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魏连殳形象的妥协性评论

对魏连殳形象的妥协性评论 对魏连殳形象的妥协性评论 2011车1月(下旬刊)ISSN1009—5071CN11~4461/I 对魏连殳形象的妥协性评论 朱小凤 (武汉大学湖北武汉430000) 对州 ? 【摘要】魏连殳是鲁迅小说《孤独者》的主人公作为五四退潮期的知识分子,魏连殳最突出的审美特征是他的妥协性.他的 妥协主要表现在对寒石山村民的妥协,对堂兄及堂兄小儿子的妥协,对困窘生活的妥协,和对军政府的妥协.与鲁迅小说的其他 人物形象相比,魏连殳的妥协性更彻底,具有独特的审美价值.他的妥协不仅是鲁迅心境的反映,也是五四退潮期知识分子群体 生存状态的写照. 【关键词】魏连殳;《孤独者》;知识分子;妥协性 【中图分类号】G642【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1009—5071(2011)01—0005 —02 鲁迅小说《孤独者》中的魏连殳一直是备受学术界关注的 人物.严家炎先生在比较魏连殳和拉斯科尔尼科夫时说:"不但 这两位主人公都较多地带有作家自身思想的烙印,而且他们的 内在灵魂都极其复杂,都经历着内心的剧烈搏斗,都对黑暗进 行着令人震撼的猛烈反抗而灵魂又经受着拷问."林非先生则 概括:"主人公魏连殳是一个强烈要求冲破虚伪礼教和解放个 性的知识分子."而笔者认为,魏连殳最突出的审美价值在于他 的妥协性. 具体而言,魏连殳的妥协性主要体现在以下四个方面 第一,对寒石山村民的妥协.魏连殳的祖母去世之后,族 长,近房,他的祖母的母家的亲丁以及闲人聚集了一屋子,商量 如何对付魏连殳这个势必要改变新花样的"承重孙".他们约 定,等到魏连殳到家的时候,要互相策应,做好一场极其严厉的 谈判的准备.族长,近房,他的祖母的母家的亲丁的郑重其事, 引来寒石山村民的围观;他们认为魏连殳是吃洋教的新党,两 边大概会发生争斗.魏连殳到家之后,只是向祖母灵前弯了一 下腰,族长等人便按照预定的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要求魏连殳遵行三大必行 的丧葬礼节——穿白,跪拜,请和尚道士做法事.他们在紧张中 ——"都可以的".魏连殳不动神色的回 等到了魏连殳的答案 答出乎了村民意料,他们认为这是"异样",因此围观的人群越聚 越多.在穿白环节,按照老例,孝子给死者穿衣服的时候会受到 母家亲丁的挑剔,魏连殳也不例外.魏连殳神色不动,遇见怎么 挑剔怎么改,竟使得围观者叹服和羡慕. 第二,对堂兄及堂兄d,JL子的妥协.为了得到魏连殳名下 已经无限期租借给老女工使用的房屋,逐出老女工,堂兄带着 他的d,JL子住进了魏连殳的寓所,希望将g,JL子过继给他.很 少拜访人的魏连殳一改往日兴致,主动拜访别人;他抱怨这对 "都不像人"的父子,言辞冷峻地发泄他的不满.尽管如此,堂兄 及堂兄的小儿子还是堂而皇之地住在魏连殳的寓所里,并未遭 到读者意想中的被驱逐.此时的魏连殳大概没有料想到,在他 发达之后,临死之际,他的亲人"十三大人"还千里迢迢赶过来, 索要存款. 第三,对困窘生活的妥协.因言惹祸的魏连殳被校长辞退 后,开始变卖器具和书籍,舒缓经济来源被切断的压力.