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 2010年7月 第35卷第4期 武陵学刊 JoumMofWuling Ju1.2O10 V01.35No.4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 周悦 (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湖南长沙410081) 摘要:中国文化史上的贬官文化现象,揭示出异质文化互动中的人地因缘.而韩愈 就韩愈本身 与潮州结缘, 而言,首先是如何接受潮州文化环境的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具体表现在迎合潮州祭神的民俗及接近潮 州的文化名人上;还表现在自贬谪潮州以来,"潮州"成为他一段时间关注的焦点,赴潮路上着意打听潮州的情形.离 潮以后多次提及潮州的经历等方面. 关键词:韩愈;潮州;接受;文化环境 中图分类号:G12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9014(2010)04—0l16—04 中国文化史上的贬官文化现象,揭示出异质文化互动中 的人地因缘.往往是人因地传,地因人显.一方面是贬官的 空间迁移给予个人丰富的人生体验,成就其生命史上的意义. 另一方面是被贬官员作为文化传播的使者促进了相对封闭而 稳定的地域文化与异质文化或者是主流文化的交流与融合, 孕育出地域文化繁盛的成果,为区域文化演进写上浓墨重彩 的一笔.就韩愈与潮州来看,韩愈52岁因谏迎佛骨被贬潮 州,对他而言,这是他生命史上重大的历史事件,也是他在仕 途相对顺利时期所经历的一次最为沉重的挫折和打击.从他 被贬之后一路南行的诗作之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到他幽怨 的心情.虽然他在潮州只有七个多月的任职时间,在历代潮 州迎来送往的官员中,却有别于那些昙花一现的匆匆过客,韩 愈以其巨大的文化魅力和影响力促成了中原主流文化和潮州 地域文化的沟通与交流,在潮州留下了特别崇高的声望,对潮 州文化产生了极其深远的影响.有关韩愈对潮州文化的贡献 与影响及潮州尊韩的文化传统,前贤多有论及.作为潮州 的刺史,韩愈施惠于潮州是人所共知并为历朝所称颂的.而 就韩愈本身而言,从他被贬潮州开始,就与潮州结下不解之 缘,其实他首先面临的是如何接受潮州文化环境的问题.本 文则就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做一点粗浅的探讨. 韩愈迎合潮州祭神的民俗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首先表现在迎合潮州祭神的 民俗上.潮州祭神的民俗与潮州的地理位置,自然环境有关. 韩愈在给宪宗皇帝的《谢上表》中,对潮州的自然环境做过简 要明晰的描绘:"臣所领州,在广府极东界上,去广府虽云才 二千里,然来往动皆经月,过海口,下恶水,涛泷壮猛,难计程 期,飓风鳄鱼,患祸不测,州南近界,涨海连天,毒雾瘴气,日夕 发作."【1]618就地理位置而言,潮州在广府最东边界,靠山临 海,极其偏远;就交通状况来看,出入需要过海口,下恶水,尤 为不便;而暖热湿润的气候条件也导致生态环境恶劣:有毒雾 瘴气泛滥肆虐,有飓风鳄鱼为害作恶.这样相对封闭独立的 地理区域和灾害频发的自然环境导致潮州形成了尤为注重祭 祖敬神的民风习俗,借此表达民众朴素的生活愿望:祈求风调 雨顺,五谷丰登,希望神祖赐予安定宜居的生存环境. 韩愈一到潮州,首先着手的两件事情,一是给宪宗皇帝作 《谢上表》,急切地表白认罪谢恩颂圣的虔诚之心,恳求早日 回朝北上,再获重用,这是着眼于自身仕途的考虑;另一件事 情就是祭神,这是韩愈在潮州尤其值得关注的重要文化活动. 