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10th Symposium of Confucianism/Buddhism Communication and Philosophy of Culture (CBC2007)
“Chinese philosophy of mind”
第十屆儒佛會通暨文化哲學學術研討會
中國哲學的心性論
The 10th Symposium of Confucianism/
Buddhism Communication and Philosophy of Culture
Chinese philosophy of mind
2007/03/18 第四場D
國際會議廳
09:00-10:40
羅近溪悟道經驗分析
佛光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
林久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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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10th Symposium of Confucianism/Buddhism Communication and Philosophy of Culture (CBC2007)
“Chinese philosophy of mind”
羅近溪悟道經驗分析
佛光大學哲學系助理教授 林久絡
摘要
羅近溪為王門健者,其悟道之深,歷來為人推重。然其悟道的底蘊若何,向少有
專就其悟道經驗所作之分析。本文試圖通過對其徹悟經驗之分析,找出其特徵,
並提出幾點可再追究的線索。
羅汝芳(字惟德,號近溪,1515─1588),乃泰州再傳,師事顏鈞,其學之宗旨
一般多以為是「求仁為宗」與「破除光景」1,黃宗羲述其學云:
先生之學,以赤子良心、不學不慮為的,以天地萬物同體、徹形骸、忘物
我為大。此理生生不息,不須把持,不須接續,當下渾淪順適。工夫難得
湊泊,即以不屑湊泊為工夫,胸次茫無畔岸,便以不依畔岸為胸次,解纜
放船,順風張棹,無之非是。2
其工夫之所以「以不屑湊泊為工夫」,乃由於體認到此體之渾淪順適,渾淪即此體
之流行呈現,形骸不足以間隔;順適,即此體天然條理無不中節。然則近溪體悟
此體之歷程為何?其悟道的關鍵為何?筆者以為其悟道的關鍵,在於「臨清之悟」
1 牟宗三先生以為近溪學之特點乃在「破除光景」,乃王門「能調適而上遂,而完成王學之風格」
者,更稱其學「清新俊逸,通透圓熟」,見氏著《從陸象山到劉蕺山》,頁 292。自此而後,古清美
又寫了〈羅近溪「打破光景」義之疏釋及其與佛教思想之交涉〉一文,對近溪有取於佛學之側面…
疏釋精詳,頗值參考;爾後又為〈羅近溪悟道之義涵及其工夫〉一文,頗有見地;此二文收入氏
著《慧菴存稿一:慧菴論學集》,頁 111-182,臺北:大安出版社,2004 年七月初版。而對近溪學
之特色,唐君毅先生則以為「求仁為宗」與「破除光景」並重,見氏著《中國哲學原論‧原教》,
頁頁 416-441,臺北:學生書局,1986 年校訂版。本文述近溪學採唐先生之觀點。黃宗羲此述前半
段出自王時槐〈近溪羅先生傳〉,見王塘南,《塘南王先生友慶堂合稿》卷三,四庫存目叢書集部
第 114 冊,頁 243,濟南:齊魯出版社,1997 年。後半段出自近溪會語,參見羅汝芳,《耿中丞楊
太史批點近溪羅子全集》,明萬曆刻本,四庫存目叢書集部第 130 冊,頁 8,濟南:齊魯出版社,
1997 年。
2 《明儒學案》卷三十四,頁 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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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詳後),此後凡所講論無不以此為核心,而所謂「破除光景」云者,乃本此根本體
悟以指點學人,並非其悟入之工夫。因此,本章將歷述其悟道之脈絡,並參之以
其在諸會語中所自述者,以探討其悟道經驗的底蘊。