失业三 个月后,他房间里的器具所剩无几,书架空空,桌子上蒙着灰尘, 所珍爱的善本出现在大街的旧书摊上.魏连殳寻思着找点事 情做,渐渐失去了往日深沉的气质.他深夜拜访无法可想的 "我",希望找到一份工作:"便是钞写,一月二三十块钱的也可 以的.". 第四,对军政府的妥协.魏连殳成为杜师长顾问,领着现洋 八十元的薪水.他在信中提及自己的状态及改变:拒斥先前对 信仰和主张,躬行从前所憎恶,所反对的.他"快活"地接受新宾 客,新馈赠,奉承,打拱和磕头,建议境况不佳的"我"加入他的行 5 列,做一名顾问或者门房.魏连殳去世后,三位亲人为他穿上嵌 着宽红条的军裤,佩戴有品级的肩章的军衣,脚边放着黄皮鞋, 腰边是纸糊的指挥刀,搁置在脸旁的是一顶军帽,一幅军政府专 职人员的打扮.魏连殳任由他人摆弄,在不妥帖的衣冠穿戴中 结束了一生. 鲁迅开篇说,和魏连殳的相识是以送殓始,送殓终,魏连殳 在祖母的葬礼上开始妥协,在自己的葬礼中结束一生,却也是以 妥协始,以妥协终. 鲁迅小说中还有一些知识分子,他们和魏连殳一样,受过新 潮思想的熏陶和洗礼,在变革之际,以实际行动打破传统藩篱; 也和魏连殳一样,经受不住反对势力轮番打压,放下锐利的思想 武器,以妥协,失败告终.他们是:吕纬甫,N君和涓生,其中,尤 以吕纬甫为代表. 吕纬甫的妥协集中体现在三件事情上.其一,吕纬甫为 素未谋面的小兄弟迁葬.吕纬甫在年假的空闲时间来到坟 地,发出了自认为一生之中最为伟大的命令,掘开了小兄弟的 墓穴.发现墓穴里面什么都没有后,吕纬甫用棉花裹了小兄 弟身体所在地方的泥土,包起来,装在新棺材里,卖掉了旧棺 材.他将新棺材运送到父亲的坟旁,担任大半天监工,完成了 一 件足够可以哄骗母亲,使母亲宽心的事情.其二,吕纬甫给 顺姑送剪绒花.吕纬甫买了两朵打算送给顺姑的剪绒花,不 料遭到了顺姑弟弟的恐吓,他支吾着退走了.得知顺姑已然 不在人世的消后,吕纬甫托老发奶奶把剪绒花转送给他极不 喜欢的阿昭,回家后骗母亲说剪绒花送给顺姑了,顺姑非常喜 欢.这件事情之后,吕纬甫更加不喜欢拜访人了,以免沾惹麻 烦.其三,吕纬甫给学生教授《诗经》《孟子》和《女儿经》,而非 从前教授的ABCD. 然而,无论在妥协的力度还是深度上,吕纬甫都不及魏连 殳.吕纬甫的妥协概括起来就是,人生目标模糊不清,生活态度 随意敷衍.相较而言,魏连殳妥协的力度之大达到了自暴自弃 的地步,他任凭身体逐渐消瘦,咳血,哑了喉咙而不肯就医,最终 死于痨病.就妥协的深度而言,魏连殳对军政府屈服的本质是 "背叛".魏连殳成为杜师长顾问后,花钱如流水,他要求大良们 下跪磕头,称呼大良的祖母为"老东西",在扭曲的优越感中施舍 比他可怜的人.对学识修养的背弃,对战友同胞的背叛,对理想 信念的背离,以及冷漠的自我戕害,使得魏连殳的妥协性更突 出,也更彻底. 《孤独者》和鲁迅其它很多作品一样,蕴含了他本人的生命 体验,与《孤独者》对应的是,鲁迅在生活中也充满着妥协与抗争 的抉择,有些时候,也是以妥协收场. 鲁迅对母亲的孝顺众所周知,他为母亲购买,邮寄自己不甚 喜欢的社会言情小说,尤以张恨水的作品为多.胡风说他有次 对州2011年1月(下旬刊)ISSN1009—5071CNii一4461/I进鲁迅房间,恰好看见了 几本已经包扎好了的《啼笑因缘》,鲁迅 说是要寄给母亲,并自嘲稿费就是这么用掉的.鲁迅陆续寄给 母亲的还有《金粉世家》,《美人恩》,《广陵潮》以及程瞻庐的部分 作品.对母亲的顺从也促使了他与朱安的包办婚姻.