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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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026207_哭莲 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明万历年间,村里有户王姓人家,是荒年流落而来。一家三口,爹、娘和儿子,儿子年方十五,叫洛英,既孝顺又勤快,常到村西荒湾摸鱼,习得一身好水性。好心乡邻见王家日子过得艰难,便推介洛英去邻村一家许姓大...

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026207_哭莲 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 明万历年间,村里有户王姓人家,是荒年流落而来。一家三口,爹、娘和儿子,儿子年方十五,叫洛英,既孝顺又勤快,常到村西荒湾摸鱼,习得一身好水性。好心乡邻见王家日子过得艰难,便推介洛英去邻村一家许姓大户帮工。落英去许府一做便是三年,无风无浪过来,甚得老爷赏识。 这年秋里一天,许老爷欲去城里接回女儿过中秋,女儿许家芳因喜读书,在城里姨家已住半年。管家许志安遂派洛英驱车前往,老爷怕落英路上糟践草料,也跟住一同前往。去时顺当,回时正遭遇上狂风恶雨,那风直刮得天昏地暗,树倒屋歪,人马难行;急雨劈头盖脸浇来,真似江湖决堤,天河倾泻。老爷和家芳躲在车轿里犹被淋得透湿,洛英更似泡在水中一般。 马车晃悠着抵到北河边,河水已然涨满,洛英大声问老爷道:“老爷,大水已然上桥,过不过河,”老爷探出头来心焦道:“不过河,去哪里安身,”洛英闻听忙加一鞭,马车刚至桥中间,浊水污流便没了马腿。洛英吃惊道:“这河水怎上得这般快,”话音未落,只听辕马„咴咴?一阵暴叫,紧接„喀嚓?一声,车辕折断,马车倾倒,人马一齐翻入河中。洛英当先被抛出,险些被河水呛着,忙屏住呼吸,一蹬河床窜出水面,张眼来寻老爷与家芳。马车正底朝天向下漂移,洛英双臂似风车般奋力划去,一头钻进污水中,先将家芳拽出,让她抓住车架,随后又将老爷拖上来。父女二人险些憋死,张口大呼大喘,洛英也累得嘴唇发紫,面色焦黄,浑身乱颤。那雨依然在下。 三人好歹挣扎上岸,一齐跌坐在地,老爷望着马车渐渐漂远,心疼得捶足顿胸。河水翻涌旋滚,仍在上涨,眨眼涨至脚下,家芳一见,始才后怕起来,娇弱身躯打着哆嗦,目光忍不住移向洛英,不知为何直想哭。 回到府里第二日,老爷思前想后,终究赏了洛英一顿酒饭,洛英偷与其他长工一起将酒吃了,并未说因何得赏。此事本该过去,家芳心下却正起涟漪。往常在府上,她未曾十分留意洛英,今见他在汹涌恶浪中竟这般无畏,不由生出敬佩之情,自家时常会无意间走近长工所住偏院,张望几眼,然后若无其事走开。洛英仍似先前一般勤恳劳作,遇见家芳照例尊声“小姐”,并无多言。家芳听得不太入耳,几番欲跟洛英搭话,无奈洛英总是不肯驻足,好在家芳趁机端量过洛英,见他当真是:两条长眉似宽剑,一双亮眼无杂尘,鼻直口端,乱发蓬蓬,眉宇间英气毕现。 今日恰至中秋,府内上下一片忙碌,家芳竟异往常,一整天坐立不安,前院后院往来五七趟,终于独见洛英,惶惶叫住他,并未多说一句话,只从袖中取出一纸包塞过去,迅疾去了。洛英打开一看,原是个圆圆月饼。对于穷人家,月饼无疑是稀罕之物,洛英也是首次闻到月饼香味,然却惊出一身冷汗。大管家许志安时常念叨府上禁忌,内中一条:若有偷 窥宅中女眷者,一经查实,杖责五十;敢对女眷妄生非分之想,乱棒打死。此等严规肃令谁敢忤逆,收下小姐月饼无疑于触犯许府禁忌。洛英捧住月饼,左惊右慌,不知所措,便在此时,听得有人召他,忙忙将月饼塞到怀里,疾步而去。 掌灯时分,赏月之宴业已摆就,只待老爷、公子、小姐、太太们入座。一轮明月升起,清辉普照,银河万里,十几盏灯笼一齐点起,刹时照得院内一片喜庆。老爷领着家人鱼贯而来,团团围坐,真是笑语盈盈,气氛融融,惟有家芳低头不语。大管家吩咐„开酒?,洛英急忙弯腰去解酒封,咕噜,怀中月饼不早不晚滚落出来,恰滚至许志安脚下,大管家一双窄目顿时放出幽幽寒光,低声喝道:“大胆奴才,竟敢私藏月饼。”即刻唤来家丁两名,令将洛英拖至外院,重杖五十。洛英本待分说,又恐牵累小姐跟住吃受责骂,故而忍下冤屈,只颤声道:“我该打。” 家眷们尚不知此中变故,待见家丁拉着洛英往外走,方才惊觉,老爷问大管家„出了何事?,许志安举起那只月饼,回说:“那贼奴竟敢偷吃月饼。”家芳闻之,险些自座椅上滑下。外边家丁已开始喊打“一、二、三、四……”,初始,洛英尚痛喊过一声,后来便咬牙强忍住,及至十几下过后,只觉眼前金星闪烁,浑身冷汗直冒……。 家芳终于回过神来,慌忙跪在父亲面前,流泪道:“爹爹容禀,那月饼非他所偷,是女儿相赠与他,只为答谢他救命之恩,万望爹爹免其责罚。”老爷一听,腾地火起,指着家芳怒声道:“我早已答谢过他救命之劳,你却在此丢人现眼,赠什么月饼,~真真失了你小姐身份。”太太见状,忙道:“不过一个月饼,打那下人几棒也就罢了,何必责怪女儿,今日本该团团圆圆,万望老爷将就些罢。”姨太太半笑道:“若是我女儿,必定严加管教,断不会出这等笑话。