一、臨田寺閉關致病
嘉靖十年辛卯(1531),近溪十七歲,讀薛瑄《讀書錄》:「萬起萬滅之私,亂吾
心久矣,今當悉皆掃去,以全吾湛然之性。」3於是,「焚香叩首,矢心力行數月,
而澄湛之體未復。」(〈墓誌銘〉)次年(壬辰,1532),乃閉關臨田寺,「几上置盂
水及鏡,對之坐,令心與水鏡無二,久之成病。」(〈墓誌銘〉)此中置一盂水與鏡
於几上,對之靜坐之法,頗似觀想。鄒元標述之較詳:
常坐危樓,起一牖如盂狀,左右置明鏡一,止水一,跏趺連旬,求除所云
萬起萬滅者。然未奏廓清之效,而受朋從之害,病大作。4
曹胤儒則述之云:
閉戶臨田寺中,獨居密室。几上置水一盂,鏡一面,對坐逾時,俟此中與
水鏡無異,方展書讀之。頃或念慮不專,即掩卷復坐,習以為常,遂成重
病。5
案薛瑄《讀書錄》中云:「心如鏡,敬如磨鏡,鏡纔磨,則塵垢去而光彩發,心纔
敬,則人欲消,而天理明。」6,「水清則見毫毛,心清則見天理」7此或近溪所以
置盂水鏡之故。然薛瑄之言,意在譬喻,非指靜坐澄心之法。因此,近溪之對水、
鏡實物而坐之作法,其實是一種觀想法,即觀水、鏡以成澄湛之心像,令此心像
與心合一;意即以將物像主觀化(觀想)為心像,此時心像不在實物,而以此心像置
換主體性,並把捉為主體,而覺澄然湛然,此即是「光景」。換言之,近溪此為乃
3 薛瑄,《讀書錄》,卷一,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4 鄒元標,《願學集》卷六上,〈近溪羅先生墓碑〉,文淵閣四庫全書本。
5 《訏壇直詮》下卷,頁 219。
6 薛瑄,《讀書錄》,卷五。
7 仝上,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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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一種主動性想像(active imagination)8,本來此作法,並非全然不可作為修為之過
渡性階段;但近溪將之把持為心體,這將導致氣血壅滯,即所謂「禪病」之一種。
罹此病者,將覺胸膈隱隱有物,而慾念固似淡而寡,然是病而非定。吾人不知當
時近溪病徵若何,惟觀其作法,則過度用心思執持,壓制念慮生起,嚴重者,也
許導致咳血或遺精之患9,若如此,將致氣血兩虧,而身體必然羸弱。吾人此猜測
亦非全然無故,曹胤儒述之云:「前峰公謂師由斲喪咎之,師乃直述其故,曰:『兒
病由內非由外也,惟得方寸快暢,於道不逆,則不藥可愈。』」(仝上)案文意,所
云斲喪,往往指縱欲不知節制,是見其病徵有類於此。對於此,乃父知其強力操
持,乃「授以陽明王先生《傳習錄》,指以良知之旨」(仝上),近溪玩索之,病因
之而瘥。陽明致良知教的一個重要觀點,即是反對對心的強制,而應以本然靈妙
之心以應事。近溪領悟多少,吾人不知,但應可給他觀念上的釋放10,並且標誌著
由理學向心學的轉向。
(二)、顏山農「體仁」之訓
臨田寺閉關以失敗告終,然近溪執持成慣性,病根仍在。嘉靖十九年庚子(1540)
與顏山農的遭遇,是近溪一生體道重要的關鍵。顏山農(初名鈞,後易為鐸,字子
和,又號耕樵,1504─1596),黃宗羲述其學云:
嘗師事劉師泉,無所得,乃從徐波石學,得泰州之傳。其學以人心妙萬物
而不測者也。性如明珠,原無塵染,有何覩聞?著何戒懼?平時只是率性
8 Active imagination是榮格另一有別於弗洛依德(Sigmund Freud)的重要概念,是榮格心理治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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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一。他曾用此概念解釋佛教《觀無量壽經》(Amitaryur-dbyana Sūtra)的十三層觀想,見C. G. Jung,
《東洋冥想的心理學》,楊儒賓 譯,頁 198-200,臺北:商鼎文化出版社,1993 年七月第一版。觀
想的修行方法在佛教、道教(『存思』身中之神,如道教『上清經系』經典中的《上清大洞真經》)
