图》以励之。画乃吾自画,书乃吾自书。吾余事虽不足法,而书画固可法。欲汝学书则知积学可以致远,学画可以知师弟子行己之道。又各为汝赞之。(历代名画记) 颜氏家训论画 北齐 颜之推撰 画绘之工,亦为妙矣。自古名士多或能之。吾尝有梁元帝画《蝉雀》白团扇及《马图》,亦难及也。武烈太子偏能写真,座上宾客描宜点染,即成数人,以问童孺皆知姓名矣。萧贲刘孝先刘灵并文学已外,复佳此法。习玩古今,特可宝爱。若官未通显,每为公私使令,亦为猥役。吴郡顾士端出身湘东王国侍郎,后为镇南府刑狱参军,有子曰庭,西朝中书舍人,父子俱有琴书之艺,尤妙丹青,常被元帝所使,每怀羞恨。彭城刘岳,橐之子也,仕为骠骑府管记,平氏县令,才学快士,而画绝伦。后随武陵王入蜀,下牢之败,遂为陆护军画支江寺壁,与诸工巧杂处。向使三贤都不挠画,直运素业,岂见此耻乎? 贞观公私画录序 唐 裴孝源撰 叙曰:宓牺氏受龙图之后,史为掌图之官,有体物之作。盖以照远显幽,侔列群象。自玄黄萌始,方固辩正。有形可明之事,前贤成建之迹,遂追而写之。至虞、夏、殷、周及秦.汉之代.皆有史掌。惟遭罹播散.而终有所归。及吴、魏、晋、宋,世多奇人,皆心目相授,斯道始兴。其于忠臣、孝子,贤愚美恶,莫不图之屋壁,以训将来。或想功烈于千年,聆英威于百代。乃心存懿迹,默匠仪形。其余风化幽微,感而遂至。飞游腾窜,敬之目前,皆可图画。且夫艺有精深,学有疏密,前贤品录,益多其流。大唐汉王元昌,天植其材,心专物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含运覃思,六法俱全。随物成形,万类无失。每燕时瑕日,多与其流商榷精奥。以余耿尚,常赐讨论。遂命魏、晋以来前贤遗迹所存,及品格高下,列为先后。起于高贵乡公,终于大唐贞观十三年,秘府及佛寺并私家所蓄,共二百九十八卷,屋壁四十七所,目为《贞观公私画录》。又集新录官库画总二百九十八卷。二百三十卷是隋唐官本,十三卷是左仆射萧瑀进,二十卷杨素家得,三卷许善心进,十卷高平县行书佐张氏所献,四卷褚安福进。近十八卷先在秘府,亦无所得人名,并有天和年月。其间有三十三卷,恐非晋宋人真迹,多当时工人所作,后人强题名氏。时贞观十三年八月望日序。 评四十七所画壁 右寺四十七所,正是名工真迹。今东都古画尚多,未得检阅尔。今集检前踪,取其法度,兼之巧思。惟二阎、杨、陆,迥出常表,袁、张两家父子亦得居其次。阎本师祖张公,可谓青出于蓝矣。至于人物、衣冠、车马、台阁,并得南北之妙。杨、张父子亦谓世不乏贤。博陵、大安,诚曰难兄难弟。世之学者陈善见、王知慎之流,万得其一,固未及于风神,尚汲汲于形似。今人所蓄,多是陈、王写搨,都非杨、郑之真笔,每将真玩,深宜精别也。 文通论画 唐 张璪撰 初毕庶子宏擅名于代,一见惊叹之,异其唯用秃毫,或以手摸绢素。因问璪所受,璪曰:“外师造化,中得心源。”毕宏于是阁笔。 观张员外画松石序 唐 符载撰 尚书词部郎张璪字文通,丹青之下,抱不世绝俦之妙。居长安中,好事者卿大臣既迫精诚,乃持权衡尺度之迹,输在贵室,他人不得诬妄而睹者也。居无何,谪官为武陵郡司马,官闲无事,士君子往往获其宝焉。荆州从事监察御史陈澧陈宴宇下,华轩沉沉,尊俎静嘉。庭篁霁景,疏爽可爱。公天纵之思,叹有所诣,暴请霜素,愿撝奇踪。主人 奋裾,呜呼相和。是时座客声闻士凡二十四人,在其左右,皆岑立注视而观之。员外居中,箕坐鼓气,神机始发。其骇人也,若流电傲空,惊飚戾天。摧挫干掣,撝霍瞥列。毫飞墨喷,捽掌如裂,离合惝恍,忽生怪状。及其终也,则松鳞皴,石巉岩,水湛湛,云窈眇。投笔而起,为之四顾,若雷雨之澄霁,见万物之情性。观夫张公之艺非画也,真道也。当其有事,已知夫遗去机巧,意冥玄化,而物在灵府,不在耳目。故得于心,应于手,孤姿绝状,触亳而出,气交冲漠,与神为徒。若忖短长于隘度,算研蚩于陋目,凝觚舐墨,依违良久,乃绘物之赘疣也,宁置于齿牙间哉?(唐文粹) 唐朝名画录序 唐 朱景玄撰 古今画品,论之者多矣。隋梁已前,不可得而言。自国朝以来,惟李嗣真《画品录》,空录人名,而不论其善恶,无品格高下,俾后之观者何以考焉?景玄窃好斯艺,寻其踪迹,不见者不录,见者必书。推之至心,不愧拙目。以张怀瓘《画品》断神、妙、能三品,定其等格,上中下又分为三;其格外有不拘常法,又有逸品,以表其优劣也。夫画者以人物居先,禽兽次之,山水次之,楼殿屋木次之。何者?前朝陆探微画人物居第一,皆以人物禽兽,移生动质,变态不穷,凝神定照,固为难也。故陆探微画人物极其妙绝,至于山水草木,粗成而已。且萧史、木鳫、风俗、洛神等图画,尚在人间,可见之矣。近代画者,但工一物,以擅其名,斯即幸矣。惟吴道子天纵其能,独步当世,可齐踪于顾陆,又周昉次焉。其余作者一百二十四人,直以能画定其品格,不计其冠冕贤愚,然于品格之中略序其事,后之至鉴者可以诋诃其理为不谬矣。伏闻古人云:“画者圣也。”盖以穷天地之不至,显日月之不照。挥纤毫之笔则万类由心,展方寸之能而千里在掌。至于移神定质,轻墨落素,有象因之以立,无形因之以生。其丽也,西子不能掩其姘;其正也,嫫母不能易其丑。故台阁标功臣之烈,宫殿彰贞节之名。妙将入神,灵则通圣。岂只开厨而或失,挂壁则飞去而已哉!此《画录》之所以作也。 画记 唐 白居易撰 张氏子得天之和,心之术,积品行,发为艺,艺尤者其画与!画无常工,以似为工;学无常师,以真为师。故其措一意,状一物,往往运思中与神会,仿佛焉,若敺和役灵于其间者。时予在长安中,居甚闲,闻甚熟,乃请观于张,张为予尽出之,凡十余轴。无动植,无小大,皆曲尽其能。莫不向背无遗势,洪纤无遁形。迫而视之,有似乎水中了然分其影者。然后知学在骨髓者,自心术得;工侔造化者,由天和来。张但得于心,传于手,亦不自知其然而然也。至若笔精之英华,指趣之律度,予非画之流也,不可得而知之。今所得者,但觉其形真而圆,神和而全,炳然,俨然,如出于图之前而已。 