集思医案
序
清末之末,广州医林中,以专研经方著名者有四人焉,当时称为
“四人金刚”,乃陈英畦、黎庇留、谭彤晖、易巨荪是也。英公著述
有《读过伤寒论》、《读过金匮论》《麻痘蠡言》三书行世。庇公著有
《伤寒崇正编》。谭公为南海县举人,号星缘,亦作星源,有无著述
未详。
医林易公之著述余仅见此医案一怢耳.易公,名庆棠,号巨荪,
亦作巨川,鹤山县人,寓西关小半甫,榜其门曰“集易草芦”。民国
二年去世。其运用经方比之英庇两公更为灵活。书未付梓,首见友人
存手稿一册。因借钞一本,以资玩索。本省医籍中以医案为最少见,
得此一册,为本省医林著述中生色不少。后学肆江苏任之识。
序例
一 予自弱冠受先大父庭训,即嗜读神农、黄帝、扁鹊、仲景诸
圣之书。然《伤寒》、《金匮》有体有用,尤极心摹力追,每于无字无
方处着眼。爰将平日所治各证,自癸未至甲午,择其与经旨相发明者,
辑为一卷,名曰:《集思医案》。其有不能发明经旨,虽能出奇制胜亦
弗录。
一 宋元以后,刘、李、朱、张四大家,虽各有所偏,然择其所
长,亦可治病。予因经方骇入耳目,每借时方以取效。然切脉辨证法
必衷诸仲圣,所谓以古文手笔为时文体裁,故集中亦录时方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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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坊间所刊各医案非失之肤浅,即失之附会,诚不足昭示学者
取信后人,兹集中病证治法,运以精思,按合经义,惟成切实不尚浮
华。
一 时疫治法,前人用人参败毒散、达原饮、防风通圣散等方,
粤人患疫核,医者照法治之不效。予于时疫一证,将仲圣欲言未言之
旨,尽为补出,再以孙真人毒核为证,诚大快事!
一 予前著有《集思医编》,分类治病,时方在前,经方在后,为
中人以下立法。其有言之未尽者,复以此集畅昭之,以为二三同学取
法,非所望于传世也。
光绪甲午岁冬至后五日,集思草芦主人鹤山易庆棠,巨荪谨识。
一、福建谢宽,寄居粤城,癸未三月,其妻患腹痛,杂药乱投,
月余不效。延余诊视,六脉滞涩,少腹满痛,拒按,大小便流通。断
为瘀血作痛。投以桃仁承气汤,二服痊愈。盖拒按本属实症,大便通,
知不关燥屎,小便通知非蓄水,其为瘀血无疑。
二、河南永发店,予先人旧日所做生理也。癸未六月,有店伴陈
姓者,其妻患产难,二日始生,血下甚少,腹大如故,小便甚难,大
渴。医以生化汤投之,腹满甚,且四肢头面肿.延予诊视。不呕不利,
饮食如常,舌红黄,脉滑有力,断为水与血结在血室。投以大黄甘遂
汤。先下黄水,次下血块而愈。主家初亦疑此方过峻。予曰:“小便
难知其停水,生产血少知其蓄瘀,不呕不利,饮食如常,脉有力知其
正气未虚,故可攻之。若泥胎前责实,产后责虚之说,延迟观望,正
气即伤,虽欲攻之不能矣。”主家坚信之,故获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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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甲申六月,木匠李某亦在永发店出入。其妻患发热恶寒,不
药自愈。转而腹痛,渴欲饮水,水入则吐,大小便不通。予曰:“脾
不转输,故腹满痛,不输于上渴饮而吐,不输于下故二便不通,法宜
转输脾土。”投以五苓散,一服痊愈。
四、甲申十月,西关锦龙南机房潘某之妻,少腹痛,每腹痛甚则
脉上跳动,气上冲不竭,息苦楚异常,月余不效。予断为奔豚。投以
桂枝加桂汤一服,茯苓桂枝甘草大枣汤一服,痊愈。
五、乙酉四月,南海李总戎斌扬之妻患头痛。每痛则头中隐隐有
声,即有血从鼻中流出,精神颓,肌肉瘦。诸医川祛风活血之药,愈
治愈其。延予诊视,适座中有一老医,谓其脑下陷,例在不治。予笑
而不答,许以十五日愈。病家未之深信。然素慕贱名,亦姑试之也。
予用大剂当归补血汤加鹿茸数两,如期而愈。盖督脉从腰上头入鼻,
又主衄血,故重加鹿茸以治督脉,不似他方之泛泛,故奏效也。
六、乙酉夏,吾粤霍乱盛行,从阳化者热多,口苦渴,舌红,古
法川五苓散,粤人用纯阳仙方多效。然入阴者死,出阳者生。阳症其
轻,亦有不药自愈者。惟从阴化之症寒多,不欲饮,即饮亦喜热水,
古法用理中汤,且有吐利一刻紧一刻,手足冷,声嘶日陷或手足拘急,
复大汗出则死矣。古人嫌理中力薄用通脉四逆汤或四逆汤。予遂其法
治之。附子有用至二两,干姜有用至两以上者。全活甚多,但此症内
