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莱的诗
雪莱(Percy Bysshe Shelley)诗选
雪莱(1792-1822),主要作品有《为诗辩护》、《麦布女王》、《伊斯兰的起义》、《解放了的普
罗米休斯》和《钦契》等。
“那时刻永远逝去了,孩子~”
1
那时刻永远逝去了,孩子~ 它已沉没,僵涸,永不回头~ 我们望着往昔,
不禁感到惊悸:
希望底阴魂正凄苍、悲泣; 是你和我,把它哄骗致死, 在生之幽暗的河流。
2
我们望着的那川流已经 滚滚而去,从此不再折回; 但我们却立于
一片荒凉的境地,
象是墓碑在标志已死的 希望和恐惧:呵,生之黎明 已使它们飞逝、隐退。
1817年
查良铮 译
往昔
1
你可会忘记那快乐的时刻,
被我们在爱之亭榭下埋没, 对着那冰冷的尸体,我们铺了 不是青苔,而是叶子和鲜花。 呵,鲜花是失去的快乐,
叶子是希望,还依然留贮。
2
你可忘了那逝去的,它可有 一些幽灵,会出来替它复仇~ 它有记忆,会把心变为坟墓, 还有悔恨,溜进精神底浓雾 会对你阴沉地低声说:
快乐一旦消失,就是痛苦。
1818年
查良铮 译
“别揭开这画帷”
别揭开这画帷:呵,人们就管这 叫作生活,虽然它画的没有真象; 它只是以随便涂抹的彩色
仿制我们意愿的事物——而希望 和恐惧,双生的宿命,在后面藏躲, 给幽深的穴中不断编织着幻相。 曾有一个人,我知道,把它揭开过—— 他想找到什么寄托他的爱情, 但却找不到。而世间也没有任何 真实的物象,能略略使他心动。 于是他飘泊在冷漠的人群中, 成为暗影中的光,是一点明斑 落上阴郁的景色,也是个精灵 追求真理,却象“传道者”?一样兴叹。
1818年
?《旧约?传道书》载:柯希列(或传道者)说:“凡事都是虚空。”
查良铮 译
爱底哲学
泉水总是向河水汇流, 河水又汇入海中,
天宇的轻风永远融有
一种甜蜜的感情;
世上哪有什么孤零零, 万物由于自然律
都必融汇于一种精神。 何以你我却独异,
你看高山在吻着碧空, 波浪也相互拥抱;
谁曾见花儿彼此不容: 姊妹把弟兄轻蔑,
阳光紧紧地拥抱大地, 月光在吻着海波:
但这些接吻又有何益, 要是你不肯吻我,
1819年
查良铮 译
哀歌
哦,世界~哦,时间~哦,生命~ 我登上你们的最后一层, 不禁为我曾立足的地方颤抖; 你们几时能再光华鼎盛, 噢,永不再有,——永不再有~
从白天和黑夜的胸怀
一种喜悦已飞往天外; 初春、盛夏和严冬给我的心头 堆满了悲哀,但是那欢快, 噢,永不再有,——永不再有~
1821年
查良铮 译
无常
我们象遮蔽午夜之月的云彩; 它一刻不停地奔跑,闪耀,颤栗, 向黑暗放出灿烂的光辉~——但很快 夜幕合拢了,它就永远隐去;
又象被忘却的琴,不调和的弦 每次拨弄都发出不同的音响, 在那纤弱的乐器上,每次重弹, 情调和音节都不会和前次一样。
我们睡下:一场梦能毒戕安息; 我们起来:游思又会玷污白天; 我们感觉,思索,想象,笑或哭泣, 无论抱住悲伤,或者摔脱忧烦:
终归是一样~——因为呵,在这世间, 无论是喜悦或悲伤都会溜走: 我们的明日从不再象昨天,
唉,除了“无常”,一切都不肯停留。
1814年
查良铮 译
奥西曼德斯
我遇见一个来自古国的旅客, 他说:有两只断落的巨大石腿 站在沙漠中„„附近还半埋着 一块破碎的石雕的脸;他那绉眉, 那瘪唇,那威严中的轻蔑和冷漠, 在表明雕刻家很懂得那迄今
