渴望工作——岁月划痕之六十九（5）5、押运西瓜1969年7月，母亲帮我找到一个肥差，押运两车皮西瓜到沈阳，工钱是30元，相当于母亲一个月的工资。这次母亲求的人是我们的邻居，2号院儿杨叔的媳妇杨婶。杨叔可能是我们胡同最大的官了，具体是什么职务好像当时就没弄清，现在只能说是市革委的头头了。他可能是红楼派一边的，不过这在我们胡同并不算什么，因为一到居家过日子的私事上，我们从不论这些。杨婶是果品公司的，好像也是个头头。果品公司的一项任务，就是把保定生产的果品销售到其它地方去，杨婶帮我找的这个活儿，就是把销售到沈阳的西瓜，安全押运到沈阳果品公司。得到确切消息之后，母亲带我去了杨叔家。杨叔与斗儿住一个院儿。这个院儿的里院儿是正院儿，有三间高台阶的北房，北房两边各有一间筒房，即没有窗户只能通过门上的玻璃采光的房子。东西都是里外屋的厢房。南边是墙。杨叔一家住三间北房，斗儿一家住东厢房，白发老太一家住西厢房（之前是田文霞家），斗儿的堂兄一家住西筒房，亲哥哥一家住东筒房。因为和斗儿是小伙伴，我总往那个院儿跑，哪家都去过，就是没有去过杨叔家。觉得他们那么几口人住那么多房子，要么就是房主，要么就是有钱，和我家不在一个层次，有些胆怯。知道杨叔是大官之后，就更不敢贸然闯进去了。这次是我第一次进他家，家里的摆设比我家强得多，配得上他的身份。去的时候只有杨婶在家。杨婶比我母亲年轻些，大概三十几岁，也像个干部，说话特别得体。她一再叮嘱我，路上要小心，安全第一，如果编组时货场的人朝你要西瓜一定给他，下车方便时一定要注意车的动向。说了一大通之后，才把货单给了我，并提醒我，把货交给沈阳果品公司后，一定要让他们签字盖章。回来之后，母亲烙了一大摞白面饼，还买了疙瘩头咸菜，作为我路上的吃食。又给我准备了一个小褥子和一个小袄，让我休息时铺盖。还给了我十几元钱，作为返程的车票钱和零花钱。第二天，我带上母亲给我准备的行装，步行前往南货场。按照杨婶的交待，我到那儿就找到了果品公司的人。他把我带到要押送的两节车厢前，又把昨天杨婶说的那些注意事项，重复了一遍，还把之前押车的人因不给货场的人西瓜而被打的事告诉我。那两节车厢都是全封闭车厢，门口都开着一米多宽的缝儿，开缝处挡着一米多高的木栏，里边就是西瓜了。车门开缝儿，我的理解是给西瓜通风，以免闷坏了。果品公司的人告诉我，在车上呆着就行了，开车停车都不要管，这两节车厢的终点是果品公司的货场，最终一定到那儿。我的任务就是照看这批西瓜到站，办理交货手续。如果有车匪路霸抢瓜，就让他们抢，不要阻拦，以免受伤。他看着我上了其中的一个车厢后，才离开。车厢内西瓜堆得很高，我弓着身子才能行走。车厢经过一阵“叽里哐当”的编组，终于出发了。火车加速后，从车门钻进的风越来越大，我只能躲到背风的这边。我摆平了十几个西瓜，铺上小褥子，坐在上面休息。饿了就吃带的饼，渴了就用自带的水果刀开个西瓜。车厢里都是西瓜的清香味，呼吸都是享受。天黑了，车厢里没有灯，我只好躺下睡觉。躺在西瓜上感觉有些硌，不过睡着就不觉得了。火车撞击铁轨有节奏的声响（那时是短轨，比现在的长轨响得多），就是催眠曲，有这种声响，我反倒睡得实着。第二天，我对西瓜的清香就不那么喜欢了，感觉太甜腻，总想到车门呼吸新鲜空气。让我不爽的还有一件事，就是车厢要反复编组，开一段儿时间就会停下来，车厢就会“叽里哐当”被摘下。摘下之后不知要等多长时间才能迎来新的“叽里哐当”，再编入车组。这经常会让人等得心焦。按我的想象，编组的这段时间，是强行要瓜的高发时段，可途中多次编组，这种情况竟然一次都没有出现。唯一一次疑似的情况是，有一个年轻人在我的车厢前，转悠来转悠去得不走，眼睛只盯着车里的西瓜。我怕引出什么意外，主动送了他一个。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走了，再没有回来。进入第三天，我对车厢里的清香就忍受不了了，憋得慌，于是频繁地往车门那儿跑。跑得多了，脚下的西瓜都软了。还有褥子下的西瓜也不那么硌了，应该也软了。看到这么多西瓜被糟蹋，我有些心疼。第三天上午10点钟左右，这两节车厢开进了一个两边是敞口仓库的货场，停下来不走了。一问，这儿就是沈阳果品公司的货场。下车问在那儿办交货手续，有人告知就在边上的屋子里。屋里的人竟然没有上车验货，就给我签了字，盖了章。还说，没事了，你可以走了。我原以为他们发现了烂西瓜，要说道说道，可没想到他们就不看，我提着心放了下来。听说沈阳也有好玩儿的地方，比如有个故宫，按说我应该转转。可我胆小，怕第一次出远门有什么闪失，就哪儿也没去，直接奔了火车站。到那儿买了火车票，直接返回了保定。如果说沈阳给我留下什么印象，那就是火车站广场有一个苏联红军烈士纪念碑。1969年8月，我奔赴内蒙兵团，这30多元工钱成了我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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