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尚书_孔序训注

B尚书_孔序训注 《尚书》序 古者伏牺氏之王天下也，始画八卦，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由是文籍 生焉。 伏牺氏:伏，古作“虙”;牺，古作“羲”，后作“戏”。一号包羲氏。三皇之最先，风姓，母曰 华胥，即太昊也。《帝王世纪》云:“伏牺母曰华胥，有巨人迹，出於雷泽，华胥以足履之， 有娠，生伏牺於成纪，蛇身人首。”《月令》云:“其帝太昊。”“始画八卦”者，《周易?系辞 下》〔第二章〕:“古者包牺氏之王天下也，仰则观象于天，俯则观法于地，观鸟兽之文，与 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于是始作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类万物之情。”此其所据 也。 八卦，八卦画万物之象，文字书百事之名，故《系辞》曰:“仰则观象於天，俯则观法於地，观 鸟兽之文与地之宜，近取诸身，远取诸物，始画八卦。” 书契，书者，文字;契者，刻木而书其侧。一云以书契约其事也。郑玄云:“以书书木边，言其 事，刻其木，谓之书契也。” 郑云:“书之於木，刻其侧为契，各持其一，後以相考合，若 结绳之为治。” 结绳，《易?系辞》上:“上古结绳以治，后世圣人易之以书契。” “造书契以代结绳之政”，此 是其据也。言前世之政用结绳，今有书契以代之。伏牺时始有文字以书事，故曰“由是文籍 生焉”。结绳，郑注云:“为约，事大大其绳，事小小其绳。”王肃曰“结绳，识其政事”是 也。 文籍:文，文字也。籍，籍书。用简书以记录政事。 按:《尚书纬》及《孝经谶》皆云三皇无文字，班固、马融、郑玄、王肃等皆认为“文籍”始于五帝，而三皇未有文字，与此说不同。 《世本》有“苍颉作书”之说，与此不同。司马迁、班固、宋忠、傅玄皆云:“苍颉，黄帝之史官也。”崔瑗，曹植，蔡邕，索靖皆直云:“古之王也。”徐整云:“在神农、黄帝之间。”谯周云:“在炎帝之世。”卫氏云:“当在庖牺、苍帝之世。”慎到云:“在庖牺之前。” 文字理本有之，用否随世而渐也。 伏牺、神农、黄帝之书，谓之“三坟”言大道也。少昊、颛顼、高辛、 唐、虞之书，谓之“五典”，言常道也。 神农，《帝王世纪》:(神)农母曰女登，有神龙首感女登而生炎帝，人身牛首。 黄帝，《帝王世纪》:黄帝母曰附宝，见大电光绕北斗枢星，附宝感而怀孕，二十四月而生黄帝， 日角龙颜。 1 少昊。金天氏，名挚，字青阳，一曰玄器，已姓。黄帝之子，母曰女节。以金德王，五帝之最先。 《帝王世纪》:少昊金天氏母曰女节，有星如虹下流，意感而生少昊。 颛顼，高阳氏，姬姓。黄帝之孙，昌意之子，母曰景仆，谓之女枢。以水德王，五帝之二也。《帝 王世纪》:颛顼母曰景仆，昌意正妃，谓之女枢，有星贯月如虹，感女枢於幽房之宫而生颛 顼。 高辛，帝喾也，姬姓。母曰不见。以木德王，五帝之三也。 唐，帝尧也，姓伊耆氏。尧初为唐侯，後为天子，都陶，故号陶唐氏。帝喾之子，帝挚之弟，母 曰庆都。以火德王，五帝之四也。《帝王世纪》:尧母曰庆都，观河遇赤龙，ㄙ然阴风，感而 有孕，十四月而生尧。 虞，帝舜也，姓姚氏，国号有虞。颛顼六世孙，瞽瞍之子，母曰握登。以土德王，五帝之五也。 先儒解三皇五帝与孔子同，并见发题。