所谓入乡随俗,这正是接受潮州文化环境,适应潮州民风习 俗,融入潮州人文氛围的有效方式.试看《潮州祭神文》五篇 其一: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谨差摄潮阳县尉史虚 己以特羊庶羞之奠,告于大湖神之灵. 愈承朝命,为此州长,今月二十五日至治下.凡 大神降依庇贶斯人者,皆愈所当率徒属奔走致诚,亲 执祀事于庙庭下.今以始至,方上奏天子,思虑不能 专一,冠衣不净洁,与人吏未相识知,牲糈酒食器皿 粗弊,不能严清,又未卜日时,不敢自荐见.使摄潮 阳县尉史虚己以告,神其降监,尚餐 韩愈首先禀告神明,自己是禀承朝命初到潮州,马上"亲执祀 事于庙庭下",并且作出一番对自己不乏苛责的虔诚表白:思 虑不够专一,冠衣不够净洁,祭祀用品不够严清,并且不曾择 吉日良辰,目的在于祈求神明庇佑.其虔诚之心清晰可见. 从祭文中可知,韩愈在潮州祭神的地方叫大湖.这里俗 称龙潭,韩愈何以一到潮州就往大湖祭神呢?据清康熙《潮 阳县志》云:"潮南十余里有海岸峭起,巨石若阶级,委蛇而 下,传云龙潭,盖海神所居.空明之时,或窥其中,隐隐官 阙."据此可知,传说中大湖是海神居所,有神伏龙,能兴云作 雨,对当地的生态环境影响巨大.因而韩愈在不到八个月的 收稿日期:2010—03—05 基金项目:湖南省教育厅科学研究项目"梁至唐代南北文学融合过程研究 "(07C601). 作者简介:周悦(1965一),女,湖南长沙人,湖南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博士研究生, 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 2010年第4期周悦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117 时间内,三次来到大湖祭神,留下了祭大湖神文三篇.《潮州 祭神文》其二云: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谨以清酌服情之奠,祈于大 湖神之灵日: 稻既秘矣,而雨不得熟以税也;蚕起且眠矣,而 雨不得老以簇也.岁且尽矣,稻不可以复种,而蚕不 可以复育也,农夫桑妇将无以应赋税继衣食也.非 神之不爱人,刺史失所职也.百姓何罪,使至极也! 神聪明而端一,听不可滥以惑也.刺史不仁,可坐以 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划划云阴,卷月日也.幸 身有衣,口得食,给神役也.充上之须,脱刑辟也. 选牲为酒,以报灵德也;吹击管鼓,侑香洁也;拜庭跪 坐,如法式也;不信当治,疾殃殛也.神其尚餐! 从这篇祭文中可知,此次祭祀的原因是由于雨水过多殃及稻 熟蚕收,因而祈求神明施惠赐福于农夫蚕妇.在祭文中,韩愈 甚至不惜将自身与百姓对举,苛责自己的"失职","不仁", 说:"刺史不仁,可坐以罪;惟彼无辜,惠以福也."祭祀的目的 纯粹是为潮州百姓祈福. 韩愈第三次祭大湖神文日: 维年月日,潮州刺史韩愈谨以清酌庶羞之奠,祭 于大湖之神. 惟神降依兹土,以庇其人:今兹无有水旱雷雨风 火疾疫为灾,各宁厥字,以供上役;长吏免被其谴. 赖神之德,夙夜不敢忘.谨具食饮,躬斋洗,奏音声, 以献以乐,以谢厥赐,不敢有所祈.尚餮!…. 因为风调雨顺,没有水旱雷雨风火疾疫,可以"供上役","免 被谴",故"具食饮","躬斋洗","奏音声"感谢神德.这一次 则纯粹为谢恩.由上观之,韩愈三次祭大湖神,目的各异.一 是上任伊始向神明禀告,为自身求神保佑;二是为百姓求神赐 福;三则是为感神明之德,表达谢神之意.除了祭大湖神外, 韩愈在潮州还有祭城隍神,祭界石神的两篇祭文,而最为特别 的则是《鳄鱼文》. 韩愈在《鳄鱼文》中以一方刺史身份义正词严地呵斥作 恶的鳄鱼"睥然不安溪潭,据处食民畜熊豕鹿獐,以肥其身, 以种其子孙".郑重其事地要求鳄鱼:"尽三日,其率丑类南 徙于海,以避天子之命吏."