霍乱外伤寒,从阴从阳瞬息不同用药亦当(如转圈)。营长李某,上吐
下利,恶寒,盛暑亦覆被,面目青,昏不知人。延予诊视,断为阴症。
甫订方,即闻病者呻吟,自发去衣被,恶寒转而恶热,面青转而面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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吐利亦渐止。予为之贺喜曰:“病已由阴出阳,自内而外,为将愈之
兆。拟桂枝汤一服全愈。(凌波按:今日此等热症颇多,往往视而畏
寒、口渴,处方甫毕转为恶热口渴。走马看伤寒,信不我诬。)
七、友人黄贡南番禺积学士也。乙酉九月患腹痛,每食甜物少愈。
医者以为燥也。用甘润之药不效。旋用下药,痛益甚.延予诊视,六
脉细小,喜按,口淡,倦怠,断为寒症。投以理中汤加木香,旋止旋
发,夜间更甚。予曰:“夜为阴,阴寒盛,夜间痛更甚也。”用通脉四
逆汤加白芍十余服全愈。
八、同邑吕叔骏,明经,通医学,其长女适郑孝廉玉山之子丙戍
五月在外家,忽患吐血,每吐则盈盆盈斗,气上冲不得息。眩晕,无
胃,举室仓皇,其三婿梁镜秋茂才荐予往诊。予曰:“冲任脉起于血
海,挟脐而上,冲气上逆故血随而上逆也。”拟旋福代赭石汤以炮姜
易生姜,以五味子易大枣,嘱其连服二剂,复以柏叶汤一剂睡时先服。
是晚气顺血止,又叔骏弟妇吕六吉之妻,丙戍十月,偶食寒凝。心下
痞硬,气上冲作呕,亦以旋福代赭石汤,重用生姜半夏获愈。
九、丙戍岁,同邑吕少薇之妻,生产后数日,大便难,呕不能食,
微眩晕。医者用补药未效。延予诊视。主以小柴胡汤,柴胡用至八两。
举座 (哗)然,以为服此方必死。吕叔骏明经,少薇之叔也。知医道,
力主服予方。谓古人治产妇郁冒原有是法。一服即愈。
十、予祖居(此字本缺)庾龙津桥二约,丁亥五月,隔邻何姓,有
一婢,下利日十余行,其色纯青如菜叶,心下痛,口干舌燥,渴饮热
水,予曰:“此少阴君火亢极,又得厥阴风木相助,木火交煽,故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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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色青,水不敌火,故引饮自救,病不关阳明,故喜热水。”少阴有
三急下症,此居其一,稍缓则真阴竭矣。用大承气汤一剂,黄连阿胶
汤二剂,痊愈。(凌波按:恐怕仍须求助于脉。)
十一、内兄梁瑞阶,有一姨甥女,患伤寒,往来寒热,心下急,
呕不止,大便不通。得病五六日,转而潮热,惟发热之前微有恶寒状,
谵语,延予诊视,大柴胡汤二剂痊愈。
十二、李藻香宿学,予少年同砚友也.戊子四月,其庶母患伤寒,
午后微恶寒,旋发热,热甚则谵语,口苦渴,心下急,作呕,大便不
通。某医拟承气汤,未敢服。延予相商,予曰:“此病在少阳之枢,
与阳明潮热谵语不恶寒反恶热胃家实不同,承气汤非所宜。”以大柴
胡下之,一服即愈。夫同一下法,柴胡承气有毫厘千里之分。
十三、戌子予在吕何?肆业,同窗崖州陈寿麟茂才患腹病,大便
难,食难用饱,饱则滞满愈甚,或原谷不化吐出,尺脉弦关脉小弱,
断为中寒症,拟吴萸汤、附子理中汤互服十余日愈,后一月,值科期,
是年场中酷热异常,又苦思索,精神过用,烦渴引饮,旧病复发,且
足微肿。予出场即返舍,不暇为他调治。遂请老城某老医。谓为实症,
用攻破之剂,胃口绝无,腹满如故,且增气喘呃逆危症。复延予诊。
六脉浮而无根,断为不治。是夜气高不返而逝。同邑叶茂才碧峰,亦
同窗。见症与陈茂才相同。惟叶友则坚服予所拟香砂理中汤,数十剂,
愈病后仍以生姜白术代茶。近来身体壮盛,且能劳苦。夫同一病情同
一治法,信与不信枯菀悬殊。此中殆有数焉。医者亦顺其自然。不能
强也。又同窗妇善黄友患吐利眠床不起,医者以为阴霍乱也。用大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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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附,汤已煎成矣。适予返馆,邀予相商。予察其面色垢,渴,下利
粘秽,脉浮数,发热恶寒。予曰“此非阴寒症,乃太阳少刚合病矣。”
拟柴桂合汤加葛根,一服痊愈。黄友极为感激。然予延迟一刻返馆则
附桂入口,不知若何变症矣。会逢其适,似亦有数存焉。又同窗新会
外海陈友,在乡中食犬肉,行房,得房癆伤寒病。翌日出省,病即发,