不过,女儿已解风情,偷施情物予心上人,也不算什么。” 老爷闻听愈怒,喝令“再加打十杖,赶出府去”,家芳一听,忽地站起,杏目圆睁,望着父亲一字一顿道:“爹爹只为一个月饼,便如此责打一无辜人,莫非心是铁铸,倒不如连女儿一同拖下去责打。”许老爷遭女儿威势所慑,竟然呆住。 许管家贯会察言观色,本来处罚洛英也是他一半私心作祟,只因半年前他夫人故去,剩下他鳏夫一个,又正值虎狼之年,早对家芳猿心已久,却见家芳近来对洛英甚为在意,怎不令他心下着慌,正愁无处用计,偏巧洛英时运不济,失手于他,大管家岂肯错失良机,正觉解恨,突见家芳怒容满面,一番厉语将老爷逼至尴尬境地,急忙躬身道:“老爷向来仁慈,此次必是被下人气得糊涂,或许老爷正想免去刑罚罢。”老爷心不在焉点点头,随口道:“送他回去,不准他再踏进许府半步。” 洛英既被赦下,两位长工用门板将他抬上车,慢慢驱着辕马,马车„吱扭吱扭?出府。家芳随即独自走回屋去,眼泪一直伴着吱扭声淌落,仿似那车轮正碾在她心上…… 洛英甫被抬进门,爹娘顿时惊愣住,儿子歪头趴在门板上,面色苍白如纸,头发又湿又乱,后身已被鲜血浸透。长工大哥将洛英被打起因略说一遍,随即匆匆告辞。洛英娘听儿子被无端责打,顿觉揪心般疼痛,不禁抱住儿子脑袋呜呜哀哭起来,既哭儿子白白蒙受屈 辱,又哭老夫妻无用无能,让儿子也跟着吃苦受难,正经是:老莲偏生苦莲子,新叶又遇寒气天。一朝春风玉液至,满塘并蒂藕丝连。 约过月余,洛英恢复如初,偶尔忆起在许府遭遇,直觉痛伤中另有一丝甜蜜,细想之下,自己不知为何并不深恨许家人,或许是因家芳之故,想起家芳,洛英心下更难安稳,不晓她是否吃受过许老爷训斥。而每次这般惦念起家芳,心里又即刻自我嘲讽一顿,无非说,你不过一穷小子,凭甚替人家小姐操心,嘲讽过后,自然更加郁闷。 自洛英挨打后,家芳一直陷于内疚和自责中,暗悔自己太过唐突,累及洛英平白无辜领受一顿重杖。只因无法前去探看洛英,心思更加沉重,每日除却用饭时与家人闲聊几句,余时便呆在自家屋中沉默不语。尤其遇着刮风下雨,那颗负重之心愈加沉重,却又无处说去,直压得人沉甸甸难受。 挨到春水转暖、杨柳吐绿时节,家芳也觉苏青了些,闲来无事,便同使女春杏出府游看春景。这日,二人出府不远,顿被远处一道景致迷住,但见黄绿中几丛粉红绽出,不知是桃花还是杏花,春杏独喜杏花,便说那是杏花,家芳也不与她争执,迈步朝那方走去。走近一看,原是几株山桃树,春杏哈哈笑了,引小姐走上一道堤坝。 此处正是荒湾柳堤,家芳先前也来过几回,没遇上这等好春,当真是:人树婀娜双杨柳,水天涟涟两壁光,桃枝横斜挂粉雪,鹈鹕闲游啄羽裳。一对芳影儿且看且行,正自徘徊流连,引得一捕鱼人停手相望,春杏恰好往水中漫看,两厢俱各一怔,捕鱼人非是他人,正是洛英。春杏假装不识,对家芳道:“小姐,那边有个打鱼人当真放肆,看见小姐,连鱼也不打,只顾傻看,莫如我二人去罢。”家芳站在桃花旁,正自感叹花期短暂,又无人相护,听春杏如此说,不禁引颈去看,一见之下,顷刻惊落一脸春色,惶惶将身靠住桃树,喘息连连。 洛英收了网,提着一串鱼,绕开家芳二人,慢腾腾离去。春杏不禁皱眉道:“这等胆小,一顿棒子便打怕了,”家芳听后,心里更是怪味翻涌,忙止住春杏道:“不可怪他,任谁遭此不白之冤,也难免心生芥蒂。”春杏不服道:“此处又无杂人,打声招呼总不为过罢。”说毕,顺洛英去向疾走几步,瞅见柳树叉上挂住一串鱼,想是洛英故意留在此。春杏心思机敏,紧忙叫住洛英,大声问道:“你想将这串鱼送给小姐,”洛英转过身,点头称是。春杏恨声道:“你想害死小姐,”洛英往回走几步,一脸茫然。春杏接住道:“若是我与小姐将鱼提回去,不等进府只怕那腥味便传开了,必有人趁机说小姐坏话。若不把鱼提走,白费你一顿辛苦,小姐岂不心疼,”家芳立刻瞪了春杏一眼。 洛英听得有理,遂走回将鱼接过,冲春杏笑了笑,又匆匆看家芳一眼,飞快离去。家芳呆看洛英背影,转怨为喜,情知洛英未将那顿棒子挂记在心,是个豁达之人,禁不住攀柳相望,目送他远去。此后多日,家芳再未出过府门,也未在春杏前提„洛英?二字,好似已将那次偶遇淡忘。 太太见女儿已长成人,暗下托人说媒,家芳姨母在城中相中一位大户公子,传话来说,那公子相貌堂堂,家底殷实,正是上佳人选。老爷太太自然欢喜,且将此门亲事暂订下来。 许大管家听此音讯,偷来探听家芳口风。家芳闻知爹娘为自家订下亲事,当即站起,脸朝窗外,颤声问道:“当真,”许管家慢悠悠道:“自然不虚”,家芳回看许志安一眼,又缓缓坐下,幽幽叹道:“唉,父母之命,儿女怎可不遵,”许管家道:“小姐心中如是不乐意,纵嫁过去,也是干沙里栽树,生不得根,早晚枯死。” 家芳对许管家虽无好感,但听此言倒也有几分道理,不免颔首道:“管家之言有理。”许管家恭敬道:“小姐品貌出众,当寻个贴心之人相嫁,方可快活一生。”家芳报以微微一笑。许管家续道:“小姐此后有甚难办之事,尽管吩咐于我,许某必定替小姐尽力周全。”家芳叠手相谢,许志安客套一番,喜滋滋告辞而去。 不过一二日,太太听说家芳不中意那门亲事,立时来问:“女儿既未见过那位公子,因甚不乐意这桩姻缘,”家芳不紧不慢道:“女儿在城中听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姐说过,大户人家子弟性情漂浮,喜好追逐女色,女儿嫁过去,早晚必受冷落,到那时只怕后悔也迟了。”