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开

放开 片子看到结尾的时候，聂然回来了。 他给我递来毛巾。什么片子这么感人？ 讲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喜欢上一个已经 30多岁的女人。女人有复杂的经历还有复杂 的家庭。 结局呢？ 结局，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轨道，平静生活。 CH 1 Fish回来的时候淋的全身都湿透了。但我仍然可以分辨得出她脸上的是泪水。 哭掉了整整一盒纸巾之后，Fish终于走进厨房。我的晚饭不用亲自动手了。Fish的习惯 就是心情不好的时候喜欢把所有的坏心情变成美味的佐料。 肇事者的电话在我们结束意大利面后响起，我识趣的回房间继续我的设计图。 凌晨 3：23，要去换一杯水。客厅里电视屏幕仍在闪烁。 Fish睁大眼睛盯着电视屏幕，上面播着梅尔吉普森的《勇敢的心》。静音。 她不说我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无非是又见到了他和他的太太一起出入，见到他和他的女儿一家甜蜜幸福的样子。 既然自己选择了，后悔也应由自己承担。 Kite，爱情是什么？Fish忽然转过头来问我。 剪刀。我毫不犹豫。 为什么？ 互相伤害是两个人表达爱的方式。相爱的两个人靠近了就要互相伤害。 你和我哥是这样吗？还是你和 Leison？ 我摇头。我不能回答这样的问题。 她不再说话，继续盯着屏幕。我回房间继续我的设计图。 在中国意味着要每天目睹太阳升起的过程，然后才能安心的睡着。很多时候，我还需要 安定片。 7点的时候我听见门铃声。然后是 Fish男朋友的声音。 他们互相伤害。却无法躲避。 再然后是我的手机响了。 去一趟聂然的独立事务所，因为要接手一个新客户。 看房子的时间约在下午 3点，地点是郊区的一个新别墅带。初步商定的价钱并不低。 聂然答应这是我今年下半年在这儿的最后的一个私人客户。 聂然是 Fish的哥哥。 新客户是一对夫妇。50多岁的年龄有着 40多岁的青春，保养的很好。 别墅有 3层，自带的私家花园和车库，总面积近 312平方米，临海。的确是好地方。也 的确需要花大价钱。 要求只有一个，整个家要尽可能的给人温暖的感觉。 但是他们各自游离的眼神告诉我，温暖是给别人看的。 他们的儿子在参观中途出现，一个沉默的年轻人。他的童年一定不快乐。 Fish的男朋友打来电话说，她正在吵架，有可能升级为打架。 于是我要去救场。 到达那家餐厅的时候，Fish已经理智的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喝红酒。 她的男朋友告诉了我错误信息——吵架或要打架的是他的太太。 我就知道，Fish绝对不可能干出那样不理智的事情。 然后我们很开心的吃了一顿法国料理。 爱情是一杯 25摄氏度的白开水。Fish在结束我们的晚餐前这么说。 小姐，您现在是否需要一杯 25摄氏度的水？我问。 我们都笑了。相当没有风度。 每个周四上午聂然会开车送我去 T大学，原因是下午有我开的选修课，中西建筑设计 文化比较。原本这学期想要开的选课是西方新近建筑评赏，作为上学期选修 课文 新概念英语第二册课文原文陈涉世家课文春朱自清课文阿里铁军内训销售课文件新概念第三册课文原文免费 艺复兴时期 建筑评赏的延续，不过在几位老教授的建议下，这个选题可以作为我的新理论研究的领域， 算是打开另一个视野。 连续 3个小时的课，我喜欢和那些才华横溢的孩子们在一起，很多新的想法新的创意会 让人在瞬间恍惚慨叹自己的思维已开始僵化，然后就必须更努力的投入到课程的准备当中， 同时也给我自己的设计带来很多新的元素。 