涅磐天使
《涅磐天使》----夜风寒
涅磐天使
一
“三百六十度,转,转----腿伸直,小腿绷紧⋯⋯”
程臻有些空洞的声音在空旷的练功房里显得有些飘渺,一如她此刻的思绪。
临近傍晚的阳光疏懒散漫,透过玻璃窗投射进来,形成一束束的光柱。光柱里尘埃浮动,使得那些旋转的青春的躯
体和面容时隐时现,看起来那么不真实,仿佛那是另一个不同的世界。
不同的世界。
程臻在心底模糊地咀嚼着这个词汇,目光游移在这个业余舞蹈班的不同学员身上。其中,多数人跟她的年龄相仿,
有好几个还在读大学,可是,跟他们相比,她觉得自己已经很老了。是的,很老了。一股苍凉漫了上来。有时候,苍老
的不是你的容颜,而是你的心境。
程臻有些心不在焉,她知道自己这样做有些不负责任,但她不忍心收敛自己。要知道,这样的走神对她来说也是一
种难得的奢侈的享受。她无意识地盯着那些光束,神思开始恍惚⋯⋯
直到“砰”的一声巨响,有人很不礼貌地用脚踹开了门。
大家愕然停下动作,齐刷刷地扭头向门口望去。
一个二十多岁、一身蛊惑仔打扮的男人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程臻只愣了几秒钟的时间,迅速迎了上去,拦在了男人前面,压低声音,急急地问:“什么事?”
男人一看是她,立刻收敛了飞扬跋扈的架势,变成了一副低头哈腰的样子:“嫂子,我是良哥的新进小弟阿强。良
哥让我进来找你,他在外面等你。”
虽然心理有了准备,可是程臻仍觉得胃部一阵抽搐,她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头。克制着心底汹涌的情绪,她冷冷地
说:“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要来打扰我的正常工作吗?”
阿强挠了挠头,嘟囔道:“可是,良哥让我进来的,他就在外面。”
又是一阵翻江倒海,程臻下意识地按住了胃部,她知道,如果霍天良亲自来了的话,她是无论如何也逃不过这一劫
的。
“看什么看?!找扁是不是?”阿强大概觉得自己拿程臻没办法,冲着正在旁观的学员们恶狠狠地吼道。
“别,别吓我的学生!”程臻脸色有些苍白,厌烦地制止了他下面的脏话。“你先出去。我换件衣服,马上就出
去。”
“谢谢嫂子!”阿强见任务完成,冲程臻嬉皮笑脸地鞠了个躬,转身跑了出去。
程臻努力调整了一下情绪,这才回头勉强提气冲大家说:“各位同学,我有事出去一下,我会请陈老师来代一下
课。请大家继续自己练习。”
一个男生走了上来,关切地低声问:“老师,要不要报警?”
程臻勉强笑了笑,摇摇头:“不用。”
霍天良正靠在他那辆长长的黑色豪华奔驰旁边看报纸。
他与江湖传言中的那个凶狠丑陋的黑社会老大形象完全不同,他身材魁梧,五官硬朗,左眉框处有一道斜长的疤
痕。奇怪的是,这不仅无妨于他的端正,反而还平添了一股摄人的霸气。更重要的是,他有着极深的城府很缜密的思
维,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年纪轻轻就取得如此之高的江湖地位的原因之一。
报纸的头版头条赫然醒目地印了一个大标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龙头老大柯一龙今日举行盛大葬礼,警队加大警力防备黑道火拼”
,副标题是“黑道龙头猝死,疑为帮派仇杀”云云。
“蠢货!”一向不苟言笑的霍天良今天显得心情极佳,嘴角挂着笑意,不以为然地骂了一句。他合上报纸,再次向
练功房所在的大厦门口望去,正看到程臻慢慢走了出来。程臻已经换了一件白色的长裙,恰到好处地包裹出她颀长柔美
的身体曲线。多年的芭蕾舞训练练就了她一副好颈项,白皙修长,骄傲挺拔。一头乌黑的直发柔顺地披在肩头,五官精
致而和谐,与之不和谐的,是那一脸的冷漠。
霍天良上下地打量着她,右手下意识地要去整理脖子下的领带,但他立刻意识到了自己的动作,一下子停住,表情
冷淡了下来。
他很恼恨自己每次见到程臻时的那种说不出的不安,这种不安会转化为一些细微的小动作,别人不了解,他自己却
很清楚。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奇怪,在他接触的形形色色的女人当中,程臻并非最漂亮的,但她身上仿佛有一种与生
俱来的让人心神折服的气质。但也正是这种气质,在第一次见面时就挑起他的征服欲。只是,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
自己要征服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他唯一可以把握的一点是,他绝对不可以输。
等程臻走近,霍天良拉开车门,简单地命令道:“上车。”
程臻没有动,漠然地看着别处:“我们曾经有
协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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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你不能⋯⋯”
“在我们的协议当中,没有我不能做的事情。”霍天良斩钉截铁地打断了她的话。说着,抓住她的手臂,一把将她
扯到面前,让她面对自己,警告说:“我再说一遍,以后讲话的时候要看着我。”
程臻有些吃痛,微微蹙起了眉,抑制不住的悲愤在她眼中一闪而过。她的嘴角浮起一个嘲讽的笑意:“良哥,你的
要求会不会太过分,逼良为娼还要人家感恩戴德⋯⋯”话还没说完,她已经被重重地甩进了车里,霍天良随即跟了进
来,关上车门。
车里驾驶室与乘坐室是分体的,霍天良拍拍驾驶室的玻璃:“咱们去参加柯老大的葬礼!”说完,刷地拉上了窗
帘。
“你有种,到现在还敢惹我!”他回头冲着程臻阴森森地笑道:“你该知道我叫你来是干什么的?!”
程臻满脸的倦怠,一言不发地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终于停下了。有人敲了敲车窗玻璃:“老大,到了。”
霍天良不等整理好衣服,就迫不及待地摇下车窗玻璃,探头往外看了看,嘴里咒骂了一句:“妈的,人都死了,葬
礼还搞这么大排场!”
