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刚考完指考的暑假2004年七月
那是剛考完指考的暑假。2004年七月,因為某些因緣,我和朋友兩人一起參加了大陸國內的旅行團,山東五日遊。也許是旅費太便宜的關係,我們渡過了永難忘懷的旅程。
五天行程中,最期待的莫過於我們將要搭渡輪前往蓬萊。這是我第一次離開家人遠遊,而且從未搭過船。夢想中這艘船將如同所有電影情節般,有著可見海景的木艙房,甲板上視野開闊,有著餐廳與燈火明亮的小走道,許多人倚著欄杆看渡輪在海中留下一波波白浪。
「各位,我們晚上八點上船,半夜三點將抵達蓬萊。」導遊這麼說著。聽到這裡我已經覺得不太對勁了,而且船艙被安排在三等艙,也引起旅客們一陣不滿。「船艙一共分五等,一等和二等艙只是名義上有,那是給總統級貴賓住的,一般旅客都是三等艙。」之後經他這麼解釋我們才稍微釋懷。
我們在黑夜裡面各自提著沈重行李,排著長長的隊伍,像難民一樣沈默地往渡輪湧去。在岸邊那看起來一點都不浪漫,只是巨大鐵皮怪獸。上去後經過一大堆雜亂兼油污機械,乘著鐵扶梯,我們進入船艙,尋找著各自的房間。打開門的一瞬間,啵,夢想泡泡又破了一個。這可不是什麼兩人一間的小套房,而是一整排的薄鐵皮雙層舖,8人一間。
同行的伙伴們皺著眉,提著自己行李分別往床鋪爬去,不各自就位,房間裡就會擠得轉身困難了。抱怨了幾句,我們終究還是笑著聊開了。他們驚訝地發現我來自台灣後,自然又問了不少風土民情。最後我們不禁好奇地談到,三等艙都擠成這樣了,那什麼是五等艙,
這問題由第一個企圖去甲板看海的勇士解答了,他才踏出房門一分鐘,就飛快的奔回來,一臉緊張地指著外面:「人人人,都是人,」
「人有什麼稀奇,」他女朋友不屑地說。
「我是說,我根本不出去啊,」
好奇的我探出頭往外看去。往艙房的小路已經被報紙鋪滿,上面橫七豎八的坐著滿面鬍渣的壯漢,其中咱們門口那位胳膊有我三倍粗,被他一瞪,我頭又縮回去了。同時有一點緊張,一直窩在這裡要是想上廁所怎麼辦啊, 「沒關係,我們結伴,」一個女孩子說。於是我們四五個女孩手拿著牙刷,打算把生理問題一併解決,穿越重重腳臭阻礙還有交疊的身軀,往廁所移動。這才注意到,好一個壯觀場面,所有來時道路已經被人海淹沒了,男女老少都有,其中一個女子抱著貓,大剌剌地翹著腳躺在路中央,一點也不在乎絆倒人。可以想見甲板上也是同樣狀況。我們迅速的打消了出去透透氣的念頭,一邊相對苦笑:現在想來,夢想著會有晚餐、單人浴室之類的東西,實在是奢侈得可笑。 公廁裡同樣全是漆黑腳印與人,共七八個洗手台,拿水潑腳者有之,把小孩丟進臉盆沖洗者有之。我們可沒這麼不拘小節,僅刷刷牙上個廁所就快步逃回房間。另外想起門口的壯漢們,心裡總有點毛毛的,便派那兩位唯「二」的男士睡門口一定要看守好。
現在大家都開始感謝這小房間沒窗戶沒透氣孔,而且是鐵門了。 在那恰巧夠翻身的小床上,船平穩地駛向無邊黑暗。
媽打手機來問我過得好不好。「好,很好。」我僵硬地說。
這個夜晚,我和朋友打著牌,聽著波浪拍打,終於在一點多沈沈睡去。
兩點半,汽笛長鳴,在全船騷動中,走道的人們終於散去了。我們打著呵欠下船,在漆黑的碼頭等了40分鐘遊覽車才來。於遊覽車顛頗中,東邊天空漸白。雖然下車後我們進去的餐館廁所依然沒門沒隔,一整排十幾個屁股同時蹲下。雖然餐館不肯供應早餐,旅客們又被趕到了小巷道裡漆黑的小蓬下吃著一塊錢一碗、內容物不明的一團糊麵。雖然睡眠不足,對昨夜事情心有餘悸,我們還是朦朧地相對微笑,同樣充滿無奈與耐心。畢竟,前一天終於結束了。
早晨五點半,朝陽旖麗萬狀。
姓名:張靜婷:請使用筆名「火尋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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