太太面生不虞之色,嗔道:“你表姐怎可对你讲这些奇谈怪论,如今她做得大户家儿媳,不是既安逸又风光么,”家芳道:“母亲哪里知道表姐内心苦楚。”太太更加不悦道:“做人家媳妇,哪个没有苦楚,待等熬成府中头面人物,得风得雨尽遂你意,那时你还有甚苦楚,”家芳本欲反驳几句,见母亲面色已厉,只得忍住不说,随手拿起一块罗帕来看。 这日,家芳正在屋中刺绣,春杏悄无声息进来,清咳一声,吓了家芳一跳。家芳嗔怪道:“我又没惹你,犯不着将我吓个半死。”春杏神秘道:“城里那户人家……”家芳忙问:“如何,”春杏嘻嘻笑道:“来退亲了。”家芳顿时轻松问道:“为何退亲,”春杏低沉道:“人家说你小姐早已心许他人。”家芳不解道:“他们怎会知道,”话一出口,顿觉失言,忙又道:“是哪个这等长舌,”春杏摇摇头,随即抑不住喜悦道:“我今来特向小姐讨句话。”家芳笑问:“讨什么话,”春杏试探道:“小姐,你感觉洛英……可否将终身托与他,”家芳听罢,愠怒道:“你这死丫头,怎可说出这等话来,你……谁许你来讨此话,”春杏委屈道:“小姐不允,权当我没问,也不用对春杏厉颜厉色。往后,我只在心里喜欢他就是。” 家芳一怔,复问道:“我有些糊涂,你方才说什么来,”春杏道:“我已看……看上洛英,不知小姐是否允得。”家芳沉默片刻,不冷不热道:“此是你自家私事,何必问我,”春杏施礼谢道:“多谢小姐成全。”一阵风儿似地去了,只将家芳一人晾在屋里。 次日,春杏捧一把野花自家芳门前过,探头往里看一眼,嘻嘻笑道:“小姐,借你花瓶一用。”家芳淡淡问道:“做甚用,”春杏将野花亮出,深情道:“我去见洛英,他采得一把野花相赠,我屋里又没有花瓶,只好向小姐借。”家芳揶揄道:“纵使你二人已心生情意,也不必如此招摇,更不需在我面前显摆。”春杏已将野花插入瓶中,听见小姐如此说,气得一跺脚,扭头便去,临出门时说一句:“荒地无人耕,耕了有人争。”家芳呆坐原处,双目盯住野花,眼前禁不住幻出洛英面容,稍后便是河中遇险情形。一抹清香送来,沁入心中,却酿出一丝苦涩,家芳叹口气,又回想起春杏临走时扔下那句话,忍不住苦笑一声,起身将门关上。 一整过晌,春杏进进出出家芳香屋,均是一副爱理不睬模样,也不看那束野花,好似那花本不存在。家芳心中隐隐不安,却偶见春杏脸上有得意之色,倒引得家芳心中一动,趁春 杏斟茶之机,家芳将自家刚绣成的一块并蒂莲罗帕拿出,对春杏道:“此块罗帕被我绣坏,便送与你罢,省得你一过晌拉长脸不理我。”春杏接过翻看一遍,罗帕绣得极工整精细,一对并蒂莲栩栩如生,并无半点坏处,不由惊喜道:“小姐好大方,若是春杏怠慢了您,请小姐多多担待。”家芳笑着一摇头。 时过几日,家芳忽问春杏道:“我送你那罗帕可在,”春杏一愣,试探问道:“敢情小姐想要回去,”家芳道:“不是,我想在莲叶旁绣个鸳鸯,绣成后再还你。”春杏嗫嚅道:“罗帕不在身上带着,再说横竖已送我,纵有遗漏处,春杏也不会嫌弃。”家芳平静问道:“你可是将它送人了,”春杏先往后一退,嬉笑道:“到底小姐聪明,一猜便准。那罗帕确是已送人,万望小姐不要怪我。”家芳面色一红,低声问道:“你送与哪个,”春杏拿起桌上一本书看了几眼,然后端着脸郑重道:“更能送与哪个,自然是洛英。”家芳轻声骂道:“死丫头,你一丫鬟家,如何能轻易出府,”春杏突然笑了,故做神秘道:“我有一帮手,可天天出府。先前不敢用他,自去年看到洛英遭打,他无端张了胆气,时常偷着帮我做事。”家芳问道:“这又是哪个,”春杏摇头道:“这个却不能说,被老爷知道,非打死他不可。”家芳遂也不再问。 断续有野花送进来,家芳心下且喜且闷,往常出门轻松自在,自从罗帕送出,再想出门却凭空生出胆怯来,愈想出愈不敢出。终是春杏有法儿,提着竹篮和铲子,招呼小姐外出挖野菜玩耍。家芳不得不佩服春杏沉稳。 初出门时,二人尚感忐忑不安,行过半程路,心下已然放松开,顿时笑语不断。将至荒湾柳堤,家芳忽地不言不语,脚步愈走愈慢,末了,索性站住不动。春杏急着催,家芳道:“莫如回去罢。”春杏不解道:“闷在府里时一门心思往外跑,出得门来却又想回府,小姐去年那胆气哪里去了,”家芳咕哝道:“本小姐有甚胆气,要见你自见罢。”春杏故意道:“小姐,我去见哪个,”家芳瞪她一眼,道:“明知故问,不见他,出来做甚,”春杏笑道:“正是,不见他,出府做甚,”家芳随即也故意道:“洛英已属你,本小姐何苦跟住来,”春杏叹口气道:“唉,小姐早已知道内情,何必装样,我知洛英也极喜欢小姐,只是他嘴上不说,必是怕给你惹来麻烦。”家芳紧忙捂住春杏嘴,嗔道:“休得胡言乱语。”春杏轻轻拨开家芳手指,续道:“你想不出他拿住那罗帕是甚模样,脸涨得通红,当真似个孩童般捧着跑去,一块罗帕他尚且这般看重,何况对小姐本人。” 家芳犹豫道:“我也怕替他招来祸端。”春杏叹道:“论理,你与他确是门户不对,但,若想死心在一起,任谁也挡不住。春杏虽没读过圣贤书,也知嫁人要嫁给心上人,嫁得心上人才可心贴心,一旦心贴心,苦日子也可转成好日子。若是心隔心,好日子也能过成苦日子。春杏不知大道理,说得不对,小姐左耳进右耳出。”家芳听罢,心中暗暗称许,别看春杏平素少知缺礼,此番言论却极合情理,由不得随她挪动脚步,向杨柳堤去了。 谁知,到得荒湾边儿,遍寻左右,不见洛英身影,春杏嘀咕道:“昨日明明与他说好,论理,他正该在此守侯。”片刻过后,仍不见人影儿,春杏气咻咻来回跺脚,家芳倒耐住性子倚坐柳树下,脸上带着恬然微笑,不声不响。