恶寒发热,头重眼花,骨痛,腰尤其。予拟小柴胡汤去参夏加竹茹花
粉,三服全愈。盖少阳三焦相火发源于肾。小柴胡能清相火,故借用
之也。又同邑李次帆茂才,亦同窗。夜不得睡,心烦汗出,饮食无味,
形窍憔悴。予初拟酸枣仁汤,从肝着眼,以人寤则魂寓诸目,寐则魂
归诸肝也。不瘥。改用饮阳入阴法。用二加龙骨汤,五服痊愈。以昼
为阳,夜为阴也。
十四、己丑七月,帆房陈某,吐血,口干舌燥,面色痿黄,胸中
滞痛,六脉涩而有力,予断为瘀热,用釜下抽薪之法.用大黄黄连泻
心汤愈。
十五、己丑十月,甘竹黄某之女,病久咳,吐白痰,潮热,月事
来则上逆吐血,数月不效。予曰:“久咳牵动冲气上逆,故血随而上
逆,然吐血当月事时又属倒经。”拟旋福代赭石汤去生姜大枣加炮姜
五味子以降冲止血又合四乌贼骨一庐茹丸以畅达其血归源,血止后以
二加龙骨退热。桂苓甘术加姜辛味以治痰止咳,三十余剂收功。
十六、老友李受天孝廉,文章学问少年已自不凡。庚寅五月,其
妻张氏未足月生产,血下陷,咳,呕,痰多,眩晕,心悸无胃,予与
黎庇留茂才合诊,以大剂真武汤加吴萸祈艾半夏,日二服,病少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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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外家再三荐医如某寺之和尚亦在其列,受天聪明,知予等最深,婉
辞谢去。再服前药。卒收全效.其初外家议论甚多,其后,复称道受
天有胆识。乃知破除情面正所以存情面也。
十七、庚寅六月,同砚冯孝廉丽甫之妻李氏,患外感,医者用清
散药过多,干呕,吐涎沫,头痛而眩,心悸,胸满,眩悸之甚,昏不
知人,延予诊视。予曰:“此厥阴风木挟寒饮而上逆。”以大剂吴萸汤
治之.眩呕止,以附子理中汤收功。
十八、新?梁始然明经之妻,冯丽甫孝廉之妹也。小产后,月事
因而不调,乍多乍少,每月事末,少腹热痛,有火疮,咳逆痰多,潮
热汗出,胃口日减,肌肉消瘦,服滋阴药未效。间有知医者,用甘温
之药则辛苦异常。庚寅六月,延予诊视,予甚疑之。以起痰多。?可
受甘温药也?后察其肌肤甲错,断为干血痨。因其病久,未敢用大黄
蛰虫丸。借用温经汤加干地黄,守服数剂,旋下血如黑漆,潮热汗出
诸症退去。继用羌辛味甘术等甘溫之药,数十服收功。
十九、庚寅七月,旧友梁镜秋茂才,有同族叔在都堂园居住,大
便微溏,精神胃口如常人恩开新习俗,好食补药,某医顺其所好,用
羌附参桂,连投数服,大便下血如注,速延予诊,予察其舌色红黄,
手足壮热,口干渴,脉虽细,而有力。拟白头翁加甘草阿胶汤,因其
下血过多,借用仲师治产后热利法。变通之也。讵知病家仍以先入之
言为主,谓此方寒凉,不可下咽。因循数日。焦渴愈甚。复延予诊,
变苦寒为甘寒,用甘草芍药汤加地黄阿胶桑寄。病家喜而服之,虽未
收功,然从此糜粥以养,不用服药而愈。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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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之谓也。
二十、内兄梁瑞阶,世医儿科巨擎也,妻马氏患漏下,日投芎归,
俱未获效。痰喘咳逆,手足面目微肿,畏寒作呕,无胃,四肢沉重,
不能自支,脉细滑。予曰:“此阳虚水寒用事,阳虚阴必走,故漏下”。
用大剂真武汤,照古法加羌辛味,以温寒镇水止咳,再加吴萸以治呕,
石脂祈艾以固血,一日二服,再用白术二两生姜两浓煎代茶,十余日
全愈,或曰:“病在漏下,有形之血当用有形之药以补之,地黄芎归
胶芍在所必需,何以先生舍而不用?”予曰:“人身一小天地,天统地,
阳包阴,此症气不统血,即阳不包阴之义也,且又见恶寒咳喘呕肿,
诣阴症,再用滋阴之药,阴云四布,水势滔天而死。惟温其阳气塞其
漏,俾阳气充足,得以磨化水谷,中焦取汁奉心化赤成血,此即补火
致水之义,道理最精,今人不讲久矣。”
二十一、新会谭国平,李受天孝廉表亲也。庚寅七月,患便血。
每天便则血出如注,面色舌色皆白。精神惫倦,脉微,无胃,断为气
不统血,以理中汤加祈艾石脂,嘱其守服。惟求效太急,旋即更医。
某医用血门通套之药,以黑止红,多用炭药,又夹入凉品,血即止。
医家病家栩栩然以为得计也。曾不旋踵,头痛如刺,大暑天时着棉衣
仍见冷,手足振动,日不能食,夜不能卧,胸中痞塞若有石在其中,
呻吟之卢闻于邻近。复延前医,束手无策,嘱其办后事矣。李受天老
