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妈唐彩云
张忆凉
【专题名称】成长读本
【专 题 号】V4
【复印期号】2010年01期
【原文出处】《少年博览》(合肥)2009年4下期第52,53页
一
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会选择唐彩云当我妈。
你见过这样神经兮兮的老妈吗,趁儿子不注意的时候,将书包的各个角落翻个遍,若翻到信封或者日记本,她会兴奋得像中了彩似的。她用自以为聪明的伎俩一次次地窥视着我的世界,想着法地要找到我做“坏事”的蛛丝马迹。
你见过这样爱美的老妈吗,冬天里总是把我昨晚烧的水用光,洗了头又洗了脸,再拿着廉价的雪花霜在脸上仔细地涂抹半天。而后骑着三轮车,顶着大风去市场卖水果。面对我的不满,她挥挥手说:“你个大小伙子,用什么热水,自来水随你用。”
说起卖水果,我也有气。你见过这样的老妈吗,她从不给我吃新鲜的水果,总是把快要烂掉的苹果或香蕉扔给我,让我尽快解决掉,还在一旁故作姿态地说:“你呀,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点水果。”
看到这里,你一定觉得比我幸福了不知多少倍吧。
二
晚饭时,唐彩云将成绩单摔在我面前,怒气冲天:“卢小满,你看看你这成绩。上次第八名,这次退到十一。没个定性,还上什么学啊。”
成绩稍有起伏,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啊。何况考试那天,她不给我做饭,只在街边给我买了个肉烧饼,搞得我拉肚子才考那么差的。我嘟着嘴,在心里默默地想,却又不敢开口辩解。唐彩云理所当然地认为我理亏,放下碗筷,更加理直气壮了:“再这么下去,你干脆别上学了,去跟我卖水果吧。”
我皱着眉头,也放下手中的碗筷,点点头,语重心长地说:“老唐,明天周六,我就跟你去卖水果吧。”
唐彩云的脸立即变了色,嘴唇张了张,却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第二天,我兴高采烈地和唐彩云去了市场。瑟瑟的寒风中,我没有
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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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出一点沮丧。唐彩云一边整理水果摊子,一边用眼光狐疑地看着我。她一定没有想到,我会对卖水果表现得如此热衷。
这其中自然隐藏着巨大的奥秘。中午时分买水果的人逐渐多了起来,老唐负责称重算账,我负责收钱、找零。一个不小心,我就把一张粉红色的大钞揣进了自己的口袋。
我得承认我的奸诈。其实,我只是想借唐彩云一百块钱花。明天就是我卢小满17岁的生日,我今晚要请兄弟们吃顿饭庆祝一下。我保证我会还钱。因为在前几天我已得知,上次参加市里的作文大赛,我获得了一等奖,两个星期后会有一千元的奖金发到我的手里。
黄昏的时候,忙碌了一天的唐彩云买来两个肉夹馍塞到我手里做奖励。我佯装疲惫地说:“老唐,我先回去休息一下。”
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神采飞扬,整个人都要飞起来了。在心细如发的唐彩云的眼皮底下,顺利地实施计划,这是多么具有挑战性的事情。
夜里九点多,我摸摸发胀的肚子,擦擦嘴角的油,和兄弟们说再见。这顿饭吃得如此尽兴,让我感到十分愉悦。我没有想到,唐彩云会在路口等着我。昏黄的路灯下,她直勾勾地盯着我,咬牙切齿地说:“卢小满,我的钱包里少了一百块。”
明明是冬天,我的脑袋却一阵发烫,不知如何是好。我怎么能骗得过精明的唐彩云呢,默默地跟在她身后,我只觉得腿软,不知后面会有什么酷刑等待着我。
那晚,还没有吃饭的唐彩云力气却出奇的大。我跪在地上,接受她的惩罚。她把家里的两根鸡毛掸子都打断了,而我咬着牙,昂着头:“唐彩云,那一百我会还的。到时候再给你一百的利息。”
我的表现像一个不屈不挠的英雄,唐彩云气得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卢小满,你偷我钱,到现在你还嘴硬。要是让你爸知道了你变成这样,我的脸往哪搁,”
提到爸爸,我憋了许久的泪一下子就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 “我爸,我爸和你已经没关系了,是他不要你了,你知不知道,”我腾地站起身,朝唐彩云吼道。
唐彩云站在原地,愣了半晌,不再说一句话。
