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红的野木莓

红红的野木莓 黄沙 野木莓还在山岭上和原野中年复一年地鲜艳，采摘野木莓的逸趣与闲情，早在好几年前就已经疏淡，到现在似乎快要忘却了，如果不是突然实施每周双日的休假，恐怕要将采摘野木莓之事以及过去采摘野木莓的那一段又一段美好经历通通地忘记得一干二净的了。 实施双休日以后，无所谓休息与不休息的我，蓦地意识到，高度紧张的我，也应该放松一下日日夜夜绷紧着的弦，也该松弛松弛一下自己了。这样想着，那脱尘出俗的欲念便越来越强烈。 暂时丢掉了人世间的烦恼之后，我又想起了采摘野木莓的事，现在又是火红的五月，又是野木莓透熟的时节，那些鲜红鲜红的野木莓，肯定又是在阳光下，以其艳丽的色泽，期待着我前往采摘。 已经远离了上班族的我，刻意选择了一个周末，带上两岁的小女儿放放，悠悠然脱出了闹市。 郊外的小山岗十分安谧清静，不远处的南泉山风景区古木参天，小山岗及周围是一大片荒芜下来的旱地，已经是杂树丛生，期间，野木莓的生命力特别旺盛，几乎成为了这片杂生植物领地的主宰，除了杂木之外，就是漫无边际的荒草。小山岗上偶尔有几声鸟鸣，但更多的还是我和女儿的欢声与笑语，此刻的山岗是属于我们和那几只小鸟的。 野木莓是在五月挂的果儿。 ——五月是一个可以让人暂时忘却烦恼，忘却疲倦的季节，而此际的天空不阴不晴，铅色的天际渗透着锃亮的太阳的光泽，虽然看不到太阳的面孔，但却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和蔼与温情。此刻山风也是轻轻的，柔柔的，撩动着身边的草叶，草叶时不时悉悉索索地浅吟一阵，然后霎地转入山岗的那一面去了。我们一任五月的山风轻抚我们的脸庞，一任她撩动我们的头发和衣襟，此时此刻，我们是真正的快乐、真正的惬意。 我有些不太放心地牵着行走尚未能自如的小女儿，在小山岗上纵情地呼吸着清馨的新鲜空气，那一层又一层的绿，由远而近地包围着我们，又像绿色的涟漪般从我们的周围荡漾开去，我们宛如荡漾在生命的粼粼波光之上的两叶小舟，自由自在，不慌不忙，说是快乐的小舟，倒不如说是恬淡的闲云野鹤。 这时候最繁忙最紧张的应该是那些忙忙碌碌的小蜜蜂们，此际已步入初夏，百花已极尽鲜妍，陆续退尽了艳丽的颜色，把季节转让给日渐辉煌的瓜儿果儿。 直接诱惑着我和我的女儿的，是那漫山遍野的红红的野莓子。——野草莓也好、野木莓也好，这些甜里面带着酸、酸里面它也有甜的野莓都已经熟透了。野草莓长得低矮些，说是树，又有点像草本植物，说像草本，它又长着枝茎，我的家乡黎平普遍地将这种野莓叫做栽秧莓，野生莓之中，除了生长于晚秋时节的硕大的牛奶莓之外，当数栽秧莓最好吃了。此刻的栽秧莓，红玛瑙般掩映在嫩绿从中，令人垂涎欲滴，栽秧莓恰恰适合小放放采摘，她高兴得只跳跃，似乎有点奋不顾身地扑向莓子丛中，我急忙阻止住，告诉她莓子枝叶上长得有刺。 其实，我的担心是多余的，栽秧莓的刺十分柔软，不会刺手。野木莓可就不同了，整棵树虽然只是长得一人多高，主干也才是拇指般粗，枝叶间却长满了坚硬锋利的倒钩刺，撕人衣服钩扎人皮肉毫不留情，并且触一而动百，令人难于脱逃。但那坠满枝头的莓子，仿佛注满了魔幻少女鲜嫩的一串串红晕乳头，我们的家乡黎平通常将野木莓称之为三月莓。 小女儿可以采摘低矮的栽秧莓，却够不着高大的野木莓，她只能干着急。 我小心翼翼地，尽可能地避开那些犬牙交错的倒钩刺，从长满荆棘的木莓树丛摘下莓子，让女儿尽情地享用。小女儿非常懂事，她并没有一人独享，而是先炼出一枚鲜艳肥润的莓子 举到我的面前，小大人般地一本正经:“爸爸乖乖，快快吃，啊～”我忙蹲了下来，一枚酸酸甜甜的野木莓滑进了我胡子拉碴的嘴里。酸楚和甜蜜一同涌上了心头，而泪水却忍禁不住迷糊了双眼。那早已经远去了的一幕幕的旧事，再度穿透了时间与岁月，再一次穿透了我尘封的记忆，无限的爱与痛又灼痛了我死灰一样的心胸。 那是在六年以前，也是一个火红的五月，只是时光的隧道又要逆转到六年以前。当时的方位不是今日的城南，而是真正的南辕北辙，那是在黎平县城的北方，那边不是小山岗，而是一片一片的向阳的坡地，沿着坡地是一层一层的辣椒地和红薯地，地埂边长着一些野木莓树，稀稀拉拉的，也没有栽秧莓，和我牵手一起去摘野木莓的却是我的大女儿娴娴。 那次说是去采摘野木莓，不如说是去追踪我当时的妻子秋，那时，我在一所学校从事后勤工作，后勤事务繁忙，工资特低，时间观念特杂乱，我又少年任侠，狐朋狗友特多，社会关系非常冗杂，又极少回家，秋终于心灰意冷，她终于开始放飞了自己。 