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度圣牛

印度圣牛 Journal0… fOriginalE0』ogicaNati0nalC【J』Jte謦 印度圣牛 马文?哈里斯【原着】?,贾仲益【翻译】 摘要:以一般人的眼光看,别的民族的宗教活动和宗教信仰往往显得费而不惠.之所以会造 成这种印象,一方面,因为出于这些宗教活动和信仰的需要,大量稀缺的资源被用在仪式上:另 一 方面,宗教中的种种禁忌限制人们将那些明显是有用的资源加以利用.从生态学的角度看 来,这些宗教的存在似乎是缺乏合理性的.印度禁止屠牛的宗教规定经常被拿来作为支持上述 观点的例子.很多人想不通,在印度这样一个时常遭受食物短缺和饥荒威胁的国度,为什么人 们在自己都没有东西可吃的情况下,还能够眼看着牛群四处游逛,随处取食而无动于衷?对于 这种观点,即认为其他民族的宗教缺乏生态意义上的合理性的看法,马文?哈里斯是不以为然 的.他通过对印度进行实证研究,强调指出:在印度,牛不仅不是没有用处,而且还是印度生产 条件的必要组成部分;宗教上禁止屠牛有其生态方面的合理性,添增牛犊和保存牛群是为了确 保这些有用的牲畜能够持续不断地供应. 关键词:印度圣牛;文化唯物论;文化适应 中图分类号:Q988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4—621x(2009)03—0061—06 很多人一定还记得1960年代后期来自饥荒 肆虐的印度的新闻图片所展现的画面:饿得瘦骨 嶙岣的饥民伸出皮包骨的手(向路人)乞讨食物, 而就在他们身后,那些被奉若神明的牛群则畅行 无阻地闲逛着.这个画面似乎传达出这样的意 思:印度教徒宁可自己饿死也不肯杀他的牛来充 饥,甚至连牛口夺食的事情都不忍心做.于是乎, 牛群就有恃无恐地穿梭于都市的集市中,这里吃 一 个橘子,那里嚼一个芒果,每天跟人类争抢的食 物数以亿兆. 以西方人的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来判断,印度人似乎把宗教 信仰看得比生命还重要.对世界各地饮食习惯深 有研究的专家,如达维斯(Davis)加里福尼亚大学 的弗雷德?思门斯(FredSimoons)就认为,印度教 是,种缺乏理性的观念形态,因为它迫使人们忽 视那些供应充足而又富于营养的食物,却去选择 那些稀缺而对健康不怎么有益处的东西来充饥. 在整个印度,到处都流行着对母牛的崇拜. 印度挂历上所描绘的年轻漂亮的女子,头部是国 色天香的美女,身体则都是肥硕,白色的母牛之 躯,袒胸露乳,乳头的乳汁喷射而出,注入神殿之 中.让人感到不可思议. 母牛崇拜甚至上升到政治层面.1966年,僧 人带领l2万民众聚集到印度国会大厦,向保护母 牛各党委员会(theAll—PaayCowProtectionCam. paignCommittee)表示支持.在尼泊尔这个目前唯 一 的印度教王国,宰杀母牛要受到严厉的惩罚. 有一个这样的故事:驻尼泊尔的一家美国机构的 一 位官员驾车撞死了一头母牛,当这位仁兄被逮 住正准备受死的时候,一名尼泊尔文官急中生智, 收稿日期:2009—09—15 作者简介:贾仲益,苗族,广西龙胜人,中央民族大学民族学与社会学学院副教授民族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中国南方少数民族历史与文 化,民族社会学. ?本文选自JamesP.Spradley,DavidW.MeCurdy主编的<Conformity&Conflict:ReadingsinCulturalAnthropology>第八版,该书由 HarperCollinsCollegePublishers于1994年出版.