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语本字举例（李荣）

方,1980年第2期137一140页(1980年5月24日出版于北京)吴语本字举例’李荣祖共本文讨论“摇、晕、敲、林、柿、集”等六个字。有很多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都提出方言研究计划,十分令人鼓舞。现在想提一个建议,请所有的兄弟单位,在可能范围之内,就地取材,深人研究各地区的方言。这样子,教材就可以遭当利用当地的方言,“能近取譬刀,提高教学质量。这里举些例子,说明方言研究的一种用处。有些字,语言和文字失去联系。有些书上的字,不知道口语里用不用,不知道是死的还是活的。有些嘴里的字,不知道怎么写,不知道它的本字。换句话说,就是有的字没有通用的写法。即使有,也因为缺乏论证,将信将疑。研究方言,可以帮助我们确定语言和文字的联系。一共举六个字做例子。第一个例字是苏州的“嫂”【fi决司字,相当于普通话的“不要刀。苏州的【f]声母,能拼【i1韵母,例如“飞力【fil]。苏州的[fl不拼带[il介音的韵母,推一的例外就是“核”字。根据各种方言的常例,凡是声母和韵母的拼合关系出了常规的字,往往是来历有点特殊。“硕刀这个字,从古书上找来历是找不到的,从苏州本地的写法倒可以看出一点线索来。吴语地区有很多地方把否定词“不刀【fa2,]字(《广韵》入声物韵:“不,与弗同气分勿切)写作“勿刀字。就形体说,“嫂刀字就是“勿”字和“要刀字的合体。就语音说,“勿刀【fa21]字是【f]声母,“要气油司字是【i刘韵母去声,声韵调完全符合。就意思说,“樱刀就是“勿要刀。因此,认为“硬”是“勿要刀的合音,是个稳妥的说法。“硬”字是合音字可以拿北京话比较。北京“甭刀城ng[p明,]字和“甭刀bing[pi。,]字都写作“不刀字底下加个“用刀字,是“不用、不必”的意思。例如:“甭挽ng说了}甭bing说了气意思一样。不送气塞音声母拼鼻音韵尾拼阳平,在北京音里不常见。“甭”比ng字和“甭刀bing字都是“不刀字和“用刀字的合音。北京“不”字在去声前读阳平,声母和声调都遭合。需要解释的是韵母,b拼ng【川尾韵,除ang韵以外,只有eng韵和ing韵、所以实际说法是比ng和bing两可。用注音字母说,L韵只有开口呼和齐齿呼,没有合口呼和撮口呼,所以“不”夕又字和“用刀UL字的合音只有乡乙和乡!乙两种可能,事实正是如此。晚ng的说法比bing常见,所以一般字典里“甭”都注成比ng。*一九七八年四月二十日,在苏州举行的语文工作者批判“两个估计”、商讨语言学科发展规划座谈会上,作者有个发言,本文据录音记录稿改定。苏州“摇”跟北京“甭”都是合音字,但合音方式不同。一是苏州“勿(不)”字读齿唇音声母,音跟《广韵》“分勿切”符合。北京“不”字读双唇音声母,音跟《切韵指掌图》列“没韵帮母”和《学林》“奔物切”符合。王观国《学林》卷十(湖海楼丛书本第23页)云:“不字举世读为奔物切,而诸字书业不收此音。”二是苏州“勿(不)”字入声,“级”字读去声随“要”字走。北京“不”字在去声前读阳平,“甭”字读阳平随“不”字走。年第期19802第二个例字是苏州话“孽开”的“攀”[Po卜],相当于北京话“册开力的“解”b翻[Pai,]。这个字的写法是“墙壁”的“壁,,把底下的“土”字改成“手”字。《广韵》人声麦韵:“肇,分孽刀,博厄切。《说文》十二上手部:“孽,妈也。一妈,裂也”。“肇”字段注:“今俗语谓裂之日壁开,其字如此。”麦韵是二等,北京语音里.唇音声母拼ai韵是二等。惟一的例外是“徘徊”的“徘”p由,《广韵》平声灰韵薄回切,这不是口语用字,可能是受了“排”字的影响。