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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王维田园乐--浏览 讀王維《田園樂‧其五》 鄭寧人 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 一瓢顏回陋巷,五柳先生對門。 王維唐代詩人,畫家。祖籍太原祁:今山西祁縣:人,其父遷家蒲州:今山西永濟:。開元九年:721:二十一歲舉進士,因通音律授大樂丞。不久因伶人舞黃獅之事被貶濟州為司庫參軍,謫濟州司倉參軍。開元二十二年,得張九齡提拔昭回長安任右拾遺。開元二十五年,奉使赴河西節度副大使幕,後以殿中侍御史知南選。不久及後由於張九齡罷相等原因,從此就過著亦官亦隱的生活。其思想以之可分為前後二個時期,前者抱仕進之憧憬,對張九齡開明的政治表現了積極支持的態度,寫下不少意氣風發、充滿豪情的詩篇,如“使氣公卿座,論心遊俠場。”(《濟上四賢詠》)後期因政局變化,加上本身受家庭環境的影響而早年信奉佛教,故產生一種對現實抱“無可無不可”漠不關心的態度,篤佛和寄情山水的他後期寫下大量平淡飄逸的山水田園詩。王維詩現存不足400首,其中以描繪山水田園和歌詠隱居生活一類成就最大。名作如《終南山》、《漢江臨泛》、《山居秋暝》、《青溪》、《過香積寺》、《輞川集》20首、《贈裴十迪》等。王維的大多數山水田園之作,在描繪自然美景同時,流露出閒居生活中閒逸蕭散的情趣。或靜謐恬淡,或氣象蕭索,或幽寂冷清,表現了詩人對現實漠不關心甚至禪學寂滅的思想情緒。加之藝術技巧很高,頗為後人所推崇。王維送別、紀行一類詩中,常有寫景佳句,如“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使至塞上》,等,歷代傳誦不衰。 王維能詩、能畫、能樂。他的詩有著使讀者先見畫後見詩的特性,被後世稱道。他對自然美的感受獨特而細緻入微,筆下山水景物特具神韻,略事渲染而意境悠長,色彩鮮明優美,極有畫意。他寫景動靜結合,善於細緻地 1 表現自然界光色和音響變化,常用五律、五絕,篇幅短小,語言精美,音節舒緩,表現山水幽靜和心情恬適。王維是盛唐山水田園詩派的代表人物,繼承和發揚了謝靈運開創的山水詩而獨樹一幟,使山水田園詩成就達到高峰,在中國詩歌史上具有重要的地位。其代表作之一《田園樂》就擁有這特性,書盡物靜卻極富立體感。《田園樂》又稱《輞川六言》,寫在隱居輞川時,凡七首,是以六言絕句構成的組詩,集中地反映出詩人對田園的靜謐、風光的幽美、居民的淳樸與世無爭等等。當中以第六首備受喜愛“桃紅復含宿雨,柳綠更帶朝煙;花落家童未掃,鶯啼山客猶眠。” 此詩格韻高潔,空靈澄淨。而第五首卻能給讀者留下廣闊的想像空間。詩中呈現詩人對哲理的探求??空靈寂靜的境界,一種無欲無求、心系自然的理想境界。 《田園樂‧其五》此詩描寫的是安靜平和的鄉村生活,“山下孤煙遠村,天邊獨樹高原。”人立於山中,仰首可遙望藍天白雲,俯首則可安享寧謐,從山下到天邊是一種垂直構圖法,而其平遠的構圖,也最宜表達平和清疏的意境。形成錯落有致的縱深感和立體感,把人的視線拉得極其遼闊,和其他六首截然不同。 它沒有跳躍的景物、絢麗的色彩;也沒有任何字眼直接表達作者的情緒,給人感覺心緒不帶一絲波動,內心平靜超脫;沒有起用一個動詞,純是空間意象的排列,成就疏淡和空朗的意境;沒有時態的變化,營造普遍而永恆的特質,從中傳遞出的詩意禪境,實為空寂無聲的靜觀之態。