画松诗 唐 元稹撰 张璪画古松,往往得神骨。翠帚扫春风,枯龙戛寒月。流传画师辈,奇态尽埋没。纤枝无潇洒,顽干空突兀。乃悟尘埃心,难状烟霄质。我去淅阳山,深山看真物。 历代名画记叙论 唐 张彦远撰 叙画之源流 夫言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发于天然,非繇述作。古先圣王,受命应箓,则有龟字效灵,龙图呈宝,自巢燧以来,皆有此瑞。迹瑛乎瑶牒,事传乎金册。庖牺氏发于荥河中,典籍图画萌矣。轩辕氏得于河、洛中,史皇、苍颉状焉。奎有芒角,下主辞章。颉有四目,仰观垂象。因俪鸟龟之迹,遂定书字之形。造化不能藏其秘,故天雨粟;灵怪不能遁其形,故鬼夜哭。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天地圣人之意也。按字学之部,其体有六:一古文,二奇字,三篆书,四佐书,五缪篆,六鸟书。在幡信上端象鸟头者,则画之流也。颜光禄曰:“图载之意有三:一曰图理,卦象是也;二曰图识,字学是也;三曰图形,绘画是也。”又周官教国子以六书,其三曰象形,则画之意也。是故知书画具名而同体也。洎乎有虞作绘,绘画明焉。既就彰施,仍深比象;于是礼乐大阐,教化繇兴。故能揖让而天下治,焕乎而词章备。《广雅》云:“画——类也。”《尔雅》云:“画——形也。”《说文》云:“画——畛也。象田畛畔所以画也。”《释名》云:“画——挂也。以彩色挂物象也。”故钟鼎刻则识魑魅而知神奸,旂章明则昭轨度而备国制。清庙肃而罇彝陈,广轮度而强理辨。以忠以孝,尽在于云台。有烈有功,皆登于麟阁。见善足以戒恶,见恶足以思贤。留乎形容,式昭盛德之事。具其成败,以传既往之踪。记传所以叙其事,不能载其容,赋颂有以咏其美,不能备其象;图画之制所以兼之也。故陆士衡云:“丹青之兴,比雅颂之述作,美大业之馨香。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此之谓也。善哉曹植有言曰:“观画者,见三皇五帝,莫不仰戴;见三季异主,莫不悲惋;见篡臣贼嗣,莫不切齿;见高节妙士,莫不忘食;见忠臣死难,莫不抗节;见放臣逐子,莫不叹息;见淫夫妒妇,莫不侧目;见令妃顺后,莫不嘉贵。是知存乎鉴戒者,图画也。”昔夏之衰也,桀为暴乱,太史终抱画以奔商;殷之亡也,纣为淫虐,内田挚载图而归周。燕丹请献,秦皇不疑;萧何先收,沛公乃王。图画者有国之鸿宝,理乱之纪纲。是以汉明宫殿,赞兹粉绘之功;蜀郡学堂,义存劝戒之道。马后女子,尚愿戴君于唐尧;石勒羯胡,犹观自古之忠孝。岂同博奕用心,自是名教乐事。余尝恨王充之不知言云:“人观图画上所画古人也。视古人如视死人。见其面而不若观其言行。古贤之道,竹帛之所载灿然矣,岂徒墙壁之画哉?”余以此等之论,与夫大笑其道,诟病其儒,以食与耳,对牛鼓簧,又何异哉! 叙画之兴废 图画之妙,爰自秦、汉,可得而记。降于魏晋,代不乏贤。洎乎南北,哲匠间出。曹、卫、顾、陆,擅重价于前;董、展、孙、杨,垂妙迹于后。张、郑两家,高步于隋室;大安兄弟,首冠于皇朝。——此盖尤所烜赫也,世俗知尚者,其余英妙,今亦殚论。汉武创宜秘阁,以聚图书;汉明雅好丹青,别开画室,又创立鸿都学以集奇艺,天下之艺云集。及董卓之乱,山阳西迁,图画彩帛军人皆取为帷囊。所收而西七十余乘,遇而道艰,半皆遗弃。魏、晋之代,固多藏蓄,胡寇入洛,一时焚烧。宋、齐、梁、陈之君,雅有好尚。晋遭刘曜,多所毁故。重以桓玄性贪好奇,天下法书名画必使归己。及玄篡逆,晋府真迹,玄尽得之。何法盛《晋中兴书》云:“刘牢之遣子敬宣指玄请降,玄大喜,陈书画共观之。”玄败,宋高祖先使臧喜入宫载焉。南齐高帝科其尤精者,录古来名手不以远近为次,但以优劣为差。自陆探微至范惟贤四十二人为四十二等,二十七帙三百四十八卷。听政之余,旦夕披玩。梁武帝尤加宝异,仍更搜葺。元帝雅有才艺,自善丹青,古之珍奇,充牣内府。侯景之乱。太子纲数梦秦皇更欲焚天下书,既而内府图画数百圉,果为景所焚也。及景之平,所有画皆载入江陵,为西魏将于谨所陷。元帝将降,乃聚名画法书及典籍二十四万卷,遣后閤舍人高善宝焚之。帝欲投火俱焚,宫嫔牵衣得免。吴越宝剑,并将斫柱令折。乃叹曰:“萧世诚遂至于此,儒雅之道今夜穷矣!”于谨等于偎烬之余,收其书画四千余轴,归于长安。故颜之推《观我生赋》云:“人民百万而囚虏,书史千两而烟飏。史籍已来未之有也,溥天之下,斯文丧尽。”陈2天嘉中,陈主肆意搜求,所得不少。及隋平陈,命元帅记室参军裴矩、高熲收之,得八百余卷。隋帝于东京观文殿后起二台:东曰妙楷台,藏自古法书;西曰宝迹台,收自古名画。焬帝东幸扬州,尽将随驾,中道船覆,大半沦弃。炀帝崩,并归宇文化及。化及聊城,为窦建德所取。留东都者为王世充所取。圣唐武德五年,克平僭逆,擒二伪主,两都秘藏之迹,维扬扈从之珍,归我国家焉。乃命司农少卿宋鄭贵载之以船,泝河西上,将致京师。行经砥柱,忽遭漂没,所存十亡一二。太宗皇帝特所耽玩,更于人间购求。天后朝,张易之奏召天下画工,修内库图画,因使工人各推所长,锐意模写,仍旧装背,一毫不差,其真者多归易之。易之诛后,为薛少保稷所得,薛殁后,为岐王范所得。王初不陈奏,后惧,乃焚之。时薛少保舆岐王范、石泉公、王方庆家所蓄图书,皆归于天府。禄山之乱,耗散颇多,肃宗不甚保持,颁之贵戚。贵戚不好,鬻于不肖之手。物有所归,聚于好事之家。及德宗艰难之后 又经散失,甚可痛也!自古兵火亟焚,江波屡门,年代浸远,失坠弥多。傥时君之不尚,则阙其搜访;非至人之赏玩,则未辨妍蚩,所以骏骨不来,死鼠为璞。嗟乎!今之人,众艺鲜至,此道尤衰。未曾误点为蝇,惟见亡成类狗。彦远家代好尚,聊因暇日,编为此记,且撮诸评品,用明乎所业,亦探于史传,以广其所知。如宋朝谢希逸,陈朝顾野王之流,当时能画,评品不载,详之近古,遗脱至多。