去聂然事务所交设计图的时候，聂然说，一个年轻人坐在我形同虚设的工作室里等我。 我进去的时候，他正望着工作室墙上的大片油画发呆。 那是今年我刚回来的时候，聂然执意要我画在墙上的油画。法国波尔多的葡萄园，紫的 发亮的葡萄，那是我对波尔多最深的印象。当然，还有它的葡萄酒。 我认得这个年轻人。他就是我的新客户的儿子。我认为他的童年不快乐的孩子。 你好，你可以叫我萧牧。很有礼貌。 聂然告诉我这个年轻人已经在这里等了我 3天。 萧牧，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犹豫了一下，然后在我的桌上摊开一张设计图。 完全手工的绘图，相当不错的设计图，颜色上的很细致，给人一种相当和谐的感觉，最 重要是一眼看上去就感觉非常温暖。细节的地方处理的也非常好。即使是我，也很难做出这 样的设计。 你是学设计的吧？ 他点头。不过是平面设计，那个房子的设计图可以用这张吗？ 我不明白。 不过最后我同意了。他的设计图足够资格，足够温暖，更重要的是，他给的理由足够赚 取我的眼泪。 那才是他心目中温暖的家。那个家可以填补他不快乐的童年，可以填补他父母眼神里的 游离。 他不允许我告诉他的父母，那幅设计图的作者是他自己。 这并不违反我的职业道德，况且，我成全了一个孩子年少的梦。 这个孩子其实并不沉默，至少和我在路边嚼着吉士双层汉堡的时候是如此。 他笑起来很好看，有可爱的小虎牙，很清爽的笑容。是 23岁的年轻人该有的笑容。 我很喜欢你的那幅画，波尔多的葡萄园，它让人几乎可以闻到葡萄酒的香气。 谢谢呢。那下次我给你画英国乡村的赛马场，保证你可以闻到马厩里的臭气熏天。 他又笑了。或者你还可以给我画阿尔萨斯的白葡萄园。 你怎么知道我去过？那是和波尔多相似又完全不同的存在。 他似乎被我的问题吓到了。我猜的。 好好好，还有英国南部埃克塞特的沼泽地，德国乌根塔尔的乡村小车站，美洲南部的热 带雨林。 这些地方你都去过？ 他出人意料的问题让我一下子沉默，对，我都去过。 一个人去的？ 对。 以后不要去我的工作室等我了，我的联系电话，有什么事尽管找我，我们还要商量一下 设计图的进一步问题。 他又笑了，相当可爱的孩子。 回家的时候看见 Fish从一辆 BENZ里走出来，不过司机不是她的男朋友。 车子开走，她拉着我要去便利店买啤酒。 然后我们就坐在便利店的门口，胡诌一大堆干杯的理由。 她喝完手里的最后一罐啤酒，问我，Kite，你当初决定和 STONY结婚的时候，是什么 样的心情？ 解脱，可以有家，可以摆脱忘掉一些东西。有一些画面开始闪烁，我阻止自己的记忆重 新跳跃回那些年代。 Fish深吸一口气，明天陪我去一趟医院。 出了什么问题？ 我怀孕了。 坐在人工流产等候室里的 Fish脸色一直很平静。25摄氏度的水即是如此。 他知道吗？Fish摇头。 他也有权决定不是吗？ 我清楚他的决定。 为什么不要孩子？ 我还照顾不好自己。 Fish在家里躺了两天。还硬要扯动她的嘴角，不用费心思就减肥了。 他为什么不来？ 他们一家人去香港了。 我又知道爱情是什么了。不是剪刀，是匕首，受伤的只有一方。 CH 2 在工作室讨论最近的中标项目。平时应该算是极少来事务所的，因为事务所刚刚中标了 一个儿童医院的项目，这个项目对于聂然来说非常重要。其实基本的设计图预算都已经就绪 否则不可能通过竞标，不过聂然总是要求尽善尽美，连带着折磨他手下的一干设计师们耗心 耗力。 其他人员陆续去吃午饭，只剩下我和聂然，让他们帮忙带简餐回来。单独面对他的时候 我必须要不停的跟自己说不要慌张不要手足无措。可是这么多年我还是无法完全做到。 一直以来，聂然都在无条件的帮助我。他会飞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来看我过的好不好，会 在我下一个停留的城市为我准备好一切，会寄给我想要的想吃的。