还留在这岩石上的情欲和愿望, 虽然早死了刻绘的手,原型的心; 在那石座上,还有这样的铭记: “我是奥西曼德斯,众王之王。 强悍者呵,谁能和我的业绩相比~” 这就是一切了,再也没有其他。 在这巨大的荒墟四周,无边无际, 只见一片荒凉而寂寥的平沙。
1817年
译注:奥西曼德斯,古埃及王,据称其墓在底比斯的拉米西陵中。
查良铮 译
传说中的分割线
以最著名的西风颂做结束吧
1
哦,狂暴的西风,秋之生命的呼吸~ 你无形,但枯死的落叶被你横扫, 有如鬼魅碰到了巫师,纷纷逃避:
黄的,黑的,灰的,红得像患肺痨, 呵,重染疫疠的一群:西风呵,是你 以车驾把有翼的种子催送到
黑暗的冬床上,它们就躺在那里, 像是墓中的死穴,冰冷,深藏,低贱, 直等到春天,你碧空的姊妹吹起
她的喇叭,在沉睡的大地上响遍, (唤出嫩芽,象羊群一样,觅食空中) 将色和香充满了山峰和平原。
不羁的精灵呵,你无处不远行; 破坏者兼保护者:听吧,你且聆听~
2
没入你的急流,当高空一片混乱, 流云象大地的枯叶一样被撕扯 脱离天空和海洋的纠缠的枝干。
成为雨和电的使者:它们飘落 在你的磅礴之气的蔚蓝的波面, 有如狂女的飘扬的头发在闪烁,
从天穹的最遥远而模糊的边沿 直抵九霄的中天,到处都在摇曳 欲来雷雨的卷发,对濒死的一年
你唱出了葬歌,而这密集的黑夜 将成为它广大墓陵的一座圆顶, 里面正有你的万钧之力的凝结;
那是你的浑然之气,从它会迸涌 黑色的雨,冰雹和火焰:哦,你听~
3
是你,你将蓝色的地中海唤醒, 而它曾经昏睡了一整个夏天, 被澄澈水流的回旋催眠入梦,
就在巴亚海湾的一个浮石岛边, 它梦见了古老的宫殿和楼阁
在水天辉映的波影里抖颤,
而且都生满青苔、开满花朵, 那芬芳真迷人欲醉~呵,为了给你 让一条路,大西洋的汹涌的浪波
把自己向两边劈开,而深在渊底 那海洋中的花草和泥污的森林 虽然枝叶扶疏,却没有精力;
听到你的声音,它们已吓得发青: 一边颤栗,一边自动萎缩:哦,你听~
4
哎,假如我是一片枯叶被你浮起, 假如我是能和你飞跑的云雾,
是一个波浪,和你的威力同喘息,
假如我分有你的脉搏,仅仅不如 你那么自由,哦,无法约束的生命~ 假如我能像在少年时,凌风而舞
便成了你的伴侣,悠游天空
(因为呵,那时候,要想追你上云霄, 似乎并非梦幻),我就不致像如今
这样焦躁地要和你争相祈祷。
哦,举起我吧,当我是水波、树叶、浮云~ 我跌在生活底荆棘上,我流血了~
这被岁月的重轭所制服的生命
原是和你一样:骄傲、轻捷而不驯。
5
把我当作你的竖琴吧,有如树林: 尽管我的叶落了,那有什么关系~ 你巨大的合奏所振起的音乐
将染有树林和我的深邃的秋意: 虽忧伤而甜蜜。呵,但愿你给予我 狂暴的精神~奋勇者呵,让我们合一~
请把我枯死的思想向世界吹落, 让它像枯叶一样促成新的生命~ 哦,请听从这一篇符咒似的诗歌,
就把我的话语,像是灰烬和火星 从还未熄灭的炉火向人间播散~ 让预言的喇叭通过我的嘴唇
把昏睡的大地唤醒吧~要是冬天 已经来了,西风呵,春日怎能遥远,
1819年
查良铮 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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