盖是世上未见其踪,又述作之人不广求耳。呜呼!自古忠孝义烈,湮没不称者,曷胜记哉!况书画耶?圣唐至今二百三十年,奇艺者骈罗,耳目相接,开元、天宝,其人最多,何必六法俱全?但取一技可采,自史皇至今,大唐会昌元年,凡三百七十余人。编次无差,铨量颇定。此外旁求错综,心目所鉴,言之无隐。将来者能有撰述,其或继之。时大中元年岁在丁卯。   论画六法 昔谢赫云:“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自古画人,罕能兼之。彦远试论之曰:“古之画,或能移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可与俗人道也。今之书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上古之画,迹简意澹而雅正,顾陆之流是也;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丽,展郑之流是也;近代之画,焕烂而求备;今人之画,错乱而无旨,众工之迹是也。夫象物必在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于立意而归乎用笔,故工画者多善书。然则古之嫔,擘纤而胸束;古之马,喙尖而腹细;古之台阁疏峙,古之服饰容曳。故古画非独变态有奇意也,抑亦物象殊也。至于台阁树石、车舆器物,无生动之可拟,无气韵之可侔,直要位置向背而已。”顾恺之曰:“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其台阁一定器耳,差易为也。”斯言得之。至于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若气韵不周,空陈形似,笔力未道,空善赋彩,谓非妙也。故韩子曰:“狗马难,鬼神易。狗马乃凡俗所见,鬼神乃谲怪之状。”斯言得之。至于经营位置,则画之总要。自顾陆以降,画迹鲜存,难悉详之。唯观吴道玄之迹,可谓六法俱全,万象必尽,神人假手,穷极造化也。所以气韵雄壮,几不容于缣素;笔迹磊落,遂恣意于墙壁;其细画又甚稠密,此神异也。至于传模移写,乃画家末事。然今之画人,粗善写貌,得其形似,则无其气韵,具其彩色,则失其笔法。岂曰画也!呜呼!今之人斯艺不至也。宋朝顾骏之常结构高楼以为画所,每登楼去梯,家人罕见。若时景 融朗,然后含毫,天地阴惨,则不操笔。今之画人,笔墨混于尘埃,丹青和其泥滓,徒汙绢素,岂曰绘画?自古善画者,莫非衣冠贵胄,逸士高人,振玅一时,传芳千祀,非闾阎鄙贱之所能为也。   叙师资徒传授  自古论画者,以顾生之迹,天然绝伦,评者不敢一二。余见顾生评论魏晋画人,深自准挹卫协,即知卫不下于顾矣。只如狸骨之方,右军叹重,龙头之画,榭赫推高。名贤许可,岂肯容易?后之浅俗,安能察之?详观谢赫评量,最为允惬,姚李品藻,有所未安。李駮云:“卫不合在顾之上。”全是不知根本,良可于悒!只如晋室过江,王廙书画为第一,书为右军之法,画为明帝之师。今言书画,一向吠声,但推逸少、明帝,而不重平南。如此之类至多,聊且举其一二。若不知师资传授,则未可议乎画,今粗陈大略云:  至如晋明帝师于王廙。卫协师于曹不兴。顾恺之、张墨、荀勗师于卫协。史道硕、王微师于荀勗、卫协。戴逵师于范宣。逵子[孛文],[孛文]弟师于父。   陆探微师于顾恺之。探微子绥、弘肃并师于父。顾宝光、袁倩师于陆。倩子质师于父。顾骏之师于张墨。张则师于吴暕。吴暕师于江僧宝。刘胤祖师于晋明帝。胤祖弟绍祖,子璞并师于胤祖。  姚昙度子程惠觉师于父。蘧道敏师章继伯。道敏甥僧珍师于道敏。沈标师于谢赫。周昙妍师于曹仲达。毛惠远师于顾。惠远弟惠秀子稜并师于惠远。  袁昂师于谢、张、郑。张僧繇子善果、儒童并师于父。解倩师于聂松、蘧道敏。焦宝愿师于张、谢。江僧宝师于袁陆及戴。  田僧亮师于董展。曹仲达师于袁。  郑法士师于张,法士弟法轮、子德文,并师于法士。孙尚子师于顾、陆、张、郑。陈善见师于杨、郑。李雅师于张僧繇。王仲舒师于孙尚子。  二阎师于郑、张、杨、展。范长寿、何长寿并师于张。尉迟乙僧师于父。陈廷师于乙僧。靳智翼师于曹。吴智敏师于梁宽。王知慎师于阎。檀智敏师于董。吴道玄师于张僧繇。庐稜伽、杨庭光、李生、张藏并师于吴。刘行臣师于王韶应。韩干、陈闳师于曹霸。王绍宗师于殷仲容。  各有师资,递相仿效,或自开户牖,或未及门墙。或青出于蓝,或冰寒于水。似类之间,精粗有别。只如田僧亮、杨子华、杨契丹、郑法士、董伯仁、展子虔、孙尚子、阎立德、阎立本并祖述顾、陆、僧繇。田则郊野柴荆为胜,杨则鞍马人物为胜,契丹则朝廷簪组为胜,法士则游宴豪华为胜,董则台阁为胜,展则车马为胜,孙则美人魑魅为胜,阎则六法备该,万象不失。所言胜者,以触类皆能,而就中尤所偏胜者。俗所共推,展善屋木,且不知董展同时齐名,展之屋木,不及于董。李嗣真云:“三休轮奂,董氏造其微;六辔沃若,展生居其骏。而董有展之车马,展无董之台阁。”此论为当。   论顾陆张吴用笔  或问余以顾、陆、张、吴用笔如何?对曰:“顾恺之之迹,紧劲联绵,循环超忽,调格逸易,风趣电疾,意存笔先,画尽意在,所以全神气也。昔张芝学崔瑗、杜度草书之法,因而变之,以成今草书之体势,一笔而成,气脉通连,隔行不断,惟王子敬明其深旨。故行首之字,往往继其前行,世上谓之一笔书。其后陆探微亦作一笔画,连绵不断,故知书盖用笔同法。陆探微精利润媚,新奇妙绝,名高宋代,时无等伦。张僧繇点曳斫拂,依卫大人《笔阵图》,一点一画别是一巧,钩戟利剑,森森然,又知书善用笔同矣。国朝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张既号书颠,吴宜为画圣。