友念其戚谊,且属贫若,强予为他调治。予与受天昆仆交好,不可退
却。甫入病者之门,即嘱其以生姜磨糊煮熟烫头,随即拟白通汤吴萸
汤以救之。是日循服二汤,头痛乃减。再以理中汤加炮姜祈艾鹿茸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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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服收功。此头痛为有阴无刚,如曰沉海底,治之稍缓即死。张隐庵
前辈论之最详。
二十二、曾小文之妻吕祖贻,明经之岳母也,平日微有痰咳病。
庚寅十二月,复得外感发热恶寒,月事适来,口苦,咽干,胸胁满痛,
不能转侧,且触动平日痰喘,气上逆不得息。医者见其气喘,俱用苏
子、半夏、沉香、陈皮、北杏一派化痰降气之品,病者愈见焦灼,且
发谵语如见鬼状。是日又值大寒节,举室仓皇,欲办后事矣.祖贻荐
予往诊。予曰;“痰喘乃是宿疾,外感乃是新病。宜先治新病,愈后
方可治宿疾。”今发热恶寒,经水适来,外邪乘虚入血室。故有谵语
如见鬼状诸症。以古人治热入血室法,以小柴胡汤治之,三服后外症
已愈,然后以桂苓甘术羌辛味夏治痰喘收功。
二十三、庚寅十二月,(芦)排崔宅有一媳妇,产后数日,大便坚,
呕不能食,眩冒,用小柴胡愈。后复呕,头痛,吐涎沫,胸满,复延
予诊。予曰:“前,此之呕为郁冒。今日之呕乃厥阴挟寒饮而上冲头
也。”以吴萸汤治之,一服愈。又一妾素无病。忽一日,气上冲,痰
塞喉中,不能语言。予曰:“此饮邪横塞胸中,当吐之。”投以瓜蒂散,
得吐后即愈。
二十四、辛卯春正月,吾粤省会发热之症流行,西关尤甚。时医
目为温病,用银翘散等陋方。病家亦非银翘散之类,不肯服。举国若
狂,死人颇多。客有问于予曰:“今春温病流行,银翘散是其治法,
何以多不获效。”予应之曰:“温病条辨,陋书也。银翘散陋方也,群
言淆乱衷诸圣吾且与子取法乎上,夫伤寒与温病相似而实不同。误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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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死。仲师论伤寒则曰:太阳病,发热必恶寒;论温病则曰:太阳病
发热而渴。不恶寒。温病而亦冠以太阳者以其有头项强痛故也。不字
必字为二症大眼目,伤寒邪自外入,邪伤肤表,故必恶寒。温病由于
冬不藏精,当春发生之时,热从内出,故不恶寒。伤寒宜温散,温病
宜清。”旧岁冬天太暖,树木亦发青,冬不藏精固所宜有,然予所见
各症温病固多,而伤寒亦不少。医家概以温病治之,此其所以杀人也。
予年初二治老友吕蕙泉之母蕙泉本邑廪生,品学俱优,与予及澜初交
甚密。伤寒病用柴胡至八两而愈。年初十治老友崔星(才)南海(痒)生
之母,伤寒病用桂枝至三两而愈,若在他医又以银翘散治之矣。客又
曰:“伤寒温病,其源流既得闻命矣。请问温病治法当用何方?”予曰:
“子上乘人可以说上乘语,温病风温,仲景有论无方。独有汗后不可
更行桂枝汤,汗出而喘,无大热者,与麻杏甘石汤,柯韵伯谓此方即
治温病药。予以为初起有头项强痛宜用此方,有石膏之清,不嫌麻黄
之散;如无头项强痛但发熱,欲饮水数升者,宜白虎加人参汤;发热
渴欲饮水,小便不利者,宜猪苓汤;心中恼舌上苔者,宜栀子豉汤;
心烦不得卧者,宜黄连阿胶汤;即推之热与湿相博而为发黄症者,茵
陈蒿汤、栀子柏皮汤、麻黄连翘赤小豆汤方皆可用。仲景所立各方,
俱可治温病,但热药宜忌矣,何必拘于俗子之所乎?”客唯唯而退。
二十五、旧友梁镜秋茂才,精金石,尤喜堪舆之学。辛卯三月,
其次弟患寒热往来,头痛,口苦渴,微有咳,服小柴胡汤,诸症已退,
惟六七日不大便,复见头痛,日晡时有潮热。延予诊视。拟柴胡加芒
硝汤,一服其病若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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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六、陈伟卿世伯,旧友陈德邻宿学之父也。年六十,精神矍
铄,忽一日,头目眩晕,手足痹动,眩晕略定则一手一足软痹无力,
举动不能。延予相商。予曰:“此血痹也。”拟黄芪桂枝五物汤,黄芪
用至两,桂枝用至五两。十余日大效,三十日收工。