斩钉截铁地当众宣告:"夫傲天子 之命吏,不听其言,不徙以避之,与冥顽不灵而为民物害者,皆 可杀.刺史则选材技吏民,操强弓毒矢,以与鳄鱼从事,必尽 杀乃止."…"'从中我们仍然可以遥想当年波涛翻滚的恶溪边 峨冠博带的刺史高声诵读檄文的威严场景.韩愈的这场表 演,让我们看到他利用祭祀这种形式对恐惧于鳄鱼之害的潮 州百姓所作的心理安抚,另一方面也有力地说明,他这是迎合 潮州祭祀的民风习俗,通过这种实际行动接受潮州文化环境, 最终达到为民除害,施惠于民的目的. 祭祀成为韩愈在潮州的重要活动,这段时期的文章,也以 祭神文为多.然而韩愈本人坚定地灭佛,其不相信神佛的思 想众所周知.但是潮州任职期间祭神祭鳄,尤其是作文祭鳄, 近于巫术,这似乎留给后人一个难以圆说的悖论,对此,后人 作出了不同的文化反思.有反面评价的观点,如胡适以为 "造出作文祭鳄鱼,鳄鱼为他远徙六十里的神话,这更可鄙"; 吴世昌讽刺他"不信神佛却呼风唤雨".事实上,这些评价都 混淆了韩愈《鳄鱼文》与鳄鱼远徙的神话两个文本之间的区 别.曾楚楠先生作过考证,提醒我们明确区分,《鳄鱼文》固 然是韩愈所作,但是潮州鳄鱼远徙的传说却是后代人的创造. 对于韩愈的祭神与祭鳄,我们所要关注的不在于它是否表现 了不折不扣的迷信思想,是否有了立竿见影的实际成效,是否 影响了韩愈不信神佛的人格形象.而应该看到的是,在韩愈 的祭神祭鳄中,体现出来的是儒教伦理与民间信仰的相互包 容与有机结合.体现的是他作为儒家思想家和信奉现世人伦 的一方官吏所表现出来的他个人德化天地的魅力,这成就了 他日后成为潮州地域性的偶像.韩愈正是通过祭祀的方式来 表达他的现世关怀,来行使他作为一方刺史的行政职责.此 后祭祀成为潮州官吏以民为本理念的直观表达方式. 韩愈祭神,一方面反映其迎合潮州文化环境的实际需要, 另一方面其实还有其心理需求,祈求神明保佑自己全身活命. 韩愈具有浓厚的功名欲念和强烈的生命意识.他52岁被贬 潮州,这一次的打击迥异于以往仕途上的挫折和磨难,将韩愈 推到痛苦绝望的极致.因为不只是影响到仕宦前途,甚至危 及到身家性命.在我们熟知的《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中,即 流露出他刚刚上路奔赴贬所时的真实心声:"一封朝奏九重 天,夕贬潮州路八千.欲为圣明除弊事,肯将衰朽惜残年.云 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知汝远来应有意,好收吾骨 瘴江边."l2ll可见他特别忧虑的是客死他乡不能魂归故里. 在赴潮路上,韩愈曾经祭神,祈求神明让他能够活着回朝.元 和十五年九月拜国子祭酒,十月在《祭湘君夫人文》中,回顾 自己被贬潮州的经历时坦白地说:"前岁之春,愈以罪犯黜守 潮州.惧以谴死,且虞海山之波雾瘴毒为灾以殒其命,舟次祠 下,是用有祷于神,神享其衷,赐以吉卜,日:'如汝志'.蒙神 之福,启帝之心;去潮即袁,今又获位于朝,复其章绶,退思往 昔,实发梦寐."…他虔诚地认为是神明显灵保佑他遇赦回 朝,重获任用.长庆元年所作《黄陵庙碑》中也回顾自己的那 段经历:"元和十四年春,余以言事得罪,黜为潮州刺史.其 地于汉为南海之揭阳,厉毒所聚,惧不得脱死,过庙而祷之. 其冬,移袁州刺史.明年九月,拜国子祭酒.使以私钱十万抵 岳州,愿易庙之圮桷腐瓦于刺史王堪."_1]495可见韩愈特别看 重祭神也是出于全身保命的个人需要. 苏轼《韩文公庙碑》日:"潮人之事公也,饮食必祭,水旱 疾疫凡有求必祷焉."在潮州地域文化积淀和发展的历史进 程中,迎合潮人祭神民俗的韩愈本人后来又成为潮人祭祀的 对象.这恐怕是韩愈本人也始料未及的. 二韩愈对潮州文化名人的接近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也表现在接近潮州的文化名 人这一点上.对韩愈在潮州的人际交往,人们特别关注的是 他与灵山寺大颠和尚的往来.大颠是曹溪六祖慧能大师的四 传弟子.