该篇是马文?哈里斯的重要论文,也是人类学的经典文献. ?本文原着者是美国着名人类学家马文?哈里斯(MarvinHarris),文化唯物主义理论的主要代表人物.生于1927年,卒于2001年10 月25日.他的主要学术 思想 教师资格思想品德鉴定表下载浅论红楼梦的主题思想员工思想动态调查问卷论语教育思想学生思想教育讲话稿 与马尔萨斯和马克思的学术思想有极深渊源. 民 俗 研 究 52009年第1卷第3期 民 俗 研 究 II;-『()urnaj.f0riginalEco』()gjcajN3cion?JCultti…re 声称那头被撞死的母牛已经同意被杀死,这才避 免了一场国际事件. 对在亚洲和非洲随处可见,肉峰硕大的瘤牛 的崇拜所造成的不利后果,西方人是深信不疑的, 而很多印度人也深有同感.印度一位人类学家, M.N.Srinivas先生就表示:"保守的印度教徒对 屠宰牛只行为的仇视,甚至仅仅是拒绝杀死印度 现存的数量惊人而又没有什么用处的牛只这样一 个选择本身,对印度这个民族都是有害的."印度 信息部部长也曾经说过:"大量牲畜的存在对于我 们的土地资源而言,与其说是一种财富,不如说是 一 种负担."尽管表达方式不尽一致,但这种种说 法都有一个相同的结论和判断:印度这个伟大的 世界文明之邦,正在被她对牛的深厚而神圣的感 情慢慢地扼杀. 绝大多数西方人士和印度人往往会不假思索 地认为,印度人之所以崇拜圣牛,是因为这种崇拜 一 直作为印度教信仰的一个必要组成部分而存 在.尽管宗教有时候对肉体未必有益,但对心灵 却是有好处的.宗教使宇宙有了秩序,使我们人 类在天地之间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很多人还可能 会说,宗教信仰已经存在了数千年之久,因此它有 自身的生命力.用科学的思维方法去理解宗教是 行不通的. 但是这些看法其实是对历史的无知.关于母 牛崇拜的原委,下面将略述一二,当然可说的远不 止这些.在公元前1000多年前的印度宗教典籍 《吠陀经》中,宰杀牛只不仅不被禁止,而且还被规 定作为献牲仪式的一部分.早期的印度人并不禁 食牛肉,不管是公牛肉还是母牛肉;而且他们还在 由婆罗门祭师主持的仪式盛宴上享用牛肉.可 见,母牛崇拜在印度是比较晚近才出现的,是随着 印度宗教的发展变化而产生和演化的. 关于母牛崇拜的演变过程,在近3000年的印 度历史上,在皇室颁布的各种法令以及宗教典籍 中都有记载.公元前一千纪以来,《吠陀经》中开 始有了互相矛盾的内容,有些内容主张仪式活动 中可以宰杀牛只,而另一些内容则主张严格限制 食用牛肉.A.N.Bose在他一篇题为《公元前7 世纪至公元2世纪印度北部的社会与宗教经济》 的文章中提出一个论断:《吠陀经》中关于圣牛崇 拜的内容,其实并不是当时的真实情况,而是后世 的神职人员塞进去的. 到2世纪末,印度社会对于牛的观念和态度 经历了一次转变.婆罗门教的僧侣们劝告大众崇 敬母牛,禁止人们虐待牛只,食用牛肉.含有屠宰 牛只和食用牲畜内容的宗教宴会被废止和清除 了,吃肉成了贵族阶级才能享有的权利. 大约到10世纪末,整个印度已经全面禁止食 用牛肉.为这样一种禁忌提供精神上的辩护的, 是印度的非暴力主义或不杀生(Ahimsa)的信仰. 这一信仰认为,所有生命本来是一体的关系.不 过,这样一个从观念到行为上的转变所发生的确 切时间,却是难以断定的.8世纪,伊斯兰教侵入 印度,这一事件对于促成现代的母牛崇拜是一个 关键,因为印度人发现,通过强调禁止屠宰被圣化 的牛只和禁食牛肉可以将他们与吃牛肉的伊斯兰 入侵者区隔开来,这在政治上是有利的.