春杏凑过来讪笑道:“小姐,不若回去罢,省得热坏你。这死洛英,休再理他。”家芳轻声道:“再等一等罢,兴许他正匆匆赶来。” 又过一盏茶工夫,洛英果真匆匆跑来,春杏总算将心放下,急忙迎上去,嗔怪道:“你竟敢让小姐大热天等你,你哪边儿脸大,”洛英抹一把汗,歉然道:“我已来过一趟,静心一想,又跑回去。”春杏道:“既回去,为甚又回来,”洛英嘿地一笑,道:“我怕小姐着急上火。”春杏哼道:“小姐会为你上火,”说罢,提着篮子径直离开,远远立住一柳树下。 洛英站在原地,离家芳足有丈远,家芳半转过身去,轻声问道:“为何要回去,”洛英听不清,往前挪蹭几步,局促道:“我一穷苦人,怎敢巴望与小姐……,我爹娘还不知我是来见你。”家芳再问:“既无心……,为何要送花与我,为何又收下那块罗帕,”洛英涨红脸,难为情笑道:“听春杏说你喜欢山花,便胡乱采了些。那块罗帕实在好看,留住它,休管我走到哪里,便觉离……小姐不远。” 家芳心下一阵急跳,额头即刻沁出汗来,忙转身走开一步,将眼去看春杏,暗道:若生于寻常人家,便似春杏一般,倒也自在无虑。洛英看着家芳背影,也不言不语。稍待平服了气息,家芳微怨道:“去年那夜,你为何不说月饼是我所赠,白白吃一顿毒打,想必令尊令堂也心疼不已。”洛英笑道:“早已过去,提它做甚,”家芳回身偷偷打量洛英,时至今日,洛英已长成直落落一条汉子,一双明目定神气,两道长眉飞印堂;面容微黑透亮,不经意间,泛出七分倔强三分豪气,家芳看罢,不由含羞而笑。至此,一颗芳心始动了真念,且把心愿暗暗许下。洛英只彻看家芳一眼,便有晕眩感觉,仿佛脑中之物尽被人抹去,只余家芳一张恬静笑脸刻在里面。 情本毒物,可迷神,可蚀骨,可断肠。此话移至洛英身上当真不假,自与家芳堤下一别,迄今已有三日,对洛英而言,无疑于三年。往日吃饭香甜,睡觉安稳,此时休说吃得香,便连饭菜滋味也难尝出,夜里更是一双亮眼睁到天明。洛英娘看出端倪,直通通问儿子道:“英儿,敢不是喜欢上本村哪家姑娘了,”洛英惊愣一下,不由自主点头认承。洛英娘初始一喜,继而叹道:“咱家本是外来户,又不富裕,哪家姑娘会对你动真心,”洛英茫然望着娘,不知如何作答。“她是哪家姑娘,”洛英娘又问。洛英心下烦乱,本不想说,经不住娘再三询问,遂嗡声道:“是许府家芳。” 洛英娘只道听差了,复问一遍,洛英又回一声,洛英娘颤声道:“敢是你不想活了,”洛英稍觉不解:“我怎地不想活了,”“漫说你是个穷小子,便是村里富家子弟,许府怕也看不上眼,怎会允得这桩亲事,你是救过家芳一命,她对你心存一份好感,可那是感激,不是真心喜欢,她小孩子家不懂,你别再糊里糊涂自找打吃。”洛英娘看着儿子,想起他去年中秋被抬回一幕,不禁打个寒颤,声音顿时变厉:“你这浑小子,那顿棒子白打了。你要是有什么差池,我和你爹怎得有活,趁早收回魂儿来,娘帮你物色个媳妇,也好过稳当日子。” 洛英听娘一席话,直觉心乱如麻,又气又怨,却不能朝母亲发火,遂拔腿走了。出得村子径直来荒湾堤上,娘那番话依旧在耳边回荡,许老爷和家芳也不时闪现眼前,洛英掏出并蒂莲罗帕,出神地看,喃喃自语道:“娘那话也对,你怎会喜欢一穷小子,终使你是真心,我怎能让你过得舒坦,总不成让你也跟着吃粗喝稀罢,你这等姑娘自该有人前后伺 候,吃山珍穿绫罗。”这般想来,洛英心下渐生凉意,对着罗帕又说一句:“你再好看,我这等人也不配伴你左右,还是将你送回罢。”言毕,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洛英刚走至村口,听有人从后叫他,回头一看,原是许府家丁许清,遂停下等他。许清笑嘻嘻道:“见你没精打采模样,便知你夜里没好生睡。”洛英问道:“你出府做甚,”许清奇怪道:“前些日子天天盼我,今日见了我又爱理不理,莫不是想过河拆桥,”洛英勉强一笑,摇头称不是。许清道:“不是就好。听说家芳小姐想吃鲜鱼,许管家打发我出来买。我却知小姐其实要吃你捕的鱼。如此才来找你。”洛英一听,心中无端欢喜起来,精神也爽利许多,忙对许清道:“容我回去取网。” 洛英拣背阴处下网,不过半个时辰,便捞得三条鲤鱼三条草鱼。许清串起两条一般大鲤鱼,留给洛英一串铜钱,洛英坚拒不收,许清笑道:“你不肯要倒便宜了我,正好没钱买酒吃。”洛英道:“把剩下几条也拿走罢,横竖小姐爱吃。”许清道:“那些鱼大小不一,不似集市上所买,只怕许大管家会生疑。”洛英不免赞道:“许兄弟真正机灵。”说完叹出一口气。许清问„为甚叹气,?洛英洗干净手,拿出罗帕,头也不回便递过去,低声道:“烦劳兄弟将它还给家芳小姐。”许清愕然道:“怎地又要还回去,”洛英嗫嚅道:“我配不上许小姐,更不想让她跟我受苦。”许清审看半晌,见洛英不似说笑,便没好气道:“我素来敬佩你是条汉子,才与你来往,连春杏也时常夸你,原来你也与我先前一般无二,是个软皮蛋。也罢,我手脏,你将罗帕塞进我怀里,我即刻回小姐去。”洛英慢腾腾将罗帕放进许清怀里,慢腾腾将手抽出。许清哼一声,头也不回,抬腿便走。洛英站在原处,心顿被掏走一般。 挨过数日,许清又来找洛英,言说„小姐吃你最后一次鱼,从此互不来往?。洛英试探问道:“兄弟,还回去了,”许清反问道:“什么物件还回去了,”“小姐那块罗帕”,许清哼哼一声,半笑不笑道:“早已还给小姐,你还惦记什么”“小姐怎生说,”许清叹道:“家芳小姐说她看错了人,还说你将罗帕还得好。”