他不会问我决定什么时候 回到中国，他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让我知道有一个人在我离开的地方等我。 但是只有我自己知道要克服多大的心理障碍才能够和他谈笑风生。 和聂然说了 Fish流产的事情，他这个做哥哥的还有爸爸妈妈几乎是从小宠着 Fish长大 的。 他很有自信的说，轩轩会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 手机铃声响了。是萧牧那个年轻人。 想要约我吃饭，谈谈设计图的细节问题。 晚上好吗？因为目前在工作。晚上你可以来我家吃晚饭。你记下这个地址。 谢谢。收线。 因为考虑到 Fish还躺在家里，决定把萧牧带回家，我对聂然解释。 做好意大利冷面时，Fish在客厅里和萧牧聊得很开心。萧牧带来的冰淇淋显然对 Fish 起了不小的作用，因为整晚她总计吃下了 3公升的酸奶、香草、蓝莓、黑加仑各色冰淇淋。 我很久没有看见 Fish从心发出的笑容，当然还有那个年轻人纯洁的笑容。 然后在客厅里讨论设计图的细节。他的确是爱这个家的，很多的细节因为他对于自己父 母的了解而显得异常体贴和周到。如果是我，怎么样也不可能。这让我充分理解了为什么户 主总要对设计师们诸多挑剔。 我想，萧牧不快乐的童年没有让他的人生消极，至少他有纯洁的笑容。 STONY打过电话来找你。萧牧离开后，Fish靠在我的房间门口。 有没有说什么事情？ 他只是问了我这里的地址，我想他可能要来这儿吧。 立即给 STONY回电话，不过没有人接听，忙才是他生活的特点。 STONY是我的前夫，STONY LEISON。10年前我们结婚，9年前我们离婚。 给萧牧的父母详细解释设计图时，我看到他们脸上满意的笑容。尤其在我叙述到某些细 节的时候，他们眼神里传达的惊讶和喜悦似乎让他们想起很多过往。 他们同意了初稿，只是他们不知道是他们的儿子要给他们一个温暖的家。 下面是一些预算材料的问题，还需要进一步的讨论。 聂然来给家里换灯管。他是房子的主人。因为在靠近事务所的商务区买了一栋公寓，这 栋老房子就让 Fish一个人住，我回中国的时间里住在这儿。 因为那个儿童医院的项目，要出差一个礼拜。现在他的独立事务所已经在全国稍微有了 知名度，这个项目至关重要。从很早时候我就知道，聂然的才华和他的追求完美会得到肯定 和回报。 刚回来的时候 Fish一直追问我和聂然的关系，我能够告诉她的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仅仅是老同学，我 们一起在法国上学。问多了，Fish总也得不到我们更进一步的答案，于是也就作罢。但做妹 妹的总是了解自己的哥哥。 我给你们定了一台新的洗衣机，两天后会送到，我已经交待清楚。聂然一直懂得如何照 顾自己的妹妹。 还有，因为是明天下午的飞机，所以早上还是会送你去上课。我会来接你。 我没有拒绝。 一早聂然来接我的时候就见他已经把行李都放在车子里了。 我不会开车。因为父母的车祸去世对于开车我有强烈的恐惧感。我也坚决不坐副驾驶座， 于是聂然选了这款连后座都有安全带和安全气囊的车子。 下个星期如果我赶不回来，你就让轩轩送你去。 我不会选择 TAXI吗？ 我不放心。 这句话让我们两个人都沉默下来。我知道，因为我，他的车速最快不会超过时速 120， 在市里不会超过 50。阴影是难以驱赶的东西。 这个学期的课程其实已近尾声，安排给学生的作业也开始陆续交上来。课程之初我即要 求他们自由选择中西方建筑设计文化比较方面的题材进行论述。阅读它们对我来说很多都是 新的体验，需要认真对待。有一些即将毕业的学生正忙着找工作，需要推荐人，自然我会帮 忙；有一些刚刚才接触建筑设计的孩子会因为它本身的博大精深而心怀怯弱，我需要做的就 是让他们看到设计本身的其乐无穷；有一些在设计的学习上遭遇磕绊的孩子需要有人给他们 开辟新的思路和眼界，给他们提供更多的机会；还有一些始终努力在建筑设计这条路上前进 的学生，需要接触更多元的文化和思想。 