已经饱受蹂躏的程臻则拖着酸痛的身子,缩到车子最里面,懒得去理会外面的情况。
外面显然是那块被誉为全香港风水最好的墓地,而且有什么人正在举行葬礼,不过人来人往的好不热闹,反而感觉
不出什么悲伤的气氛。
“老大,柯家大小姐来了。”阿强在外面低喊了一声。
显然,霍天良比较重视这个人物,连车玻璃都顾不上摇上,就赶紧钻了出去。
程臻模模糊糊听到有人打招呼,霍天良的声音里有着做作的热情:“哎呀,大侄女,你从英国回来了?节哀顺便,
节哀顺便⋯⋯放心,我们一定会找到杀害柯大哥的凶手,替他报仇!”
“是的,我一定会找到凶手,将他绳之以法!”程臻听到一个清晰的声音,一字一顿地说,是个女孩子的声音。然
而,更吸引程臻注意的是,她用了“绳之以法”这个词。在黑社会里讲法律,实在显得有些不和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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涅磐天使
霍天良显然也愣了一下,立刻又呵呵干笑了几声:“我忘了侄女是学法律的了。对,对,香港是个法制社会嘛,哈
哈。”
“举头三尺有神灵。”那个年轻女孩子打断了他的话,声音很冷淡,甚至有些掩饰不住的敌意,“我相信,我爸爸
在天之灵也会保佑我早日抓到凶手。”
“呵呵,对对,我先去拜祭一下柯大哥。”女孩子的似有所指令霍天良有些挂不住了,语气里已经有些恼火,打个
哈哈就匆匆离开了。
他一离开,程臻这才看清楚刚才被他挡住的讲话的女孩子。那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女子,身材高挑匀称,又穿了
一身黑色礼服,有一种玉树临风的倜傥。微烫过的短发蓬松而又有形,五官很秀气,但又不能用漂亮来形容,尤其是她
嘴角眉梢透露的坚毅倔强,都不太象一般女孩子的柔弱。应该用什么来形容呢?帅气?程臻还从来没这样去形容一个女
生。
此时,那个女孩子的脸上正笼罩着一层隐隐的怒意,目光紧紧地追随着霍天良的背影。
“算了,大小姐,我们又没证据。”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拍了拍女子的肩膀,安慰似地说。
“我知道。成叔。你去忙吧,我想静一下。”年轻女子收回目光,一转身,目光与程臻的碰个正着。
程臻猝不及防,想扭开头已经来不及。
年轻女子的眼底掠过一丝嫌恶。
程臻知道,对方一定把一身狼狈不堪的自己当成了那些与黑社会老大厮混的不三不四的女人了。可是转而一想,难
道自己不是吗?自己有什么资格假装清高?她不由得自嘲地撇了撇嘴角。
这时,她发觉对方的目光定在了自己的肩上,神情诧异。她下意识的顺着对方的目光低头看了一下,脸腾地红了,
原来裙子的左肩处已经被撕开了一大片,她赶紧用手捂住了,有些慌乱地扭开了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在这个有
点趾高气昂的同龄人面前示弱。
年轻女子也迟疑了一会,突然脱下了上衣外套,递了进来,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口气说:“披上这件衣服,摇上车
窗。”没等程臻反应,她已经将衣服扔在了程臻的身上。
程臻抓住衣服,一时不知该怎么办好。而那个年轻女子已经背转过身去,挡住了车窗,过了一会,程臻才意识到她
是在为自己遮挡过往行人的视线。程臻的心里一阵酸软,她默默地披上了衣服,又遵照对方的命令,俯过身去摇上了车
窗。
年轻女子听到车窗摇上的声音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程臻又缩了回去,神思有些朦胧。衣服散发出的一股淡淡的陌生而又干净的清香,这股清香伴随着心底涌上来的异
样的情绪,将她轻轻地裹住了。有一刻,她觉得自己无法思想了。
二
“妈的,想跟老子斗?!你老子都斗不过我,何况你一个黄毛丫头!跟我讲法律?你算老几⋯⋯”霍天良挟着一股
怒气用力掼上了车门。
程臻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漠然地靠在车窗上,仿佛什么都没听见。
霍天良骂骂咧咧了半天,这才发现程臻身上的黑色外套,他脸色一变,一把抓了过来:“谁的衣服?!”程臻倦怠
的扭开头,不与作答。
霍天良仔细一看,发现是女式的,恍然大悟:“哦,是柯家那个丫头的!”接着冷笑道:“哼哼,看不出她也懂得
怜香惜玉?混蛋!”打开车窗,将衣服一把扔了出去。
程臻没想到他会这样做,吃了一惊,伸手去抢,扑了个空,失声道:“你干什么?”
霍天良一把箍住了她的身子,饶有兴趣地看着她的脸:“嘿,心疼了是不是?不就一件破衣服嘛!你干吗这么大惊
小怪?我怎么没见你对我有这么大反应?”说完,他低头狠狠地去亲吻程臻。
“放开我——”程臻忍无可忍地挣扎起来。
“咦,终于有反应了?!”霍天良眼睛一亮,征服欲被刺激了起来,更来劲了,翻身将程臻压在了身下,按住了她
的手臂,劈头盖脸地吻了下去。
程臻很清楚,自己徒劳的挣扎只会激发霍天良的兽性,眼见一场蹂躏又是在所难免,她颓然瘫软在那里。
霍天良正要撕开她的衣服,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霍天良嘴里骂了一句,看了看来电号码,这才接起了电话:“喂?是成哥呀?⋯⋯好说,好说⋯⋯哪里?好,我马
上赶到。”
接完电话,他放开程臻,沉思了一下,拍拍驾驶室的玻璃:“停车!”
车子停在了盘山公路边。
霍天良从钱包里抽出一匝钞票,塞到程臻的包里:“你在这下车,搭个出租车回家。我有事情要办。”
程臻知道肯定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不然霍天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但对她来说,只有庆幸的分。她立刻一语不发
地拎着包走出了车子。
“等等!”霍天良忽然喊了一声。
程臻心里一紧,停下了脚步,以为他又改变了主意。
霍天良已经跟着出了车子,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她身上,冷冰冰地说:“山上风大,小心着凉。”说完,他又钻回
车子里,车子绝尘而去。
程臻站在原地迟疑了片刻,心里挣扎了一番,终于转身沿着护栏往山上走去。她记得那件黑色上衣落在了盘山公路
的护栏上,但她不能确定是落在了哪一段上。
山上的风的确很大,程臻不由得裹紧了衣服。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回去找一件可能已经被吹下山崖的衣服值不值得,
也许衣服的主人并不在意那件衣服,何况她连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如何还给人家。可是,她却执拗地往回走
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天色已经不早了,程臻怀疑衣服根本已经被吹下了山崖。
她停下了脚步,扶住护栏往下一望,一阵头晕目眩——好陡的山崖!