洛英难受道:“她怎就看错了我,”许清不耐烦道:“原以为你是条直落汉子,心善骨刚,命苦心不苦,值得依托。不料想,你竟自认命苦,自甘懦弱,自生卑贱,枉负她一片真心实意。”洛英听罢,痛声道:“任她说什么,只要她不吃苦不受难便好。” 许清冷笑道:“实言讲,我内心早已喜欢春杏,只没胆气说与她听。一来,她是小姐贴身使女,将来太太必会为她寻一好人家。二来,怕走漏风声,被老爷家法惩治。后来见你吃受棒打时,毅然咬牙死抗,硬不肯连累小姐,好生令人敬佩,我因此而获受感动,第二日便寻机将心意说与春杏听,原来她对我也早生情意,只碍我胆小不敢开口,一直在等,我若不开口,只怕一辈子与她失却缘分。你我虽是苦小子,却不可自认命苦,况且小姐并不是喜欢一穷小子,而是喜欢洛英。你若甘愿认命,只怕要后悔一辈子。” 许清话中之理,洛英自然明白,只是无论怎样,他也不忍家芳那瘦弱之躯来王家做粗杂营生,若让家芳扛一把粗重家什下地干活,当真比动犯许府家规挨一顿毒打还令洛英难受。若然眼睁睁看家芳嫁与别人,与别人一起过日子,洛英又实在难以忍受,正似有人用刀来剜他心一般。 近日,洛英娘又觉儿子有些怪异,往常洛英是天大亮才起,这几日他起得异常早,且尽是大半上午方回。今早,洛英刚启开柴门,娘便叫住他,问道:“你一大早做甚去,”洛英笑道:“网鱼去。”洛英娘自然不信,网鱼怎不见鱼,洛英也不作解释,自顾去了。洛英娘忙让丈夫跟上去,看看儿子在忙活甚营生。 村西山后有一块荒地,杂草丛生,碎石成堆,周遭长满荆棘。洛英赤裸膀子,正用铁锹扒石除草,手臂划出道道血印。洛英爹看后一阵心酸,坐在地上喘息半晌,才渐复平静,起身走过去问道:“我那傻儿,这块荒地能做甚用处,”冷不丁一问,吓了洛英一跳,见是爹,即笑道:“这块荒地使些力气开出来,怕也有二亩多,爹说可做甚用处,”洛英爹皱眉道:“开出这块地来,必得脱几层皮。”洛英哈哈笑道:“脱几层皮有甚妨碍,总比吃不上白馍要强。”洛英爹懂得儿子心思,遂一同劳作起来。 不出三个月,父子二人当真将此块荒地平整出来,洛英直感心中十分爽利,并不觉劳苦,正自顾得意,忽听有人大声招呼„洛英?,洛英张眼一看,山嘴处立一位姑娘,用扇遮住烈阳,正向这方招手,原是春杏。洛英眼睛一亮,忙放下家什,疾步过去。春杏道:“你这呆子~就知道低头干活,我与小姐来看你三回,你却视而不见,当真该打。”洛英笑道:“是该打,只是我实在没看见你与小姐。”春杏一撇嘴道:“还一口一个小姐,叫„家芳?多动听。”洛英嘿嘿一笑,问道:“家芳小姐在哪里,”春杏笑道:“这还象句话。小姐在湾边儿等你。”洛英急走两步又停下,春杏心感奇怪。洛英回身来,难为情道:“我一副土面灰脸,怎好去见小姐。”春杏乐道:“不妨事,小姐能认出你模样来。”说罢递过一块罗帕,洛英一眼认出,正是原先那块,紧忙惊喜接过,笑道:“小姐怎肯又还给我,”春杏佯装生气道:“小姐本就没接过去,一直带在我身上。以后只看你如何对待家芳小姐,若有二心,我必天天来打你一次。” 洛英慌慌张张来到湾边柳树下,试探几次,终于未能叫出„家芳?二字。家芳也不回头,只等他叫。洛英捂住胸口,颤颤叫道:“家芳……小姐。”家芳心中一喜,正欲转身,又听到„小姐?二字,暗叹口气,慢慢转过身来,一双秀眸柔柔羞看,洛英顿时傻了,眼睛直溜溜看住家芳,一个字也未说出。家芳抿嘴一笑,问道:“你那块地可已开好,”洛英愣怔一下,恍然回神答道:“正是,已开好,只待浇水施种。”家芳又问道:“既是地已开好,种子可备下,”洛英道:“我爹欲向邻家借用,待明年收成粮再还。”家芳意味深长道:“无需借,你有土地,我有种子,正该共同育出一片好苗儿来。待到明日,自会有人送种子与你。” 洛英既感激又不安道:“你从哪里得来种子,被老爷知道,不是又要责骂你,~”家芳道:“若是被我爹知道,你怕不怕,”洛英道:“我有甚好怕,只恐你吃受委屈。”家芳淡然一笑,语气幽幽道:“我也不怕。去年遭遇大雨,你与我并无任何情牵意连,尚能冒死救我,此刻,我与你……,今后,我若有难,你自然更加不顾生死,有你陪伴我左右,我也无甚好怕。往后,你也不必再谨小慎微,既然为我死都不怕,还有甚值得你怕,”洛英心里一阵敞亮,立时惊喜道:“不是你这般一点拨,我几时能想明白,”家芳闻言也感喜悦,二人眼中便多了几许坦荡,几许无畏,任凭心跳脸热,两只手情不自禁拉在一起,天空刹时变得澄明而辽阔。 正是麦种时节,家芳与春杏也一同赶来,洛英一家具在,洛父洛母初见家芳尚感局促,待半上午过去,渐渐与家芳二人热络起来,说笑声不断。家芳端端正正将种子撒在地垄里,每撒一粒便多一份喜悦,直觉将自家一颗心也种在此处,终使有人将自家一体骨肉毁坏,也难将自家一颗心收去,蓝天白云下,自家已容入此片土地中。 不出十日,春杏惊喜告知家芳道:“麦苗出来了,绿油油一片,煞是好看。”家芳更是惊喜不已,脱口道:“若此时在田边儿,必用手轻轻抚摩那些麦苗儿。”心中更是热切盼见洛英,渴望拉住他那双大手,望住那片田地,说不说话皆可。 天气渐冷,洛英便不允家芳时常出府,二人见面机会愈来愈少,而每次相聚必伴随一次分离,让人既甜蜜又痛苦,有时家芳无意中带着泪痕回来,难免受到姨太太诸多非议。许大管家早已看出端倪,只碍着家芳对他尚有戒心,每出门春杏必在后拖随,不便探看究竟,又加之老爷时常令他带少爷去城里读书看戏,更无暇打听小姐府外行为。 这日合该有事,许少爷出门不远,忽然肚子疼痛,许大管家不敢大意,赶紧带少爷回府。