唐开元二十年(732)生于潮州,幼年时即怀有出尘 之志.大历年间(766—779)拜精持戒律博通词翰的惠照和 尚为师,后至南岳参拜石头希迁禅师,尽得其心法,机辨无滞. 德宗贞元五年(789)回到潮州弘扬佛法,贞元七年(791)在洪 大丁布施下创建灵山禅院.作为道行超迈的高僧,大颠有 "袖影化田"之美誉,致使灵山禅院香火鼎盛.52岁的韩愈, 早已文名卓着,享誉天下,与87岁学养精深的名僧大颠有机 l18武陵学刊第35卷 缘交往,无疑是儒佛文化精英的交流.一个是文名远播的文 豪,一个是道行高深的名僧,一儒一僧,于松竹滴翠檀香弥漫 的清幽之所妙对闲谈,引起后人无数联翩的猜想与纷纭的议 论.所谓"游山灵运常携客,辟佛昌黎亦爱僧"(袁枚《随园诗 话》).事实上,韩愈与不少僧人都有来往,如澄观,文畅,惠 师,灵师,无本,高闲上人,盈上人,僧约,广宣上人,颖师,秀禅 师等,但都是僧人慕名而来,并不是韩愈主动结交,而在潮州 与大颠的交往,却是韩愈主动求交.先是招至州府,再访于海 上,离开潮州时又留衣为别,用了这种非同寻常的表达感情的 方式.并且与大颠探讨"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 和"胸中无滞碍"等佛教义理.当时就引起了社会舆论界的 一 些误解,针对斥他排佛转而信佛的言论,韩愈自己在《与孟 尚书书》中作了明确的解释.文中说:"来示云:有人传愈近 少信奉释氏,此传之者妄也.潮州时,有一老僧号大颠,颇聪 明,识道理,远地无可与语者,故自山召至州郭,留十数日,实 能外形骸以理自胜,不为事物侵乱.与之语,虽不尽解,要自 胸中无滞硪;以为难得,因与来往.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庐: 及来袁州,留衣服为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 也."…需要如此详细地做出这种解释,恰恰说明韩愈被贬 潮州后,对佛教的态度有了微妙的改变,也透露出潮州文化环 境对韩愈的影响. 事实上,韩愈一路南行奔赴贬所,行至湖湘的衡郴一带, 与元集虚的会晤就已经使他对佛教的态度初显端倪.由坚定 地反佛转变为企图亲近佛理,以弥补学问不足,抚慰抑郁孤独 的心灵.元集虚时在桂管观察使裴行立幕府为协律郎,字克 己,行十八,故韩愈称他"元十八协律".他受裴行立差遣,持 书与药物慰劳南贬旅途中的韩愈.他是与柳宗元,自居易交 情深厚的文士,富有学问不营俗务.柳宗元曾在《送元十八 山人南游序》中述及他的治学之道,他主张融通各家学说,认 为孔,老,杨,墨,申,商,刑名,纵横之说以及后世传人的释家 之学,其间并无"抵牾而不合者".韩愈对此颇不认同,而柳 宗元针对韩愈的指责在《送僧浩初序》中作了详细的辨析,他 说"儒者韩退之与余善,尝病余嗜浮图游.""浮图诚有不可斥 者,往往与《易》《论语》合……虽圣人复生不可得而斥也…… 且凡为其道者,不爱官,不争能,乐山水而嗜闲安."对于许多 智慧博学的士大夫倾心于佛教,柳宗元以为:"佛之道大而多 容,凡有志乎物外而耻制于世者,则思入焉."(《送玄举归幽 泉寺序》)10年以后,引起韩愈,柳宗元关于儒释相通之辨的 元集虚,又与贬途中的韩愈相遇,两人言谈甚欢,临别之际,韩 愈作《赠别元十八协律六首》,在其一诗中将元集虚引为自己 的新知,称赞其学兼儒释"治惟尚和同"的特点,倾羡他的博 学多能.其三诗中坦然地表白自己对元集虚倾服倍至的心 声:"寤寐想风采,于今已三年……所闻惜已多,所得今过前. 如何又须别,使我抱怕恫."可见韩愈服膺元集虚,其中也透 露出韩愈对佛教态度的悄然改变.而在潮州,一方刺史与佛 徒名僧的交流,无疑成就了一幕潮州文化史上的光彩场景. 三"潮州"成为韩愈自贬谪以来 一 段时间内关注的焦点 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还表现在"潮州"成为韩愈 自贬谪以来一段时间内关注的焦点.