耳边满是呼啸的风声,程臻感觉自己的身体在风中犹如落叶,摇摇欲坠。那个可怕的念头又适时地冒了出来,自从
爸爸去世,这个念头已经光临过无数次了,如果不是因为母亲⋯⋯她闭上了眼睛,手指不自觉地扣紧了护栏,呼吸渐渐
急促了起来----
只要一松手,只要几秒钟,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程臻模模糊糊地想着,又象是在暗暗鼓励自己。
闭上眼睛后有种失重的感觉,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摇晃,手指也顺应意志,慢慢的、慢慢的一节一节开始松
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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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声似乎越来越急,意识开始有些涣散⋯⋯
“这样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程臻依稀听到一声呵斥,接着,她的身子一下被带离了地面,后退了好几步。然后,抱住她的人一松手,程臻的意
识还没回到腿上,一下打了个趔趄,就要摔倒,对方赶紧去拉她,她便不由自主扑到了对方身上。扑鼻而来的,是对方
身上的一股淡淡的似曾相识的味道。
程臻勉强睁开眼,茫茫然地看着对方。
对方皱起了眉头,不满地说:“小姐,你不是在梦游吧?你刚才被风一吹就栽下山崖了,知不知道?”
程臻渐渐回过神来,站直了身子,慢吞吞地说:“是吗?谢谢你。”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霍天良呢?”
程臻思索着该怎么回答,对方已经不等她的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了,接着开口说,“这里很难拦到车子的,坐我的车,我送你下
山。”
又是这副不容置疑的命令式的口气。
程臻怀疑自己已经认识对方很久了,或者对方行为特征太明显了,对对方的口气和神情,她有种古怪的熟稔的感
觉。
“不用了,我还要找点东西。”程臻定了定神,撇开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口气又恢复了淡漠。
“如果你是在找我的那件上衣的话,就不必了。”迎着程臻惊异的目光,年轻女子耸了耸肩,“风这么大,早吹到
山下了。走吧!”
她准确的判断和自信满满的态度都让程臻诧异,程臻一下子明白霍天良刚才满嘴咒骂的人是谁了。她一时无法在心
中给对方一个准确的定位。对她来说,对方究竟是敌是友?但是,潜意识里,她很明白,自己应该跟这个人保持一定的
距离。不然,霍天良都不会放过自己。
但是,当年轻女子自作主张地握住她的手,拉着她走向停在路边的那辆红色跑车时,她还是身不由己、不知深浅地
跟了上去。
“我叫柯睿,你可以叫我Kara。”这是年轻女子在车上说的唯一的一句话。除去了身上的黑色外套,她上身穿了一
件白色的翻领衬衣,干净利索。
说话的时候,她也没有看程臻一眼。程臻知道,她象自己一样,把对方归入了敌对的阵营。她感觉得到,对方对霍
天良怀有深深的敌意,她不了解个中因果,但她对帮派之间的明争暗斗还是模糊了解一些的。现在,这股敌意自然也波
及到了她。想到这里,她的心里莫名地发出一声叹息。
沉默了良久,她才轻声自言自语似的说:“我叫程臻。”
当程臻站在公寓楼底,目送那辆红色的跑车消失在薄薄的暮色中后,许久都没有挪动脚步。半晌,她才低头看了看
披在身上的霍天良的外套,想起手提袋里还有霍天良塞给她的钞票,嘴角不由自主地抽动了一下。
什么都没有改变,什么都没有发生。她在心底告诉自己。
三
“啊——”
卧室里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程臻手一颤,手里的煲盖“啪”的一声跌落地面,摔成了几瓣。她顾不上收拾,冲出了厨房,冲进卧室,一下扑到
床前,握住了母亲的手,焦灼地询问道:“妈,妈,你怎么了?”
程母睁着一双浑浊的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惊惧地说:“高利贷,高利贷的人又来了!他们打你爸爸,在咱
们家门口涂满了油漆,他们,他们还用铁链子锁住了咱们的房子,他们,呜呜,他们要烧咱们的房子⋯⋯”
程臻的心里盛满了酸楚,她吸了吸鼻子,安慰道:“妈,妈,别怕,你只是做噩梦了。没有高利贷的人。”
“没有,没有吗?”程母还有些茫然,但渐渐恢复了意识,不敢相信地说,“真的是梦吗?”
“是梦,是梦。”程臻强忍着眼泪,柔声说。
程母想了想,转念又难过了起来,竟痛哭了起来:“为什么是梦?为什么是梦?还不如在梦里,在梦里还有你爸
爸。梦醒了,你爸爸也死了,谁来照顾咱们呀。”
“妈----”程臻有些心力交瘁,她无力地说,“还有我呢!我来照顾你。”
“可是你爸留下的高利贷怎么办,我们什么时候才还得起呀!”
“妈,妈,我不是在工作,在攒钱吗?总有一天,我会还清爸爸的高利贷的。”程臻用力握着母亲的手,试图给她
传达一些信心。
程母泪眼朦胧地看着憔悴的女儿,忽然抽回手,用力捶打着自己毫无知觉的双腿:“我怎么不跟你爸爸一起死了
呢?!我就会拖累你,就会拖累你!”