将至村头,蓦见家芳与春杏忙忙往西南去,大管家暗叫一声„好?,急急将少爷送回府去,略一安顿,便返身随去。远远见春杏倚坐在一棵树下,许管家悄然绕过去,隐在堤坝上向下张望。家芳正与洛英紧紧依偎在一起,缠缠绵绵,笑语盈盈。许大管家险些气飞眼睛,便连喉咙也似被人捅了一刀,脑袋空白,眼前发黑,手心脚心冒冷汗。他万料不到,这般一穷小子,竟将家芳从自家手中生生夺了去,这口气如何咽得下, 自那后,大管家对家芳异乎寻常好,家芳若出门,许管家必定委派人提水送蜜,紧紧相护,惹得家芳烦心不已,却又无可奈何。每到夜里,管家再亲自来问春杏„小姐屋门可曾关严,?每次春杏皆耐住性子答„是?。一寒秋日,许清遛达至春杏屋后,见周遭无人,轻敲了三下窗棱,低声道:“洛英明日去城里赶集,问小姐能否同去。”春杏去家芳处问明,回许清道:“小姐怕有人作乱,不便跟去,待洛英回来再去他家。” 许清点头道声“知道了”,转身离去,刚折过屋角,正见许管家站在一旁,许清心下一慌,冲许管家勉强笑了笑。许管家阴沉道:“春杏姑娘虽是使女,也算许府半个女眷,你欲讨她为妻,当先过我这道门槛。”许清忙道:“是是,我与春杏并未做什么。”许管家冷声道:“府内上下,何事能瞒住我,你若乖巧,我断不会为难你。”许清躬身答应。 次日,家芳来到洛英家,见洛英娘正在落泪,忙问„何事落泪?,洛英娘道:“英儿去城里赶集,到现时还没回来,听人说,是被抓去充军了。”家芳惊问道:“何人这般说来,”“村里赶集人回来说的。”家芳一阵恍惚,自语道:“纵然朝廷兵源奇缺,又急用兵,也不该胡乱抓人充军,更不该一封书信都不送来。”洛英娘哀哀哭道:“他爹出去找人打听,也不知什么时候回来。”家芳安慰道:“老人家且请宽心,明日我去城里问一问,或可探出洛英去向。”洛英娘听家芳这般说,感觉有了依靠,渐渐止住悲声。 第二日,家芳向母亲托称“去城里买胭脂”,太太犹豫一番,还是点头允诺,并准备下礼物送与妹妹一家,又让许管家派两名家丁跟随,打点完毕,这才放心送家芳出门。家芳带春杏进城后,径直去了姨夫家,私下问姨夫张廷道:“姨夫,前日城里可有人招募兵士,”张 廷沉吟道:“时常有人招兵,不知前日有没有。你因何询问这个,”家芳随口道:“邻家有位后生叫洛英,进城赶集,被人捉去充了军,他家人托我打听,问此后生被充去哪里。”张廷奇道:“只听说招人充军,没听说抓人充军,谁人这般说过,待我烦人去问一问。” 不过大半个时辰,姨夫张廷回来道:“前日正逢赶集,人多路窄,招兵处改设衙门前,并无捉人之事。”家芳心下一慌,忙问:“当真,”张廷点头称„自然不虚?。家芳直感心往下忽悠一沉,眼前金星乱闪。姨夫见外甥女面色苍白,双眼发直,情知有异,迅疾呼人将家芳扶进屋去。春杏紧忙用扑扇替小姐扇风透气,姨母见家芳双眼渐渐有了神,始放下心,忍不住偷偷问:“你所打听之人与你有甚干系,”家芳含泪道:“他连着你芳儿命根子……”只说半句,再也难言。姨母心下自然明白,顿了顿,稍带埋怨道:“你一大户千金,怎会与一村野后生牵扯不断,你爹娘可知,”家芳也不回言,只默默落泪,心中一直念叨:“洛英你去了何处,为何只言片语都不留下,” 怕出意外,姨夫张廷亲自送家芳回家,并不经意间问家芳母亲一句:“大姐可知洛英是谁,”许太太立时狐疑道:“谁向你提及他来,”张廷不敢隐瞒,便将家芳去城里寻洛英一事略述一遍。许太太登时翻脸,转身去了家芳屋,声严色厉问道:“你当真与那穷小子有牵连,”家芳静静点头称是。太太气得浑身乱颤,即刻打发人去叫老爷,春杏急忙跪下道:“夫人息怒,小姐现时心神不宁,若再逼她,只恐会出意外。”许太太一巴掌掴在春杏脸上,骂道:“小贱人,枉我平日疼你,竟与小姐联手骗我,今日便打发你回家。”春杏又疼小姐又疼自己,禁不住哀哀哭起来。 许老爷与管家闻声而来,问明原由,大喝一声:“家法伺候。”许管家紧忙抱住老爷,稍带哭腔道:“老爷开恩,小姐已是这般模样,莫再为难她才好。”老爷怒气未消,命人将家芳屋门窗户尽皆钉死,不许小姐出屋半步。许太太怕有甚不测,将春杏一同关进屋内,也好与家芳做伴。 一连几日,家芳不吃不喝,呆坐窗前,默不出声。春杏左劝右劝,直说得口舌发干,家芳突然眼睛一亮,开言道:“春杏,方才我听到洛英呼我,你可听见,”春杏吓了一跳,慌道:“小姐必是饿得发晕,显出幻觉幻像,赶紧吃些汤饭自然会好。”家芳摇头道:“我分明听见是他,若有若无,忽近忽远,你若听不到,便是他魂灵在呼我。”春杏更加害怕,忙双膝跪地,哭道:“小姐千万莫再硬撑,为以后能见洛英,求你吃些饭罢。”家芳自语道:“非是晕眩才听得你叫我,我知你难……难再回来,依你心性,若还活着,断不会令我这般痛思痛想,必会想方设法送音信与我,你究竟去往哪里……” 春杏听得路数不对,急声呼叫夫人。待夫人领人启开屋门,家芳已然倚住窗户入睡,夫人疼也不是恨也不是,忙忙与春杏将家芳扶上床,捂盖严实。春杏低声哭道:“夫人,还是让小姐出去走走为好,这般不吃不喝,迟早要出人命。”太太怒声道:“尽是你没有看顾好小姐,小姐若有三长两短,必拉你为她陪葬。”春杏心里一阵发冷,嘴角却显出一丝微笑。 家芳沉睡良久,又听得有人叫她,那声音凄柔低沉,确是洛英无疑,匆忙起身出屋。此刻恰适月上中天,银辉普照,洛英披月戴光站在院中央,浑身淋漓淌水。