神假天造,英灵不穷。众皆密于盼际,我则离披其点画;众皆谨于象似,我则脱落其凡俗。弯弧挺刃,植柱构梁,不假界笔直尺。虬须云鬓,数尺飞动,毛根出肉,力健有余。当有口诀,人莫得知。数仞之画,或自臂起,或从足先。巨状诡怪,肤脉连结,过于僧繇矣。”或问余曰:“吴生何以不用界笔直尺而能弯弧挺刃,植柱构梁?”对曰:“守其神,专其一。合造化之功,假吴生之笔,向所谓意存笔先,画尽意在也。凡事之臻妙者,皆如是乎,岂止画也。”与乎庖丁发硎、郢匠运斤,效颦者徒劳捧心,代斫者必伤其手。意旨乱矣,外物役焉。岂能左手划圆,右手划方乎?夫用界笔直尺,界画是死画也,守其神,专其一,是真画也。死画满壁,曷如污墁?真画一划,见其生气。夫运思挥毫,自以为画,则愈失于画矣;运思挥毫,意不在于画,故得于画矣。不滞于手,不凝于心,不知然而然,弯弧挺刃,植柱构樑,则界笔直尺,岂得入于其间矣。”又问余曰:“夫运恩情深者,笔四周密。某有笔不周者,谓之如何?”余对曰:“顾陆之神,不可见其盼际,所谓笔迹周密也。张吴之妙,笔才一二,像已应焉。离披点画,时见缺落,此虽笔不周而意周也。若知画有疏密二体,方可议乎画。”或者颔之而去。   论画体  夫阴阳陶蒸,万象错布。玄化亡言,神工独运。草木数荣,不待丹碌之采;云雪飘扬,不待铅粉而白;山不待空青而翠,凤不待五色而綷。是故运墨而五色具,谓之得意。意在五色,则物象乖矣。夫画物特忌形貌彩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此非不了也。若不识其了,是真不了也。大失于自然而后神,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情之为病也,而成谨细。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神者焉上品之中,妙者为上品之下,精者为中品之上,谨而细者为中品之中。余今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其间诠量可有数百等,孰能周尽?非夫神迈识高,情超心慧者,岂可议乎知画? 稚圭论画 宋 韩琦撰 观画之术,唯逼真而已,得真之全者绝也,得多者上也,非真即下矣。 六一跋画 宋 欧阳修撰 题跋 善言画者,多云:“鬼神易为工。”以为画以形似为难,鬼神人不见也。然至其阴成威惨澹,变化超腾,而穷奇极怪,使人见则惊绝;及徐而定视,则千状万态,笔简意足,是不亦为难哉!此画虽传自妙本,然其笔力精劲,亦自有佳处。 试笔 萧条澹泊,此难画之意,画者未必识也。故飞走迟速,意近之物易见,而闲和严静,趣远之心难形。若乃高下向背,远近重复,此画工之艺耳,非精鉴之事也。 梦溪笔谈论画 宋 沈括撰 书画之妙,当以神会,难可以形器求也。世之观画者,多能指摘其间形象位置 ,彩色瑕疵而已;至于奥理冥造者,罕见其人。如彦远评画,言王维画物,多不问四时。如画花往往以桃杏芙蓉莲花,同画一景。予家所藏摩诘画《袁安卧雪图》,有雪中基层芭蕉。此乃得心应手,意到便成,故造理入神,迥得天意,此难可与俗人论也。谢赫云:“卫协之画,虽不该备形妙,而有气韵,淩跨群雄,旷代绝笔。”又欧文忠公《盘车图诗》云:“古画画意不画形,梅诗咏物无隐情。忘形得意知者寡,不知见诗如见画。”此真为识画也。 图画歌 宋 沈括撰  画中最妙言山水,摩诘峰峦两面起。李成笔夺造化工,荆浩开图论千里。范宽石澜烟林深,枯木关仝极难比。江南董源僧巨然,淡墨轻风为一体。宋迪长于远与平,王端善作寒江行。克明已往道宁逝,郭熙遂得新来名。花竹翎毛不同等,独出徐熙入神境。赵昌设色古无如,王友刘常亦堪并。黄荃居寀及谭宏,鸥鹭春葩蜀中景。艾宣孔雀世绝伦,羊仲甫鸡皆妙品。惟有长沙易元吉,岂止獐猿人不及。雕鹰飞动羡张泾,番马胡瓌屹然立。濠梁崔白及崔愨,群虎屏风供御幄。海州徐易鱼水科,鳞鬣如生颇难学。金陵佛像王齐翰,顾德谦名皆雅玩。老曹菩萨各精神,道士李刘俱伟观。星辰独尚孙知微,卢氏楞伽亦为伴。勾拢爽笔势飘飘,锦里三人大辉焕。西川女子分十眉,宫妆撚[絼+艮]周昉肥。尧氏击壤鼓腹笑,滕王峡蝶相交飞。居宁草虫名浙右,孤松韦偃称世希。韩干能为大宛马,包鼎虎有惊人威。将军曹霸善图写,玉花骢并今传之;驭人相扶似偶语,老杜咏入丹青诗。少保薛稷偏攻鹤,杂品皆奇怪石恪。戴嵩韩滉能画牛,小景惠崇烟漠漠。唐僧传古善画龙,豪端相与精神通,拏珠奋身奔海窟,鬣如飞火腾虚空。忠恕楼台真有功,山头突出华清宫。用及象坤能画鬼,角嘴铁面头蓬松。侯翼曹为五侯图,海山聚田风云乌。尔朱先生着儒服,李翁碧眼长髭须。恺之摩诘失旧迹,但见累世令人模。探微其迹存一本,甘露板壁狻猊枯。操蛇恶鬼衔火兽,鉴名道子传姓吴。僧繇殿龙点双目,即时便有雷霆驱。仙翁葛老度溪岭,潇洒数幅名《移居》。辋川弄水并捕鱼,长汀乱苇寒疏疏。子家所有将盈车,高下百品难俱书。相传好古雅君子,睹书观画言无虚。 东坡论画 宋  苏轼撰   净因院画记  余尝论画,以为人禽宫室器用皆有常形,至于山石竹木水波烟云,虽无常形而有常理。常形之失,人皆知之,常理之不当,虽晓画者有不知。故凡可以欺世而取名者,必托于无常形者也。虽然常形之失,止于所失,而不能病其全,若常理之不当,则举废之矣。以其形之无常,是以其理不可不谨也。世之工人,或能曲尽其形,而至于其理 非高人逸才不能辨。与可之于竹石枯木,其可谓得其理者矣。如是而生,如是而死,如是而挛拳瘠蹙,如是而条达遂茂;根茎节叶,牙角脉缕,千变万化,未始相袭而各当其处,合于天造,厌于人意,盖达士之所寓也与?昔岁尝画两丛竹于净因之方丈,其后出守陵阳而西也,余与之偕别长老道臻师,又画两竹梢、一枯木于其东斋。臻方治四壁于法堂,而请于与可,与可既许之矣,故余并为记之,必有明于理而深观之者,然后知余言之不妄。 宝绘堂记  君子可以言意于物,而不可以留意于物。