有很多,但成功地起觀,除了虔誠的信仰,通常須要過來人的實踐指導,否則容易有偏失。從近
溪的例子看,不像是確定的觀想方法,但應是運用意識的主動想像。
9 這只是吾人猜測之詞,蓋近溪其時但知壓制欲念,往往因氣鬱身拘,且心思過度運用執持,心火
灼肺氣,火(心)旺而木(肝)虛,卒造成五臟皆傷,嚴重者或可致癆病洩精,況其時近溪正當青春期,
如此作法,其實頗危險。
10 羅汝芳,《近溪子明道錄》卷三,頁 126:「卻看《傳習錄》說諸儒工夫未是,始去尋求象山、慈
湖等書。然於三先生所為工夫,每有窒礙。病雖小愈,終沈滯不安,時年已弱冠。」,和刻影印近
世漢籍叢刊本,臺北:中文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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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行,純任自然,便謂之道。及時有放逸,然後戒慎恐懼以修之。凡儒先
見聞,道理格式,皆足以障道。此大旨也。11
是見山農之學反對人力操持,而純任天性之自然,此對近溪之病,恰成對症之藥。
是年秋,山農講學於江西南昌同仁祠,揭「急救心火榜」,山農記此事云:
庚子秋闈,榜告急救心火於江西城,會講在豫章同仁祠中,翕徠信從士類
千五百人,內得建昌羅近溪,與農矢志,終明聖學。12
汝芳之為人也,自少淳龐,性篤孝友,從父業舉,蚤秀邑庠。年廿六,適
赴庚子秋試,未遇。遇耕樵衍講同仁急救心火,芳聽受二十日夜,言下悟
領旨昧,鼓躍精神,歸學三月,果獲豁然醒,如幾不可遏者。13
而近溪自述此事云:
嗣是科舉省城,縉紳大舉講會,見吉中顏山農先生名鈞,今改名鐸。芳具
述昨遘危疾,而生死能不動心。今失科舉,而得失能不動心,先生俱不見
取。問之,曰:「是制欲,非體仁也。」芳謂「克去己私,復還天理,非制
欲,安能以遽體乎仁哉?」先生曰:「子不觀孟氏之論四端乎?『知皆擴而
充之,如火之始燃,泉之始達。』如此體仁,何等直截!故子患當下日用
而不知,勿妄疑天性生生之或息也。」芳時大夢忽醒,乃知古今天下,道
有真脈,學有真傳,遂師事之。14
從近溪的邏輯看,決去萬起萬滅之私,正是復還天理的正確方法;而對得失乃至
生死之「不動心」,近溪潛在地頗以為是有得之效驗。然而通過強力制欲的方法,
所達到「不動心」的效驗,並不等於復還天理,以此法體仁,適足以窒息仁之為
仁,試問:一己遘危疾而不動心,其實不等於為成全道義,而不顧己之生死;若
如此,其置父母何地?一己生死而不措意,他人之生死呢?漠然不是超然!因此,
11 《明儒學案》卷三十二。
12 顏鈞,〈急救心火榜文〉,《顏鈞集》,頁 1,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年。
13 〈著回何敢死事〉,前揭書,頁 43。
14 《耿中丞楊太史批點近溪羅子全集》,集部第 130 冊,頁 26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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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溪若未遇山農,而從其老路子走下去,很可能會少一個出類拔萃的行者。山農
說「患當下日用而不知,勿妄疑天性生生之或息也」,確是直指近溪病根,也的確
救了近溪的「心火」,讓近溪知道體仁之方法應是「擴充」,而非「制欲」。然而,
要為此功,又必先體得良知心體親切方可。因此,近溪觀念上被山農糾正,但驗
之踐履,近溪依然往執取心體的方向走,故而其執持習氣,並不因此全部消除。
值得注意的是,近溪「聽受二十日夜,言下悟領旨昧,鼓躍精神,歸學三月,果
獲豁然醒,如幾不可遏者。」這之間不會只是指出近溪病根而已,必也涉及到如
何體仁的工夫問題。顏山農所謂的「七日閉關法」,不會不在這二十幾日內告之近
溪,陳來即認為:「羅汝芳在此期間竟聽受二十日夜,不可能不涉及七日法。歸後
繼學,豁然醒悟,幾不可遏,都是顏山農七日來復及其效驗的特徵。」15顏山農述
「七日閉關」云:
於閉關七日之前曰:凡有志者,欲求此設武功,或二日夜,或三日夜,必
須擇掃樓居一所,攤鋪聯榻,然後督置。願坐幾人,各就榻上,正坐無縱
偏倚,任我指點。收拾各人身子,以絹縛兩目,晝夜不開;綿塞兩耳,不
縱外聽;緊閉唇齒,不出一言;擎拳兩手,不動一指,趺跏兩足,不縱伸
縮;直聳肩背,不肆惰慢;垂頭若尋,回光內照。如此各各自加嚴束,此
之謂閉關。夫然後又從而引發各各內照之功,將鼻中吸收滿口陽氣,津液
嗽噀咽吞,直送下灌丹田,自運旋滾幾轉,即又吸噀津液,如樣吞灌,百
千輪轉不停,二日三日不自已已。如此自竭辛力作為,雖有汗流如洗,不
許吩咐展拭,或至骨節疼痛,不許久伸喘息。各各如此,忍捱咽吞,不能
堪用,方許告知,解此纏縛,倒身鼾睡,任意自醒。或至沈睡,竟日夜尤
好。醒後不許開口言笑,任意長臥七日,聽我時到各人耳邊,密語安置,
曰:各人此時此段精神正叫清明在躬,形爽氣順,皆爾連日苦辛中得來,
即是道體黜聰,脫胎換骨景象。須自輾轉,一意內顧,深用滋味,精神默
15 陳來,〈明代的民間儒學與民間宗教──顏山農思想的特色〉,《中國近世思想史研究》,頁 479,
北京:商務印書館,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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識,天性造次,不違不亂。必盡七日之靜臥,無思無慮,如不識,如不知,
如三月之運用,不忍輕自散渙,如此安恬周保,七日後方許起身,梳洗衣
冠,禮拜天地、皇上、父母、孔孟、師尊之生育傳教,直猶再造此生。嗣
此,左右師座,聽受三月,口傳默受,神聰仁知,發明《大學》《中庸》,
渾融心性闔闢,此之謂正心、誠意、知格,轔轔乎修齊身家,曲成不遺也。
故曰:三月成功,翕通心性之孔昭;七日臥味,透活精神常麗躬。三月轉
教全活滿腔之運,即《大學》之切磋琢磨,洞獲瑟僴喧赫者也;《中庸》之
率修慎獨,馴入中和位育也。16
此可見山農「七日閉關法」是一套具體的修煉方法,從其七日臥味、三月成功的
效驗敘述來看,近溪之「歸學三月,果獲豁然醒,如幾不可遏者」,應是操作此套
修煉技藝的效驗。
三、伏羲未畫前
嘉靖二十二年癸卯(1543),舉於鄉,與胡廬山、周洞嵓及諸同志會於滕王閣;
次年甲辰(1544)舉會試,與徐波石、顏中溪、王西石、敖夢坡、譚二華等,大會京
師靈濟宮,聞乃父有疾,不應廷試而返。17此後至嘉靖三十三年甲寅(1554)赴廷試,
十年在野,居鄉講學。甲辰秋,山農攜近溪赴泰州心齋祠;次年乙巳(1545),近溪
「建從姑山房,以待四方游學之士,矢心天日,接引來學,日與諸友論駁明道、
象山、陽明、心齋義旨,足不入城市。」18嘉靖二十六年丁未(1547),近溪赴吉安
會山農,以次遍訪鄒東廓、羅念菴、歐陽南野(名德,字)、聶雙江、劉獅泉等共講
學。近溪自述此十年間,訪友求道之情形云:
予會試告歸,寔志四方。初年游行,攜僕三四人,徐而一二人,久之自負
笈行,不隨一价。凡海內衿簪之彥、山藪之碩、玄釋之有望者,無弗訪之。
16 〈七日閉關開心孔昭〉,前揭書,頁 38。
17 《訏壇直詮》下卷,頁 221。
18 仝上,頁 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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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門惟以折簡通姓名,或以為星相士,或以為形家,或通或拒,咸不為意。
其相晤者,必與之盡譚乃已。19
嘉靖二十七年戊申(1548),遣人以厚幣聘楚人胡宗正20以學《易》,宗正授以「玄
門造化」之術,近溪因之息心三月,若有所悟。曹胤儒記此事云:
宗正舊嘗以舉業束脯師,師知其於《易》有得也,茲欲受之。比至,則托
疾杜門,寢食不相離;及有所扣,漫不為應。師曰:「我知之矣。」遂執贄
願為弟子。宗正乃言曰:「《易》之為《易》,原自伏犧,洩天地造化精蘊於
圖畫中,可以神會,而不可以言語盡者。宜屏書冊,潛居靜慮,乃可通耳。」
師如其言,經旬不輟。宗正忽謂師曰:「若知伏犧當日平空白地著一畫耶?」
師曰:「不知也。」宗正曰:「不知則當思矣。」次日,宗正又問曰:「若知
伏犧當日平空白地著一畫,末了又著第二畫耶?」師曰:「不知也。」宗正