就这样, 今天人们所熟知的印度关于圣牛的种种禁忌就粉 墨登场了,而且这些禁忌在那个时候所发挥的作 用比今天要多得多. 在当代印度,母牛的身影可谓无处不在,海 报,电影,铜像,石刻,木雕等等,都有关于母牛的 作品;这些作品悬挂在大街小巷,矗立在田园乡 村.母牛象征着健康和富足.酸奶酪,酥油这些 印度人常吃的奶制品都来自它所产的乳汁,这些 奶制品能调印度品种繁多的辛辣食物的口味. 这恐怕就是母牛的实际好处吧.其实呢.母 牛的产奶总量还不到印度奶需求量的一半.在印 度,平常饲养母牛也不是为了产奶.在绝大多地 区,农夫要想获得稳定高质的奶源,通常都是买一 头母水牛来饲养,因为水牛所产乳汁比瘤牛乳汁 的脂肪含量要高得多.所以,尽管农夫也喝瘤牛 的乳汁,那也不过是一种补充性的副产品,成不了 主要的奶源. 对于南亚地区的农夫来说,瘤牛产犊子的价 值远比瘤牛下奶的价值高.就此而言,雄性瘤牛 尤其显得珍贵,因为有公牛配种,母牛才能产下牛 犊,而牛犊是印度传统农业体系中不可或缺的关 键因素. 瘤牛的牛犊体型小,步伐快,每年春末雨季来 临,雨水使干旱而龟裂的土地湿润以后,牛犊拉着 木质的犁铧把土地翻耕;庄稼收割以后,牛犊又来 回踩踏堆成堆,垛成垛的麦捆或禾把,将麦粒儿和 谷粒儿从庄稼秸秆上脱粒.比较而言,水牛比较 适合于水田稻作,公水牛在泥浆很深的水田里作 2009年第1卷第3期 …舢of0rigi舢Ecoj()giNati?nalCjtu0螺囊 业比公瘤牛强;不过,对于其他类型的庄稼地,包 括种植早稻,小麦,高梁,粟稷的土地,就更适合于 瘤牛作业.而农民载人运货进出城镇,用瘤牛就 理想得多.对印度的农民而言,瘤牛不仅是他们 的拖拉机,还是他们的打谷机,家庭轿车;而母牛 则是制造这些多用途的组合机械的生产车间,其 重要性不言而喻. 假如不算母牛只算役畜的话,那么印度现在 所拥:的家养反刍动物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印度有7000万个庄稼户,以每个农户使用一对役 畜来计算,整个印度至少需要1.4亿头/只大牲 畜.但实际上,印度次大陆现在只有8300万头/ 只公瘤牛和公水牛.短缺3000万头/只. 在世界上的其他地方,共养共用役畜也是克 服耕牛短缺问题的办法.但是,印度的隋况很特 殊.在印度,农耕与晚春和夏季的季风降雨关系 非常紧密.雨水一来,必须很快将耕地翻好,并及 时种上庄稼.因此,农夫在等待好天气的时候,就 必须将耕牛备好,随时都可以犁地.假如自己没 有耕牛,雨天一到,各家各户都忙着犁地,想找左 邻右舍借耕牛根本就办不到.而一旦犁地不及 时,误了时节,当年就会歉收. :正因为农业对耕牛有如此的依赖,所以一个 农民家庭一旦失去了役畜,其后果往往是灾难性 的.一旦牛死了,农夫就不得不借高利贷去购买 或租养一头公牛,而高利贷的高额利息足以让农 民最后连自家的耕地都会失去.在印度,每一年 因为死了牛而借高利贷,弄到最后鸡飞蛋打,血本 无归而一贫如洗的农民数以千计,他们最终不得 不背井离乡,流落到人满为患的都市当中. :r殳畜死了,一个家庭如果还有一头多产的母 牛,那就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因为母牛会生出小牛 犊,而小牛犊会长成大牛牯,成为家庭所需要的役 畜,从而家庭生活也就有恢复的希望.可是,假如 发生灾荒,导致农民家庭不得不把母牛和公牛都 卖掉以求苟延残喘,其结果也就等于将所有与农 业的联系都断送掉了.因为将牛只都卖掉以后, 即使人侥幸生存下来,一家老小的全部生存依靠 却都已失去:没有母牛来生产牛犊,也就没有牛犊 来耕耘土地;没有牛犊来耕耘土地,实际也就是没 有办法再经营土地. 