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道:不止译宣言
陈望道(1891-1977)原名参一,浙江义乌人,语文学家、教育家,长期担任复旦大学教授、校长。
翻译《共产党宣言》的人,该是怎样一番模样?
上世纪二三十年代,翻译《共产党宣言》成为陈望道的一项罪名,对他的诋毁,抬头总是“‘《共产党宣言》译者’陈望道如何如何”。他被描述成活脱脱一个流氓无产者形象,“爱抽美丽牌香烟,常穿一件破大衣……”
后来在重庆北碚复旦大学主持新闻系,在学生眼里,陈老师总是穿着那么一身深色的长袍,只是为了季候才在质料上有一些改变;抽土制香烟,烟质不好,常要两根火柴才能点燃;午饭时间,只在一家茶馆里啃着烧饼,说“这样经济了时间,也经济了力”,而晚上,他能够在朋友家里臭虫很多的床上一觉睡到天明。
上世纪60年代,复旦校园里常见一位面目清癯的老人,穿着深藏青的呢中山装,腰板笔直,步履很快。高
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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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会悄悄告诉新生,这就是陈望道校长。
长久以来,陈望道被一道光环笼罩着《共产党宣言》的第一个中文全译者。然而在革命者、政治家的光环以外,他其实还有着前辈学人的性情一面。
这一面,世人的记忆里已不多。典型的例子是复旦新闻系毕业的小罗。他回忆,自己进校第一天,就到陈望道塑像前照了几张照片。“反正知道这个名字,忘了怎么知道的了。不过除了知道他是翻译过《共产党宣言》的老校长,也不知道别的了。”
知他者言:陈望道是一位很有个性的人物,许多人敬畏他,其实他是一个平和的人。
重庆时期的复旦学生描述这位教授:他走着老是像赶路,虽然步伐那么平稳,你总觉得他一点也不悠闲,好像总在思考。你和他点头,他的回答也是那么淡淡的。你将感到他不那么容易亲近,而你去到他屋子里讨论“的、哩、吗、了”,他会高兴地给你谈上三四个钟头,还会递给你一支香烟……
陈望道珍爱他的“的、哩、吗、了”。语言,而非革命,才是他作为一个学者的安身立命之所。1932年,他写成《修辞学发凡》,这是中国第一部系统的汉语修辞学专著。他研究文法学,在广西任教时接触到粤语,对这种方言立刻着迷,兴致勃勃开始大谈“走先”(官话“先走”)、“落楼”(官话“下楼”,他初听时大吃一惊,以为是说要掉下楼去)。他很欣赏广东话将男女之间的恋爱说成“拍拖”,认为此二字用得极贴切。
上世纪40年代,复旦新闻系讨论“系训”,有教授提出“打成一片”,立刻受到同学的欢迎,觉得一是通俗易懂,二是强调了新闻记者必须和人民站在一起,三是这口号是从延安传来的,更加令人兴奋。眼看着要举手通过了,陈望道却提出“好学力行”四字,认为这才是对新闻人更根本的要求。最后,陈望道的提议获得通过。
新闻史家评,陈望道担任复旦新闻系主任期间,于“新闻”二字,“有大视野”。他倡导学生每周举行“新闻晚会”,讨论的
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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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包括“欧洲为什么开辟第二战场”、“日本为什么投降”等,甚至专论过“历史有情还是无情”。
学问上有大视野,他却又是极生活化的一个人。写《修辞学发凡》时,遇到障碍,他便停笔不强写,坐上电车“从西到东或从南到北压马路”,一面看马路两边的商店招牌,一面听乘客的谈话,往往意外地有所触动,想通一个问题,于是赶紧回家接着写。
友人回忆,陈望道当年有一道拿手名菜“神仙鸡”,先用黄酒将鸡浸泡多时,并佐以葱姜等调料,然后用100张报纸送入炉内将鸡慢慢烩熟,鸡全身呈金黄色,香气扑鼻,入口鲜嫩无比。
1920年初,陈望道接受上海《星期评论》负责人戴季陶、李汉俊等人的约请,着手翻译《共产党宣言》。一日,陈母心疼儿子,便做了糯米粽子,外加一碟红糖,送到
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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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前,催促儿子趁热快吃。过了一会儿,母亲在屋外问他红糖够不够,是否需要添些,他连连回答:“够甜,够甜了。”当母亲进来收拾碗筷时,竟见儿子满嘴都是墨汁,红糖却一点儿没动,原来他一边译书,一边蘸着墨汁吃了粽子,还浑然不觉。
对于记者问起陈望道,小罗不解。他自嘲:“我们这些自由而无用的灵魂,不会感应那些老先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