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嵇康的道德洁癖

阮籍、嵇康的道德洁癖 2009年第3期 青海师专学报(教育科学) JOURNALOFQINGHAIJUNIoRTEACHERS?CoLLEGE (EducationScience) N03.20o9 文章编号:1007—0117(2009)03—0026—03 阮籍,嵇康的道德洁癖 李长庚 (中共陕西省委党校文史部,陕西西安710061) 摘要:道德洁癖,是一种”变态”心理,是指对道德完美,理想,真实状态的一种过分追求和痴迷; 对现实虚伪,瑕疵和庸 俗极端的厌恶和不容.阮籍,嵇康都具有严重的道德洁癖倾向:反对礼教是维护道德纯洁性, 真实性的表现,荒诞行为是证明 其精神世界高度纯洁的方式,理想人格是对道德完美状态的理想追求.道德洁癖是造成阮籍, 嵇康两人悲剧的主要原因之 —一 O 关键词:道德;洁癖;礼教;玄学 中图分类号:I207.62 文献标识码:A 癖,新华字典的解释是:对事物的偏爱成为 习惯.洁癖就是过分讲究干净和整洁,不能容 忍任何的瑕疵和污秽,过度的洁癖是一种病态 心理和强迫症的表现.道德洁癖,就是对于完 美,理想,真实道德的一种追求和痴迷,不容道 德的虚伪,瑕疵和庸俗.对美德的崇尚,是人的 一 种优秀的品质,但以道德作为衡量一切的标 准和原则,过分追求道德完美无缺,追求理想状 态的道德行为和实践,客观上就会导致理想和 现实的不适应,不和谐.严重的道德洁癖,往往 会导致种种变态异常的性格,心理以及惊世骇 俗的行为. 阮籍,嵇康是竹林七贤的代表人物.道德洁 癖,使阮籍和嵇康面对黑暗,残酷的现实不能采 取灵活务实的政治生存策略,即使i 的是非之地,也不能像平常人一样主 在的生活.阮籍孤独苦闷,癫狂焦 和放诞怪癖的行为,是其理想和葫 物.嵇康追求高洁,正直,孤傲,特 人格,但”性不伤物,频致怨憎”,终 散于今绝矣”的悲剧下场. 收稿日期:2009—03—10 作者简介:李长庚(1973一),男,陕西眉县人 ? 26? 斗争 遥自 状态 的产 完美 广陵 一 ,阮籍,嵇康的道德洁癖表现为对礼教虚伪性 的不容和强烈批判,以及对世俗的否定 洁癖者最显着的心理特征是:觉得现实中的一 切都不干净,不纯洁,难以接受现状.道德洁癖的心 理特征就是不容异端,不容和自己观念相反的思想, 行为.异端对于阮籍,嵇康来说就是虚伪的礼教,不 容异端就是不容虚伪的礼教.阮籍和嵇康,对”唯 法是修,唯礼是克”的礼法之士充满极度的厌恶和 蔑视.《晋书?阮籍传》记载,在阮籍丧母的时候: 裴楷往吊之,籍散发箕踞,醉而直视,楷吊唁毕 便去.或问楷:”凡吊者,主哭,客乃为礼.籍既不 哭,君何为哭?”楷日:”阮籍既方外之士,故不崇礼 典.我俗中之士,故以轨仪自居.”时人叹为两得. 籍又能为青白眼,见礼俗之士,以白眼对之.及嵇喜 来吊,籍作白眼,喜不怿而退.喜弟康闻之,乃赍酒 挟琴造焉,籍大悦,乃见青眼.(卷四十九,第1361 页) 这种能为”青白眼”的行为表现了阮籍不容混 淆的是非界限和毫不妥协的做人准则,体现了阮籍 爱憎分明,是非分明的性格特点.阮籍毫不留情地 揭露,批判和讽刺伪善的礼教人士,勾画他们令人作 省委党校讲师,主要从事古代文学方面的研究. 李长庚:阮籍,嵇康的道德洁癖 呕的姿态:”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设次 序,事物齐纪刚.容饰整顿色,磬折执圭璋.堂上置 玄酒,室中盛稻梁.外历贞素谈,户内灭芬芳.放口 从衷出,复说道义方.委屈周旋仪,姿态愁我肠.” (《咏怀六十七》)儒生滑稽可笑,循规蹈矩,故作姿 态,委屈周旋,令阮籍不能忍受.嵇康更是如此, “刚肠疾恶,轻肆直言,遇事便发”,对阿谀奉承,浮 躁乖巧之人,既是权势显赫,也拒之门外.据载: “钟会撰《四本论》始毕,甚欲使嵇公一见,置怀中, 既定,畏其难,怀不敢出,于户外遥掷,便回急走”. 《世说新语?文学》又据载:”钟会为大将军所昵,闻 康名而早焉.会,名公子,以才能贵幸,乘肥衣轻,宾 从如云.