“妈——”程臻惊叫一声,拼命拦着母亲的手,心如刀割,她颤声道:“妈,求求你,求求你别这么说,我已经没
有了爸爸,我不能没有你了。如果你也没有了,我也不活了⋯⋯”
程母听了她的话,不由得呆了呆,然后一把抱住了她,再次失声痛哭。
程臻的眼泪无声地迸流了出来,可她不敢出声,怕加重母亲的情绪。半晌,等母亲渐渐平静下来,她才低声说:“
妈,您别着急,医生不是说了吗?您的腿还可以治好的,明天咱们还要去医院呢。”
程母呜咽着说:“我这一身的病,得花多少钱哪!又要还债,又要给我治病,臻臻,你怎么这么命苦啊⋯⋯”
“不苦,不苦。”程臻勉强挤出一丝笑意,脑海中一闪现母亲知道真相后的情景,她不禁激泠泠打了个冷战。
一下车,程臻就发现医院有些异样,一大群记者围在了门口探头探脑。警察在门口拉了条警戒线,挡住了人群。程
臻推着坐在轮椅上的母亲走上前去,却被警察拦住了。警察仔细检查了她们的病历,这才放她们进去。
医院的走廊里更加混乱,急救通道塞满了人,有警察,还有几个一看就是在道上混的。透过嘈杂的人群,程臻一眼
认出了柯睿,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唯一的女性,另一方面,是她整齐干净的打扮,在一群蛊惑仔中显得格外显眼。
程臻不由自主地顿了下脚步脚步。
她看到柯睿眉头紧锁,咬着嘴唇,满脸的焦灼,紧抱着双臂在急救室门外踱来踱去,不时抬头看看急救室门上的
灯。尽管她努力克制,但是仍然掩饰不住心中的焦虑。显然,急救室里的病人跟她有着莫大的关系。
程臻的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突突乱跳,她无法再观看下去,赶紧低头走了过去。心神不宁地将母亲送进了扫描
室,尽管在心里一个劲地告诫自己不要多事,程臻怀着一种莫可名状的心情,又踯躅回了急救通道,刚好急救室的门打
开了,一群人蜂拥而上,七嘴八舌地嚷嚷着什么,忽然又一片哗然,有人冲了过来,冲出门口。程臻来不及躲闪,几乎
被人撞倒。
“不可能,不可能!怎么会这样?”程臻一下就听出了是柯睿的声音,声音急促尖利,带着一种极度的愤怒。人潮
退去,只剩下柯睿和昨天那个被她称为成叔的人,还有几个警察。柯睿显然气愤到了极点,她失态地抓住一个警察大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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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我知道凶手是谁!是霍天良,你们为什么不去抓他?为什么不去抓他?!!”
“对不起,柯小姐,我们需要证据。”警察也有点急了。
成叔上前拉开柯睿,劝阻道:“Kara,冷静点。阿SIR会想办法的。”
“shit,shit,全是shit⋯⋯”柯睿嘴里吐出一连串的脏字,用力甩开了手,脸激动得通红,“证据,证据,人都
死了,你们还要证据!死人算不算,算不算?你们怎么当警察的?为什么不用用你们的脑子?”
柯睿的态度显然引起了在场警察的不满,成叔赶紧上来打圆场,一边使眼色示意柯睿离开。柯睿一扭头,正看到了
站在通道口的程臻,一把推开成叔的手,快步向程臻走了过来。
程臻直觉她是冲自己来了,心一下子提了上来,她也不知道自己紧张什么,只是下意识地一扭身,慌不择路就想逃
开这个气势汹汹的人。可是,只走了几步,她就感觉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拖着她向洗手间走去。
程臻不知道柯睿想干什么,但是她暴怒的样子让她本能地有些恐惧,她一边挣扎,一边强作镇定地说:“你放开
我,不然我报警了!”
可是柯睿显然没有害怕她的要挟,或者早就猜透了她不会真的报警,反正她没有松手,连拖带拽地把她弄进了洗手
间,反手将门上了锁。
“你要干什么?!”程臻再次试图挣脱柯睿对她的钳制,可她意外地发现柯睿的力气超过了她的想象。她不但没有
甩开柯睿,反而被她顺势扣在了门上,两个人就这样面对面相距不到二十厘米地站住了。
太近了,程臻很少跟人这么近距离的接触,她想扭开头,逃避那份让她不安的压迫感,但是柯睿一伸手,捏住了她
的下巴,强迫她面对自己。
程臻不得不迎视着柯睿那道咄咄逼人的目光了,声音不由自主地有些不平:“你,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说,霍天良的事情你知道多少?”柯睿恶狠狠地咬牙问。
程臻知道自己成了霍天良的替罪羊,她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涩声说:“他的事情与我无关。”
“与你无关?!”柯睿气急败坏,毫无道理地冲程臻大声吼道。“谁不知道你们两个人的关系啊!他的事情你会不
知道?!你说,今天的事是不是又是霍天良指使手下干的?你说!!” 一边吼,一边还发泄似的用力摇着她的身体,似
乎要把她摇醒。
程臻被她摇得昏头胀脑,而且她的吐出的气息正好扑在自己的脸上,感觉过于亲密而又怪异。程臻心里又气又急,
赌气地一叠声地说:“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
柯睿似乎被她的大声震住了,竟没有继续乱吼乱叫,只是用一种迷茫的眼神盯着她半晌没动。程臻发现,柯睿的眼
睛里有种孩子似的无辜,而那种眼神总是最动人的。这让她的心没来由地一软。
我们本来可以做朋友的。
程臻心里涩涩的,有些虚弱地说:“他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知道?”
柯睿好象一下回过了神来,逃避什么似的用力甩开了程臻的手,扭头沉声说:“你好端端的一个女孩子为什么要跟
霍天良那种人混在一起?你知道霍天良是什么人吗?”
“他杀人、放火、抢劫、贩毒⋯⋯违法犯罪的事情,他样样都干——”柯睿不容程臻插嘴,自顾自说着。她的声音
有些嘶哑,脸红红的,眼睛也奇怪地变红了。
慢慢的,她扭回头来,死死地盯着程臻,一字一顿地说:“是他,是他杀了我爸爸,你知不知道?!”
“啊?!”程臻吃惊地捂住了嘴。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柯睿与霍天良之间的恩恩怨怨。
柯睿抬手一拳砸在了门上,悲愤地说:“今天,就在刚才,他又把我找到的那个目击证人给杀了!我的人证死了,
我怎么告他?我怎么替我爸爸报仇?!我怎么报仇?!”她仿佛没了痛觉,一拳一拳地砸在门上。程臻看得心惊胆战,
情不自禁地冲上去拉住了柯睿的胳膊,劝阻道:“柯睿,柯睿,你别这样!”