《帝王世纪》:舜母曰握登，见大虹感而生舜。 坟，大也。以所论三皇之事，其道至大，故曰“言大道也”。 典，常也，言五帝之道，可以百代常行，故曰“言常道也”。 “谓之三坟”“五典”，因《左传》有“三坟五典”之文，故指而谓之。但《左传》不言《三坟》 是三皇之书，《五典》是五帝之书。《书序》所以如此说者，因《尧典》、《舜典》是二帝二典， 推此二典而上，则五帝当五典，是五典为五帝之书。今《三坟》之书在五典之上，数与三皇 相当，故云三皇之书为《三坟》。 《书序》所以知三皇有书者，因《周礼?小史职》“掌三皇五帝之书”，是其明文也。郑玄亦云其 书即三坟五典。但郑玄以三皇无文，或据後录定。孔君以为书者记当时之事，不可以在後追 录，若当时无书，後代何以得知其道也,此亦孔君所据三皇有文字之验耳。 至于夏、商、周之书，虽设教不伦，雅诰(告、示)奥(深)义，其归一揆 (度)。是故历代宝之，以为大训。 禹天下号夏，汤天下号商，亦号殷，文王、武王有天下号周。 皇书称“坟”，帝书称“典”，三代书称书，虽复当时所设之教，与皇及帝坟、典之等不相伦类， 要其言皆是雅正辞诰，有深奥之义，其所归趣与坟、典一揆。明虽事异坟、典而理趣终同， 故所以同入《尚书》，共为世教也。 八卦之说，谓之“八索”，求其义也。九州之志，谓之“九丘”。丘，聚 也。言九州所有，土地所生，风气所宜，皆聚此书也。 八索，论八卦事义之说者，其书谓之“八索”。(索，求也。徐音素，本或作素。) “索”谓求索，亦为搜索，以易八卦为主，故易曰:“八卦成列，象在其中矣。因而重之，爻在 其中矣。”又曰:“八卦相荡。”是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皆出於八卦。就八卦而求其理， 则万有一千五百二十策，天下之事得，故谓之“索”，非一索再索而已。此“索”於《左传》 亦或谓之“索”，说有不同，皆後人失其真理，妄穿凿耳。 2 九丘，其论九州之事所有志记者，其书谓之九丘。丘，聚也，言於九州当有土地所生之物，风气 所宜之事，莫不皆聚见於此书，故谓之“九丘”焉。 “九丘”取名於聚，义多如山丘，故为聚。《左传》或谓之“九区”，得为说当九州之区域，义亦 通也。又言“九州所有”，即“土地所生，风气所宜”，九州各有土地，有生与不生，由风气 所宜与不宜。此亦《职方》、《禹贡》之类。 《春秋左氏传》曰:楚左史倚相“能读三坟、五典、八索、九丘”，即谓上世帝王遗书也。(左史，史官左右。倚相，楚灵王时史官也。) 言此坟、典、丘，索即此书是谓上世帝王遗馀之书也。以楚王论时已在三王之末，故云“遗书”。 其丘、索知是前事，亦不知在何代，故直总言“帝王”耳。 先君孔子，生於周末，史籍之烦文，惧览之者不一，遂乃定《礼》、《乐》，明旧章，删《诗》为三百篇，约史记而修《春秋》，赞《易》道以黜八索，述《职方》以除九丘。讨论坟、典，断自唐虞以下，讫于周。芟夷烦乱，翦截浮辞，举其宏纲，撮其机要，足以垂世立教，典、谟、训、诰、誓、命之文凡百篇。 言孔子既惧览之者不一，不但删《诗》、约史、定《礼》、赞易，有所黜除而已，又讨整论理此三 坟、五典并三代之书也。 讨论，整理。 《书纬》以为帝喾以上，朴略难传，唐虞已来，焕炳可法。又禅让之首，至周五代一意故耳，孔 义或然。“典”即《尧典》、《舜典》，“谟”即《大禹谟》、《皋陶谟》，“训”即《伊训》、《高 宗之训》，“诰”即《汤诰》、《大诰》，“誓”即《甘誓》、《汤誓》，“命”即《毕命》、《顾命》 之等是也。