韩愈在赴潮路上着意打 听潮州的情形,离潮以后又多次提及潮州的经历. 如果将韩愈奔赴潮州一路上的诗文与他离开潮州以后的 诗文比较,则发现潮州是他诗文中提及的关键词,并且在他心 目中的形象有所改变,由充满着恐惧到充满着亲切感,虽然主 要与他的处境心态有关,其实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韩愈对潮 州文化环境的接受. 韩愈以元和十四年正月上《谏佛骨表》谏迎佛骨,言辞激 切,触怒唐宪宗,被贬潮州.旋即启程取道商山湖湘路线奔赴 贬所. 从元和十四年正月上路到抵达贬所,几个月的旅途奔波 中,韩愈触处生情,有感而发,一方面是对自己晚年的处境充 满了忧虑,另一方面是对贬谪的目的地充满了恐惧.唯恐自 己不能从偏居一隅,环境恶劣的潮州生还.遭贬初期,韩愈的 心情是悲愤的,如走到蓝关,面对赶来相送的侄孙韩湘和韩 滂,深有感慨作《左迁至蓝关示侄孙湘》,从诗中便可看到这 种情绪的恣意抒发,甚至明确流露出必死无疑的莫名悲怆. 走到商洛地区,遇到一群发配到南方的吐蕃囚犯,韩愈又有感 而发:嗟尔戎人莫惨然,湖南地近保生全.我今罪重无归 望,直去长安路八千.""(《武关蔺逢配流吐蕃》)悲叹自 己去到八千里外已然北归无望,处境甚至还不如吐蕃囚犯. 进入到邓州地界,作《次邓州界》:"潮阳南去倍长沙,恋阙那 堪又忆家.心讶愁来惟贮火,眼知别后自添花.商颜暮雪逢 人少,邓鄙春泥见驿赊.早晚王师收海岳,暮将雷雨发萌 芽.""其恋阙思家盼望遇赦之心表露无遗.然而在渐行 渐远的南下行程中,无情的现实促使韩愈旋即转入冷静地反 思之中.如《路傍堠》:"堆堆路傍堠,一双复一只.迎我出秦 关,送我人楚泽.千以高山遮,万以远水隔.吾君勤听治,照 与日月敌.臣愚幸可哀,臣罪庶可释.何当迎送归,缘路高历 历."_2J1其中"臣愚幸可哀,臣罪庶可释"中已透出对自我理 性地评判了.《食河曲驿》:"而我抱重罪,孑孑万里程.亲戚 顿乖角,图史弃纵横.下负朋义重,上孤朝命荣.杀身谅无 补,何用答生成."_2Jl这中间的追悔与反思意识也是显而易 见的. 尤其是到达韶州以后,韩愈便急切地打听潮州的情形,而 所得到的却是:"下此三千里,有州始名潮.恶溪瘴毒聚,雷 电常汹汹.鳄鱼大如船,牙眼怖杀依.州南数十里,有海无天 地.飓风有时作,掀簸真差事."[2]11o9(《泷吏》)《题I临泷诗》: "不觉离家已五千,仍将衰病人泷船.潮阳未到吾能说.海气 昏昏水拍天."[2]II18至此,一路上悲愤,追悔反思的情绪已然 沉淀,"偏狭"性情也已荡然无存,"潮州"成为他关注的焦点, 以至于潮阳未到已能说了.离开潮州以后,也仍不时在诗文 中提及.如《祭湘君夫人文》,《黄陵庙碑》,《送郑尚书序》, 《送郑尚书赴南海》,《别赵子》等等. 总而言之,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首先是建立在 贬谪潮州以后短时间内个人情感由悲愤转变为冷静反思的前 提之下,是立足于对潮州自然状况的认知基础之上,同时,又 有对潮州文明水平的深入洞察,准确了解.通过自觉地迎合 潮州祭神的民风习俗,有意地接近潮州的文化名人,适度地认 同与有效地利用潮州的文化环境,最终将自身的行为转化为 切合实际顺从民意的有效施政,以儒家士大夫的践履改善了 潮州的自然生态环境和精神文化氛围.就韩愈个人而言和就 2010年第4期周悦韩愈对潮州文化环境的接受1l9 潮州地域文化发展而言,其积极意义都是有目共睹的. 注释: ?参见曾楚楠《韩愈在潮州》,北京文物出版社,1993年版;卢清丽 《略论韩愈莅潮对潮州文化的影响》,载《韩愈与中原文化》,学苑出 版社,2005年版,第279—286页;杨子怡《有大才名蜀相柏无穷教 思召公棠——也谈韩愈寓潮功绩》,载《韩愈与岭南文化》,学苑出 版社,2006年版,第587—600页. ?关于韩愈何以由坚定的反佛斗士而转为亲近佛理,可参见郑智勇 《儒禅相通:韩愈与大颠关系的实质》,载《韩愈与中原文化》,学苑 出版社,2005年版. 