只“獨”、“孤”二字像是有意無意間流露作者內心的空虛,而仔細一看卻不然。“獨樹”生長在天邊的高原之上,有“既莫足與為美政兮”(屈原《離騷》)的憤慨,更多的是傲世脫群之勢。此刻當是夕陽欲落,炊煙初升,一片田野黃昏的景象,“孤煙”顯然並不是遠村人家的炊煙,如是,炊飯之時必家家戶戶皆有,何能成“孤”。因此“孤煙”更像是遠離村莊的農家小院煙囪上升起的一縷飄逸的輕煙,那麼該農家小院應是王維的住處,那是遠離人境的靜幽之地,是詩人的內心世界的寫照,於此通過“獨樹”、“孤煙”得以淋漓盡致地表現出來,傳達了狷介兀傲之氣,“獨樹” 、“孤煙”在這裡成為遺世獨立的象徵,這恰恰是隱士賢人的思想特徵。它與柳宗元的《江雪》,“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孤 2 舟簑笠翕,獨釣寒江雪。” 柳宗元詩幽峭疏淡,用功精細,蘇軾認為柳詩在韋應物之上,說他的詩“外枯而中膏,似淡而實美”,也就是楊萬里所說“句淡雅而味深長”,這首小詩就表現了這種特點。詩中描寫天地間一片白雪,沒有半點生氣與聲息,在萬籟俱寂的廣大的空漠中,只有孤獨的漁翁在寒江垂釣。詩人創造了一個清絕、 “孤舟”、“獨寒絕、獨絕的藝術境界。來表現他拔流絕俗,孤傲高潔的品格。此處的釣”在情感的表現上與“獨樹” 、“孤煙”有著異曲同工之妙,柳詩側重於抒發政治上失意的鬱悶苦惱,以“釣寒雪”明志,可以說是思想感情的渲洩。而王維的“孤”、“獨”不是寂寥空虛的申訴,而是超然世俗的寧靜,甘願平淡的祥和感,潛心自然,感悟生命的存在價值。 雖說王維潛心佛學,但此等如“悠然見南山”的隱逸的思想境界,與“賢者辟世,其次辟地,其次辟色,其次辟言。”(《論語,憲問篇》)的安貧樂道的精神是一致的。大凡一個人,處富貴則歡樂,處貧賤則憂愁;只有樂道之士,富貴貧賤,都不足以動其心。所以王維於此以“一瓢顏回陋巷”一句跨越時空,暗示他想住進“飯疏食飲水,曲肱而枕之,樂亦在其中。”(《論語,述而篇》)的顏回所居住的陋巷中去,道出其固窮守節的決心。顏回:前521,前481年:春秋末魯國人。字子淵,亦顏淵, 孔子最得意弟子。《雍也》說他“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 ,完全達到“古之得道者,窮亦樂,達亦樂,所樂非窮達也,道得於此,則窮達一也,為寒暑風雨之序矣。”(《呂氏春秋,慎人篇》)是孔夫子最庝愛,最得意的學生,夫子視之如子,認以傳道之人,惜顏回不幸早逝,夫子失去了繼承人,悲痛萬分,可見其才德修養該是何等高深。“豹聞之,大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雖久不廢,此之謂不朽。” (《左傳?襄公二十四年》)顏回的不朽,在於其高尚的情操及修養,後世稱他為“復聖”,便是對其品德的肯定。王維這裡道出了他以顏回為榜樣的決心。 3 “五柳先生對門” 一句王維再度跨越時空,找來“靜念園林好,人間良可辭。”(陶淵明《庚子歲五月從都還阻風於圓規林二首》)的五柳先生作鄰居。陶淵明的思想,是以老莊哲學為核心,對儒、道兩家取捨調和而形成的一種特殊的 “自然”哲學。他心目中理想的歸宿,是一種皈依“自然”的素願。