自1906 年与朱安成婚的几十年中,鲁迅并没有找到有效解决这段婚姻 的方法,亦或许,他并不想解决. 1923年8月,同住一屋檐下的鲁迅,周作人兄弟失和,鲁迅 搬出八道湾.搬出八道湾的鲁迅另租房屋,独自养活母亲和妻 子.事发后将近两年,鲁迅不愿意与外人打交道,完成于1925 年的小说《弟兄》就有此事的影子;特别是小说中张沛君对兄弟 病情的复杂态度引人关注.然而,世人对兄弟失和详情并不知 晓,鲁迅直到离开人世,对于周作人和兄弟失和一事也始终保 持缄默.周海婴在《鲁迅与我七十年》中对兄弟失和前后的概况 作了陈述:为了照顾羽太信子的生活习惯,鲁迅将后院改装成 日本格式,自己屈居于阴冷的"前罩房";兄弟经济合并,除了留 下香烟钱和零用花销,鲁迅的薪水都交付羽太信子掌管,而羽 太信子奢侈的生活习惯和周作人的不闻不问,加重了鲁迅的经 济负担.为了独占房产,羽太信子联合周作人,造成了和鲁迅划 清界限,侮辱,驱赶鲁迅一事. 其实,在失和之前,鲁迅和周作人是过了一段"兄弟怡怡"的 生活的,早在日本求学期间,鲁迅便做了诸多退让.他一方面放 弃在日本研究文艺,着译出版的计划,回国谋生,支付周作人的 成家费用;另一方面,将所着的《会稽郡故书杂集》署上周作人的 名字.回国后,鲁迅在教育部任职,如期将大部分薪水寄给二 弟,维持家用. 鲁迅对母亲的孝顺,对兄弟的委曲求全与魏连殳对血缘和 旧式家庭的不舍有相似之处,此外还有一处相似的是魏连殳面 对生活压力表现出对工作的迁就,以及最终为军政府工作的情 节.鲁迅自1912年进入教育部后,经历了更换频繁的各种教育 部总长,但是除了蔡元培外,他认同的几乎没有.尽管如此,直 到1926年南下厦门,另外谋求工作时,鲁迅才辞去在教育部的 职位.这也就不奇怪胡风会对鲁迅的该段历史作出如下分析: "在他的内心里,却是把那种生活当作向有权势者出卖自己的 可恨经历看待的!" 魏连殳与鲁迅的相似之处还得到了人们的证实和认同. 胡风和鲁迅有过一场关于《孤独者》的对话,当胡风问及魏连殳 :"其实,那是写我自己的 是否有范爱农的影子时,鲁迅直言 …… "周作人也从旁证实了《孤独者》与鲁迅的关系:"第一节里 魏连殳的祖母之丧,说的全是着者自己的事情." 钱理群先生有篇文章——《鲁迅的小说——以<在酒楼上), (孤独者)为例》,提及魏连殳和鲁迅在面貌上有相似之处文中 魏连殳"长方脸,蓬松的头发和浓厚的须眉占了一脸的小半,只 见两眼在黑气里发光".文本中传达出的魏连殳"黑"的气质,不 修边幅的形象,再加上常皱眉的小举动,与许广平女士对鲁迅 面貌的回忆有吻合之处:"突然,一个黑影子投进教室来了.首 先惹人注意的便是他那大约有两寸长的头发,粗而且硬,笔挺 的竖立着……褪色的暗绿夹袍,褪色的黑马褂,差不多打成 一 片." 鲁迅在《<穷人>小引》中说:"凡是人的灵魂的伟大审问者, 同时也一定是伟大的犯人.审问者在堂上举劾着他的恶,犯人 在阶下陈述他自己的善;审问者在灵魂中揭发污秽,犯人在所 揭发的污秽中阐明那埋藏的光耀."在《孤独者》中,鲁迅在与魏 连殳"看与被看"的二元对立中直指自己,在自我审视中承受着 魏连殳的精神困境,痛苦和矛盾.或许恰如朱正所说的:"在某 种意义上说,魏连殳的痛苦和矛盾也就是当时鲁迅自己的痛苦 6 和矛盾."魏连殳的妥协性同时是鲁迅心境的反映. 四 五四运动的冲击波退潮后,社会氛围由昂扬变得低沉,率先 响应"五四"号召的知识分子群体对理想的追求也经历了从执着 到迷惘的过程.