柯睿似乎发泄累了,用力甩开程臻,捂住了脸,顺着门框蹲在了地上。
程臻怀疑她哭了。
她觉得自己脑子里乱成了一团,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潜意识里,她想去安慰柯睿,可又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她
实在不能忍受眼睁睁地看一个象柯睿这样的女孩子在自己面前这么无助,终于,她忍不住蹲下身去,伸手去触摸柯睿的
头,不知所措地怯怯地轻声叫了一声:“柯睿。”
没等她反应过来,柯睿突然张开双臂,一下子搂紧了她,将头埋在了她的颈项里,象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出声来。
程臻的心被一种酸酸楚楚的柔情迅速淹没了,眼眶一下湿润了。她隐隐觉得有些不妥,但她无法推开柯睿,她只能
静静地任由她抱着,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同情和安慰。
四
夜深了,母亲早已经沉沉入睡。
程臻仍缩在客厅的沙发里发呆。医院里发生的一切所造成的冲击还没有过去。
她想起柯睿问她的问题,仔细想想,其实她真的不了解霍天良到底是什么人。
她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怎样招惹上这个瘟神的。她也分不清楚他究竟算是她的恩人还是他的仇人。她只知道,认识
他,是她这辈子最大的不幸。
去年是多灾多难的一年,先是父亲的公司破产,紧接着高利贷的逼上了门。父亲被逼得跳楼自杀,母亲中风瘫痪,
一个家就这样散了。霍天良本来是以救世主的身份出现的,但他的条件实在不是她能接受的。那时的她不谙世事,纯洁
如洗,以为命运真的可以掌握在自己手里。但当高利贷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看到濒临崩溃的可怜的母亲,她不得不屈
服了。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她的生活堕入了十八层地狱。
再次回想起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程臻的身子在黑暗中克制不住地发起抖来。就象无数个失眠的夜里一样,她又喃
喃自语地去告诫自己:你不能怨天尤人,毕竟,路是你自己选的。是的,你自己选的。
程臻深吸了口气,将涌上来的眼泪咽了回去。
可是,可怜的柯睿呢?
柯睿对她说的,是一个血淋淋的事实。她似乎能够体会到柯睿内心深处战栗的仇恨和困兽似的压抑。只是,两人不
同的是,程臻选择了默默忍受,而柯睿却在不甘心地做困兽之斗。
柯睿,柯睿。
程臻满脑子都是柯睿的愤怒和眼泪,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为一个认识不过两面的人而失眠。
大家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
可是,正如有些人永远不会引起你哪怕一丝的注意力一样,有些人则注定要成为你生命中的明星,她让你过目不
忘、在劫难逃,即使你闭上眼睛,你也逃不开她的照耀。程臻觉得,柯睿就应该是这样的一颗太阳,谁跟她在一起,她
就能照亮谁的天空。
这一点在她们第一次见面时,她就隐隐感觉到了。
也正是在遇见柯睿之后,她才发现,原本自以为已经枯涸的心底深处,竟然还秘密隐藏着一个如此强烈的渴望
------渴望一个象柯睿这样的人,来照亮她阴霾的生活。
毫无疑问,柯睿给她的感觉是复杂而又深刻的。
她聪明过人、自信执着,仿佛天生有一种左右别人意志的特质。但是,她又锋芒毕露、过分天真,好象根本不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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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护自己。她的聪明自信让人心折,但她的单纯又如此让人担忧。多么矛盾的感觉!
从来没有一个人,可以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给程臻留下如此丰满、深刻的印象,以至于她总是有一种错觉,觉得自
己仿佛已经认识柯睿很久很久了。
柯睿会成功吗?
“我会找到一个最好的证人,最好的证人。”
柯睿说这句话的时候,紧紧盯着程臻,目光热烈而古怪。程臻觉得自己的脸微微红了,但仿佛受了柯睿的感染,或
者为了安慰她,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
柯睿的感染力实在是太强了,她忍不住想。但是,她知道,她喜欢柯睿的执着,或许是因为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
而柯睿恰恰弥补了她自己生命中的某些缺失,她在她的身上找到了某种寄托。她是真心的盼望柯睿能够成功。
只是,有一点,她百思不得其解----在别人的眼里,她明明是霍天良的女人,为什么柯睿要这么信任她?
铃铃⋯⋯
程臻悚然一惊,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她一把抓过了电话,侧耳听到母亲的卧室里没什么反应,她这才把听筒贴到耳边。这么晚,会这么放肆打过电话来
的人只有一个霍天良。
程臻冷淡地问了一句:“什么事?”
对方沉默了一下,这不是霍天良的作风。程臻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闪过一个人,但立刻被自己否定了。
“是我,我是柯睿。”仿佛为了求证她一闪而过的猜测,对方低声开口了。
不敢相信的,程臻的心几乎跳了出来。
“这么晚给你打电话,是不是打扰你了?”程臻发现电话里柯睿的声音有些低沉,但很有磁性,比本人给人感觉要
成熟很多。
“没有,没有。”程臻急切地冲口而出,声音里夹杂着她自己也解释不清楚的喜悦。她尽量用平静的口气说:“我
还没睡呢。”
“这么晚了还没睡?”柯睿低声笑了几声。
程臻有种奇怪的感觉,她觉得柯睿仿佛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睡,而且很清楚自己刚才在想什么。黑暗中,她觉得脸
有些涨热,好象被人发现了什么秘密。她含糊地说:“是啊,有点事情。”
“今天在医院很对不起。”柯睿收住了笑,但语气有些踯躅,仿佛在斟酌着什么,迟疑了一下又说,“我还要谢谢
你,谢谢你的安慰。”
柯睿的强调令程臻不由自主地联想到了那个“安慰”的拥抱,心里莫名地涌起一种异样的感觉。她轻咳了一声,但
仍掩饰不住声音的紧张:“没什么。”
“程臻,”柯睿的语气有些古怪,“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让我那么容易安静下来。”
程臻弄不清楚究竟是柯睿真的意有所指,还是自己浮想联翩,她觉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浓浓的暧昧的气息。她下意
识地想逃开,想打住,匆匆地含糊地应了一声:“哦。”
柯睿叹了口气,程臻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不由自主地一沉。她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躁,莫名其妙地,她预感到有
什么事情要发生了。柯睿古怪的表现正把她迅速地推向一个事实的边缘,她心跳加速,却还不能断定自己是否真的要面
对什么。
电话另一端,柯睿也在沉默,仿佛在做什么重大的决定。
这种沉默使程臻更加心浮气躁,她急急地想打破这种古怪的氛围,开口叫道:“柯睿⋯⋯”话一出口,她被自己的
声音吓了一跳。黑暗中,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声音竟然那么楚楚可怜,仿佛在乞求对方不要戳破什么秘密。
但她还没来得及想办法收回,就听到柯睿飞快但清晰地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程臻的脑袋轰地炸开了,她几乎立刻敢确信柯睿所说的喜欢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喜欢”。
不,不可以这样!