和这些孩子的接触也让我更多的知道现在的学生到底都在想些什么，他们帮助我弥补了 对于中国我缺失多年的了解。 Fish是学会计的，目前是一家外资的会计事务所的注册会计师。平时的工作并不轻松， 尤其碰到近年末的时候。她和她哥哥一样优秀，知道自己进退的每一步，却始终无法在她的 感情上突破。间或换过几个男朋友，但是最爱的只有一个。她会为了那个已婚的男人彻夜不 眠，戒酒浇愁，会为了那个已婚男人推掉所有的约会，却无法坦然接受那些苦苦追求她的人。 爱情就是如此，我从 Fish那里看到的，是无法自拔的固执，就像墙上的一枚钉子，钉 进去了就难以拔除，即使拔除，伤口永远都在。 萧牧再来我家的时候是我们最后定稿的日子。因为学校的一些事情耽搁了时间，回来的 时候萧牧已经等了我很久。 刚学会做冰淇淋的 Fish让萧牧尝了一个下午的草莓、苹果、香蕉、巧克力、柠檬冰淇 淋。 作为代价，Fish让他参观了我的画室。乱七八糟的画室在我回来的时候居然看起来相当 整齐。 你按照你的喜好给我的画排了顺序？ 萧牧没有我意料中的不好意思，我看到你的人生轨迹和思想转变，还有你不擅长画人物。 这个小鬼让我有兴趣了。哦？ 然后他自顾自得领我进画室，挪出几幅我之前的作品。 这是我在伦敦的家。——不，我想你不爱那个家，顶多算是个暂居地。你的下笔看起来 非常轻浮颜色也相对暗淡。 这是南美的雨林。——这一定是你年轻时的作品，你早期的画里充满了大量渲染的绿色， 可是为什么会有那么大的转变？ 这是伊拉克北部的 Sinjar，那里是个相当艰苦的地方。——你开始害怕了，荒凉而糟糕 的地方，你有好几幅作品都关于武器杀戮和死亡。 这个，他是我的前夫。——你并不爱他，至少不是全心全意的，否则就是你不擅长画人 物。 我的脸上仍然挂着微笑，可是我心里已经挂不住了，这个小鬼太可怕了。我的画里是不 是果真表现了那么多丰富的东西？如果真是，我早就成大画家了。 再说下去，你就连我不知道的都要挖出来了。Fish是了解我的，制止了他继续的陈述。 萧牧，有时候洞察力太高不是好事呢。 你也一样，否则你不会同意用我的设计图。 出去吃饭吧。我投降。 在餐厅里，我们见到了 Fish的男朋友，以及另一个女人，不是他的太太。 我们要两杯 25摄氏度的水，还有，萧牧你要什么？我知道 Fish会理智的，或者不在乎 的。 接待的侍应生似乎奇怪为什么是 25摄氏度，萧牧替他问了这个问题。 萧牧，你还年轻呢，这是我们老女人的秘密。Fish当然懂得开玩笑。 施工队已经在萧牧父母的别墅里敲敲打打了。萧牧整天呆在那间别墅里负责本该我负责 的工作，那是他梦想里的家，现在他要自己实现。 他来跟我买画。他要买一幅我的画，说要挂在他的房间里。 你不是说那些是我的人生轨迹吗？我的轨迹，自然不能卖。 这当然是个绝对充分的理由。萧牧看来早知道我会拒绝，但失望还是可以从他的脸上读 到。 不过我可以送一幅给你。我换了语气。 真的？ 当然，我好像答应过要给你画阿尔萨斯的白葡萄园吧？我可以把它画在你房间的墙上。 真的？ 施工结束我就给你画，怎么样？ 太棒了！ 萧牧果然还是个孩子。他还不懂得如何表现或隐藏他的喜怒哀乐。 打开门，站在门外面的居然是 STONY。给彼此一个大大的拥抱。 STONY来上海是公事，顺道来看我。稍作停留就必须搭飞机回伦敦。 STONY是我在巴黎同学 CHRISTINA的小哥哥。 他让我回德国期间要去参加他的小侄子 MICKEY的生日。 CH 3 聂然从海滨城市回来带了大堆好吃的，足够收买他的妹妹。Fish在美食面前从来不考虑 减肥的问题。 整个事务所因为这个新项目全速运转起来。我是排除之外的，只能偶尔帮他们搞搞后勤 工作。 我的德国老板已经打电话来催我回去，你在中国呆的久了点吧？ 