在印度.被禁止食用的不仅有母牛肉,还包括 牛犊肉和公牛肉.不过,母牛的地位最为神圣,因 为牛犊和公牛都是母牛所生.当一个农民为自家 死去的母牛而悲泣的时候,他的哀伤不仅因为母 牛在宗教信仰上被奉为神圣,还因为母牛的死让 他从此再也无法靠耕种维生了. 禁止屠宰牛只虽然是宗教律令,但是它对于 帮助印度的整个农业体系得以不断地从冬早的气 候和频繁的旱灾打击下恢复过来,却发挥了重要 作用.农业离不开降雨,偏偏印度的季风雨极不 稳定,它有时候来得早,有时候来得迟,有时候干 脆滴雨不下.本世纪以来,印度不时遭到旱灾的 侵袭.由于灾害频仍,农民和瘤牛已经对这样的 生存环境习以为常.瘤牛甚至可以在连续数周缺 水少料的情况下挺过来.瘤牛和骆驼一样,也用 肉峰来储存水分和养料,只要有一点点营养,它就 能活下来. 在久旱无雨的日子里,母牛常常会产不出奶, 也受不了孕.有些母牛可能从此不再能够恢复过 来而绝奶绝育.但多数情况下,母牛断奶不孕只 是暂时现象,待旱情缓解,营养状况得到改善后, 母牛又会恢复产奶生育的能力.正因为这样,如 果真像西方动物管理专家所建议的那样,一旦母 牛不育就把它杀掉的话,那些还有恢复希望的母 牛就会跟着那些完全丧失能力的母牛一起遭殃. 而宗教禁律通过禁止屠杀母牛,保护了那些还有 希望恢复生育能力的母牛,从而帮助印度农业从 它面临的干旱威胁中摆脱出来. 印度地方政府有一个很好的做法,即为那些 不孕不育的母牛提供收容所,这个做法有助于保 存母牛的繁育能力,对印度农业生计的恢复很有 好处.当母牛恢复了繁育能力或重新有了奶水, 牛主可以把母牛再认领回去.例如马德拉斯的一 个警察局把那些流离失所的母牛集中起来,放养 在警局旁边的草场上.任何一位牛主,如果发现 自己遗弃的母牛有恢复繁育能力的迹象,只要向 警局缴纳一笔很小的罚金,并证明自己的确是牛 主,就可以把母牛牵回家去. 在炎热而干燥的春季里,印度的绝大部分地 区形同沙漠.农民常常抱怨说,这个时节他们无 法畜养牲畜.他们使牛群活命的办法就是把牛放 出去,让牛打扫路边稀稀拉拉的草棵来充饥.牛 进了城镇以后,还可以肆无忌惮地挨近食品摊,蹭 些水果或者其他食物来充饥.到印度旅游观光的 人看到的,说到的在街道上大摇大摆地游逛的牛 民 俗 研 究 2009-g-第1卷第3期 民 俗 研 究 文Il学刊JournaJ.f0啦jllajEcojogjCaJN.Culture 群,就是农民不得已而放出来觅食的牲畜. 西方人可能会这样认为,既然牛在印度被奉 若神明,那么,当它们到食品摊觅食的时候,店家 摊主必定会听之任之.其实不然,它们不仅会招 来一连串污言秽语的诅咒,而且还会遭到长竹竿 噼里啪啦的敲打,有时候甚至被竹竿捅到生殖器. 圣雄甘地(MahatmaGandhi)非常了解神圣的母牛 (以及小牛犊和公牛)在印度的遭遇.他说:我们 于心何忍啊,把母牛的最后一滴奶水都榨干;我们 于心何忍啊,让母牛没吃没喝瘦骨嶙岣;我们于心 何忍啊,把本该给小牛吃的乳汁也挤占了;我们于 心何忍啊,对待公牛如此冷酷无情,阉割它们,鞭 打它们,让它们驮载重物,步履蹒跚…… 与母牛比起来,公牛的遭遇要稍稍强一些. 每当遇到青黄不接的时候,俭省的印度农民往往 只给干活的公牛喂饲料,而将母牛置之不顾.不 过,他们倒也不是完全不管母牛的死活.一旦母 牛得了病,农民也会心急如焚,那情形一点也不亚 于家里有人生了病;而且照料的周到细致就如同 照料孩子一般.当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的时候,农 民又会用心地喂养母牛;被遗弃的牛也重新被认 领回家.