二十七、辛卯五月,十六甫欧宅,有一妾,患心痛。每痛则周身
振动,昏不知人,牙关紧闭,手足冷,且平曰身体甚弱,胃口不佳,
食物常呕,偏延医家多用补药,间有用桂等,俱未获效。老友施澜初
明经,荐予往诊。予曰:“此非心痛,乃包络痛矣。心包主血,亦主
脉,血脉不流通,故痛不知人;不流行于四肢,故振痛逆冷。心包乃
火穴,虽其人弱,附桂仍非所宜。”拟当归四逆加吴萸生姜汤再加苏
梗小枝原条不切。二服全愈。
二十八、老友李绮珊茂才,积学中人,亦医学中人也。辛卯六月,
妾吕氏月事后,少腹痛,午后寒热往来,约有两时之久.惟寒热甚微,
病者不觉其苦,医者亦不觉其病情之在是也。或清或温,俱未获效。
痛发则苦楚呻吟。几于昏不知人.延予相商。予曰:“月事后腹痛且
有寒热,其为热入血室无疑。”投以大柴胡汤,二剂全愈因有便闭,
故用大柴胡。其太夫人,亦腹痛,手足冷汗出.予与黎庇楼(留)茂才
同诊。投四逆汤数剂汗止,手足温,然后腹痛渐愈。可知心腹诸痛,
有寒热虚实不同。时医每以甘芍汤为治痛通剂,其不杀人者,几希矣。
庇楼(留)以孝生员兼大国手,精伤寒金匮,为吾粤诸医之冠,厥后善
悟,之二君者,与予为心性之交,每于灯残人静、酒酣耳熟之际畅谈
灵素论略之理,意思层出,足以补前贤所未逮。吾粤医风最陋,挽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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澜于既倒,作砥柱中流,于二子有厚望焉。
二十九、内侄梁竹(芫),儿科中五世业医者也。少年身甚弱。辛
卯八月,偶食生冷,腹痛,大便不通,不食不卧,苦楚异常。晚上尤
甚。本人欲通大便,拟食下药。予察其神色青暗,舌滑白,脉细小,
断为冷结关元。投以四逆汤,数剂而愈。
三十、同邑李孝廉问胸,当童生时,同人已推为宿学,与予及澜
初往来最密。辛卯十二月,患腰痛,小便不利。予嘱其服肾气丸数两
愈。一堂弟,于庚寅岁,患大便血,日十余行,举动不能自支,面色
舌色皆淡白。惟年少阳气当长,易于取效。用炉底补塞法,拟黄土汤,
以炮姜易附,赤石脂易黄土,再加鹿茸三服全愈。又一堂弟,于甲午
岁,吐血,咳喘,气上逆不得卧,卧则血出如涌,医家嘱其勿睡,不
下床者数夜,精神憔悴。予拟柏叶汤。嘱其日三服,血止后,以苓甘
五味姜辛夏汤治咳喘,月余收功。
三十一、南海洲村李香泉,李藻香老友同族也。壬辰六月,其妻
患小便不利。每小便后,若有物阻塞,刺痛异常,腰痛,目眩,同村
老医主用猪苓木通滑石等利水之药,痛愈甚,且增出小便血一症。又
变利水为凉血,如生地桃仁红花牛七等,出入加减,连服数日,向之
目眩者转而为昏不知人,便血者转而吐血矣。来省延予往诊。予曰:
“膀胱为水腑,肾为水脏,均主小便。但腰属肾部,腰痛小便不利宜
责之肾,不宜责之膀胱。前医用利水药过多,伤其肾气,故增出诸种
险症。”以大剂附子理中汤加祈艾炮姜石脂五味子,日三服.吐血便
血皆止。再以真武汤加龙骨牡蛎,小便如常,不复痛楚,眩晕亦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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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附子已斤余矣。癸巳七月,其母患伤寒少阳病,往来寒热,心胸满,
喜呕,不能转侧,大便不通,口苦渴。又延予诊,以小柴胡一剂,大
柴胡一剂,病已减去八九。适予有事出省,病复发。予再往诊,病已
由少阳传阳明,潮热,腹满痛,汗出,微有谵语。初服小承气汤一剂,
不差,再服大承气一剂而愈。村中人均以为神奇,因年老者用硝黄,
年少者用姜附也。
三十二、壬辰十月,苏伯赓观察之第八妾,患吐血,气上逆,恶
心,无胃,眩晕,舌白,畏寒头尤见冷。脉微无力。予曰:“此气不
统血,即阳虚阴必走之义。若不理其气,徒治其血,无益也。”拟理
中汤加炮姜祈艾半夏。某茂才,世医中行时者也。力抵予方。以当归
为主,炭药佐之,血旋止。医家栩栩然以为功,病家亦笑予为迂阔。
至半夏一味尤极讥笑,讵知未及旬日,气上喘不得卧,粒米不入口,
手足厥冷,汗出不止而逝。癸巳岁,其幼子又得外感,微有寒热,起
居坐卧如常人。予拟小柴胡轻剂,且嘱之日:“此病甚轻,糜粥以养
可愈。”弗信。复延他医。有谓虫积者,用史君雷丸;有谓食积者,
用山渣麦芽;有谓肝郁者,用元胡郁金。小儿阳气未充,肠胃尚嫩,
偏尚攻伐之药,病至不起,至喉中漉漉有声,此东方生气将脱之象。
某医尤以为喉症。何异下井投石?乃病家许为特识,恨相见之晚,至
死不悟,可恨可笑!