她的掌心已经开始冒汗,但她还是故作镇定地干咳了一声,答复道:“柯睿,我,我也喜欢你。你是个很优秀的女
孩子⋯⋯”
但是,柯睿并没有打退堂鼓,又缓缓地重复了一遍:“我是真的喜欢你。”语气反而更加坚定。
“柯睿⋯⋯”程臻几乎想捂住柯睿的嘴,她觉得柯睿在不近人情地逼她,逼着她看清楚一些她自己不想看清楚甚至
还没有明了的东西。她又害怕又紧张,却又充满了渴望。她昏头涨脑地低喊,“我们都是女生⋯⋯”
“我从见你第一面的时候就喜欢你了。”柯睿仿佛没听到她在说什么,根本无视她设的防线。
程臻觉得自己要崩溃了,她仿佛可以预感到柯睿的所向披靡,而她不过是在做无谓的垂死挣扎。
她握紧了话筒,忍不住发出一声压抑的呻吟,颤声道:“柯睿,你疯了?!难道你忘了我是霍天良的女人了?!”
热泪已经漫了上来,她的声音里已经充满了乞求,的确,这是她最后一道防线了。她已经无路可退了。
“不管你是谁,我喜欢你,程臻。”柯睿的声音很轻,却轻而易举地摧毁了程臻的防线。
“你疯了,你疯了。”程臻克制不住地浑身颤栗起来。有一刻,她感觉柯睿是如此残忍,竟完全不顾她的感受,义
无返顾地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绝境。
“程臻。”柯睿的声音安静而柔和,黑暗中,却如利箭一般贯穿了程臻的心脏。
程臻只觉得心里的酸楚犹如雪崩一般铺天盖地地塌陷下来,将她整个人都淹没在了里面。她触电似的扣下手中的电
话,接着又拔下了电话线。但是,柯睿的那一声呼唤却着了魔似的在她脑中盘旋萦绕,将她的心绞得好痛,好痛。
程臻再也忍不住,眼泪犹如决堤一般奔涌而出。
五
程臻发现自己实在是低估了柯睿百折不挠的韧劲。
第二天早上一出门,柯睿红色的跑车就已经停在了楼下。柯睿正靠在车门边凝神看报纸,一看到她出来,忙迎了上
去,微笑道:“早上好,我送你去上班。”
她的笑和她的人一样清爽干净,程臻几乎不忍心打击她。但是,她很快打消了这个念头,她用了一种不近人情的冷
淡态度说:“不必了,柯小姐。我想我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
显然,柯睿有些意外,脸上的笑意慢慢淡了下去。
程臻猜想她一定很少被人拒绝过,自己一定已经狠狠地刺伤了她的自尊心。
“为什么不给自己一次机会?”柯睿抿紧了嘴唇。
“你是指给我机会吗?”程臻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显得尖刻一点,“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以为你是在施舍给我一次机
会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柯睿并没受她的激将,平静地解释道,“你这么好的女孩子,没必要跟着霍天良这样的人。
他不是什么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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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学法律的,应该知道你是在诽谤他人。”程臻不耐烦地说,“你凭什么说人家是坏人,你有证据吗?”
又是证据。柯睿避开了话题,冷静地说:“但我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不开心。”
程臻象被针刺了一下,脸色一白。这个柯睿,自己哪里是她的对手!如果不是她有一个致命的缺陷,自己真的不知
该如何才能打击到她。
“那我跟你在一起会开心吗?两个女人在一起?笑话!”程臻冷笑道,“对不起,我没你那么新潮,我对女人不感
兴趣,我更不想被人耻笑。”
“那你对男人感兴趣吗?”柯睿不动声色地望着她。“你对霍天良感兴趣?”
程臻被问得瞠目结舌,一时竟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她蓦然发现自己的表演是如此蹩脚,事先设定好的台词情节根本
已经演变成了她自己的独角戏。
不,不能这样。她的心里焦灼起来。
柯睿平静地望着她:“等我处理完爸爸的事情,我就回英国。明年我就可以拿到法律硕士文凭,到时候我会留在英
国从事律师行业。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去英国。我想我可以给你一个安定的生活环境,让你过你自己想过的生
活。”
可恶的柯睿!
程臻呆了一呆,勉强挤出一丝冷笑:“柯小姐,你这是在诱惑我吗?如果是个男人对我说这些,或许我会考虑一
下。可惜你跟我一样,也是个女人。你的话只是让我觉得,”程臻顿了顿,咬牙残忍地挤出两个字,“恶心!”
说完,她不给柯睿说话的机会,扭头冲到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落荒而逃。
车子驶出了很远,程臻的手扔捂在心口,一颗心跳得乱七八糟。她忽然觉得,这个柯睿,简直可以用“可怕”两个
字来形容。
课间的时候,花店送来了一大束火红的玫瑰,有好事的女生数了数,发出一连串的惊叹:“足足有九十九朵哎!”
程臻握着手里写着KARA的卡片出了半天神,不知是喜是忧。她将花随意地扔在了练功房的一个角落。但在上课的过程
中,她的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扫过那束花。被孤零零地丢弃在角落里,她一定很寂寞,也很受伤吧。程臻不由得在心
底发出一声喟叹。
这还不过是个前奏。
午餐的时候,程臻又意外地收到了一份精致的外卖,里面竟然是她最爱吃的洪记叉烧和粉蒸排骨!更加匪夷所思的
是,下午有人给程臻送来了一双质地非常优良的跳舞鞋,鞋子的号码刚好合脚!程臻困惑极了,她不知道柯睿是从何得
知她这些细微的生活细节的。尽管柯睿一直没露面,但程臻却觉得她就象一张无形的网一样,将自己裹得越来越紧。
难道,自己真的逃不开吗?程臻咬紧了嘴唇。
傍晚下班后,程臻快步走出大厦门口。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柯睿和她的车已经等在了外面。看到她出来,柯睿从车
里钻了出来,跑到她面前,微笑道:“我来接你回家!”
程臻简直有些恼恨她那看上去纯洁无暇的笑脸!可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冷着脸,将中午的外卖和跳舞鞋一股脑塞到
了柯睿怀里,警告道:“柯小姐,我希望你不要骚扰我的生活!请你自重!”
说完,拦下一辆出租车,迅速钻了进去。
“等等,你听我说⋯⋯”柯睿狼狈地抱着两个盒子,俯到车窗玻璃上喊道。
“开车!”程臻毫不留情地对司机命令道。
车子开出一段距离后,司机望了望观后镜,奇怪地说:“小姐,你朋友的车子跟着我们呢!”
程臻头也不回,烦恼地说:“别理她!”
下车后,程臻以最快的速度冲进公寓大厦的电梯,出了电梯,又冲进家门,匆忙地锁紧了门。这才靠在门上松了口
气。
等完全平静下来了,她放下包,向母亲的卧室走去,一边走,一边象往常一样打了个招呼:“妈,我回来了!”