由此可见,禁止吃牛肉对于整个印度来 说,相当于抗御自然灾害的一道保险. 西方的农学家和经济学家或许又要迫不及待 地断言,假如对喂养方式进行有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的组织培训, 对牧场草地进行人工化管理,增加草料储存以备 灾荒岁月,那么,瘤牛的作用将会发挥得更好.因 为,通过上述措施而变得膘肥体壮的公牛拉起犁 来会走得更轻快,每天能犁更多的田块或地块,这 样农民共用耕牛也就不成问题了.而且,喂养得 好的母牛能够产更多的奶水,即使母牛的头数有 所减少,牛奶的产量却有可能反而更多.但是,这 样做就需要把更多的可耕地变成草料场,而这些 可耕地是要用来种稻种麦以供养人类的.草进粮 退,也是两难的抉择. 假如我们算一算西方养牛场的投入,就能知 道印度农业如果采用那些先进技术的话,将付出 怎样的代价.康乃尔大学农业与生命科学学院的 戴维?皮门特尔{DavidPimente1)曾就美国畜类生 产做过一项研究.他发现,在美国,适合人类消费 的谷物,豆类和蔬菜蛋白,有91%是给了牲畜的. 这就意味着,美国有四分之三的耕地被用于生产 牲畜饲料.与此同时,每年生产各类肉奶产品要 2OO9年第1卷第3期 消耗的煤等矿物燃料,相当于8200万桶石油. 在印度,牛并不造成美国式的喂养方法所带 来的消耗.密苏里大学的斯图尔德?奥登哈尔 (StewardOdend'ha1)于1971年对西孟加拉进行 的一项研究发现,在孟加拉,牛只吃那些人吃不了 的庄稼残余物,如庄稼秸秆,谷壳,甘蔗皮,芥末油 饼等.如果说它们也吃粮食的话,那也就是在收 割之后,到庄稼地里捡拾那些掉在地上的谷物,算 不上什么人口夺食.它们随处觅草,把路边的草 扫荡得,干二净.不难看出,瘤牛的饲料跟人的 口粮毫无;中突.奥登哈尔甚至认为:"牛吃的是一 些对人几乎没有什么价值的东西,而所作贡献却 是人须臾不可或缺的." 瘤牛不仅为农民耕田犁地和生产乳汁,它们 的粪便还是农家炊事取暖的上好燃料,而且粪便 也是增加耕地肥力的农家肥.每年全印度的牛粪 产量大约有8000万吨之多,其中的大部分都被农 家的放牛娃捡起来加以利用.这些放牛娃每天跟 在自家牛群后面,只要一有粪便就捡拾起来;见到 别家的牛在路上拉下的粪便没人拾捡,他们也不 会放过.靠了这种很有效的办法,孩子们将几乎 是百分之百的牛粪都收集起来,使之得到再一次 的利用. 大概说来,印度每年有40%一70%的牛粪被 用作炊事燃料,其余的则作为肥料被施放到田地 里.干牛粪作为燃料有它的优点,它燃烧缓慢,没 有烟熏火燎,而且热度比较低,特别适合印度妇女 的家务劳动习惯.用这样的燃料,允许她们把咖 喱和米饭煮上几个小时,做肉食的时候也不用担 心火太旺或者太小,因为牛粪和木柴不同,它不会 自行熄火.这样,家庭妇女们就可以一边做饭菜, 一 边打理其他家务. 据估计,印度用作炊事燃料的牛粪所提供的 热能相当于4300万吨煤所产生的热能.按照目 前的价格计算,假如印度农村不是烧牛粪而是烧 煤的话,印度将额外增加15亿美元的外汇投入. 假如印度农民用来做肥料的3.5亿吨牛粪被替换 成化肥的话,由此产生的开支可能比替换燃料所 增加的开支还要多.圣迭戈加利福尼亚大学的罗 杰?芮维尔(RogerRevelle)曾经算过一笔张,发现 印度农业用能的89%(相当于1.4亿吨煤)是来源 于各地方的就地取材.且不说不用牛粪而改用煤 和化肥是印度难以承受的巨大负担,即便这笔费 Journal0fOriginalEcologiCalNati011alCU1ture 用完全改由外国贷款来解决,拖拉机,化肥,家用 燃料,家庭运输等等开支加起来,数年之内,也会 让国际金融机构感到难以招架. 