家芳又惊又喜,三 步两步奔过去,亲热叫声“洛英”,洛英并未即刻应声,先后退一步,方幽幽道:“家芳,你近日可好,我只想来看看你,我……”家芳愕然道:“你这几日去了哪里,为何浑身是水,”洛英犹豫半晌,断续道:“你还是……不知道为好,好生活着……不要念我。”说罢,转身一闪,登时失却踪影,家芳紧接去追,一脚踏空,哎呀一声,顿时醒来,原来竟是一梦。家芳慢慢勾思梦中景象,直觉通体虚软,凄呼一声,当即晕倒。春杏与夫人灌汤灌水,一顿忙活,家芳总算醒来,两眼直直无神,不说不道,也看不出她心下有何念头。春杏试探喂她饭菜,竟可下咽,这一喜不小,春杏忙将粥饭端起,细心伺候,片刻吃下往日双倍饭量。春杏与夫人面面相觑,心里俱感七上八下,不知是喜还是忧。 此后多日,家芳除却吃饭便是睡觉,脸上无任何表情,府中下人尽知此非好兆,只碍家规严厉不敢妄说。管家听得下人议论,心中犯疑,忙禀明老爷,请来郎中为家芳诊视。老爷恐失脸面,嘱咐众人不得道出实情。如此,连请三位郎中,皆因不知病由,俱难断定患何病症。末了,又请来一位算命先生,那人盯看家芳半晌,在桌上写下四个字,头也不回,径自离去。许太太凑近一看,哎呀一声,仰面便倒,家人急忙扶住。许老爷吃一惊,急忙眯眼来瞅那字,见桌上写着:魂已离身。许老爷一声没出,一张红脸顷刻变做白脸。 家芳香魂离身后,忙忙来追洛英,远见洛英行在前边,却始终无法追上,急得家芳大声呼喊,洛英充耳不闻,到得荒湾边,一头扎进水里,再也不见。家芳随后赶到,望住默默湾水且哭且叫„洛英?。稍过片刻,只听水声一响,一位婆婆自水中走出,后背一花锅盖,家芳细一端详,原是位鳖婆婆。 那婆婆问道:“你这鬼姑娘,在此哭哭啼啼,搅闹我不得安睡,是甚道理,”家芳忍住悲声,问婆婆道:“方才,老人家可曾见一位年青人投进湾里,”鳖婆婆颤巍巍一点头,微叹道:“唉,方才虽未见过,却也知是哪个,他先前常来捕鱼,现也变做一鬼魂,已来十日,是遭人捆住手脚,缚上石头沉下。你是……”家芳闻言,圆睁杏目,只说声“是谁害了你”,便即大哭起来。婆婆心烦道:“莫哭,莫哭。他来时头上带血,想是先吃了棒子,那木棒至今还绑在他身上。你若想见他,我叫孩儿们将尸身送上来。”家芳思忖一番,含泪摇头,恳请婆婆先将那木棒取来。婆婆方欲去,又回身问道:“你可是他心上人,”家芳忍悲称是。婆婆笑了笑,转身隐于水中,不大工夫,拖着木棒出来,嘴里咕哝道:“傻小子,硬扯住木棒不让动。”家芳一见那木棒先吃一惊,接过一看,果见棒上刻有„许府?二字,顿时明白八九,凄然笑道:“是我害了你……” 婆婆听声观色,对家芳颤抖道:“姑娘家正年青,凡事想开些,现时回去还来得及,惟有好生存活,才可设法补救过失。倘或心里话仍未道尽,我去硬生叫他上来,说完你便回去。”家芳跪地谢恩。须臾,洛英水淋淋走上岸,静静端看家芳,眼中满是痛惜之色。家芳不知是喜是悲是怨,尽力屏住呼吸,平静问:“你为何不对我说出实情,”洛英叹口气道:“唉,我怕你一旦知道实情,伤心过度,或哭坏身子,或做出傻事。”家芳一听,顿又哭起来,洛英忙走上前,柔声道:“果然,没说二话又哭,倘若哭坏你,谁能赔付得起,”家芳抽泣几声,眼中溢出笑意,半娇半嗔道:“谁让你这木头人不会哄人,不会讨姑娘欢心。”洛英正色道:“我也会哄人,只不知你喜欢听什么。”家芳轻声笑道:“还是不会哄。”二人情不自禁拥在一起。 家芳悄声问:“是不是许管家作孽害了你,”洛英眼中透出幽幽阴光,恨声道:“可惜我没了肉体,有心报仇无力施展。”家芳不急也不恼,又问一句:“他是否另有帮手,”洛英摇摇头。家芳呵呵笑道:“稍过几日,我抓他来,让他尝尝许府家法滋味。”洛英抱紧家芳,关切道:“那狗才心狠手辣,你千万小心,莫被他反伤。”家芳„恩?了一声,抬眼看洛英头上,洛英笑道:“肉体有伤,魂灵带不上痕迹。” 二人正唧唧哝哝说话,鳖婆婆露出半截身子,催促道:“时辰不早,再不回去,魂灵便无法归附肉体。”家芳道:“附上附不上有甚打紧,我正好在此陪他。”洛英忙道:“不可,你一旦入水,再也无法生还,不得做这等傻事。”随后悄声道:“但得你好生活着,我会常去看你。”家芳鼻子一酸,又想流泪,赶紧转身过去。洛英轻推她一把,家芳无奈,只得恋恋不舍去了。 次日晚,家芳魂灵又离身而去,先至洛英家见过二老,托梦说道:“洛英在外很好,请二老宽心。”随后又来见洛英,详问被害经过。原是那日洛英天不亮即起身,或许走得太早,路上漆黑无人。去城里有一条小路,虽是难走,却近许多路程,最适步行。那小路又恰好路过荒湾,荒湾柳堤蕴涵洛英无数甜蜜,故而洛英想也未想,径奔小路行去。甫上柳堤,一条人影自树后闪出,洛英只听身后一声风响,瞬间便失去知觉。待他醒来,大管家许志安正将他往水里送,可怜洛英未及说出一个字,便悠忽沉到黑茫茫水下。 算命先生所写那四个字,无疑是一道咒符,紧紧贴在许志安心上,令他寝食难安。老爷太太除却哀叹别无他法,好在家芳吃饭时与常人无异,尚能说几句话,饭后不久便即睡去,直如一个婴孩一般。 这日,许清突然失魂落魄来找春杏,目光漂移不定。春杏颇感意外,怔道:“如何又长了胆气,竟敢明目张胆来找我,有甚要紧事,”许清哭丧脸道:“昨夜,我梦见小姐来找我,问我是否将洛英赶集之事告诉许……,我思前想后,并不确知。洛英赶集前夜,许管家曾寻我陪他吃酒,我吃得大醉不醒,不知是否说出洛英赶集一事。”春杏一听,情知洛英失踪必与许清陪管家吃酒有关,由不得圆睁双目,厉声道:“往日我便规劝你少吃酒,吃酒会误事,你却不听,为何定要与他一同吃酒,”许清低头道:“你我之事被他发觉,倘不笼络他,他便要告知老爷太太,生生将我二人拆散。”