寓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乐,虽尤物不足以为病,留意于物,虽微物足以为病,虽尤物不足以为乐。老子曰:“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田猎令人心发狂。”然圣人未尝废此四者,亦聊以寓意焉耳。刘备之雄才也,而好结髦;稽康之达也,而好锻炼;阮孚之放也,而好蜡屐。此岂有声色臭味也哉?而乐之终身不厌。凡物之可喜,足以悦人而不足以移人者,莫若书与画。然至其留意而不释,则其祸有不可胜言者,锺繇至以此呕血发冢,宋孝武、王僧虔至以此相忌,桓玄之走舸,王涯之复壁,皆以儿戏害其国、凶其身,此留意之祸也。   始吾少时,尝好此二者,家之所有,惟恐其失之。人之所有,惟恐其不吾予也。既而自笑曰:“薄富贵而厚于书,轻死生而重画,岂不颠倒错谬,失其本心也哉?”自是不复好,见可喜者,虽时复蓄之,然为人取去,亦不复惜也。譬之烟云之过眼,百鸟之感耳,岂不欣然接之?去而不复念也。于是乎二物者,常为吾乐而不能为吾病。驸马都尉王君晋卿虽在戚里,而其被服礼仪,学问诗书,常与寒士角。平居攘去膏粱,屏远声色,而从事于书画,作宝绘堂于私第之东,以蓄其所有,而求文以为记,恐其不幸而类吾少时之所好,故以是告之,庶几全其乐而远其病也。   书朱象先画后  松陵人朱君象先,能文而不求举,善画而不求售。曰:“文以达吾心,画以适吾意而已。”昔阎立本始以文学进身,卒蒙画师之耻,或者以是为君病。余以为不然。谢安石欲使王子敬书太极殿榜,以韦仲将事讽之。子敬曰:“仲将,魏之大臣,理必不尔,若然者,有以知魏德之不长也。”使立本如子敬之高,其谁敢以画师使之?阮千里善弹琴,无贵贱长幼皆为弹。神气冲和,不知向人所在。内兄潘岳使弹,终日达夜无忤色,识者知其不可荣辱也。使立本如千里之达,其谁能以画师辱之?今朱君无求于世,虽王公贵人,其何道使之?遇其解衣盘礴,虽余亦得攫攘其旁也。   书黄鲁直画跋后三首  远近景图  此图燕贵之来昆仍云也。穷山野水,亦是林下人窠窟,然烈风偃草木,客子当藏舟浦溆中,强人力牵挽,欲何之耶?  舟未行而风作固不当行,若中途遇风,不尽力牵挽以投浦岸,当何之耶?鲁直怪舟师不善预相风色可也,非画师之罪。  北齐校书图  往在都下,驸马都尉王晋卿时时送书画来作题品,辄贬剥令一钱不值。晋卿以为言。庭坚曰:“书画以韵为主,足下囊中物,非不以千钱购取,所病者韵耳。”收书画者观予此语,三十年后当少识书画矣。  画有六法,赋彩拂澹其一也,工尤难之。此画本出国手,止用墨笔,盖唐人所谓粉本,而近岁画师乃为赋彩,使此六君子者,皆涓然作何郎傅粉面,故不为鲁宜所取,然其实善本也。  右军斫脍图  徐彦和送此本来,云是王右军昕脍图。予观此榻上偃蹇者,定不解书《兰亭序》也。右军在会稽时,桓温求侧理纸,库中有五十万尽付之。计此风神,必有喦壑之姿耳。  谢安石人物为江左第一,然其为政殊未可逸少意,作书讥诮殆欲痛哭,此所谓君子爱人以德者。以纸五十万与桓温何足道?此乃史官之陋,而鲁直亦云尔何哉?书生见五十万纸足了一世,举以与人,真异事耳。本传又云:“兰亭之会,或以比金谷,而以逸少比季伦。逸少闻之甚喜。”金谷之会皆望尘之友也,季伦之于逸少,如鸱鸢之于鸿鹄,尚不 堪作奴,而以自比,决是晋宋间妄语。史官许敬宗其人奴也,见季伦金多,以为贤于逸少。今鲁直又怪画师不能得逸少高韵,岂不难哉?余在惠州,徐彦和寄此画求余跋尾,书此以发千里一笑。   论画诗   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作诗必此诗,定知非诗人。 图画见闻志叙论 宋 郭若虚撰   序  余大父司空公虽贵仕而喜廉退恬养,自公之暇,惟以诗书琴画为适。时与丁晋公马正惠蓄书画均,故画府称富焉。先君少列躬蹈懿节,鉴裁精明,珍藏罔坠,欲养不待,临言感噎。后因诸族人间取分玩,缄滕罕严,日居月诸,渐成沦弃。贱子虽甚不肖,然于二世之好,敢不钦藏。嗟乎!逮至弱年,流散无几。近岁方购寻遗失,或于亲戚间以他玩交酬,几得十余卷,皆传世之宝。每宴坐虚庭,高悬素壁,终日幽对,愉愉然不知有天地之大、万物之繁,况乎惊宠辱于势利之场,料得丧于犇驰之域者哉!复遇朋游觏止,互出名踪柬论,得以资深铨较,由之广博,虽不与戴、谢并生,愚窃慕焉。又好与当世名手甄明体法,讲练精微,凡所见闻,当从实录。昔张彦远尝著《历代名画记》,其间自黄帝时,史皇而下,总括画人姓名,绝笔于永昌元年。厥后撰集者率多相乱,事既重叠,文亦繁衍。今考诸传记,参较得失,续自永昌元年,后历五季通至本朝熙宁七年。名人艺士,编而次之。其有画迹尚晦于时,声闻未喧于众者,更竢将来。亦尝览诸家画记,多陈品弟,今之作者,互有所长。或少也嫩而老也壮,或始也勤而终也怠。今则不复定品,惟笔其可纪之能、可谈之事,皆暨诸家尽说略而未至者,继以传记,中述画故事,并本朝事迹,采摭编次,离为六卷,目之曰《图画见闻志》,后之博雅君子,或加点窜,将可取于万一。郭若虚序。   叙诸家文字   自古及近代,纪评画笔,文字非一,难悉具载,聊其所见闻篇次之。 《名画集》南齐高帝撰   《古画品录》谢赫撰   《装马谱》毛惠远撰   《昭公录》梁武帝撰 《僧繇录》亡姓名   《画说文》亡姓名   《述画记》后魏孙暢之撰   《续画品录》陈姚最撰 《后画录》唐沙门彦悰撰   《画断》张怀瓘撰   《名画猎精录》亡姓名  《杂色骏骑录》韩干撰 《绘境》张璪撰   《画评》顾况撰   《续画评》刘整撰   《公私画录》裴孝源撰 《画拾遗录》宝蒙撰   《画山水录》吴恬一名玠   《唐朝名画录》朱景真撰   《历代名画记》张彦远撰   《画山水诀》荆浩一名洪谷子撰   《梁朝画目》亡姓名 《广画新录》蜀沙门仁显撰   《益州画录》辛显撰   《江南画录》亡姓名 《江南画录拾遗》徐铉撰   《广梁朝画目》皇朝胡峤撰   《总画集》黄林复撰   《本朝画评》刘道醇 篡符道撰 叙本朝求访  画之源流,诸家备载。