看来,不是让印度的农民向美国的现代农业 学些什么,而应当让美国的农民向印度学习如何 节能.我们知道,在能量循环系统中,每一个环节 都会产生能量损耗.这就如同钟摆一样,每一次 摆动都会比上一次要稍稍慢一点.同样道理,在 能量传递过程中,太阳能转化成植物能,植物能转 化成动物能,动物能转化成人类的能量,每一步都 出现能耗.只不过有的转换系统耗损率高一些, 有些则低一些.耗损率低的转换系统能够以较大 的比例和更可利用的方式将摄入的能量从初始端 输送到终端.印度瘤牛通过生产乳汁,提供运力 和制造粪便等方式,能够将所摄入能量的17%转 换为人类可以利用的能量,而以西式喂养的美国 牲畜只能转换出所摄入能量的4%. 不过,美国的能量转换系统也在不断改进之 中.有报道说,设在美国的一家商贸公司正利用 印度科学家倡导的技术,建设一些将养殖场里的 牲畜粪便转换成可燃气体的生产线.这种技术利 用厌氧细菌分解有机质,从而产生出甲烷和二氧 化碳.当甲烷中的二氧化碳被清除干净以后,就 成为和天然气一样有用的气体——沼气,它可以 用来生火做饭,可以用来取暖,还可以用来发电. 该公司建成这个生物气体生产线以后,打算将所 生产的沼气卖给天然气公司,这些沼气可以通过 现有的输气管道输送到千家万户.类似的计划几 乎可以使所有的养牛场变成一个个独立的油气 站,因为沼气不仅可以用来取暖和发电,还可以用 作卡车,拖拉机,汽车的动力燃料.印度农民已经 实现的能源相对自足,现在已成为美国农民和农 业产业为之努力的目标和方向. 类似奥登哈尔这样的研究实际上低估了印度 对牛的充分利用.因为在印度,牛死后还有别的 用途,而对于这一点,印度人是很少主动说出来 的,他们不希望对此广而告之.按照印度并不广 为人知的实际做法,一旦牛死了,牛主会叫一个贱 民一一这是印度等级社会中地位最卑微的一个等 级一一将死牛拉走.在贱民以外的其他较高等级 的科I姓成员看来,死牛的身体是肮脏的东西,不能 触碰,假如不小心接触到了,必须举行一个净化仪 式来祛除污秽. 童 愿尽赫擘亨 贱民把死牛拉走以后,先将牛皮剥下来.剥 下来的牛皮或者卖给皮革厂,或者由贱民自己晒 干了留给自己用.剩下的肉和骨头.贱民就不声 不响地在自己家里烹调着吃掉了.贱民吃死牛肉 在印度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实,但是,这种不符合 印度教教义的行为,印度人却极少跟外人提及. 而正是禁吃牛肉这种清规戒律通过对较高等级社 会成员食用牛肉的行为进行限制,才使得社会成 员中最贫困的人群有机会摄取到动物蛋白,否则 他们将无从获得这些生命攸关的营养补充. 在印度,并不是只有贱民才吃牛肉.印度的 穆斯林,基督教信徒因为不信仰印度教,所以也不 受印度教禁食牛肉这一宗教禁令的限制.也正因 为如此,在很多地方,吃牛肉是合法的.印度禁止 屠牛的禁令规定:禁止屠牛不是全国性的,不是一 项法令,也不是所有各邦都要遵奉.在新德里,加 尔各答,孟买等许许多多的城市,都有合法经营的 屠宰户向顾客零售牛肉,而且也向卖牛排的饭馆 出售牛肉. 假如把牛肉的热量价值,以及牛皮在用于制 造人造革过程中的热效价值也都估算在内的话, 显而易见,印度以牛这种牲畜为中心的能量转换 系统对能量利用的充分程度将大大提高. 相比之下,尽管该系统已经不失为一个高效 率的能量转换系统,不过,还是有不少专家不断地 强调,该系统还可以再进一步完善.比如宾法发 尼亚大学的经济学家阿兰?赫斯顿先生就认为, 由于印度人不愿意将过剩的牛屠宰掉,导致印度 不得不承受因为母牛过多而带来的沉重负担.