曰:「不知則當熟思矣。」師時略為剖析,宗正默不應,徐曰:「障緣愈深,
則本真益昧。」如是坐至三月,而師之易學,恍進於未畫之前,且通之於
《學》《庸》《論》《孟》諸書,沛如也。21
近溪息心三月而悟,此悟若何?〈墓誌銘〉記之云:
夫子息心而深思之,坐三月方見許可。忽一夜悟格物之說,曰:「大人之學必
有其道,大學之道必在先知,能先知之,則盡《大學》一書,無非是此物事;
盡《大學》一書物事,無非是此本末終始;盡《大學》一書之本末終始,無
非是古聖六經之嘉言善行。格之為義,是即所謂『法程』,而吾儕學為大人之
妙術。……(前峰)公然其言。22
19 仝上。
20 黃宗羲認為胡宗正就是胡清虛(《明儒學案》,頁 336),論者多有從之者。今人彭國翔則據耿天
臺之言,與王龍溪之〈祭胡東洲文〉(《王龍溪全集》卷十九),判定胡宗正與胡東洲不是同一人,
其說可信。見《良知學的展開──王龍溪與中晚明的陽明學》,頁 246-247。
21 《訏壇直詮》下卷,頁 223-224。
22 《耿中丞楊太史批點近溪羅子全集》,集部第 130 冊,頁 243。劉元卿及周汝登亦記此事,並見
此書頁 233、2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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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見此格物之悟,得之於參究《易》之未畫之先。論者有以為「恐怕胡宗正教他
的也不過是撤除障緣,參悟本源的虛空之境而已。」23此則不盡然,何以故?蓋胡
宗正要近溪參究的,是伏犧當日著此一畫的根據,換言之,即是本體;而其啟悟
近溪的方式,看似近乎宗門的「參話頭」,而實是易學圖書派的宗旨。所云息心者,
固是意在撤除障緣,而其「著一畫」云云,乃是要近溪體認造化生生之機。《羅近
溪先生全集》中,近溪自述有云:
且遇楚中高士,為諭破《易經》,指陳為玄門造化。某竊心自忻快,此是天
地間大道真脈,奚啻玄教而已。24
吾人今不知胡宗正授近溪的「玄門造化」內容為何,然胡氏之易學當屬道教易學
系統25。道教易學自魏伯陽《參同契》以來,多假《周易》之陰陽說,與漢易之「卦
氣說」以言燒煉,前者釋丹藥之形成,後者明煉丹火候。後之詮釋者,分外丹內
丹二途。如果胡宗正的易學屬道教易系統,則就此處觀之,其所云「玄門造化」
比較可能是內丹一路的詮釋。如果此說不誤,則卦爻乃象徵體陰陽二氣往來周天
度數符節;而所云「未畫之先」,則意指「逆煉成仙」之反向程序上的「造化根源。
案內丹中,藥物是成丹之最重要的關鍵,而成丹即意謂身心徹底的轉化,此為造
命、為「我命由我不由天」。而火候是對藥物之烹煉工夫,此二者隨內煉階段不同,
有不同的意涵。就究竟的轉化而言,藥物已不再指謂身中物質性之物(所謂外藥或
小藥),而是指先天元神(所謂內藥或大藥);而火候亦不再是後天有為之用意,而
是無為順造化闔闢之妙。此二者皆直指超越意識思維之先天性地而言,因此,宗
正此處問近溪之言,決是要其參究此性地要旨。近溪因參究此事,而貫通《大學》
格物,可見其「格物」之物,指的當是此造化生生之體,故其以「法程」訓「格」
23 古清美,《慧菴存稿一:慧菴論學集》,頁 131。
24 羅汝芳,《羅近溪先生全集》卷二,東京:內閣文庫藏明萬曆四十六年刻本。筆者未能得閱此書,
此段轉引自吳震,《明代知識界講學活動繫年》,頁 144 引文,上海:學林出版社,2003。
25 吾人還可有一間接的旁證:「問:『先王以至日閉關,商旅不行,后不省方』還是實事?亦是取
象?曰:是因象以為事也。蓋雷潛地中,即陽復身內,幾希隱約,固難以情意取必,又豈容以知
識窺伺?故商旅行者,欲有所得者也;后省方者,欲有所見者也;不行無省,則情忘識泯。」。當
然,近溪此處所言,或非直承宗正易學者,然所云「雷潛地中,即陽復身內」,所帶有的道教易學
意味卻甚明顯。依此反推,宗正易學為道教內丹系易學,當不致過於武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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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若與前述合觀,近溪向來壓制心體成習,近溪此時所悟,當指向如何實體得