正因为唇音声母拼ai韵来自古二等,f声母来自古三等,所以北京语音有bai}Pailmai,没有fai。说“册”b翻的本字是“肇气帮母梗摄二等入声字今北京读b币,声韵调都符合。“册”字从两手从分,是后起的会意字。“孽力字见于《史记》卷八十六《刺客列传》,春秋时吴国专诸刺王僚那一段,京戏《鱼藏剑》就演那个故事。公子光请王僚喝酒。“酒既酣,公子光详为足疾,入窟室中,使专诸置匕首鱼炙之腹中而进之。既至王前,专诸壁鱼,因以匕首刺王僚,王僚立死。”这个“孽”字无论依苏州音读【闪?,1,依北京音读b引,都文从字顺,毋须注释。因为语言和文字失去联系,就不好理解。有一位老先生,苏州人,注的《史记选》一九五七年四月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第319页是这样注的:“孽音朋,拆开。”音不合,意思也差点儿。真是千虑一失。这个选本一般的说是注得好的。第三个例字是苏州话“敲气、敲开刀的“敲”[t‘钊],折合成北京音是t6u[t‘。u司,读如“升斗”的“斗,字的送气音。《集韵》上声厚韵:“敲,展也刀,他口切。字形是“加倍刀的“倍”字去掉立人儿旁,右边加上从卜从又的“支”字。这字常写作从手从斗的“抖”。《水浒全传》第二十六回一九五四年第一版第一次印刷第401页,容与堂本第7页,武松盘问何九叔那一段:“酒已数孟,只见武松揭起衣裳,魏地掣出把尖刀来,插在卓子上。量酒的都惊得呆了,那里肯近前。看何九叔面色青黄,不敢抖气。气水浒全传》第420页校记:“‘不敢抖气’全传本、芥子园本‘抖’作‘敲’,贯华堂本作‘姓’。刀这个敲字不光是吴语地区用,河南南部、湖北、广东、福建各地都用。湖北钟祥话“故”是“敲开”的意思。广州话也用“敲刀字,本地有人写作“欢刀,音是[t’甘u习。广州话“敲”用于“~气}~大气出长气}~陷气歇下来喘口气!等我~下先让我先歇一下}~下脚歇歇脚!~凉歇凉}~工歇工”。显而易见,“歇息、休息”的意思是从“敲气污!申出来的。第四个字是苏州话“好帷”的“帷力【t。‘i们],和“丘陵”的“丘”同音,折合成北京音是qi。【t9’fou习。江南吴语常用,例如:“人帷I脾气帷}勿晓得好堆I帷说话刀,就是“人坏{脾气坏!不知道好歹.坏话力的意思。这个字在《广韵》里的写法是竖心旁儿加“休息”的“休力字。《广韵》平声尤韵“帷,庚也,去秋切。洲良也”的“庚”是“乖良”的“良”。《广韵》尤韵有两个溪母的小韵,一个就是“惟,去秋切,’;另外一个是“丘,去鸡切。刀这两个小韵在《集韵》里合并成一个“丘,祛尤切”小韵。“惟,决也,去秋切”音义都和今天的江南吴语密切符合。“帷”这个写法少见,清朝刻的书写作“丘陵”的“丘”,或者再加个右耳刀儿。《昆山新阳合志》卷一23页上波多野太郎《中国方志所录方言汇编》第六编275页影印一七五O年序刊本:“货之低曰邱。气杨舍堡城今沙洲县治志稿》卷六18页上同上389页影印一八八二年序刊本:“不好日邱。刀《白雪遗音》中华书局一九五九年排印一八O四年序、一八二八年刻本卷三42页上《南词戏蟀》云:“倘被你同辈文人来知晓,说你品行实在邱。,又卷四第41页上《玉蜻蜓露像》云:“又道我父亲罢职苏州府,破落乡绅看得丘。,以上举的四个例字,苏州话都说。以下举的两个例字,见于其他吴语,苏州话不说。赵元任著《钟祥方言记》(1939年)第44页:“抖(’tou、],抖[‘t‘。u,]使物抖”,第139页:“抖[‘t‘。u,]幸着东西抖它”。下加单线的“抖”字白话音其实就是“敲”字。广东中山方言接近广州话,也用“敲”字。赵元任著《中山方言、(1948年)第58页:“抖【‘t‘au习歇,休息”。因为“敲”字不常用,又没有合迪的同音字可用(“批”字《广韵》天口切,也是冷字),赵先生两处都写作从手从斗的抖。”方言.8.