依 照他的计算,即使印度将现有的母牛数量减掉 3000万头,她也照样能够维持现有数量的公牛,获 得同样多的牛粪,得到同等品质和产量的牛奶. 他得出这一结论的根据是:要保持100头小牛犊 和公牛,平均只需要40头母牛就足够了.而印度 的实际情况是,平均每100头牛犊就有7O头母 牛,所以,印度母牛的存栏量大大超出了实际需要 量,有3000万头母牛是可以屠宰掉的. 但是,赫斯顿先生没有注意到,在印度各地, 公牛和母牛的比例差别是很大的.这种客观存在 的比例反差现象说明,母牛在牛群中的比例的确 是有调整的,而不是恒定的.在恒河这条被印度 教徒视为最神圣的河流的沿岸地区,牛群的公母 比例是100:47,母牛所占比例远远低于全印度的 民 俗 研 究 2009年第1卷第3期 民 俗 研 究 ;joHrnalof0riihalEclogicalNationCultir, e 平均水平.可能也是因为母牛总量的减少,才导 致了恒河平原灌溉区的居民偏向于食用水牛的乳 产品.而在比邻的巴基斯坦,情形有很大不同,那 里屠宰母牛是不允许的,而母牛在牛群中的比例 也偏高,达到60%. 由于公牛和母牛的比例存在着显着的地区差 别,而且也并不接近某些人所设想的自然平衡水 平,所以,不难想像,各地牛群的公母比例结构一 定是一种人为干预的结果,只不过我们不是很了 解具体究竟是如何干预罢了.事实上,印度人确 实是根据各地的生态状况,调整他们禁止屠牛这 一 宗教禁令的宽严尺度的. 不错,印度教徒是不可以亲手将母牛杀死,不 过他们可以把老弱或有病的牛圈起来,让它饿死; 他们也不能亲手把小牛宰了,不过他们可以给小 牛套上很大的木制三角架,让小牛在吃奶的时候, 因为三角架刮蹭母牛的乳房,使母牛疼痛难忍而 将小牛踢死;他们不可以把自家的牛直接卖给磨 刀霍霍的屠户,但是,他们可以把牛卖给穆斯林, 睁只眼闭只眼地任凭穆斯林再将牛卖给屠户去 宰杀. 这种对禁止屠牛的宗教禁令的阳奉阴违,使 人们更加坚信母牛崇拜是印度文化至关重要的组 成部分.于是,防止这些支撑着印度农业的牛群 被推向餐桌的各种做法就应运而生了.由于有发 达的农业作基础,在公元前一千纪期间,恒河流域 成为当时世界上人口最繁密的地区之一. 在这片曾经只有一些村落零星分布其间的地 区,到这时就出现了许许多多的城镇和城市.为 了养活急剧增长的人口,农民把几乎所有可以垦 殖的土地都开垦殆尽了.加利佛尼亚大学伯克力 校区的人口学家金斯利?戴维斯先生估计,到公 元前300年,印度人口可能在5000万到1亿之间. 由于人口压力增大,开发过度,曾经林深木秀的恒 河流域,已经变成任凭大风横扫的半荒漠地区,生 态系统濒临崩溃的征兆开始显现:旱涝灾害成了 家常便饭,水土流失使肥沃的表土消失了.随着 人口的不断增长,农业不仅没有相应的发展,反而 由于资源耗竭,生态环境逐渐恶化而不断萎缩,养 活牲畜变得越来越困难了. 也许,不吃牛肉的习惯是通过实践而逐渐形 2009年第1.eg第3期 成的.在自然灾害肆虐的印度,那些不肯将自己 的母牛宰杀来吃的农民,由于留下了母牛而保存 了母牛的生殖能力,并因此从自然灾害中挺了过 来.而那些吃牛肉的农民则因为自己断送了耕牛 这一从事农业生产必不可少的手段而惨遭淘汰. 可能正是因为有了这样的生活体验,所以,经过很 多世纪的漫长过程,农民逐渐杜绝了吃牛肉的习 惯,而后,才产生禁食牛肉这样一条不成文的禁 忌.再往后,这一经验才被印度教僧侣写进宗教 典籍当中,成为宗教禁令.尽管农民可能已经意 识到牛对于印度社会的重要性,但是,要确保拥有 足以抗御饥馑年份的存栏量,还必须进一步强化 人们保护瘤牛的意识.为了彻底根绝人们吃牛肉 的欲望,牛肉被当成了禁忌,母牛也被神圣化了. 不能把对母牛的圣化仅仅视为妨碍进步的无 知观念.