那天是星期日，校方知道我的后院已经起火，特放了我一天假。我母亲对我家庭里的烦恼事情心急如焚。那天，姑姑又恰巧打听到秋和几个同伴去北门郊外的陡坡一带讨竹笋，母亲就催促我，“还是主动去看一看，见到后脾气放好一点。” 拗不过母亲，娴娴又要追着我不放，想来想去，到哪里都是烦人，陡坡的面积那么大，大海捞针，还不知找着找不着呐。 还记得那一天阳光明媚，和我当初最喜欢歌唱的那支民歌所描绘的情形大体一样:“山青水秀太阳高，好呀嘛好风飘??????”，可是，当时我已经不再是“为了那心上人，睡呀嘛睡不着”了。 我把娴娴举到肩上，让她骑着我的肩膀爬上山坡，那时候娴娴也只好三岁多点，口齿还不是很清晰，走路倒也还是比较稳些了。我至今还能够记得，那天，她的小脸蛋红扑扑的、汗盈盈的，到了一片辣椒地，地埂边就发现了几棵野木莓，野木莓长得食指头般大，红彤彤的，我把娴娴安顿在一颗杉树的树荫下，就去摘了一把莓子，用山芋叶兜好，让她慢慢的吃。当我再次摘到一把树莓，高高兴兴地捧到她的面前时，我发现她已经把那一捧树莓揉成了殷红的酱汁，她正在呢喃自语:“妈妈——小乖乖——留给你吃”。我当时肺都要气炸了，竟然大声训斥她，险些儿还要打她，她吓得大哭，又十分害怕地低泣。 那之后，她的哭泣之声一直在怨恨着我，揪痛着我。 不到一年，我与秋分手了，我与娴娴的亲情也由此被生生地割断了。我想，她一定还在痛恨着我，或许，也还在像我悄悄地思念着她一样，还在悄悄地思念着我。 “从来不需要想起，永远也不会忘记??????”。采摘野木莓是我今生今世命定的、永世未了的孽缘。是我和秋错误地误食了的一枚禁果。 这事儿又要向前追溯十余年。 十多年都已经过去了，那次采摘野木莓的往事确实是不堪回首啊～那个娉婷少女靓丽的倩影确实是不该再度闪现于记忆的屏幕之中。可人类什么都匮缺，就是不缺乏回忆，回忆就像装在瓶子里的恶魔，一旦在不小心的时候触动了那不可触动的锡封，他就会倏地跳出来兴妖作怪。每次上山，注目那罂粟一般的野木莓，那永远也挥之不去的几段采摘野木莓的片段，就会毫不客气地跳到脑海里来兴妖作怪。 与秋初次相识，正是野草莓与野木莓疯长的时节。在一座山岗上，我暴露出一个读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人百无一用的迂腐的形态，笨拙、木讷、干什么事情都笨手笨脚的。秋的辛勤则恰恰与我相反，聪明灵动，像一个活拨的精灵，通过她的纤纤玉指，我第一次甜蜜而伤心地品尝到了又甜又酸的一颗颗红红的野木莓。 我们的亲密和忘乎所以，好像是遭到了老天爷的嫉妒，好端端的天气，突然间洒下了一阵暴雨。好不容易，我们找到了一个看守西瓜的棚子，在棚子里，我如痴如醉地看着她那湿漉漉的、薄薄的衬衫紧紧裹着的两只小玉兔，喉管里的清口水咽下去又漫上来，她娇羞地背 过身去，娇嗔道:“看什么看啊～色鬼～”我羞怯地呢喃:“我、我还想吃莓子”。她说:“不、不可以的～”但，却猛地闪过身子，扑向我的怀抱里。那个风雨交加的五月，我吃到了世界上最温馨、最甜美的莓。 打那以后，我们经常徘徊于山野小径，流连于坡地山岗，可是，这样美好幸福的时光并不太长，建立家庭不久，都市的香花毒草侵蚀了秋的野性的丽质，她开始出入于麻将场所和歌厅酒吧，涂脂抹粉，打扮入时，在她越来越高傲的眼光里，我却显得越来越土里土气。 也许，真的是我跟不上时代了，或许又是时代已经跟不上我啦，由于距离越拉越远，终于，有了那一天，我与秋各奔东西，从此恍若隔世。 往事已矣，今天挂满枝头的野木莓，毕竟已经不再是往昔的野木莓啦。 今天，摆在我和小女儿放放周围的野草莓和野木莓极少人问津，其艳丽是孤僻的艳丽，其芬芳是冷傲的芬芳。秋的纤手再也不可能触摸这些生长在杂草与荆棘丛中的尤物，我今生今世也永远都吮吸不到那两枚刻骨铭心的莓子了。 娴娴呢,她很可能会淡忘那不愉快的采莓场景，小放放和我，也许是采摘野木莓的尾声了。 此时此刻啊，我真想把这些野木莓连根挖起，移栽到我那破败的小木屋里，可我深知 红红的野木莓在灯红酒绿的都市，要么就很快地变性为妖艳的植物，要么就会黯然伤神地死去。 天将欲晚，我和小放放采摘了半篓子野莓，剩下的一半篓，是空空的记忆。 回到家门前，星星点点的灯火明明灭灭地亮了起来，把大大小小的街道和高高低低的楼层折射得光怪陆离。电视机的声音被切割成为丁丁点点的块儿。野木莓的树影儿，又被我远远地抛却在沉寂的荒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