锯子锯下来的末)L北京叫锯末儿,苏州叫木屑,其他方言还有锯末粉、锯末子、锯屑、锯屑子、木屑子、屑末等说法。鲍子鲍下来的薄片儿,北京叫鲍花儿,苏州叫跑花,其他方言也有叫鲍皮的。斧子砍下来、镑子锌下来的碎木头北京有的木工叫木札zh蕊【t笋刁子,苏州有的人叫斩片,《晋书主溶传》叫“木柿气(刘禹锡的诗《西塞山怀古》开头两句是:“王溶楼船下益州,金陵王气黯然收。刀说的就是这个王溶。)《王溶传》说他伐吴之前,在四川造船,“其木柿蔽江而下”。「匆这个“柿刀字就是我们要讨论的第五个例字。字形是心肺的“肺”,把肉月儿旁改成木字旁儿。字音折合成北京音也和心肺的“肺刀同音佗i【fei对。《广韵》去声废韵:“柿,研木札也”,芳废切。心此据《古逸丛书》覆宋本,他本从“帅”的“芳”误作不从,’9中”的“方”。)玄应《一切经音义》丛书集成影印海山仙馆丛书本卷十第45页“柿”字的注解很有意惠:“《三食》:“柿,札也。今江南谓研削木片为柿,关中谓之札,或日柿札。柿音敷废反。”明白指出“江南谓祈削木片为柿”。匆现在吴语及安徽等地的方言都用这个柿字。江苏丹阳正处在吴语跟非吴语的交界,所以《丹阳县志》光绪十一年(一八八五年)重修卷一《风土》引《寰宇记》说“杂吴夏之语音”。丹阳就叫木柿,浙江温岭叫树柿,安徽安庆叫木柿子,青阳、桐城叫木配子,厦门叫柴配。“配”字其实就是柿字。厦门的柴字在这里是木头的意思。柴字在北京话里也有这个用法,比如“柴木家具!这家具是柴木的”,“柴木”指一般木头,对硬木而言。现在讲第六个例字,也是最后一个例字。《集韵》去声鱼韵:“裸,吴人呼彼称,通作渠”,求放切。“渠道”的“渠”字当我你他的他讲,古书里常见。据吕叔湘先生《汉语语法论文集》第182页所考,始见于《三国志吴书》十八《赵达传》:“【公孙l滕如期往。至乃阳求索书,惊言失之,云:女婿昨来,必是渠所窃。”这个“渠”指女婿,是当“他”字讲的代词,是毫无疑义的。有人说《孔雀东南飞》里,“渠会永无缘”的“渠”当“他”字讲,这例子不好。后代的例子很多。如杜甫《遣兴》“世乱怜渠小”。当时安史之乱,可怜孩子还小。前两夭我们大家游览了寒山寺,“姑苏城外寒山寺”。相传寒山长期在天台山国清寺居住。天台第三人称代词到现在还用“渠”字。所以寒山诗里屡次用这个“渠刀字。其中有两句最有名四部丛刊影印铁琴炯剑楼藏本《寒山子诗集,14页上:“蚊子叮铁牛,无渠下嘴处。气通鉴》一O三东晋孝武帝宁康元年,相当于公元三七三年,有一条说桓冲跟他哥哥桓温谈话,桓冲问谢安和王坦之他们两个能做什么事情,桓温说:“渠等不为汝所处分。刀胡三省注:“吴俗谓他人为渠侬。”胡是浙江天台人。《通鉴》这句话也见于《晋书》九十八,不过“渠”字作“伊”。《通鉴》所依据的材料可能用的是口语。一直到三十年代,上海的报纸还常用这个“渠”字当第三人称代词使用乙这个当第三人称代词用的渠字,在现代方言里使用的范围很广,吴语地区、安徽南部徽州《三国志吴书》三裴注引千宝《晋纪》日:“王溶治船于蜀,吾彦取其流柿以呈孙皓,日,晋必有攻吴之计。,《晋书》四十二、王潜传》说:“溶造船于蜀,其木柿蔽江而下。吴建平太守吾彦取流柿以呈孙皓,曰,晋必有攻吴之计,宜增建平兵。”《说文》六上木部:‘“柿,削木札模也,从木米声,陈楚谓犊为柿。”宋跋本王仁响《刊谬补缺切韵》去声废韵:“柿,木片,”芳废反。木片的柿和肺脏的肺都从米,柿子的柿和姊妹的姊都从束,都跟日中为市的市字不相千。今北京音柿子的柿和日中为市的市字同音,好象是柿从市声,其实《说文》没有从市(时止反)声的形声字。现在的写法,木片的柿和柿子的柿几乎相同,好在前者只用于古书和方言。金陵书局刻本《太平寰宇记》卷九十二3页上《常州风俗》:“承太伯之高眼,由季子之遗烈。盖英贤之旧坡,杂吴夏之语音。人性质直,黎庶淳让。言地则三吴襟带之邦,百越舟车之会。举江左之郡者,常润其首焉。”丹阳县属润州。