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聂然总是知道我要离开前的征兆，他也从来不会挽留我。 BERENBERG 先生已经催我回去了，我结束完这个学期的课还有萧先生这个案子就走。 我会帮你订好机票。还需要些什么？ 我望着他的眼睛，突然间意识到那不是我要的答案。可是不能表达。所以只是回答应该 没有其他的需要了。 我知道你会照顾好自己的。 学校的课程已经结束，还需要一些最后的工作。足足有 170人选了这门课，工作量不小， 不过看着他们的作业对我来说是一种享受，这些年轻的孩子有着和我们不一样的追求。 聂然来接我的时候帮我把两大箱子的学生作业搬上车子。看来你的工作量不小。 只是时间的问题。你有时间可以来帮忙。对了，事务所里要不要我介绍几个新人？ 这个对我比较实用。 答应萧牧给他画画。答应的事从不食言。房子基本的装修已经完成，剩下的只是装饰上 的问题。萧牧自己给房间漆上的明亮色彩，的确给人温暖的感觉。 花了一整个下午，缠绕的葡萄藤蔓，晶莹剔亮的白葡萄，锃绿的葡萄叶子，粉蓝的天空 背景填满他房间的整个白墙。带来的颜料几乎全部用完。 阿尔萨斯。那里留存着我最快乐的时光，我还记得那个时候聂然肆意挥洒的笑容，记得 他认真学习制作白葡萄酒的神情，记得我们在间隔的葡萄架子中间来回奔跑，记得我们在黄 昏降临时刻的亲吻，记得我一个人的眼泪。 从那次眼泪之后，我逃避聂然，逃到任何一个我能够去的地方，我拼命工作，以为我能 够忘记所有关于他的过去，我嫁给 STONY，以为能够掐灭自己对他仍旧存在的爱，可是， 我还是回到这里。 聂然，还在我的身边。 萧牧靠在门边，没有用语言打扰我。 然后离开。我想，他可能看见我的眼泪了。 到家的时候，Fish正在看周星驰的《喜剧之王》。她心情大好的时候，就一定要看它。 理由是，因为里面的周星驰最努力，最上进，而且里面的张柏芝很漂亮。 连带着，我至少看过 20遍《喜剧之王》，但从来没有完整过。看到的永远都是已经看过 的片断。没有耐心等待。 你今天心情很好？那我们出去吃饭，你请客。 Fish的脸色突然变了下来，算了吧，他在楼下，我不想下楼。 难道你一个礼拜不下楼吗？ 我估计他也就能呆个 2天。你出门要小心，别被他烦上了。 你又让我知道爱情是什么。 什么？ 你手里的那条细线，只有那么细的一条，谁都无法做到收放自如。 回来的时候，Fish的男朋友的车已经不见。果然如 Fish所说，撑不过 3天。 他们之间 4年的所谓感情脆弱的连层纸都不如。 萧牧这个小孩子，居然半夜打电话来问我们要不要去看日出，去海边看日出。理由是他 最近帮别人做的一个平面广告需要日出的背景。 大摄影家，我天天都在看日出，你们小孩子做的事，就不要我们这些大人掺和了。 我想去。坐在旁边的 Fish大声叫起来。 那就去吧。 5分钟后到你们楼下。我没有车。萧牧已经挂掉电话。 萧牧开着我的丰田一路到海边。 Fish需要一个喷薄的出口。感情对于她来说，真的太累。她对着空阔的海面用尽力气大 声呼喊。 我想，我可能也需要一个发泄的仪式。 脱了鞋，和 Fish在海水里奔跑，追逐，泼水，大声喊叫，跌倒，滑水，浸泡，完全不 顾一切。 小鬼，谢谢你。Fish在回去的路上开始沉默，直到家门口。为了答谢你啊，请你吃东西？ 那我不要冰淇淋了可以吗？ 小鬼！那我就偏要做冰淇淋！ 萧牧接受了 Fish的折磨，酱油冰淇淋。 这种时刻的 Fish可能才拥有她真正的笑容，尽管快乐只是一时的。萧牧对她起了好的 作用。 Fish终于困了进房间睡觉的时候，已经是早上 10点，幸好是周末。 小鬼，谢谢你。我重复 Fish的话。 我今年 23岁，不是小鬼。 小鬼，我今年 32岁。 你们都有再次成为年轻人的特质。 可是时间改变不了啊，小鬼。 一觉醒来的 Fish容光焕发，她天生就是个美人。和她哥哥一样。 Fish小聂然整整 6岁，代沟是有的，但聂然是个足够好的哥哥，也是个足够好的儿子， 忘记父母的生日两兄妹都不可能，早早就开始准备。