三十三、同邑施澜初明经,名下士也。与予交最厚,虽不知医,
然闻予谈及仲师之理,辄鼓掌称善。亲友有病,力荐延予诊视。其妾
于癸巳岁患有月事下陷,适在乡中,故得病数十日始延予诊。头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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悸,腹满,六脉小弱,断为阳虚阴走。投以附子理中汤加祈艾炮姜石
脂鹿茸数剂即止。药力稍缓,又即发,若连日不服药,则子午时大下。
时医有谓宜清宜通者,澜初不恤也。守服前方,日二服,附子食至两
以上,血虽止,仍服药不辍。卒收全功。然药已百剂有奇矣。澜初惟
知予深,故外议无从而入。该妾亦聪明善体澜初意,故服药不辞。其
殆相得益彰乎?后甲午岁,因省会疫症流行,其婢又起核,虽无妨碍,
未免惊恐。遂返乡。未久,即吐血。来省调治,在船中又感冒,变为
疟疾。予以小柴胡汤治疟疾,去生姜大枣加炮姜五味子以治血,三服
血疟俱止。是时头绪颇繁而予与一方加减统治之,所谓一方而两握其
要法也。
三十四、癸巳六月,龙津桥梁氏有一女,患下利,日十余行,原
谷不化,甚似脏寒,医者多用参术,下利愈甚,夜则(骱)齿有声,或
心烦不得眠。延予诊视,察其神色不甚倦怠,举动如常人,惟胃口少
减,形貌略瘦。每下利,腹中沥沥有声。予曰:“腹中雷鸣,下利谷
不化,仲师责之水气。”拟生姜泻心汤一服利止,复进黄连阿胶汤,
是夜即熟睡,无复(骱)齿矣。
三十五、高要吴太史秋舫,品学俱优,虽登科名,仍是儒生本色,
书法尤超。癸巳八月,其幼子初得外感,发热恶寒,下利。适予入(闻),
某医用儿科套药,寒热仍在,下利至日十余行。呕逆。予甫出坊,即
延予诊。指纹青暗,面舌皆白,准头亦青。予曰:“下利呕逆,里寒
已见,虽表症未解理宜温里。”拟四逆汤一服,不瘥,附子用至四五
两,日三服,呕利乃止,是日附子两有奇,夫以数月小儿分量如许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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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闻者莫不咋舌而秋舫则笃信不疑。作者难识者亦不易也。
三十六、疟疾一症不外少阳治法,亦不外小柴胡。视其寒多热多
加减,三发后加常山以驱之。此常法也。然亦有久病责之少阴太阴者。
癸巳十月,顺德何某,(厉)省瑞和祥。患疟疾,过服攻伐,二月余不
愈,胃口日损,形容憔悴,六脉微弱。每日午后先由背冷,旋而遍体
毛窍洞开,寒冻异常,少顷乃热,汗出即退.夫背为阳中之阳,背寒
已有阳虚之兆。仲师有附子汤治背恶寒法,因思此症有热,附子汤未
尽中肯,改用二加龙骨汤,三服全愈。此责之少阴者也。老城黄某,
患三阴疟,三日一发,热少寒多,食少神倦,月余未愈。予拟补中益
气汤加常山叶酒炒五服,全愈.此责之太阴者也。
三十七、甲午二月,吴孝廉赞(迂),其庶母患腹病,头眩,心悸,
食少倦怠。初起黎庇楼(留)茂才诊视,投以真武汤而愈,后复发。又
延予诊,主治与庇楼(留)相同,遂守服数十剂而愈。此症若在他人必
死,喜凉恶温,吾粤积习,间有明理之士,知其为名医而信之,而其
中强不知以为知之。亲友素称果子药之先生,不目之为板,即目之为
偏,偏板二字中于心胸病轻易愈者犹可笃信不疑,病重难愈者势必转
而之他矣,后医遂反前医之案或病机将愈则以搔不着痒之药居功,或
败于垂成,仍诿于从前之误。此名医所以得谤,俗医所以得名也。吴
孝廉能择医,文即次宋,又喜读医书。会悟有得,从中力赞之,故始
终不移,卒收全效。
三十八、米阜何莊甫,何叔伟同学之兄也。甲午三月,患寒热往
来,作呕,微有痰咳,口干渴,大便不通,诸医治以清凉之药,未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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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病六七日,始延予往诊。诸症仍在,惟粥水杂粮不入口者数日,精
神倦极,拟用小柴胡汤,连服二剂,大便得通,寒热呕渴诸症已退。
但见痰喘咳,微有眩晕。予曰:“不食数日,胃气已虚,饮水过多,
水寒上射,故咳喘眩晕。外邪已去,宜温中治水。”投以真武汤一小
剂,小青龙汤去麻加杏数剂全愈。
三十九、甲午四月,电灯局周某之子,腹痛便溏,间有虫从大便
出,消渴,不欲食,形容枯槁,善怒,遍请儿科,月余不效,且增出
时时厥热之症,予断为厥阴风木为病。拟乌梅丸、逍遥散互服,五日
全愈。
四十、甲午岁,吾粤疫症流行,始于老城,以次传染,渐至西关,
复至海边而止。起于二月,终于六月。凡疫疾初到,先死鼠。礼曰:
是谓发天地之藏诸蛰皆死。是时虫蚁皆死,鼠穴居亦蛰之类。后及人。
有一家而死数人者,有全家覆绝者,死人十万有奇。父不能顾子,兄