爰自唐季兵难,五胡乱离,图画之好,乍存乍失。逮我宋上符天命,下顺人心,肇建皇基,肃清六合。沃野讴歌之际,复见尧风,坐客闲宴之余,兼穷绘事。大宗皇帝钦明濬哲,富艺多才。时方诸伪归真,四荒重译,万几丰暇,屡购珍奇。太平兴国间,韶天下郡县搜访前哲墨迹图画。先是荆湖转运使得汉张芝草书,唐韩干《马》二本以献之。韶州得《张九龄像》并文集九卷表进。后之继者,难可胜纪。又敕待诏高文进、黄居寀搜访民间图画。端拱元年,以崇文院之中堂置秘阁,命吏部侍郎李至兼秘书监,点检供御图书,选三馆正本书万卷实之秘监。以进御退余藏于阁内。又从中降图昼并前贤墨迹数千轴以藏之。淳化中阁成,上飞白书额,亲幸召近臣纵观图籍,赐宴。又以供奉僧元霭所写《御容》二轴藏于阁。又有天章、龙图、宝文三阁,后苑有图书库,皆藏贮图书之府。内阁每岁因暑伏曝熭,近侍暨馆阁诸公,张筵纵观,图典之盛,无替天禄、石渠、玅楷、宝迹矣。   叙自古规鉴  《易》称圣人有以见天下之赜而拟诸其形容,象其物宜,是故谓之象。又曰:“象也者像此者也。”尝考前贤画论,首称像人。不独神气骨法、衣纹向背为难,盖古人必以圣贤形像、往昔事实,含毫命素,制为图画者,要在指鉴贤愚,发明治乱。故鲁殿纪兴废之事,麟阁会勋业之臣。迹旷代之幽潜,托无穷之炳焕。昔汉孝武帝欲以《钩弋》赵婕妤少子为嗣,命大臣辅之。惟霍光任重大可属杜稷,乃使黄门画者,画周公辅成王朝诸侯以赐光。孝成帝游于后庭,欲以班婕妤同辇载。婕妤辞曰:“观古图书圣贤之君,皆有名臣在侧。三代末主,乃有嬖幸。今欲同辈,得无近似之乎?”上善其言而止。太后闻之喜曰:“古有樊姬,今有班婕妤。”又尝设宴饮之会,赵李诸侍中,皆引满举白,谈笑大噱。时乘兴幄坐,张画屏风,画纣醉踞妲己作长夜之乐。上因顾指画问班伯曰:“纣为无道,至于是乎?”伯曰:“《书》云:乃用妇人之言,何有踞肆于朝。所谓众恶归之,不如是之甚者也。”上曰:“苟不若此,此图何戒?”伯曰:“沉湎于酒,微子所以告去也。式号式謼,《大雅》所以流连也。谓书淫乱之戒,其原在于酒。”上喟然欺曰:“久不见班生,今日复闻谠言。”后汉光武明德马皇后美于色,厚于德,帝用嘉之。尝从观画虞舜,见娥皇女英,帝指之,戏后曰:“恨不得如此为妃。”又前见陶唐之像,后指尧曰:“嗟乎,群臣百僚,恨不得为君如是。”帝顾而笑。唐德宗诏曰:“贞元己巳岁秋九月,我行西宫,瞻宏阁崇构,见老臣遗像,顒然肃然,和敬在色。想云龙之叶应,感致业之艰难,睹往思今,取类非远。”文宗大和二年自撰集《尚书》中君臣事迹,命画工图于太液亭,朝夕观览焉。汉文翁学堂在益州大城内,昔经颓废,后汉蜀郡太守高朕复缮立,乃图书古人圣贤之像及礼器瑞物于壁。唐韦机为檀州刺史,以边人僻陋,不知文儒之贵。修学馆,画孔子七十二弟子、汉晋名儒像,自为赞,敦劝生徒,繇兹大化。夫如是岂非文未尽经纬而书不能形容,然后继之于画也!所谓与六籍同功,四时并运,亦宜哉。   论制作楷模  大率图画风力气韵,固在当人,其如种种之要,不可不察矣。画人物者,必分贵贱气貌,朝代衣冠,释门则有善巧方便之颜,道像必具修真度世之范,帝皇当崇上圣天日之表,外夷应得慕华钦顺之情,儒贤即见忠信礼义之风,武士固多勇悍英烈之貌,隐逸俄识肥遯高世之节,贵戚盖尚纷华侈靡之容,帝释须明成福严重之仪,鬼神乃作丑[者+鬼]驰趡之状,士女宜富秀色婑媠之态,田家自有醇甿朴野之真;恭骜愉惨,又在其间矣。画衣纹林石用笔全类于书。画衣纹有重大而调暢者,有缜细而劲健者。勾绰纵掣,理无妄下,以状高侧深斜,卷摺飘举之势。画林木者,有樛枝挺干,屈节皴皮,纽裂多端,分敷万状,作怒龙惊虺之势,耸凌云翳日之姿,宜须崖岸丰隆,方称蟠根老壮也。画山石者,多作矾头,亦为凌面,落笔便见坚重之性,皴淡即生窊凸之形。每留素以成云,或借地而为雪,其破墨之功,尤为难也。画畜兽者,全要停分向背,筋力精神,肉分肥圜毛骨稳起,仍分诸物所禀动止之性。画龙者,析出三停,分成九似。穷游泳蜿蜒之妙,得回蟠升降之宜,仍要騣鬣肘毛,笔画壮快,直自肉中生出为佳也。画水者有一摆之波,三摺之浪。布之字之势,分虎爪之形,汤汤若动,使观者浩然有江湖之思,为玅也。画屋木者,折算无亏,笔画匀壮,深远透空,一去百斜。如隋、唐、五代已前,洎国初郭忠恕、王士元之流,画楼阁多见四角,其斗栱逐铺作为之,向背分明,不失绳墨。今之画者多用直尺,一就界画,分成斗栱,笔迹繁杂,无壮丽闲雅之意。画花果草木,自有四时景候。阴阳向背,笋条老嫩,苞萼后先,逮诸园蔬野草,咸有出土体性。画翎毛者,必须知识诸禽形体名件,自觜喙口脸眼缘,丛林脑毛,披蓑毛,翅有梢翅,有蛤翅。翅邦上有大节小节,大小窝翎,次及六梢。又有料风、掠草,散尾、压磹尾、肚毛、腿[(祷-寿)+夸]、尾锥。脚有探爪、食爪、撩爪、托爪、宣黄八甲。鸷鸟眼上谓之看棚,背毛之间谓之合溜。山鹊鸡类各有岁时苍嫩、皮毛眼爪之异。家鹅鸭即有子肚。野飞水禽,自然轻梢。如此之类,或鸣集而羽翮紧戢,或寒栖而毛叶松泡。已上具有名体处所,必须融会,阙一不可。设或未识汉殿吴殿,梁柱斗栱,叉手替木,熟柱駞峰,方茎额道,抱间昂头,罗花罗幔,暗制绰幕,猢狲头,琥珀枋,龟头虎座,飞詹扑水,膊风化废,垂角惹草,当钩曲脊之类,凭何以画屋木也。画者尚罕能精究,况观者乎!   论气韵非师   谢赫云:“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像形,四曰随类傅彩,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摸移写。”