他们曾经高官的父亲也是个足够好的人， 当然还有他们的妈妈。那是个完美的家庭，儿女事业有成，家庭和睦，模范家庭。 Fish邀请我参加他们的家庭晚餐，我摇头。已经和朋友有约了。 下午接到一个电话。 你好，我是聂然的爸爸。 我倒吸了一口气。伯父你好，请问有事吗？ 我想邀请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我让小然去接你。 抱歉伯父，我今天和朋友有约会了。我知道今天是您生日，生日快乐。 这样啊，我……我……打扰你了。 我无法面对。即使是在 15年之后。 和萧牧父母早有约定一起吃顿晚饭，算是答谢我的设计还只收那么少的费用。萧牧当然 一起参加。 席间才知道萧牧就读的居然就是 T大，我任职了近 2年的大学。这对我算是一个意外。 在我以萧牧没有听过我的课不认识我为理由解释“他一直没有告诉我”时候，萧太太告 诉我，牧牧还告诉我他听过你的课呢。 我转头看看萧牧，他第一次不好意思起来。 至于费用问题，我搪塞了一个“我们事务所的优惠政策让你们赶上了”的理由。和萧牧 有约在先，不可以告诉他的父母。 因为萧牧要回学校，就和我一起散步到公车站。 你这个家伙居然不告诉我就在 T大念书。 反正你都不认得我啊。 上过我的课？ 上学期选过你的文艺复兴时期的建筑评赏，这学期偷跑去听了几堂中西对比，180人的 教室估计你也不认得我。 小鬼。我上的课还可以接受吧？ 萧牧笑了，所以我知道你去过波尔多去过阿尔萨斯。我很喜欢。 Fish和聂然结束他们的家庭晚餐。回来的时候我已经整理好行李。 聂然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给我机票。明天早上 10点多的，我会来接你，今晚早点睡。 Fish一定要往我的行李里再装些东西。 你的德国老板还真是无情呢，就不能算作放假？ 一年放我半年假，还要忍受我的无故旷工，你有这样好的老板？ 谁让我做会计你做设计？我现在改学设计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鬼扯。我担心的是你，堕胎这种事一定要我在这儿才可以做，有什么事一定要去找你哥。 我转头去看聂然，他在给我的行李试重量。 说的你像孩子的爸爸一样。Fish向我撇着嘴，又把视线转向聂然，哥，你怎么都不会留 住人家？ 我还没有充足的理由完全留在这座城市。我突然就想表达一些什么，可是抓不住，言语 就突兀的出口。 聂然惊讶于我突然开口的话，但只是静静的看着我，好像在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你爸爸找过我。 我知道。 我，还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爸爸，他说不下去，只是叹气，然后走过来，抱住我，就像 12年前那个我没有预料到 的最后的拥抱，我闻到自己的泪水。 等你有了充足的理由，这里的门会一直为你敞开。他指着自己的心。 我只能说谢谢。 回柏林，我告诉自己，那里有我的工作，那里是我平静的天地。 KITE! 转头我看见萧牧。 你要去柏林？ 不，是回柏林。怎么？ 什么时候回来？ 不知道。 说着的时候我一直看着聂然的眼睛，想要看到他的表情。只有萧牧才会问我什么时候回 来。 然后萧牧给我一只铅笔。红色的桃木铅笔，没有放在我的手里，而是把它像针一样穿过 我的发髻。像我的某幅油画上的一样，那是好多好多年前聂然常常会有的动作。 爱情是一支笔，如果你愿意，我就是神笔马良。 回头，我看见可爱的小虎牙，还有纯洁无暇的笑容。 什么意思？ 等你回来，我会变成你的神笔马良。 小鬼。我当你在开玩笑。 坐在飞机上，脑子里还是聂然那一张平静的脸和萧牧纯纯的笑容。乘务小姐们对我微笑， 然后指着我头上的铅笔。