鲁迅敏感地感受到了社会状态的变化,他在给 台静农的信中写道:"北大堕落至此,殊可叹息,若将标语各增一 字,作'五四失精神','时代在前面',则较切矣","北平诸公,真 令人齿冷,或则媚上,或则取容".拿《新青年》而言,鲁迅在《<自 选集>自序》中说:"后来《新青年》的团体散掉了,有的高升,有的 退隐,有的前进,我又经验了一回同一战阵中的伙伴还是会这么 变化,并且落得一个'作家'的头衔,依然在沙漠中走来走去…… 只因为成了游勇,布不成阵了"尚且不论周作人钻进"苦雨斋", 自成一统,胡适,陈独秀不同的政治选择同时把《新青年》引向了 两个极端.胡适在挑起"问题与主义"之争后,于1922年发表 《国际的中国》一文,正式退出《新青年》团体.而陈独秀早在 1920年南下上海之时,就把《新青年》变成了中国共产党上海小 组的机关刊物.《新青年》的性质最终与"五四"时大变,并最终 停刊. 生活总是能在艺术作品中得到反映,五四时代成长起来的 作家郁达夫,王以仁,庐隐等人通过创造一批人物形象,侧面反 映了时代的变化及其对知识分子生存状态的感知. 郁达夫作品《沉沦》的主人公是位生活在弱国阴影中的忧郁 症患者.他强烈希冀改变祖国赢弱的事实,缓解同胞在外邦备 受欺凌的压力.遗憾的是,主人公真诚的愿望并不能短时间内 实现.他转而求助内心,却也得不到解脱,反而陷人更深的苦闷 和闭塞.他把自己关进精神牢笼,成为中国"五四"时期"零余 者"形象的典型代表.有学者评论《沉沦》说:"作品中主人公的 难以排除的忧郁苦闷,反映了五四时期那些在重重压迫下,有所 觉醒而又不知如何变革现状的青年共同的心理状态,具有时代 特征". 与上面情况类似的还有《孤雁》的主人公.这位知识青年因 心爱的女人成为他人未婚妻而负气离家出走,四处流浪;到处碰 壁后,他回到家乡,又遭到同族人的耻笑.在金钱和世俗的眼光 中,他开始怀疑自己,逐渐否认曾经在贫困中引以为豪的知识分 子身份,他临终前告诫弟弟:"学问和知识,是吃人的魔王,是陷 人的深坑,误人了这条歧路,便是走上了必死的绝境!"主人公终 究辜负了家人的信赖和朋友的期望,沉溺于赌博和酒精,呕血而 亡.和魏连殳相同的是,他的死亡也是自杀式的.他自暴自弃, 偷家里的东西去典当,以维系赌博所需费用,宁可把死亡当作一 种解脱而不肯就医. 顺应时代潮流敢为人先的并非只有热血方刚的男性青年, 庐隐笔下的新女性也做了大胆尝试.《海滨故人》中的她们出场 时朝气蓬勃,活泼向上,她们主动学习新知识,追求个性解放,沉 浸在对理想生活的向往和想象中.可是,当她们经过挣扎,好不 容易迈出一步时,旧式伦理便跳将出来,展现其对中国人,尤其 是中国女性的强大束缚力.这些怀抱理想的年轻姑娘们开始痛 苦,困惑,犹疑,在新旧思想的剧烈矛盾中迷失方向,只能在原地 徘徊,有的甚至退回了起点:云青终日研究佛经,不再过问世事, 露沙留下一纸绝笔,不知所终;宗莹,莲裳和玲玉为婚后的日常 琐事所困扰,也没有了进步的勇气 由此观之,魏连殳的妥协并非个例,五四退潮期的知识分 子呈现出的颓废心态和失望情绪是普遍存在的.他们曾经掀 起焕然一新,积极向上的潮流,却逐渐迷失自己,以妥协,失败 告终,尴尬退场.这固然是他们个人的悲哀,也是时代,国家 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