光绪《丹阳县志》把“杂吴耳之语音”落实到丹阳,跟现在的方言情况符合。年第期319802-19地区、湖北东南部、江西、广东都用,客家话也用。这个大家都知道。不过从论证的方式讲,还有可以补充之处。论证这个字最好的方言是江苏南部的常熟话。(“宰相合肥天下瘦,司农常熟世间荒。”说的就是这个常熟。)检验这个说法最好的方言是广州话。常熟话“他”是[g曰)阳平。“渠”是鱼韵群母字,常熟话鱼韵(用平声包括上声去声)见溪群疑晓五母字读音完全平行,“锯、去、渠、鱼、虚刀文言音都读【i]韵,白话音都读阅韵,充分证明【g‘习阳平是“渠刀字。温岭话大致和常熟话一样,只是疑母和其他四母不平行。温岭“锯、去、渠、鱼、虚力五字文言音都读[y]韵,“锯、去、渠刀三字白话音读【i。]韵,“鱼力字白话音读【心习(’木鱼”的“鱼刀读【6y习),“虚”字白话音读【he习,指东西松而不实。温岭话【k,k’,g]拼[ie,i“1不拼[e,日1,[kie,k‘ie,gie]是从[ke,k‘e,罗l变来的。这也证明温岭【gieJ]阳平是“渠”字。南昌话“他”是【t9’ie司阳平,也是“渠,字。砚最后说到广州话。广州话“我”字阳上【甲月,“你”字阳上〔nei月,“柜他”字也是阳上[k‘卿刁]。广州的“拒刀字其实就是“渠”字。问题是“渠”字古平声群母,今音照例读阳平,怎么读阳上呢?那是受了“我、你刀两字的感染。“我、你”两字都是阳上,“渠力字也读阳上。代词读音互相感染的例子,不限于广州。河北省南部,河南省北部,山东省靠近河北、河南两省的大部分地区,“我、你、他刀三字都读上声。“我”字“你”字古上声次浊声母字,读上声是常例。“他”字古平声透母字,今音照例读阴平,受“我、你刀两字的感染,也读上声。这样说来,广州“渠”字读阳上,向“我刀字“你力字看齐;就像冀鲁豫一带“他刀字向“我”字“你刀字看齐,也读上声一样。(发言之后,四川大学赵振铎先生告知,四川话也有代词读音互相感染的例子。后来查到四川南溪县李庄方言:“我刀是[‘Do,],t’你刀是[‘ni,],“他”是[.na,]。杨时逢公四川李庄方言略说:,(1956年)第301页等处。“他刀不读口音声母[t‘一],而读鼻音声母【n一],这是受了“我、你’两个奔音声母字的感染。南溪县附近一带大概有同类现象。)常熟、温岭两处“锯、去、渠、鱼、虚”五字读音,南昌“锯、去、渠、鱼、许”五字读音如下:古声母见澳群疑晓例字锯去渠鱼虚常熟文toi,’t。‘i,’,d不i刁渠道‘ijoi,常熟白k。,’k‘。,’.9翻他刀““.h“”浮肿温岭文ky丫k‘y丫‘gyJ渠道‘玮y劝.xy」温岭白kie:’k‘ie:’‘gie;他沟J.he,南昌文.t。‘y‘渠道许‘。yJ南昌白kie,’‘t。‘ieJ。t.‘ie刁他玮ie。’许‘heJ那,那么南昌“许"是“那"或“那么”的意思。如“许是什哩"(那是什么)[heJs1)sit:11,]?“许责呀(那么贵呀)”theJkui,ia月!“许”字这个用法可以参看朱熹;观书有感、:“半亩方塘一鉴开,夭光云影共徘徊。问渠那得清如许,谓有源头活水来。”刘克庄《梅花》:“东邻安得如渠白,西域何曾有许香。”(四部丛刊影印‘俊村先生大全集》卷十七第l页上。)南昌话的声调需要说明一下。南昌古平声全浊今送气读阳平,所以“渠”字读阳平。南昌古平声次浊今读阴去,所以“鱼”字和“锯”字都读阴去。南昌古去声清音今送气读上声,所以“去”字和“许”字都读上声。甘肃灵台“他”字也读上声,可见这现象分布范围很广。《重修灵台县志风俗方言》53页上:“他,本音拖,又呼塔,彼之谓也。……邑语全……呼上声。”(波多野太郎《中国方志所录方言汇编》第九篇262页影印一九三五年排印本。)方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