不能顾弟,夫不能顾妻,哭泣之声遍间里。疫症初起,即发热恶寒,
呕逆眩晕,其似伤寒少阳病。惟发热如蒸笼,眩晕不能起,或目赤或
红或黑,或吐虫或吐血,此其不同也。有先发核后发热者,有发热即
发核者,有发热甚或病将终而后发核者,有始终不发核者。核之部位
有在头顶者,有在胁腋者,有在少腹者,有在手足者。又有手指足趾
起红气一条,上冲而发核者,见症不一。大约以先发核为轻,热核并
发次之,热甚核发又次之,病将终发核,始终不发核为重。核之部位
以在顶,在胁腋,在少腹为重,在手足为轻。经曰:“入脏者死,出
腑者愈。”脏,心肾也。在心则谵语,神昏直视;在肾则牙关紧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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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音难治。腑,胃也。在胃虽谵语仍有清,时口渴,便闭,此病甚轻,
白虎承气可治,即生草药亦能愈之。医者见其愈也,于是以不经之药,
遍于路途,庸陋之方,登诸日报。甚至樵夫牧(竖)屯丁(龟)妪谬谓得
古人按摩针灸之术,高车驷马,操司命之权矣。予恻然悯之。于是穷
灵素论略千金之理,至金匮阴阳毒一症,见症虽未尽同而病源无异。
方中以升麻为主,鳖甲当归甘草川椒雄黄次之阴毒去雄黄川椒。复读
千金方,有岭南恶核,朝发暮死。病症与近患疫症无殊。其方有五香
散,亦以仲师升麻鳖甲为主,而以香药佐之。因不禁恍然大悟曰:“疫
者,天地恶厉之气也。人感毒气或从口鼻入,或从皮毛入,其未入脏
与腑之时,必在皮肤肌腠经络胸膈之间,亦当使之由外而出,故升麻
一味为此病要药。仲师故用至六两之重,古之一两即今之三钱又分三
服六两即今之六钱。”若先用苦寒攻下之药,何异闭门驱盗。即至入
脏与腑仍可用升麻鳖甲汤,随症加入各药以收效。予与黎庇楼(留)、
谭星缘二友再三商度,因升麻一味骇人闻见,改汤为散雄黄川椒间有
不用,活人无算。吴太史秋舫、李君樵茂才,见予等全活甚多,与清
平局绅朱秩生孝廉创办十全堂医局李受天孝廉办事尤力,延予与庇楼
(留)主席。予生平有傲骨,向不肯就医席,吴李二公再三劝驾,遂允
就席一月,每日到局一时之久不受诊金,明素志也。余则庇公司其职,
应手奏效。实庇公之力居多,无庸枚举,谨将予所治各症择数条列后,
俾知此方为治此症之确据,庶后有患此者,不至茫然无把握云尔。
四十一、宝华坊鲍少谷,有一女,患时疫,发热恶寒,呕逆,眩
晕,有一核如鸡子大,起在头顶。予骇而谓之曰:“此部位甚险,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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治之颇早,未有误服别药。”嘱其以蒲公英、蓖麻,苏叶,片糖捣烂
敷核。拟桂枝汤加紫草忍冬各五钱,服后啜粥出汗。翌日,拟小柴胡
汤加升麻鳖甲,一连二服,下黑粪数次而愈。此症初用桂枝汤者,以
其未有口渴,舌苔如常人,毒邪未入里,故以桂枝从营卫以外托之也。
四十二、施澜初老友有一婢,先起一红点在手指,随即有红气一
条上冲手腕,遂起一核时人目为红丝疔,发热恶寒,头痛。予嘱其照
上敷法,拟人参败毒散加升麻、鳖甲、红条紫草、忍冬,二服全愈。
四十三、龙津桥梁某,老友梁镜秋同族也。其幼子起一核在腋下,
发热惡寒,呕逆眩晕,口苦便闭。镜秋嘱其邀予诊。予曰:“核在腋
下,毒气最易入心。”急宜用药敷核上以上所列各药。用大剂四逆散
料,中用枳芍加桔梗紫草忍冬,入升麻鳖甲散 18 两,连服数日全愈。
四十四、第三甫源张植臣,予之襟兄也。患疫核在少腹,寒热,
眩呕,遍请治疫诸先生,或用刀针,或用钳刮,食草头及羚羊犀角大
黄数服,病益剧。谵语,手足振,昏不识人,白日如见鬼。病已七日
矣。梁瑞阶内兄,与其弟桂南邀予往诊,恐其病不可为,再三推却弗
得。姑以大剂升麻鳖甲散料二两有奇,入紫草两煎服。是夜即能睡,
翌日,神色清爽,能辨人,惟核则坚如石,色青白,即用酒糟蓖麻苏
叶入,升麻鳖甲散敷核,复用当归四逆汤,以苏梗易桂枝,加紫草忍
冬竹茹枳实,汤成去渣,入升麻鳖甲散两煎少顷,一连数服散断每日
用轻二钱,其核软,大而红,再以前方加生北芪五钱,微流恶水即愈。
核在少腹,毒气最易入肾,此症险症已具,得愈亦幸矣哉。
四十五、吉祥坊陈妇患时疫,寒热,眩呕,口渴,有红点小粒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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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大趾,红气上冲至髀,起一核下少腹约二寸,予拟大剂四逆散,加
紫草竹茹桔梗,入升麻鳖甲散料 18 两服,翌日,复用四逆散,加桃
仁红花紫草竹茹花粉,仍用升麻鳖甲散如前,月事得通,毒从血解而