可是,没有回音。
“妈——”程臻的心一紧,以最快的速度冲进了母亲的卧室,里面空荡荡的。程臻的脸色都白了,大声喊了几声:
“妈,妈——”转身又冲进洗手间、厨房和自己的卧室,都没有发现母亲的影子。
母亲只能坐轮椅,她从不一个人出去的⋯⋯程臻的心慌成了一团,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傻傻地转了几圈,这才想起出
去找人。当她冲到门口时,正巧响起了门铃,她想也没想,忽地拉开了门,反而把按门铃的柯睿吓了一跳。
程臻脸色苍白,直直地瞪着她:“我妈妈⋯⋯”她的目光扫到了柯睿的背后,一下子顿住了,吃惊地看着坐在轮椅
上的母亲,又看看柯睿,不敢置信地说:“妈,你,你们⋯⋯”
“KARA带我去外三环兜风了,我们还去了青马大桥,中午我们去洪记吃叉烧⋯⋯我很久没这么出去溜达了。”程母
的气色很好,心情也很好,滔滔不绝地描述着一天的经历。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程臻对柯睿的冷淡,还以为两人真的象柯
睿说的那样,是大学时的要好同学。
看着母亲兴高采烈的样子,程臻心里有些酸楚。她默默地给柯睿泡了一杯茶,却低头避开了对方的目光。
“不过,你不能陪我,也不该让KARA来陪我呀,这不耽误人家的时间吗?”程母接着又责备起自己的女儿来。
程臻自然有口难辩,柯睿及时开口帮她解了围:“不会呀,伯母。我不是说过了吗,我现在正在度假。”
“你有几天假期呀?”程母热心地问。
“大概还有半个月吧。”
程臻看他们聊得热乎,自己倒好象成了个多余的人。她想支走柯睿,可是,母亲很久没这么开心了,也很久没有人
这么跟母亲聊天了,她不忍心剥夺母亲这短暂的快乐。挣扎了半天,她站起身来,勉强地说:“你们聊,我去给你们弄
饭。”
“好啊,好啊,多做点好吃的。让KARA尝尝你的手艺。”程母开心地说。
柯睿接口说:“我觉得弄两个青菜就可以了,老人家晚上吃得清淡点。”
“别只顾着我。”程母这样说着,口气却是甜滋滋的,“KARA可真是个孝顺的孩子,你父母有福了——”
程臻觉得自己简直要忍受不了柯睿了,她背着母亲狠狠地瞪了柯睿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程臻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三菜一汤,做得都比较清淡,她断定了象柯睿这样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女孩子肯定吃不惯。不
料,柯睿好象故意跟她作对,吃的热火朝天的,还不时心无城府地夸奖:“我好久没吃家里饭了,真好吃。”
程臻怀疑她这句话的真实性,但母亲却为此感到很满意,不断地往她碗里夹菜,显然,她已经不可救药地喜欢上了
柯睿。
吃完饭后,程臻又奉母亲的命令,不情愿地送柯睿下楼。
电梯里,程臻搜肠刮肚地想了自己能用的一个最恶毒的词来形容柯睿:“无耻!”
出乎她的意料之外,柯睿没有跟她针锋相对。她只是靠在电梯壁上,似乎没有听见她说什么。与刚才的神采飞扬不
同,此时的柯睿微闭着眼睛,显得有些疲倦。她的这副样子使程臻无论如何再也鼓不起勇气来骂她第二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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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门开的时候,柯睿才睁眼深深地望了程臻一眼,慢慢地说:“程臻,即使你不喜欢我,你也没有权利剥夺我喜
欢你的自由。晚安。”说完,她转身昂头走了出去。
程臻的心一颤,从那深深的一眼里,她知道柯睿是真的受伤了。
安顿母亲上床睡觉后,程臻在客厅里神思不属地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在电话旁停下了脚步,拿起话筒,拨了一串
号码。
“喂?我找良哥。”
六
程臻一出大厦门口,正巧目睹了柯睿和霍天良之间的对峙。
他们两个站在黑色的奔驰和红色的跑车之间,霍天良比柯睿足足高出了半个头。奇怪的是,不知道柯睿身上有种什
么东西,使得外人很难把注意力放在这种外形的差异上,反而会觉得他们势均力敌,难分伯仲。
霍天良手上拿着一份报纸,冲柯睿扬了扬,皮笑肉不笑地说:“我说大侄女,你也太新潮了吧,玩这个?!”
“我没有玩!”柯睿昂头淡淡地说,“我是喜欢女人。”
“噢?!”她的直率有些出乎霍天良的意外,他皱了皱眉,“可你也是女人呀。你知道人家管这个叫什么吧?那
叫,那叫什么来着?”他故意扭头问手下阿强。
阿强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应和道:“变态!”
“啊,对了,变态!”他盯着柯睿,把后面两个字咬得特别重,眼里是幸灾乐祸的笑。“真难听。”
“我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柯睿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仿佛在藐视他们的无知,“我又没把自己当男人,我
很清楚自己也是女人,我也清楚自己喜欢的是女人。我不觉得这有什么不正常的。不正常的是那些不明白道理的人。”
霍天良愣了愣,眼中似乎闪过一道激赏,他摇头大笑道:“看来我们还真成两代人了,有种,有种!我佩服你!不
过—”他突然沉下了脸,“你怀疑我杀了你爸爸,还把我告上了法庭,现在又要泡我的马子,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柯睿迎视着他,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告诉你,我告定你了!你等着下半辈子在监狱里呆着吧!”
霍天良的脸色一寒,身子往前一耸,显然已经有了动手的意思:“你是摆明了跟我过不去了?”
“咦,臭婊子,你找扁是不是?”一旁的阿强早已经按捺不住了,猛扑了上去,伸手就去拽柯睿的衣领子。正在旁
观的程臻大吃一惊,忍不住惊叫出声,天,这可不是她要的结果!
就见柯睿身子一晃,阿强已经扑了个空。
“啊切—”柯睿嘴里发出一声奇怪的喊声,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她的脚已经抬到了头顶,照着阿强的面门猛砸了下
来。阿强躲闪不及,怪叫一声,向后猛打了个趔趄,捂住鼻子蹲在了地上,鼻血立刻从他的指缝里涌了出来。柯睿冷冷
地望着他:“下次记住了,嘴巴放干净点!”