晚上睡觉时,看到失魂落魄的唐彩云吃着早上剩下的面条,我的心就开始疼起来。
三
17岁生日就在我和唐彩云的冷战之中过去了。
作文竞赛的一千元奖金发下来,我还给唐彩云两百块。唐彩云握着手里的两百块,警惕地问我“你哪来这么多钱,”
我一言不发地往卧室走。唐彩云拿起已经断了一半的鸡毛掸子,挡住我的去路:“给我老实交代。这钱从哪来的,是不是你偷的,”
刺耳的话触动着一个17岁少年的敏感自尊。我的脸一下子就拉了下来:“唐彩云,你怎么可以把你儿子想成一个贼,这钱来得正大光明,你放一百个心~”
没有得到想要的
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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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彩云的鸡毛掸子又一次落在了我的背上,我恨恨地说:“你打死我吧。我根本就不该活到这个世界上,没爹疼,没娘爱。你是不是非要我承认自己是个贼你才高兴啊,”
唐彩云举着鸡毛掸子的手定格在半空中,她的眼眶晶莹闪烁,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
我甩出那张作文竞赛一等奖的证书说:“这是我自己挣的~我自己挣的~你知道么,”
唐彩云捡起地上的获奖证书,用衣角擦擦上面的灰尘,脸上一片通红。好半天才感叹道:“一等奖有这么多钱啊。”
四
17岁的我,浑身的叛逆细胞在唐彩云的压迫下,不断发酵,膨胀欲裂。我决定拿着余下的八百块钱离家出走。
周六的下午,我从小镇去市里找老爸。
老爸在市里早有了另一个家庭。当初他与唐彩云能够共苦,却不能同甘,在市里做生意发财之后,在我10岁的时候,他就提出了离婚。唐彩云在协议书上签了字,就带着我回到老家的小镇,一个人抚养我。
见到老爸,他的脸上露出了内疚的笑容。我挥着手,故作大方地说:这么多年没见了,我只是来看看您。
老爸带我去吃自助餐,带我去逛步行街,给我买垂涎已久的名牌运动装。他和我说我小时候的事,谈学习,谈我未来的路该怎么走。这些,都是唐彩云不曾与我交流的。
夜幕降临,他带着我去了旅店,面露为难地说:“你孙阿姨,她不习惯别人在家住。”他口中的孙阿姨,是他现任的妻子。我笑着说:“住旅馆好啊,自己一个人也自在。”可是真等老爸回去,我一个人躺在旅馆的大床上时,我用被子蒙住脑袋呜呜地哭了起来。
我开始深切地想念唐彩云了。
老爸临走前,叹气说:“你妈她是个好女人,只是她不知道怎样表达对你的爱。”
五
我乘车回到小镇。
带着老爸送的大堆礼物,我直奔市场,却没有见到唐彩云。向周围的人一打听,才知道唐彩云知道我出走以后,着急地四处寻找,着了凉,在家休息。
回到家,我看到一脸憔悴的唐彩云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床边的小桌上,零散地放着一些药盒。见到我,她睁大了眼睛,嘴唇翕动,哽咽地说“死小子,你还知道回来。要不是你爸给我打电话,我就要报警了。”
我抹抹眼角,站起身去拧毛巾,给她擦拭滚烫的额头。看着她干裂的嘴唇,我又去倒水,我的声音依然冷酷:“唐彩云,你身子虚,这几天就让我照顾照顾你。你想吃啥,我给你做。”
唐彩云似乎并不介意我的语气,开心地笑:“哟,这小子脑袋开窍了。”
我从书包里拿出雅芳面霜和唇膏,故意在她眼前晃晃,说:“唐彩云,这是我拿奖金给你买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哦。”
唐彩云用手背不断地抹着眼睛说:“这几天休息不好,老是打哈欠,眼泪就出来了。”
这个唐彩云,明明是感动得流眼泪,却偏偏要百般掩饰。我握住她的手,耳边又一次响起了老爸的话:
“你刚出生的时候,你妈难产。医生问保孩子还是保大人的时候,你妈拽住我,一定要我保孩子。
“你三岁冬天的时候,发高烧,你妈带你去看病。一脚踏进了冰窟窿里,她就站在冰水里,举着你。一直等救援的人来,她的腿都失去了知觉。
“离婚的时候,你妈把十万块存到了银行,说这些全都是给你留的。就是在最苦的时候,她也没有动过里面的一分钱,她说要等你上大学,等你成家立业用„„
“这么多年来,你妈将自己伪装成一副无坚不摧的样子,对你的爱也变得不知道如何表达。”
我的男儿泪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唐彩云的手背上:“妈,我错了。我再也不会惹你生气了。”
唐彩云一把抱住我,泣不成声。^NU1DA201004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