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的“瘾”
很小的时候,我就发现奶奶有一种“瘾”
,像爸爸爱看小说,妈妈爱看电视剧一样的瘾
,它总是在傍晚的时候悄悄“发作”。每当迎
来水墨画一样的天,远处锦霞灿烂时,奶奶的
手总爱拨通将下班的爷爷与爸爸的电话……
长大了以后,我觉得有些可笑,他们工作
单位一样,爸爸又开车,有什么担心的呢?
又是一个傍晚,我和奶奶面对面看晚报,
窗外的天空逐渐被笼了一层淡墨,楼下传来轻
轻的猫叫,似乎是那只花猫在呼唤它的孩子,
向下望去, 果然比平时少了一只,斜阳伴着幽
幽的猫叫,显得格外静谧与安详。视野中颤抖
着出现了一只满是老茧的手,它轻轻地用有些
黑的指甲够向右侧的手机,微微发抖的手敲得
手机盖发出“啪啪”的呻吟,我瞄了一眼表,
六点十分,距离平时爷爷与爸爸正常到家还有
近一个小时,奶奶的手真准时。我微微勾出一
笑,看着那双属于奶奶的棕色绒拖鞋走出我的
视线,听到隔壁房间里响起了说话声。
“回来了吗? ”奶奶沙哑着嗓音问道,“
快了快了”爷爷的声音从扬声器中模糊地传来
,旁边还有混凝土搅拌机黄蜂一样嗡嗡作响,
奶奶轻轻坐下,手捧着报纸,眼睛却盯着窗外
,一辆车驶过,她的身体就会急促地向前探去
。这样坐了二十分钟,奶奶的手又伸向手机,
刚一触到就开始按那些磨掉面层的键,嘴里一
边嘟囔“怎么还不回来”一边还夹杂着几个电
话数字“1、3、5…”这时我抬起头笑着说
:“奶奶别打了,才过去二十分钟,他们一定
在路上啦!”见奶奶有些犹豫,我又赶紧说:
“爸爸开车不能打扰的!”显然这句话阻止了
奶奶那只准备按下“通话”键的手,奶奶尴尬
地略带牵强的笑,面颊就像天边留存的晚霞:
“对,不能打了,不能打扰的,不能打扰的!
”她小声重复着,踱步去了。房间里顿时响起
了“啪啪”的脚步声……
我寻思着要休息一下,便眺向窗外,哦,
那只丢了的小猫咪原来陷进了草丛里,“咪呜
咪呜”的叫声中满是哀伤,猫妈妈小跑到草丛
边轻轻衔起惊慌的小猫,用舌头安抚着它,猫
妈妈的身边此时凑着三只“小毛球”,温馨地
依偎着。我正看着发愣,忽然听见脚步声向我
走来,抬表一看,四十分钟过去了。我抬起头
,果然还是奶奶,她笑着却带着一脸急切:“ 你
看见他们回来了吗?”我摇摇头:“没有,我正在
看猫咪呢,多温馨啊。”“是啊。”她心不在焉地
应着,她满是皱纹的手紧紧握着手机,犹豫了
半天才拨通了那个熟悉的号码,另一只手不安
地敲击着茶几,“喂,还到啦?还有多长时间
?饭菜都烧好了,要冷了!”操着一口南京方言
的奶奶连珠炮似的句子从嘴里冒出来,几乎不
让人插话,“快了,等下就到啊!”爷爷似乎在
车上了,他咳了一声,才放高了音调。
十分钟又过去了,奶奶跺着脚,向我抱怨
:“真是的,怎么还没到啊!”“哎呀,只不过才
过去十分钟呀!”我朝奶奶无奈地托着腮,“哦
哦,这样,这样啊!”她不好意思地笑了。“不
行,我得再打个电……”她的手再次捏住手机,
飞快地摁下通话键,几乎一直在呼呼地喘气。
忽然,另一个铃声在门外响起,“回来了!”我
听见爸爸叫着,爷爷关掉了通话:“都打了第三
个了,你呀,真是打上瘾了!”责备中却带着温
暖。“吃饭了,吃饭了!”奶奶高兴地张罗着,
“喵呜”我看向窗外,猫妈妈不知什么时候衔
来了鱼骨头,正快乐地与孩子们分享呢!
奶奶收拾完碗筷,她双手擦拭着手机,走
向卧室,只听她小声地自言自语:“得好好收着
,明天还要再打呢!”暖暖的灯光溢满了整个房
间,停在了奶奶看手机的笑容上……
奶奶的瘾,不是打电话的瘾,那是爱的瘾
,是一种能让人分外温暖的瘾,奶奶的瘾,不
会戒掉,因为,对家中亲人爱的瘾,已在奶奶
心中最深处生根发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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