“想不到还是个会家子。”霍天良掩饰住了自己的意外,眼睛瞄着柯睿说:“你这叫不叫伤人罪呢?”
“这叫正当防卫。”柯睿整理了一下衣服,轻描淡写地纠正了他。
“好一个正当防卫!”霍天良缓缓挺直了身子,双手握在一起摩擦着,眼里闪烁着危险的火花,“不过这不合咱道
上的规矩,道上的规矩是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我不是黑社会!”柯睿没动,但全身都进入了戒备状态,嘴上她还是从容不迫地应对着:“我最恨的就是黑社
会!”
“你忘了你爸爸就是黑社会了吗?”霍天良冷笑一声,上前跨了一步,居高临下的望着柯睿。
柯睿冷静地说:“我爸爸是我爸爸,我是我!”
霍天良没有立即出手。他们两个人都冷冷地审视着对方,彼此在心里衡量着对手。气氛异常紧张起来。
程臻的心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她实在看不下去了,咳了一声说:“良哥,不是说好了送我去学校吗?我要迟到了。
”
霍天良扭头看了她一眼,迟疑了一下,应道:“好!”他又扭回头冲柯睿点了点头,退了回去,“咱们的帐以后再
算,你等着瞧!”说着,转身开了车门,示意程臻上车。
程臻刚走到车门口,柯睿一个箭步冲了上来,拉住了她的手臂:“等等,我想知道,是你故意叫他来的吗?”“
他”指的是霍天良。
“是的。”程臻淡淡地说。她甚至没有正眼去看柯睿,但她感觉到了柯睿复杂的表情。
“行了吧,你?如果你不是傻子,你该知道怎么做了?!”霍天良不冷不热地嘲讽道。
柯睿脸色有些苍白,缓缓松开了手:“我不明白⋯⋯”
“你不必明白。”程臻冷淡地扫了霍天良一眼,也扫了柯睿一眼,悲哀地说:“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无论男人也
好,女人也好,你们本质上都一样,都不过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随意摆弄的玩物而已。”
霍天良明显地愣了一下。
柯睿则死盯着程臻:“我以为,我跟他最大的不同也就在这里——我是认真的。”
“你是说老子就不认真了?”霍天良仿佛被什么激怒了,用力推了柯睿一把,“别以为你是女人我就不敢揍你。”
“好了。”程臻制止了他,霍天良瞅了她一眼,居然破天荒地乖乖地听了话。程臻又转向柯睿,毫无感情色彩地
说:“别自以为是了,你实在是太幼稚了!在我眼里,他起码还是个可以依赖的男人,而你,什么都不是。”
说完,她看也不看柯睿,低头钻进了车子。霍天良喊一声:“阿强,你还行吧?”
“行,行⋯⋯”阿强满脸的血,鼻孔里塞了两团纸巾,暂时止了血,打开车门进了驾驶室。
“开车。”霍天良说完也跟着钻进了车里,搂过程臻,吻上了她的嘴唇。程臻知道他是故意做给柯睿看的。她既没
有躲闪,也没有迎合,更没有扫一眼车外经过的面无表情的柯睿。
一反常态,霍天良今天显得特别规矩,没有对程臻动手动脚。他的目光不时逗留在程臻身上,一副若有所思的样
子。
程臻扫了一眼霍天良踩在脚下的报纸,头版是柯睿的大幅照片,标题是 “惊爆内幕消息:香港教父之女疑为同性
恋”,底下更有一些不堪入目的乱七八糟的小道消息。程臻微微皱了皱眉,漠然说:“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
“我过分?我有她柯睿过分吗?”霍天良冷哼了一声,“竟敢惹我的女人!”说着,他伸手将程臻拉到了自己怀
里。
“你就不怕惹来麻烦?”程臻懒得挣开,沉默了一会,试探着问。“柯家的势力不是很大吗?”
“呸,树倒猢狲散,柯老大一死,群龙无首,他培养的那几个大佬个个想争他的位子。柯睿一直在外国念书,又是
个女人,哪里镇得住他们!更何况,柯睿懂个屁,一点江湖规矩都不懂!仗着她在英国念的那点破法律,想跟我斗?简
直做梦!”霍天良一口气说出了一大串,仿佛出了口恶气。沉了沉,他皱眉说道:“老实说,这个柯睿还真有两把刷
子,可惜太嫩了,不懂事,非要跟我作对。可惜了⋯⋯”
“她一个女人,能厉害到哪里去?!”程臻不以为然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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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的事情来了?”霍天良扳过她的脸,让她面对着自己,笑嘻嘻地说,“这是不是代
表你开始关心我了?”
程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扭开头,面无表情地说:“我不是关心你。我是关心我自己的事情。我希望,那个柯睿不
要再来烦我。”顿了顿,她漠然说道:“我只想过点平静的日子,对你们的打打杀杀不感兴趣。”
霍天良沉默了一下,不再嬉皮笑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程臻,你真的觉得我是在玩你吗?”
程臻好象听到了一个什么可笑的问题,忍不住冷笑了一声:“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霍天良的语气从来没有这么恳切过,他急急地辩白道:“我从来没对哪个女人象对你这么认真过。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女人。”
“那露露、曼思她们呢?”程臻冷冷地酸刻地说。
霍天良脸涨得通红,心底却掠过一丝狂喜,他怀疑程臻是在吃醋,最起码她注意到了自己生活的一些细枝末节。他
忙解释说:“那些女人都是逢场作戏,我根本就没认真过。”
“我不觉得我跟她们有什么不同。”程臻自嘲地撇了撇嘴角,目光疏离。
“不,你跟她们不同!”霍天良显然动了情,他抓住程臻的肩膀,“只有你,才会让我着急、生气、内疚⋯⋯我知
道,从一开始我就不该逼你,从一开始我就对不起你,可我真的是太喜欢你了⋯⋯”
程臻的心里一阵悲哀,这就是一个黑社会老大对她的所谓的爱情----为了得到他喜欢的女人,他可以不择手段,无
所不用其极。
“如果你愿意,我真的,真的,”霍天良鼓足了气说,“我真的想娶你做老婆!”
话一出口,连他自己也吓着了。
碰巧车子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停了下来。
还没有从震惊中完全恢复的程臻迅速拿了包,逃也似的钻出了车子。刚走出几步,就听到身后霍天良摇下车窗,探
头冲她喊道:“你考虑一下我的建议,好吗?”
程臻转回身,目光游移不定,她喃喃地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