康方箕踞而锻,会至,不为之礼,会深衔 之.”嵇康不亢不卑,不考虑利害冲突,不计后果;在 交友态度上,表现了自己的道德原则,以品格,气节, 志趣交,而不以势力,金钱,名位交.对于志趣不投, 求荣变节之人,嵇康丝毫不能容忍,毫不留情地与之 断绝关系.《与山巨源绝交书》和《与吕长悌绝交 书》都是嵇康不肯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宣言书,眼不 容沙,心不容垢. 阮籍,嵇康”非汤武而薄周孔,越名教而任自 然”,表面看起来是倡导自然,反礼教,其实本质也 是维护道德纯洁性的一种表现.与其说阮籍是反礼 教,不如说他反对礼教中的虚伪成份和那些把礼教 作为一件外衣,一种姿势的伪君子更为准确.在他 们看来:虚伪的礼法是天下混乱的根由.”汝君子 之礼法,诚天下残贼,乱危,死亡之术耳,而乃目以为 美行不易之道,不亦过乎!”因为虚伪的礼法,是残 忍狠毒的统治者束缚下民,满足其无穷的声色之欲, 因此,是不合乎道德要求的. 洁癖者习惯于不停地拂拭,试图拂拭一切沾在 明镜上的尘埃,而道德洁癖者不停地否定,试图否定 一 切尘俗,这种行为造成的结果是:历来文学中被歌 颂的现实中美的事物——青春,歌舞,美貌,爱情,在 阮籍的诗文中成为被否定,被怀疑,被讽刺的对象. 《咏怀诗》”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其五 十)”幽兰不可佩,朱草为谁荣”.——(其四十五) “视彼桃李花,谁能久荧荧”——(其十八).”墓前 荧荧者,木槿耀朱华.荣好未终朝,连飚殒其葩.” (其八十二)阮籍之所以将青春,歌舞,美色等世俗 视为美好的东西作为丑的对象来表现,是因为世俗 的名利之徒耽溺于此.当否定完了一切世俗以后, 阮籍,嵇康始终找不到他们认为真实纯洁的道德境 界,于是就觉得人生充满了欺诈,虚伪,贪婪,因此就 会怀疑人生存在的价值意义. 二,阮籍和嵇康的道德沽癖还表现为用荒诞的 行为方式证明自己精神世界的纯洁性 不论阮籍在行为上如何任达,放诞,有异于常 人,但是很少做出有悖于天地良心,道德伦理的事 情.《世说新语》载:”阮公邻家妇有美色,当垆沽 酒.阮与王安丰常从妇饮酒,阮醉,便眠其妇侧.夫 始殊疑之,伺察,终无他意.”《晋书》记载:”籍邻家 处子有才色,未嫁而卒.籍与无亲,生不期识,往哭, 尽哀而去.其达而无检,皆此类也.”他任情适性而 不淫乱,逾越礼教而不违道德.在阮籍的内心深出, 道德的鸿沟是不可跨越的,在遵守基本的道德的原 则下,什么让别人看起来荒诞不经的事情都能做出 来,甚至”与猪共饮”.”诸阮皆能饮酒……,时有群 猪来饮,直接去上,便共饮之.”做出这些骇俗的行 为,不是阮籍的意愿,而是用来证明道德世界纯洁性 的方式.当阮籍为司马昭逼迫,不得已乘醉挥毫,写 了《劝进文》,这样一个无奈的举措,成为阮籍自责 悔恨的根由.当时挚友嵇康被司马昭所杀,更增添 了他的愧疚悔恨之情,数月之后,郁郁而亡.道德洁 癖,使他连自己的苟且偷安也不容,因悔恨而葬送了 性命. 嵇康在《与山巨源绝交书》中,过度渲染自己的 “性格弱点”,”危坐一时,痹不的摇.性复多虱,把 搔无己,而当裹以章服,辑拜上官,三不堪也.”描写 得狼狈不堪,看起来似乎是嵇康在陈述自己的懒散, 怠惰,实质上体现了自己不和流俗的性格.荒诞行 为是真实心灵的一种歪曲的表达方式.政治恐怖险 恶,内心的压抑和呐喊,如果能得到正常的发泄和表 达,必然会招致祸害.高度纯洁的精神世界,和黑暗 污浊的世俗社会激烈对抗,互不相容,以一种变态的 行为体现出来.放诞的行为不过是证明精神世界纯 洁的一种方式.阮籍的”穷途之哭”,嵇康的”向死 而生”都在向世人昭示着自己精神世界的高度纯 洁. 看獬表现刀网八遐累嗣埋怨人jl臂郁 『典型 }歌中描绘了这种道德完美的典型: .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 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 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 谢后世,气节故有常.”