说者以《书》体例有十，此六者之外尚有征、贡、歌、范四者，并之则十矣。若 《益稷》、《盘庚》，单言附於十事之例。 郑作《书论》，依《尚书纬》云:“孔子求书，得黄帝玄孙帝魁之书，迄於秦穆公，凡三千二百四 十篇。断远取近，定可以为世法者百二十篇，以百二篇为《尚书》，十八篇为《中候》。”以 为去三千一百二十篇，以上取黄帝玄孙，以为不可依用。今所考核《尚书》，首自舜之末年 以禅於禹，上录舜之得用之事，由尧以为《尧典》，下取舜禅之後，以为舜让得人，故史体 例别，而不必君言。若《禹贡》全非君言，而禹身事受禅之後无入《夏书》之言。是舜史自 录成一法，後代因之耳。 所以恢(大)弘至道，示人主以轨范也。帝王之制，坦然明白，可举而行，三千之徒并受其义。 及秦始皇灭先代典籍，焚书坑儒，天下学士，逃难解散，我先人用藏其家书于屋壁。焚《书》、《诗》在始皇之三十四年，坑儒在三十五年。 3 汉室龙兴，开设学校，旁求儒雅，以阐大猷(道)。济南伏生，年过九十，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裁二十馀篇。以其上古之书，谓之《尚书》。百篇之义，世莫得闻。 猷，道也。大道即先王六籍是也。 伏生名胜，为秦二世博士，《儒林传》云:“孝文帝时，求能治《尚书》者，天下无有，闻伏生治 之，欲召。时伏生年已九十有馀，老不能行，於是诏太常，使掌故臣晁错往受之。得二十九 篇，即以教於齐鲁之间。”是“年过九十”也。案《史记》:“秦时焚书，伏生壁藏之。其後 生壁内得二十九篇。而云“失其本经，口以传授”者，盖伏生初实壁内得之以教齐鲁，传教 既久，诵文则熟，至其末年，因其习诵，或亦目暗，至年九十晁错往受之时，不执经而口授 之故也。 “二十九篇”，以司马迁在武帝之世见《泰誓》出而得行，入於伏生所传内，故为史总之，并云 伏生所出，不复曲别分析。云民间所得，其实得时不与伏生所传同也。但伏生虽无此一篇， 而《书》传有八百诸侯俱至孟津，白鱼入舟之事，与《泰誓》事同，不知为伏生先为此说, 不知为是《泰誓》出後。後人加增此语,案王充《论衡》及《後汉史》献帝建安十四年黄门 侍郎房宏等说云，宣帝本始元年，河内女子有坏老子屋，得古文《泰誓》三篇。《论衡》又 云:“以掘地所得者。”今《史》、《汉》书皆云伏生传二十九篇，则司马迁时已得《泰誓》， 以并归於伏生，不得云宣帝时始出也。 至鲁共王好治宫室，坏孔子旧宅，以广其居，于壁中得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语》、《孝经》，皆科斗文字。王又升孔子堂，闻金石丝竹之音，乃不坏宅。 传，凡书，非经则谓之传。“及传《论语》、《孝经》”，正谓《论语》、《孝经》是传也。汉世通谓 《论语》、《孝经》为传也。以《论语》、《孝经》非先王之书，是孔子所传说，故谓之传，所 以异於先王之书也。 鲁共王，汉景帝之子名馀，封於鲁，为王，死谥曰共。存日以居於鲁，近孔子宅。好治宫室，故 欲裒益，乃坏孔子旧宅，以增广其居。於所坏壁内得安国先人所藏古文虞夏商周之书及传《论 语》、《孝经》，皆是科斗文字。王虽得此书，犹坏不止。又升孔子庙堂，闻金锺石磬丝琴竹 管之音，以惧其神异乃止，不复敢坏宅也。上言藏家书於屋壁，此亦屋壁内得书也，亦得及 传《论语》、《孝经》等。 悉以书还孔氏。科斗书废已久，时人无能知者，以所闻伏生之书考论文义，定其可知者，为隶古定，更以竹简写之，增多伏生二十五篇。 