生生真機於自己身心,非如論者所言,只在「參悟本源的虛空之境」而已。
四、臨清之悟
嘉靖三十二年癸丑(1553),是年近溪三十九歲,北上赴廷試,途經山東臨清,
忽遘危疾,恍惚見一老翁26,爾後乃有徹悟經驗,姑名之為「臨清之悟」:
癸丑,先生過臨清,忽遘重病。一日倚榻而坐,恍若一翁來言曰:「君身病
稍康矣,心病則復如何?」先生默不應。翁曰:「君自有生以來,遇觸而氣
每不動,當勌而目輒不瞑,擾攘而意自不分,夢境而境悉不忘。此皆君心
錮疾,乃仍昔也,可不亟圖瘳耶?」先生曰:「是則予之心得,曷言病?」
翁曰:「人之身心,體出天常,隨物感通,原無定執。君以宿生操持,強力
太甚,一念耿光,遂成結習。日中固無紛擾,夢裏亦自昭然,君今謾喜無
病,不悟天體漸失,豈惟心病,而身亦不能久延矣。蓋人之志意,長在目
前,蕩蕩平平,與天日交接,此則陽光宣朗,是為神境,令人血氣精爽,
內外調暢。如或志氣沈滯胸臆,隱隱約約,如水鑑相涵,此則陰靈存想,
是為鬼界,令人脉絡糾纏,內外膠泥。君今陰陽莫辨,境界妄縻,是尚得
為善學乎?」先生驚起,叩謝伏地,汗下如雨,從是執念潛消,血脉循軌。
27(粗體筆者所加)
所云老翁即「泰山丈人」28,然此翁實有其人否?若實有,則此翁不請自至,事亦
奇甚;若非實有,則此遭遇當是夢(案:此夢當非熟睡時之夢,而是介乎睡醒之間
的『清明夢』lucid dream )中發生。若然,此翁應是如榮格常言的「智慧老人」,
乃集體潛意識中的原型顯現。若是後者,以心學家的體道脈絡言,即是心體之以
人格面具呈現。若此斷不誤,則心體之呈現一定只是一無分別之統體否?此則不
盡然矣。如果吾人沒有忘卻的話,陽明龍場之悟之「若有語之者」,應與此處經驗
26 程玉瑛考證此事甚詳,並指出楊起元〈墓誌銘〉繫年錯誤,參見氏著《羅汝芳詩文事蹟編年》,
頁 21。
27 《耿中丞楊太史批點近溪羅子全集》,集部第 130 冊,頁 48。
28 黃宗羲據楊起元之說,誤繫此事於四十六歲(嘉靖三十九年,1560),參見程玉瑛之考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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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相似。然而,近溪此悟是何種經驗?從其驚起汗下如雨的生理徵候看,與王
艮「夢悟」近似,皆表示內在緊繃狀態的釋放。
從前述近溪體道脈絡看來,近溪的病根厥在「執持心體」,自臨田寺閉關失拜
後,雖經顏山農體仁之訓,與「玄門造化」之術的調教與啟發,近溪並未真正放
下這執持。因此,中間雖亦有所悟,但最後這一關卻未突破。吾人要問的是,這
一念耿光的結習,是怎樣的情形?此處不明,吾人即不知,何以遇泰山丈人一事
對近溪的重要性,亦不知其何以力言「打破光景」。
關於這點,吾人就要回頭看其臨田寺關關的初始動機了。其時近溪因薛瑄「萬
起萬滅之私,亂吾心久矣,今當悉皆掃去,以全吾湛然之性」一段話,而決志效
法,因而馴漸導致「遇觸而氣每不動,當勌而目輒不瞑,擾攘而意自不分,夢境
而境悉不忘」。其不自心之感應中,分辨其正與否,從而克私存善,反而一味要「無
動於中」。這樣的操持,非僅是未善解薛瑄語而已,從心理動機言,實是隱含了一
種恐懼。一方面,近溪的根性具有很強的反觀能力,對於心中喜怒倏忽轉變之情
狀,能當下察覺而臨照其間;再者,其目睹親長臨終數歎氣一事,亦讓他認為,
若能使心長保澄湛,而不為物感所動,則應接近所謂「不歎氣的事」。因此,長久
以來,近溪一直認為其能於危疾與科舉之失不動心,乃是出於此種操為之功效,
而隱然自得。嚴格說來,此種欲決去亂吾心之起滅之私,仍是一種私,而且是更
大、更深微之私。這種私不見起滅相,不因境遇而有無,一般的對治是無法奏效
的;而「靜坐立體」適足以增其固,「事上磨練」亦適足以驗其效;耿光似靈明,
不動似真定,此將何以破之?看來山農「體仁」之訓,與胡生「玄門造化」之術,
皆未能徹底拔除近溪病根。而近溪求道之精進力又如此之頑強,當「心病」由裡
而漸至於表,捨近溪之「真我」,其誰能救之!