六法精论,万古不移,然而骨法用笔以下五法可学,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也。尝试论之,窃观自古奇迹,多是轩冕才贤、岩穴上士,依仁游艺,采賾钩深,高雅之情一寄于画。人品既已高矣,气韵不得不高,气韵既已高矣,生动不得不至,所谓神之又神而能精焉。凡画必周气韵,方号世珍。不尔,惟竭巧思,止同众工之事,虽曰画而非画。故杨氏不能授其师,轮扁不能传其子,系乎得自天机,出于灵府也。且如世之相押字之术,谓之心印。本自心源,想成形迹,迹与心合,是之谓印。爰及万法,缘虑施为,随心所合,皆得名印;蚓乎书画,发之于情思,契之于绡楮,则非印而何?押字且存诸贵贱祸福,书画岂逃乎气韵高卑?夫画犹书也,扬子曰:“言,心声也;书,心画也。声画形,君子小人见矣。” 论用笔三病  又画有三病,皆系用笔。所谓三者:一曰板,二曰刻,三曰结。板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平扁,不能圆浑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不行,当散不散,似物凝碍,不能流畅也。未穷三病,徒举一隅。画者鲜克留心,观者当烦拭眦。   论曹吴体法  曹吴二体,学者所宗。按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称北齐曹仲达者,本曹国人,最推工画梵像,是为曹,谓唐吴道子曰吴。吴之笔,其势圆转而衣服飘举。曹之笔,其体稠叠而衣服紧窄,故后辈称之曰:“吴带当风,曹衣出水。”又按蜀僧仁显《广画新集》言曹曰:“昔竺乾有康僧会者,初入吴,设像行道,时曹不兴见西国佛画仪范写之,故天下盛传曹也。”又言吴者起于宋之吴暕之作,故号吴也。且南齐谢赫云:“不兴之迹,代不复见,惟秘阁内一龙头而已。观其风骨,擅名不虚。”吴陈之说,声微迹暧,世不复传。至如仲达见北齐之朝,距唐不远,道子显开元之后,绘像仍存,证近代之师承,合当时之体范。况唐室已上,未立曹吴。岂显释寡要之谈,乱爱宾不刊之论。推时验迹,无愧斯言也。   论吴生设色  吴道子画,今古一人而已。爱宾称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不其然哉!尝观所画墙壁卷轴,落笔雄劲,而傅彩简淡。或有墙壁间设色重处,多是后人装饰。至今画家有轻拂丹青者,谓之吴装。   论古今优劣  或问近代至艺与古人何如?答曰:“近代方古多不及而过亦有之。若论佛道人物,士女牛马,则近不及古;若论山水林石、花竹禽鱼,则古不及近。何以明之?且顾陆张吴中及二阎,皆纯重雅正,性出天然。吴生之作,为万世法,号曰画圣,不亦宜哉!张、周、韩、戴气韵骨法,皆由意表。后之学者,终莫能到。故曰近不及古。至如李与关、范之迹,徐暨二黄之踪,前不藉师资,後无复继踵,借使二李三王之辈复起,边鸾、陈庶之伦再生,亦将何以措手于其间哉!故曰,古不及近。是以推今考古,事绝理穷,观者必辨金鍮,无焚玉石。 后山谈丛论画 宋 陈师道撰   欧阳公像,公家与苏眉山皆有之,而各自是也。盖苏本韵胜而失形,家本形似而失韵。失形而不韵,乃所画影尔,非传神也。  蜀人勾龙爽作《名画记》,以范琼、赵承祐为神品,孙位为逸品。谓琼与承祐类吴生而设色过之,位虽工不中绳墨。苏长公谓彩色非吴生所为,二子规模吴生,故长于设色尔。孙位方不用矩、圆不用规,乃吴生之流也。余谓二子学吴生而能设色,不得其本,故用意于末,其巧者乎?  阎立本观观张僧繇江陵画壁曰:“虚得名尔。”再往曰:“犹近代名手也。”三往于是寝食其下,数日而后去。夫阎以画名一代,其于张高下间耳,而不足以知之。世之人强其不能而论能者之得失,不亦疏乎?  李公麟云:“吴画于张而过之。”盖张守法度而吴有英气也。 眉山公谓孙知微之画,工匠手尔。  太祖阅蜀宫画图,问其所用。曰:“自以奉人主尔。”太祖曰:“独览孰若使众观耶?”于是以赐东华门外茶肆。 景迂论形意 宋 晁说之撰 画写物外形,要物形不改。诗传画外意,贵有画中态。 守昌论精简 宋  葛守昌撰 夫画,人之为此者甚多,其誰不欲擅名?大抵形似少精,则失之整齐;笔墨太简,则失之阔略。精而造疏,简而意足,惟得于笔墨之外者知之。 敦礼论画功用 宋 张敦礼撰 画之为艺虽小,至于使人鉴善劝恶,耸人观听,为补益其侪于众工哉? 北山论郑虔阎立本优劣 宋  郑刚中撰 唐人能画者不敢悉数,且以郑虔、阎立本二人论之,其用笔式拙不可得而考,然今人借或持其遗墨售于世,则如古君子,先虔而后立本无疑,何则?虔高才在诸儒间,如赤霄孔翠,酒酣意放,搜罗物象,驱入豪端,窥造化在则见天性;虽片纸点墨,自然可喜。立本幼事丹青,而人物阘茸,才术不鸣于时。负惭流汗,以绅笏奉研;是虽能模写穷尽,亦无佳处。余操是说,以验今人之画,故胸中有气味者,所作必不凡,而画工之笔,必无神观也。 质甫论形神 宋 袁文撰 作画形易而神难。形者,其神采也。凡人之形体,学画者往往皆能,至于神采,自非胸中过人,有不能为者。《东观余论》云:“曹将军画马神胜形,韩幹画马形胜神。”又《师友谈纪》云:“徐熙画花传花神,赵昌画花写花形。”其别形神如此。物且犹尔,而况于人乎? 记隐士画壁 宋  康与之撰  毕少董言:国初修老子庙,庙有吴道子画壁,老杜所谓:“冕旒俱秀发,旌斾尽飞扬”者也。官以其壁募人买,有隐士亦妙手也,以三百千得之。于是闭门不出者三年,乃以车载壁,沉之洛河。庙亦落成矣,壁当再画。郡以请隐士,隐士弗辞。有老画工夤缘以至者,众议推当画东壁。隐士以让画工,画工勿敢当,让者再,议者三,隐士遂就东壁 画天地。隐士初落笔作前驱二人,工就视之,不语而去。工亦画前驱二人,隐士往观,亦不语而返。于是各解衣般礴,惨淡经营,不复相顾。及成功来观,其初有不相许之色,渐观其次,迤逦咨嗟击节,及见辇中一人,工愧骇下拜曰:“先生之才不当与某为辈。”