愈。此症多是毒入血分,治妇人以通月事为上乘,即仲师升麻鳖甲汤
用当归,鳖甲亦从厥阴着眼,厥阴肝藏血故也。仲师又有赤小豆当归
散治脓已成者,亦即此意。但散不能急办,予见有核已成脓者,嘱其
以赤小豆(一)两当归尾而二两浓煎代茶,至竹茹、苏梗、红花、紫草、
钩藤、蒺藜、归须、忍冬通经活络凉血之品,宜随证加入。
四十六、予堂弟妇冯氏,有一核在髀,寒热,眩呕,小便疝如刺,
每小便血从而下,辛苦异常。予嘱其先服升麻鳖甲散两,复仿热入血
室之列,用小柴胡去参夏,轻用生姜加紫草、桃仁、红花、枳实、白
芍,月事得通而愈。
四十七、予旧居在龙津桥二约,其横巷有姓孔者,家小而贫者也。
其妻患疫核在髀,寒热,眩呕,腹痛,有孕已足月矣。得病二日,即
产一女,谵语,不识人。予闻之,送升麻鳖甲散 18 两,二日服散三
两,诸症退去,嘱其先食粥,后食饭,数日后即食姜醋,半月后精神
如平时,此症若在小产或核在小腹多死。以上数条,诸法虽未尽备,
然由此推广之可以应用无穷,至若白虎承气可以治者,即上所谓在腑
之义,人人皆知,无庸多赘。抑予更有深义焉。仲师以百合狐惑阴阳
毒合编,以其皆奇恒病,异流而同源者也。予见有吐虫者,大渴引饮,
嘱其朝服升麻鳖甲汤,暮服白虎汤送乌梅丸而愈。亦见有病愈后起居
坐卧不安,语言错乱而为百合病者,予按百合法治之而愈。是又仲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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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中之旨可以比例而得之也。若夫卒起即牙关紧闭,直视失音,昏不
知人,顷刻即死,此又非人力所可挽救者。入藏即死,虽有奇方,奈
之何哉?或曰:“疫者,天之所以罚恶人,劝善人也。先生通阴阳之秘,
穷脏腑之原,此方一出,人事既尽,天道反无权矣.”予曰:“福善祸
(谣)者,天理之常也;好生恶杀者,仁人之心也。设有人于此陷于水
深火热之中,必问其为善人为恶人而后救之,必非人情也。况病有在
脏与在腑之不同,即药有能治不能治之各异,则是以其可治者尽其道
于人,其不可治者仍归其权于天,如是而已。”客曰善。
四十八、甲午十月,罗孝廉容莊,患伤寒,往来寒热,口苦渴。
某世医即医苏氏妾者,以下药为主,利水次之,凉血又次之,秦艽紫
草葵子用至七八钱,一连三服,大便日数十行,口仍渴,面青呃逆,
眩晕。延予与谭星缘同诊,其脉寸绝尺大,断为正虚邪盛,法在不治。
不谋而合。复请他医,力抵予与星缘谬妄,谓为实热,用三黄泻心汤,
是夜二鼓,病已危极,某医仍力担当,拟再进药,订方未毕,病已革
矣。
四十九、龙中陈硕泉,友人黄贡南岳父也。年六十,体颇壮,初
患足肿,服寒凉攻伐过度,甲午十月,忽见头眩,心悸,呕逆,水浆
不得入口,气上喘不得卧,手足厥冷,汗出。延予诊视。予察其色,
则青暗无神,诊其脉则似无似有,纯阴无阳。病甚难治。姑以大剂四
逆汤救之。手足略温,再投真武汤加吴萸汤,气顺呕止。翌日,即能
行动,食亦微有味,座中有同族者,奔走趋承,谓其平日壮实,不宜
热药,即主家倩某世医即医罗孝廉者,某医谓病在肝,不在肾,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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派疏肝活血之药,一服气喘,再服呕,三服手足冷,汗不止而死矣。
仲师云,委付庸医,恣其所措。陈修园先生云,医家苦于不知病,病
家苦于不知医,危哉。
五十、甲午十月,从堂弟庆铜,患伤寒,往来寒热,头痛腰痛,
口苦渴。其意以为房痨伤寒,生食草药二服,触发平日痰喘咳,气逆
不得卧,寒热仍在,予拟小青龙汤,以能驱外邪而治内饮也。喘咳已
平,惟午后微有寒热,汗出即退,无头痛口渴诸症,予曰:“此乃假
热,宜导之归源。”二加龙骨汤,一服即退。越数日,又复见寒热,
再投二加龙骨汤,不瘥,热益甚。谛思良久,乃悟曰:“此症初起往
来寒热,病在少阳,今寒热退而复发者,是少阳之枢欲出而不能出也,
宜助其枢。”拟柴桂合汤去黄芩,重用防党,加生北芪五(钱),一服
寒热退去,惟夜间仍有汗,再投二加龙骨汤二剂收功。
本书书内夹圈,系原著人自行圈点,又甲午大疫人皆谓黎庇留用
升麻鳖甲汤存活甚众,阅读此书则知此方系易巨川所手订,系与黎谭
二公商定。同时所谓核症。红丝疔、鼠疫均是同一病症,一扫诸书之
谬。苏任之读后手记。
易公善用经方,议论之超脱,盖学有溯源也。其治鼠疫用升麻鳖
甲散,以鳖甲搜阴分之邪,升麻散肌表之热,川椒雄黄以杀菌,较之
人参败毒散尤为安善,诚发前人所未发。钦佩之至!
程裕初识
广东省海丰县天使微笑整理
2010 年 8月 22 日制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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