因此,筆者以為,不管泰山丈人是否真有其人,不期而「遭遇」泰山丈人一
事本身,即極具象徵意義,此事象徵著近溪真我之行將呈現的臨界點。換言之,
是近溪之良知心體,跳過近溪之自我形式,採取「異我」之形式,通過老翁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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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給予近溪之自我以致命的一擊。何以必採「異我」形式?蓋若不如此,而仍採
「自我」之形式,則依舊被近溪執持之耿光籠罩,並以之為此耿光之用。此「異
我」實即「真我」,而「自我」反而才是「異我」,此乃絕大之吊詭。再者,若自
釋夢的角度言,「泰山丈人」其隱義所指,在文化上也就不言可喻,指的是儒家精
神象徵的孔子了。如此說來,近溪此悟的動力來源,就不是其宿生操持之力,而
是其信道之誠篤所呼召而來的真我了。當然,泰山丈人對近溪而言,應是實有其
人29,近溪曾記述此後自己專心致志,而得徹悟之經驗:
予初年也將自己本心勉力探討,於生來氣性,亦強力調攝。及弱冠,乃覺
心地頗得光明,性質漸次和順,日用欣欣,也想聖賢或可有分。久之,乃
遇高人相見,痛加呵斥,謂「賢輩為學,儘管辛勤,但此所認者不是心體,
所用者不是真功,乃妄意欲希聖賢,此何異吹噓螢火,以燃燈燭;滿蓄汞
銀,以供灌溉。徒竭心神,而後悔莫免也。」予時聞言,亦為稱謝。然以
其來自外道,甚不甘心。因思聖賢去我雖遠,而所作經書,則於今見在。
於是搜索簡編,繼日以夜,見我孔子之言心則曰:「心之精神之謂聖」,孟
子之言性則曰:「知其性,則知天」。夫吾人尋常說聖,是何等神妙?說天,
是甚麼高遠?茲謂心,則即便是聖;謂性,則即便是天,其神妙高遠,原
是何物?而輒敢以粗浮之氣,淺露之衷,妄自比擬,其愚痴罪譴,永世何
從消滅?驚惕慙惶,汗流浹背,從是迷悶,魂神瞑漠,若無可出活然者,
專切久久。始幸天不我棄,忽爾一時透脫,遂覺六合之中,上也不見有天,
下也不見有地,中也不見有人有物,而蕩成一片大海,其海亦不見有滴水
纖波,而茫然只是一團大氣。其氣雖廣闊無涯,而活潑洋溢,覺未嘗一處
或纖毫而不生化。其生化雖混湧無停,而幾微精密,又未嘗一處或有纖毫
而不靈妙,然此生化靈妙,默而會之,似若影響可言,乃即而求之,實是
29 《羅明德公文集》卷三有〈泰山丈人〉一文,此文乃近溪自撰,與前引文字幾乎全同,但是仍
難完全排除其為近溪一種特別意識狀態所見。參見吳震前引書,頁 186 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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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倪莫得。則此一團靈氣,充運海中,且尤未嘗一處或有纖毫而不玄洞虛
通也。其時身家境界,果然換過一番,稍稍輕安自在,不負平生此心。
既而憬然,又覺聖人立教原有自來,乃是即此一個神化,實體諸心,
而名作一個學術。如至虛至靈,天地原有此心,則心其心以為吾心,又使
人人物物皆心吾心,以同全天地之心也。如生生化化,天地原有此性,則
性其性以為吾性,又使人人物物,皆性吾性,以同全天地之性也。如剛大
充塞天地,原有此氣,則氣其氣以為吾氣,又使人人物物,皆氣吾氣,以
同全天地之氣也。則是合天地人物而完成一體,通始終本末而貫徹一機,
憑諸君看作致知,而力行未嘗不在其中;看作涵養,而發用未嘗不在其內。
說是心知,而心知該意象;說是意氣,而意氣兼統性情。惟在諸君堅立個
作聖之志,則天地神明,終不負汝矣。30(粗體筆者所加)
此段當是近溪晚年的回憶,所云高人,當指山農、宗正、泰山丈人等; 然從「然
以其來自外道,甚不甘心」一語看來,近溪不甘心被外道高人呵斥其早歲心得,
因此「專切久久」,而後乃有徹悟之體驗。再者,此中「予時聞言,亦為稱謝。然
以其來自外道,甚不甘心。因思聖賢……」云云,則可知「外道高人」當不是顏
山農,而應即是「泰山丈人」;再合觀以前述求道體道歷程,此悟當發生在「恍見
泰山丈人」之後,至於當繫屬於何年,則無可進一步確定之資料。
惟近溪病根雖早經山農指出,然直至遇見泰山丈人,此執念方始全體放下,
因此,此悟與泰山丈人一席話,關係匪淺。甚至吾人可說,泰山丈人一席話乃觸
發其徹悟體驗的導火線。「遂覺六合之中」以下,至「不負平生此心」,所述就是
密契體驗無疑!「上也不見有天,下也不見有地,中也不見有人有物,而蕩成一
片大海,其海亦不見有滴水纖波,而茫然只是一團大氣」,不就是「無分別之統體」
嗎?而「其氣雖廣闊無涯,而活潑洋溢,覺未嘗一處或纖毫而不生化。其生化雖
30 羅汝芳,《近溪羅先生一貫編》,〈心性上〉,四庫存目叢書子部第 86 冊,頁 335-336。此段僅見