于是焚作具,不复敢言画矣。或问之,工曰:“前驱贱役也,骨相当瞋目怒髯,可比騶驭;近侍清贵也,骨相当清奇宠秀,可比台阁;至于辇中人则帝王也,骨相当龙姿日表,可比至尊。今先生前驱,乃作清奇宠秀,某窃谓贱隶若此,则何足以作近侍?近侍纵可强力少加,则何以作辇中之人也?若贵贱之状一等,则不足以为画矣。今观先生所画前躯,乃吾近侍也;所画近侍,乃吾辇中人也;洎观辇中之人,其神宇骨相,盖吾平生未尝见者。古图画中,亦未之见。此所以使吾惭愧骇伏。”隐士曰:“此画天上人,非人间人也。尔所画,怒目虬髯,则人间人耳。人间人则面目气象皆尘俗。虽尔艺与其他工不同,要之但能作人间人耳。”工往自毁其壁,以家资偿之,请隐士毕其事。少董曰:“予评隐士之画,如韩退之作《海神祠记》。盖劈头便言海之为物,于人间为至大,使他人如此,则后必无可继者。而退之之文累千言,所言浩瀚充溢,盖力竭而不穷,文竭而不困,至于夺天巧而破鬼胆,笔势犹未得已。世之作文者,孰能若是?故于论隐士之画也,亦云然。” 方是闲居士小稿论画 宋  刘学箕撰  侔揣万类,挥翰染素,虽画家一艺,然眸子无鉴裁之精,心胸有尘俗之气,纵极工妙,而鄙野村陋,不逃明眼。是徒穷思尽心,适足以资世之话靶,不若不画之为愈。今观昔之人,以一艺彰彰自表于世,皆文人才士,非以人物、山川、佛像、鬼神著,则以楼观、花竹、翎毛、走兽显,盖未有独任一见而得万物之兼,情备诸体而擅众作之美,虽张僧繇、吴道子、阎立本诸公不能之,况万万不及比者,自谓能之可乎?古之所谓画士,皆一时名胜,涵泳经史,见识高明,襟度洒落,望之飘然,知其有蓬莱道山之丰俊,故其发为豪墨,意象萧爽,使人宝玩不寘。今之画士,只人役耳,视古之人又万万不啻也。亦有迫于口体之不充,俯就世俗之所强。问之能彼乎?曰:能之。能此乎?曰:能之。及其吮笔运思,茫昧失措,鲜不刻鸟成鸽、画虎类狗,其视古人神奇精妙,每不逮之。所以若然者,未可悉尤之画工,画工虽志阿堵,而亦有不专在夫阿堵也。 画继杂说 宋  邓椿撰   论远  画者文之极也,故古今之人,颇多着意。张彦远所次历代画人,冠裳大半。唐则少陵题咏,曲尽形容,昌黎作记,不迫毫发。本朝文忠欧公、三苏父子、两晁兄弟、山谷、后山、宛丘、淮海、月严、漫仕、龙眠,或评品精高,或挥染超拔,然则画者岂独艺之云乎?难者以为自古文人,何止数公?有不能且不好者。将应之曰:其为人也多文,虽有不晓画者寡矣,其为人也无文,虽有晓画者寡矣。  画之为用大矣!盈天地之间者,万物悉皆含亳运思,曲尽其能,而所以能曲尽者,止一法耳。一者何也?曰:“传神而已矣。”世徒知人之有神,而不知物之有神,此若虚深鄙众工,谓虽曰画而非画者,盖止能传其形不能传其神也。故画法以气韵生动为第一,而若虚独归于轩冕岩穴,有以哉!  自昔鉴赏家分品有三:曰神,曰妙,曰能。独唐朱憬真撰《唐贤画录》,三品之外,更增逸品。其后黄休复作《益州名画记》,乃以逸为先而以神妙能次之。景真虽云:“逸格不拘常法,用表贤愚。”然逸之高,岂得附于三品之末?未若休复首推之为当也。至徽宗皇帝专尚法度,乃以神逸妙能为次。  予尝取唐、宋两朝文集,凡图画纪咏,考究无遗,故于群工略能察其鉴别,独山谷最为精严,元章心服高妙,而立论有过中处。少陵、东坡两翁虽注意不专而天机本高,一语之确,有不期合而自合者。杜云:“绝妙动宫墙”,则壁传人物,须动字始能了。“请公放笔为直干”则千丈之姿,于用笔之际,非放字亦不能办。至东坡又曲尽其理,如“始知真放本细微,不比狂华生客慧,当其下笔风雨快,笔所未到气已吞。”非前身顾陆,安能道此等语耶?  予作此录,独推高雅二门,余则不苦立褒贬。盖见者方可下语,而闻考岂容轻议?尝考郭若虚论成都应天孙位、景朴《天王》曰“二艺争锋,一时壮观。倾城士庶,看之阗噎。”予尝按图熟观其下,则朴务变怪以效位,正如杜默之诗,学卢仝、马翼也。若虚未尝入蜀,徒因所闻,妄意比方,岂为欧阳炯之误耶?然有可恕者,尚注辛显之论,谓朴不及他远甚,盖亦以传为疑也,此予所以少立褒贬。  郭若虚所载,往往遗略,如江南之王凝花鸟,润州僧修范湖石,道士刘贞白松石梅雀,蜀之童祥、许中正人物仙佛,丘仁庆花,王廷嗣鬼神,皆名笔也,俱是熙宁以前人物。  山水家画雪景多俗,尝见营邱所作雪图,峰峦林屋,皆以淡墨为之,而水天空处,全用粉填,亦一奇也。予每以告画人,不愕然而惊则莞尔而笑,足以见后学之凡下也。  李营丘多才足学之士也,少有大志,屡举不第,竟无所成,故放意于画。其所作寒林多在岩穴中,裁剖俱露,以兴君子之在野也。自余窠桓尽生于平地,亦以兴小人在位,其意微矣。宇文龙图季蒙云:“宣和御府曝书,屡尝预观,李成大小山水无数轴。”今臣庶之家,各自谓其所藏山水为李成,吾不信也。  画之六法,难以兼全,独唐吴道子、本朝李伯时,始能兼之耳。然吴笔豪放,不限长壁大轴,出奇无穷。伯时痛自裁损,只于澄心纸上运奇布巧,未见其大手笔,非不能也,盖实矫之,恐其或近众工之事。  米元章云:“伯时病臂三年,予始画。”虽似推逊伯时,然自谓学颇高古,不使一笔入吴生,专为古忠贤像。其木强之气,亦不容立伯时下矣。  鸟兽草木之赋状也,其在五方,各自不同,而观画者,独以其方所见,论难形似之不同,以为或大或小、或长或短,或丰或瘠,互相讥笑,以为口实,非善观者也。  蜀虽僻远,而画手独多于四方,李方叔载德隅斋画而蜀笔居半。德麟贵公子也,蓄画至数十函,皆留京师,所载止襄阳随轩绝品,多已如此,蜀学其盛矣哉!  画之逸格,至孙位极矣,后人往往益为狂肆,石恪、孙太古犹之可也,然未免乎粗鄙,至贯休、云子辈则又无所忌惮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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