於是他常常把儒家虛構的淳樸無爭的上古之世,與道家宣揚的小國寡民的社會模式結合成一體,作為思想依歸的理想世界來歌頌。陶子忘卻功名富貴,鄙視現實社會的污濁,甘願在清逸適意的田園自然風光中,過著讀書彈琴自耕自足的清貧日子,為歷代文人雅士所敬仰、樂道,王維也不例外。讀王維的詩,很容易讓人聯繫到陶潛。生活於社會背景上有著深刻差異的兩個時代中的陶潛和王維,他們在人生價值的取向中呈現出一種共同特徵,那就是心空物空,色相俱泯,棄除了任何目的的現世的意識的東西,只有空諸所有的心境,只有自生自滅的適意,只有生命感動的氛圍形式。 使“心”的因素得以超強度的發揮。政治上、情感上不能開展的王維, 對山水物態的觀照亦就因此而靜默澄寂,人生態度亦就更加灑脫超然。似乎有些道家“無為”、“虛無”的影響,也有些佛禪的影子。日本漢學家兒島獻吉郎在《中國文學通史》:下卷第五篇:中指出:王維是個“超然物外”的人,“不希富貴,不厭貧窮,以人生為樂觀,而忘卻了生老病死的苦患,這實在是信奉佛教,修養佛教的結果。”唯有大自然才是最高形式的永恆,他把生命、魂靈、精氣、人格、理智乃至全部感覺都融入自然造化之中,而在對自然外物的直感中移情中獲得永恆的樂觀。對顏回的景仰,對陶潛的羨慕不言而喻,“不知一切景語,皆情語也”(王國維《人間詞話》)儘管語言平淡無華,卻題無剩意地道出自己高潔的情懷和對理想境界的追求,語言的張力發揮得淋漓盡致,充分顯現作者詩筆的藝術魅力。在哲學上,他有一種豁達的解釋,這在他的山水田園詩中表達得最明白。詩人借用詩歌,讓“形”與自然渾為一體、忘懷一切的人生態度,歸化於自然,不必有意識追求生命以外的東西,這就是不求解脫的解脫。 “自然”哲學的這一種內涵,在田園詩中以美好的形象表現出來。 這裡王維不是像“鳥鳴山更幽”、“月出驚山鳥”般,用聲音或動態寫靜,而是採用以靜寫靜,使讀者感受不到有任何的情緒起伏,詩歌所反映的是王維的思想與情感,他從景物中抽離自身的主觀感受,平和地把自己瞬間看到的畫面畫了下來, 4 最後把自己也畫進景物中,融入畫面裡,融入萬籟俱寂的祥和、寧靜的理想天地,心靈與自然完全合一。一言以蔽之,它是最超越自然而又最切近自然,是世界最心靈化的藝術。王維把詩與畫相互融會貫通,平實而簡遠,意境清曠蒼秀,在自然之中勾畫出屬於他自己心中的一方天地,他用筆隨意,墨氣沉穩,在這一方天地裡,抒發出了他對生活的熱愛與感受。他知道,純然物化的人生不可能將人帶入靈魂的家園。他精於藝而篤信禪,在行而上的世界裡肆意遨遊。我們可以說他的一生是充分發揮才智的一生,也是矛盾衝突、痛苦,從而超越的一生。在他士大夫的身份之下,卻依然是高尚其志、逍遙其放的自由人生情懷。這首詩看似平淡無奇的八個景物的簡單排列,卻有無窮的韻味,能使人從境中悟出意來,品味感受到一種境界,一種“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的境界。 參考文獻: 1. 《唐詩的風采》,劉開揚著,上海書店出版社,2000年; 2. 《唐詩三百首》,辛農編,地球出版社1999年; 3. 《唐詩鑒賞辭典》,上海辭書出版社,1985年; 4. 《神話與詩》,聞一多著,華東師範大學出版社,1997年; 5. 《中國文學發展史》,劉大傑編,學林有限公司,1982年。 6. 《論語直解》,來可泓著,復旦大學出版社,1997年; 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