春杏冷笑道:“你我之间有甚事情,我几曾与你有过事情,”许清慌道:“我知不该吃那酒,往后……”,春杏打断他道:“你且走罢,再不许见我,除非你变做个正经男人。”随后将门关上,屋里传出杯盏摔碎声音。 三日后,家芳吃罢晚饭,并未像往常一般睡去,少吃半盏茶,坐下陪母亲闲聊起来。太太大感意外,只道女儿病已好转,喜不自胜,忙派人去前院请老爷过来。许老爷业已气消,见家芳恢复如初,也感欢喜,声言明日中午摆宴庆贺。家芳请父亲准允大管家一同前来吃酒,许老爷慷慨答应,家芳矮身向父亲道谢,许老爷呵呵笑说:“你我是自家人,何必客气,” 次日晌午,家芳破天荒饮了酒,且连敬父母三杯,随后又对大管家道:“许管家在府中处心积虑,忙上忙下,真真万分辛苦,自当多吃几杯。”许志安初始尚有几分疑虑,及至五七杯烈酒下肚,顿觉头顶一片光明,眼前景象无疑是日后一次极寻常家宴,家芳那张笑脸 也正映照出„我许志安好日子已到?。不消说,那双眼睛也只在家芳身上转,不然,怎会招致太太不快,便连老爷一双昏眼也看不过,沉声道:“管家吃多了,扶下去歇息。” 许大管家哈哈笑道:“满府上下皆赖我支应,正该多吃几杯,老爷为何不准我尽兴,”太太愠怒道:“许管家,你也太不成体统,太过放肆,莫非想当这个家,~”仅此一声,许管家顿时清醒过来,眼睛露出几许光芒,扫视夫人一眼,悻悻而去。一出堂屋门,适逢许清前来送酒,许管家恨声道:“回头送一壶与我。”许清应一声,进门将酒放下,冲家芳使一眼色,家芳微一点头,许清随即去了。 许管家正自愤懑,一见许清端酒进来,脸上即刻有了喜色,拉许清坐下吃酒。二人连吃三壶,许清已有些醉意,管家更是口舌发硬,说起话来既不着边际又含混不清“这个家幸……亏我里外……支撑照应,我当……大半个家,凭甚不……不允我吃酒……家芳……好……好姑娘,我娶……”扑通一声摔在地上,人事不醒,烂醉如泥。 不一会儿,一辆马车悄然出了许府大门,直奔荒湾而去。 许清将许管家从车上拖下,一直拖至湾边儿,大管家仍在迷迷糊糊嚷嚷吃酒。许清捧来水浇在他脸上,管家睁开眼骂道:“大胆奴才,为何……将酒倒……在我脸上。”许清依仗酒力,胆子比往昔大许多,更兼受够大管家斥骂,不由怒声道:“狗才,你好生看看我是谁,我是洛英。”许志安一激灵,定睛来看,却哈哈大笑道:“狗奴才,敢与大爷说笑,何时长得胆气,”许清揪住他一巴掌扇过去,大声斥道:“狗才,老子今日正是洛英,看你还敢再谋害我,”许志安瞪眼瞅了片刻,忽然仰天长笑道:“哈哈哈,狗奴才醉……成这般模样。洛英早……死多日,纵能站起,也……是个鬼魂。我不怕他,我……是许……大管家。他若敢出来,我……我依旧拿他喂鱼……喂虾。”许清闻听,身上一阵发冷。 家芳腾地从车上跳下,顺手从草丛中拽出一条木棒,眼中寒光暴现,一步步走近许志安,咬牙道:“许大管家,你可看清我是谁。”许志安闻声转头一看,蓦地酒醒大半,“家……家芳,你来做甚,可有……事要我办,”家芳以棒支住瘦弱身躯,嘿嘿冷笑道:“你这贼奴,正该尝尝许府大棒滋味……”未及声落,抡起木棒,奋力砸下,许志安惨嚎一声,紧接又是一棒……二棒……三棒。许清惊得目瞪口呆,家芳稍做喘息,吩咐许清道:“将他捆住,塞上石头,沉至湾底。”许清忙不迭取来绳子,将许志安捆个结实,绑上一块大石,往水中一拖一送,眨眼间没了踪影。 残阳如血,孤鸳唱晚。家芳轻出一口气,面色也恢复如常,望住远处,轻声对许清道:“你回去罢,携上春杏远走高飞,只当今日是个梦。”许清怕家芳做出糊涂事,婉言劝她回家去,家芳止住他,微笑道:“你知我家在哪里,” 从此,人们再未见家芳身影。春杏与许清远走他乡,每年清明偷偷回来一次。许府失了女儿,挨处寻找,始终未得结果。太太回想家芳在府中最后一日情形,幡然警觉,原来那是女儿在与父母告别,禁不止痛哭失声。只是始终也未弄明白,为何洛英失踪后,管家也不辞而别,连春杏与许清也一同不见了去向。 不知何时,荒湾中长出大片莲叶,葱绿油亮,那莲花开得更是映人。每临莲花怒开,洛英爹娘皆会梦见儿子与家芳一同回家来,二人尽穿着莲状衣衫。次日,二位老人必去荒湾看莲,莲中也必有一对并蒂莲相依相偎,其大如月,色泽如雪,硕大花瓣间常有水珠滚动,不知是露还是泪。 作者: 山月无眠
本文档为【哭莲《說故事…村西有湾,名曰荒湾。某年秋寒之日,湾内突生百荷,莲花竟开,且时闻莲下有鼓乐之声。每临此际,必有一对并蒂之莲婀娜而出,其大如月,色泽如雪。………》】,请使用软件OFFICE或WPS软件打开。作品中的文字与图均可以修改和编辑, 图片更改请在作品中右键图片并更换,文字修改请直接点击文字进行修改,也可以新增和删除文档中的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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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生活休闲
上传时间:2017-11-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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