他羡慕的壮士 慨赴义,忠义昭彰,气节有常,流芳百 广不朽功业,其道德也崇高而无瑕疵. .格已经超越了现实,不食人间烟火. 生,而静于死.生恬,则情不惑,死静 ? 27? 青海师专学报(教育科学) 则神不离.”嵇康的《卜疑集》塑造的”宏达先生”和 阮籍的”大人先生”一样,具有一种完美的品德. “有宏达先生者,恢廓其度,寂寥疏阔,方而不制,廉 而不割,超世独步,怀玉被褐,交不苟合,仕不期达. 常以为忠信敬笃,直道而行之.”这种品格美则美 矣,但缺乏实践性.嵇康服膺玄理,追求一种”心不 措乎是非,行不违乎道”(《释私论》)的人生境界. 嵇康《井丹》中描写的井丹的高贵品格:”井丹高洁, 不慕荣贵;抗节五王,不交非类.”阮籍,嵇康的思想 主张是道家的,但骨子里却有儒家思想的烙印,重视 品德修养.失礼但不失节,失态但不失德.阮籍任 性放诞,却不越道德雷池半步,嵇康讲养生全性,却 也能慷慨赴义,两人身上都体现了一种儒家提倡的 舍生取义,重德修身的思想.阮籍不愿意自己的儿 子效仿自己,连自己的行为也被他否定,《世说新语 ? 任诞》云:”阮浑初长成,风气韵度似父,亦欲作 达.步兵日:?仲容已预之,卿不得复尔.”„嵇康在 教育儿子嵇喜的《家戒》中反复强调”慎”字:”夫言 论,君子之机,机动应物,则是非无形者矣;故不可不 慎”“人令相与变争,未知得失所在;慎不预也”“凡 人自有公私,慎勿强知人知”.这与平时的表现大 不相和,教育儿子不要重蹈自己覆辙,遵守礼法. 阮籍,嵇康主张的是玄学思想,但为人处世却受 到儒家文化的熏陶和浸染.道德礼教既是他们反对 的对象,也是他们思维和处世行事的”拐杖”,他们 高洁脱俗的,刚直不屈的品格,重德弘道,心忧天下 的精神,正是儒学精神的结晶.道德洁癖者,不容世 俗,也必然被世俗不容.阮籍,嵇康过分地追求完美 的道德境界和理想人格,注定不能实现,注定会成为 污浊社会的牺牲品. 参考文献: [1]钱志熙.魏晋诗歌艺术原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5.218—346 [2]孔繁.魏晋玄谈[M].辽宁:辽宁教育出版社,1997.61—90. [3]汤一介.魏晋玄学论稿[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179—193. [4]徐公持.魏晋文学史[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99.179—193. [5]吴云.魏晋南北朝文学研究[M].北京:北京出版社,2001.180—255. [6]王瑶.中古文学史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1998.30—56. TheMoralCleanlinessofRuanjiandJikang LIChang——geng (ShanxiProvincialPartyCommitteePartySchool,XianShanxi710061,China) Abstract:Themoralcleanlinessispursuitformoralfare—thee—well,notbetoleranceofthefalse,flaw,p hilistinism.inorderto protectmorality,theyoppositetheceremony.absurdbehaviorCertifytherespiritclealiness.Idealperson alityisthebesttypeofperfect morality.themoralclealinessisthecausethattheywereSacrifice. Keywords:moral;cleanliness;ceremony;Xuanxde ? 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