参考文献: [1]马其昶,校注.韩昌黎文集校注[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 1987. 韩昌黎诗系年集释[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2]钱仲联. (责任编辑:刘英玲) OnHanYu'SAcceptanceofChaozhouCulturalEnvironment zHoUYue (CollegeofLiterature,HunanNormalUniversity,Changsha410081,China) Abstract:ThephenomenaofdemotioninChinesecuhuralhistoryrevealstherelationbetweenhumananden- vironmentintheinteractiveprocessofheterogenouscultures.ToHanYuhimself,theprimaryconcernforhisattach— menttoChaozhouishowtoacceptthelocalculturalenvironment.SpecificmanifestationsofHanYu'Sacceptance canbeseenasfollows:hiscateringtothelocalcustomsofmakingsacrificetothegods;approachingtheculturalce— lebrities;focusingonChaozhouinacertainperiodoftimesincehisdemotion;inquiringaboutChaozhouonhisway toit;andrepeatedmentioningtheexperiencesevenafterhisdeparture. Keywords:HanYu,Chaozhou,acceptance,culturalenvironment (上接第107页) NarratingCommunityoftheCowherdandtheWeavingMaidFable —— ACaseStudyofCowherdVillageinYiyuanCountyofShangdongProvince RENShuang——xia (DepartmentofLiterature,HistoryandPhilosophy,ShandongUniversity,Jinan250100,China) Abstract:TheCowherdandtheWeavingMaidfableiSthemostimportantthemeintheCowherdVillagein YiyuanCountyofShandongProvince.Thereareatleastfourkindsofnarrationformsfocusingonthe"Cowherdand theWeavingMaid"fableinthisvillage:story,ritual,literatureandspace.TheyareCO— demonstratedandcomple. mentedwitheachotherandformacompletenarratingcommunitywhichtightlyconnectsCowherdwiththeWeaving Maidfableandthelocalhistory. Keywords:CowherdVillage;theCowherdandtheWeavingMaidfable;story;space— narrating;behavior — narrating;narratingcommunit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