伏生又以《舜典》合於《尧典》，《益稷》合於《皋陶谟》，《盘庚》三篇合为一，《康王之诰》合於《顾命》，复出此篇，并序，凡五十九篇，为四十 4 六卷。其馀错乱摩灭，弗可复知，悉上送官，藏之书府，以待能者。 科斗书，古文也，所谓苍颉本体，周所用之，以今所不识，是古人所为，故名“古文”。形多头 粗尾细，状腹团圆，似水虫之科斗，故曰“科斗”也。以古文经秦不用，故云废已久矣，时 人无能知识者。孔君以人无能知识之故，己欲传之，故以所闻伏生之书，比校起发，考论古 文之义。考文而云“义”者，以上下事义推考其文，故云“义”也。“定其可知”者，就古 文内定可知识者为隶古定。不言就伏生之书而云以其所闻者，明用伏生书外亦考之。故云“可 知者”，谓并伏生书外有可知，不徒伏生书内而已。 隶，谓用隶书写古文。“隶古” 就古文体而从隶定之。存古为可慕，以隶为可识，故曰“隶古”， 以虽隶而犹古。由此故谓孔君所传为古文也。古文者，苍颉旧体，周世所用之文字。 卫恒曰:“苍颉造书，观於鸟迹，因而遂滋，则谓之字。字有六义，其文至於三代不改。及秦用篆书，焚烧先代典籍，古文绝矣。” 时有六书:一曰古文，孔子壁内书也;二曰奇字，即古字有异者;三曰篆书，即小篆，下杜人程 邈所作也;四曰佐书，秦隶书也;五曰缪篆，所以摹印也;六曰鸟虫书，所以书幡信也。 慕古故乃用古文与奇字而不用大篆也。是孔子壁内古文即苍颉之体，故郑玄云:“书初出屋壁， 皆周时象形文字，今所谓科斗书。”以形言之为科斗，指体即周之古文。 大篆与古文不同。秦有大篆，若大篆是古文，不得云“古文遂绝”，以此知大篆非古文也。六书 古文与虫书本别，则虫书非科斗书也。郑玄云周之象形文字者，总指六书象科斗之形，不谓 六书之内“一曰象形”也。 竹简，“策长二尺四寸，简长一尺二寸。”荀勖《穆天子传?序》:“竹简素丝编，以臣(荀)勖前 [1]所考定古尺度其简，长二尺四寸，以墨书，一简四十字”，“漆书皆科斗字”。 承诏为五十九篇作传，於是遂研精覃(深)思，博考经籍，採摭群言，以立训传。约文申义，敷(布)畅厥(其)旨，庶(幸)几(冀)有补於将来。 传，注解，通“故”。“传”名出自丘明。宾牟贾对孔子曰“史失其传”。又《丧服》儒者皆云子 夏作传，是“传”名久矣。传何有例乎,以圣道弘深，当须详悉，於是研核精审，覃静思虑 以求其理，冀免乖违，既顾察经文，又取证於外，故须广博推考群经六籍，又捃拾采摭群书 之言，以此文证造立训解，为之作传。明不率尔。虽复广证，亦不烦多，为传直约省文，令 得申尽其义。 《书序》，序所以为(又“如”字。)作者之意。昭然义见(音现)，宜相附近，故引之各冠其篇首，定五十八篇。既毕，会国有巫蛊事，经籍道息，用不复以闻，传之子孙，以贻後代。若好古博雅君子，与我同志，亦所不隐(彰显的谦虚表达方式。)也。 [1]《晋书•束皙传》作“二尺五寸”。 5 巫蛊(音古)，谓旁门左道。《王制》曰:“执左道以乱政者杀。”郑玄注云:“左道谓巫蛊之属。” 以非正道。据《汉书》记载，汉武帝晚年，淫惑鬼神，崇信巫术。奸人江充行诈，先於太子 宫埋桐人，告上云:“太子宫有蛊气。”上信之，使江充治之，於太子宫果得桐人。太子知己 不为此，以江充故为陷己，因而杀之。武帝发三辅兵讨之。太子不胜而出走，奔湖关自杀。 此即所谓的巫蛊之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