圣牛观念和其他一切把事物分为神圣和 亵渎的观念一样,对于现实的物质世界是有作用 的,因为这一观念把维系着印度社会的那些重要 关系明确下来了. 印度人把母牛看得很神圣,我们呢,又何尝不 是把小轿车和宠物狗看得很重要?f很难想像,我 们会在没有经过深思熟虑的情况下,就轻易地把 小轿车和宠物狗从我们的生活中清除出去;同样 道理,在弄清楚瘤牛在印度社会中的价值和意义 之前,我们也不能贸然对是否需要牛,需要多少牛 提出这样那样的看法,否则,就是不负责任的. 人类社会的形成并不是一个漫不经心的过 程,人类社会的运行也并非杂乱无章.我们称之 为文化的思维模式和行为模式,是我们人类用以 适应我们周围环境的主要机制.人类的行为和信 仰,有的合乎理性,有的也不尽然.但是,假如一 个社会的文化不能够适应其环境的话,这个社会 是注定要灭亡的.只有那些从周遭环境中求取生 存所需,而又不对其赖以生存的环境造成破坏性 影响的社会,才能幸存下来.从这个意义上说,西 方需要从古老的印度文明中学习的东西就太多 了,而崇拜母牛的文化正是需要学习的重要内容 之一. [责任编辑:罗康智] (下转第91页) MarvinHarris?Translatedby,JIAZhong—yi (CollegeofEthnolog)andSociology,CentralUniversityforNationalities,Belting,10008,C hina) Abstract:Otherpeople'sreligiouspracticesandbeliefsmayoftenappeartobewastefu1.They seem toinvolvealargeexpenditureofscarceresourcesonritual;theycontaintaboosthatrestrictthe useof apparentlyusefulmaterials.Theirexistenceseemsirrationalinthefaceofecologicalneeds.O neex— amplethatmanyciteinsupportofthisviewpointisthereligiousproscriptionontheslaughterof cattle inIndia.Howcanpeoplepermitmillionsofcattletoroamabouteating,butuneaten,inalandSO continuouslythreatenedbyfoodshortagesandstarvation?Inthisarticle,MarvinHarrischallengesthe viewthatreligiousvalueisecologicallyirrationa1.DealingwiththeIndiancase,hearguesthatIndian cattle,farfrombeinguseless,areanessentialpartofIndiangproductivebase.Religiousrestrictions onkillingcattleareecologicallysensible;theyhavedevelopedandpersistedtoensureacontinuous supplyofthesevaluableanimals. Keywords:Indian'sSacredCow;culturalmaterialism;acculturation 2009年第1卷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