於此,實是珍貴。另見李慶龍,〈羅汝芳語錄匯集〉,《羅汝芳思想研究》附錄五,頁 482,國立臺
灣大學歷史學研究所博士論文,19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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混湧無停,而幾微精密,又未嘗一處或有纖毫而不靈妙」,不就是「太一具體活潑,
遍佈萬物,有種內在的主體性」嗎?「茫然一團大氣」,而又「活潑洋溢」,「無分
別」與「分別」,雙收俱遣;究其實乃能默而會之,不可即而端倪之,此非爾後「破
斥光景」所本洞見乎?至若所云「心其心以為吾之心」、「性其性以為吾之性」、「氣
其氣以為吾之氣」,乃通天地萬物而「完成」其為一體。此「萬物一體」之立言,
所本洞見正在此一悟;而觀其申論「萬物一體」者,與陽明、念菴亦微有不同,
此義見第十二章。近溪之不甘心為外道高人所呵,固是自知所言有故,亦是對儒
家近乎宗教性的虔信耿耿在心。於是歸而精思,乃痛責自己「以粗浮之氣,淺露
之衷,妄自比擬」之非,從而「驚惕慙惶,汗流浹背,從是迷悶,魂神瞑漠,若
無可出活然者」,則可知其徹悟經驗發生前的心靈狀態,實是由前時粗心浮識的自
信自得,在遭呵斥後,苦苦唯此一點虔信之心在焉,而經受「迷悶」、「魂神瞑漠」
之「心靈的黑夜」的煉淨,乃能忽地透脫。此中「迷悶」、「魂神瞑漠」、「若無可
出活然」,指的都是內在心知之宛若「暗夜」籠罩,而了無可脫出之狀態,此不有
類於基督宗教之「神夜」(Dark Night of the Soul)乎?而所云「幸天不我棄」與「天
地神明,終不負汝」,文字上似乎也可作一般語看待,然筆者以為其間亦隱涵著宗
教性的「超越」向度,因此,筆者乃斷定近溪悟入之道厥在「虔信之道」。試看其
求道之誠:
師嘗語門人及子姪輩,曰:「予三十年來,此道喫緊關心,夜分方得合眼,
旋復惺惺,耳聽雞喔,未知何日得安枕也。」又曰:「予初學道時,每清晝
長夜,只揮淚自苦,此等境界,予固難與人言,人亦莫之能知也。」31
不肖之為人也,嗜好不他著,精神不他費,惟是此學以繫命根。32
由此看來,近溪此悟實與來自精進操持中,隱涵的虔信之力有關。虔信往往呈現
為一種內在的親密對話,我之為我,非單我之為我,乃你之我;你之為你,非單
你之為你,乃我之你;我─你之間交融互涉,而又各不失位。因此,近溪之悟的
31 《訏壇直詮》下卷,頁 206。
32 《訏壇直詮》下卷,頁 201-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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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信,真我以具體人格的象徵姿態出現,也就不足為異了。當然,這個虔信的內
在線索,也使得近溪的密契體驗的型態獨樹一格。試看下一段:
我惟天以作皈依,天惟我以而加呵護;內之敬信愈深,則外之操持益力;
我之修為愈切,則天之注照益親。我既心天之心,而神靈漸次洞徹,天將
身吾之身,而變化倏忽融通。堅如金石,精誠可貴;微若沙塵,蹤跡能潛。
所謂飛躍由心,而形神俱妙,固非法術之可私,而亦非思慮之能測矣。33
引文中「心天之心」,即是「以天之心為心」而不以我之心為心;「身吾之身」,即
是天「以我之身為其身」;換言之,我以天心為心,則神靈洞徹;而因之吾身為天
之注降,而為天之身,此中關鍵,厥在敬信。此與前引「心其心以為吾之心」,實
同一涵義,而更可見出近溪心靈中深具宗教性的一面,亦可佐證吾人對近溪之遭
遇泰山丈人,與爾後徹悟合觀的「臨清之悟」之釋讀,當不致偏失太多。
通過前述的分析,吾人可以看到近溪的徹悟經驗,有幾點值得深思者。其一
是宋明理學家的一些著名命題,如「性即理」、「心即理」等,與各自對此的論述,
除了可作概念解析與觀念源流的闡明外,若自實際工夫操持過程所發生的真實體
驗來對照,是否可發掘新的詮釋可能?其二,若前述「臨清之悟」之分析能成立,
則吾人不禁要問:修行操驗中的主體,與所欲體證的「心體」關係若何?再者,「自
我」在這個工夫操持中有著什樣的地位?近溪經驗中的泰山丈人,與爾後常提的
「天心」所隱含的超越意味,又該如何看待?此外,若「心即理」一類的理性化
表述的命題,其實提煉自某種親切的體驗,則吾人是否可以反向操作,以個體悟
道經驗為參照,釋放出更豐富的意蘊,若然,吾人該當如何建構此一程序?凡此
諸端,筆者尚未能有確定的見解,須待進一步探究。
33 《耿中丞楊太史批點近溪羅子全集》,集部第 129 冊,頁 6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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