我回应给她们微笑。 好多好多年前，到哪都习惯性的带着铅笔和纸张，聂然想出的主意，铅笔也是可以成为 装饰物的。 柏林的街道很容易就让人心平气静。这是我选择柏林的原因。在这里，我仍然画我的设 计图，除了做室内设计外，还做些机械家具之类的设计。安心工作，安心生活，没有聂然， 没有阴影。 中间有一段时间去了伦敦，因为侄子 MICKEY的生日。STONY，他的哥哥YADOO和 嫂子 Edith一个华裔美籍人；妹妹 CHRISTINA以及她的丈夫 ADRIAN，还有他们的父母， 那是我见过的世界上最可爱的家庭，尽管我不再是他们之间的一员，那个声名显赫的家族内 里是那么和谐，那么温暖。 CH 4 从德国回来已经是半年之后，来接我的是 Fish和聂然，还有萧牧。 我几乎忘了萧牧的存在。 更让我吃惊的是，萧牧居然成了我们的新房客。Fish把我的画室整理后，租给了他。 为什么？ 那个小鬼跑来跟我说，算了，让他自己跟你说，反正房子是我的，我答应了，我哥也没 有反对意见。 原来的画室只是多了一张床，我的画都被保存得很好，还有一些是萧牧自己的作品，显 然是刚刚开始学习油画，技法简单，但是构图和色彩并不差。 萧牧已经毕业，在一家小广告公司工作，就在我们家附近，上班很方便，早上 7点 45 出门，晚上一般在 7点踏进家门，偶尔还有其他活动。 最显著的结果是，Fish的厨艺长进不少，估计萧牧没有少受折磨。 我有提醒我哥哦。和 Fish推着车子在沃尔玛里买东西。 什么？ 萧牧这个小鬼很有进攻性。 和你哥什么关系？ 萧牧喜欢你啊，这半年，他可是朝我这儿打听了不少你的情况。 那个小鬼。长大了就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那你和我哥呢？ 我们今晚吃火锅吧？我转移话题。 好啊！还要买些什么？ 重新去学校报道，分配给我一门新的课程，主要是绘画艺术与建筑设计艺术的结合，并 答应给几个已经决定去德国的学生做些德语的辅导。 还是每周四下午的课，晚上做德语辅导。聂然坚持辅导要在 9点半之前结束，他会在 9 点半来接我。我知道他为我的安全考虑。 这门课程的准备需要大量的工作，各个时期绘画与建筑的相互影响，需要大量的图片和 绘画资料。 萧牧答应要帮我找这些资料。 虽然看起来他的工作足够忙，每天半夜还见他在工作，但是在家的时间他都要跟我学习 油画，他的绘画水平并不低，但油画所需要的技巧性的东西太多，必须从头开始。他很认真， 色彩上运用的非常大胆。不能小看的小鬼。 为什么不让你老爸老妈给你安排个工作？ 我很满意现在的工作。 那你整天忙什么？ 我的朋友在拍一部小型的实验性电影，我是编剧道具兼平面策划。你有没有兴趣看看我 们的剧本？ 等我有时间吧。 那你整天忙些什么？ 小鬼！我的工作一大堆，不是整天闲荡的！ 进事务所，知道他们前一段时间完成一个别墅群的设计工作，又马上接手几个店铺的设 计，聂然刚刚上了报纸的专访。知道事务所里谁在这半年里成了家，谁跳槽过来谁又跳槽离 开，听他们议论谁和谁的新近绯闻，包括聂然和某位医生小姐。 我突然意识到，这么多年，我都忘了聂然有他自己的生活，他的生活里完全可以没有我 的存在，就像 15年前他进入我的生活，我以为那是我生活的重新开始，可是原来一切都是 假的。回到中国来的这几年，我把聂然为我所做的一切都当作是理所当然，可是从我放弃追 究责任的那天开始，我们应该没有任何关系了。 后天早上我去接你。聂然敲开工作室的门，手里是给我买的午餐，因为看国内近期的建 筑刊物忘记了时间。 几点？ 上午 8点。上次去轩轩那儿，你的油画颜料快用完了，我给你订了新的，一个礼拜后会 送到。 谢谢。 那我出去了，里面是吉士汉堡，红豆派，还有热牛奶。 聂然。我叫住他，我在让自己平静。谢谢你这么多年一直在帮助我，但是，你应该有你 自己的生活。 我就是在过我自己的生活。 我今天看了你的专访，同事们也告诉我有个女医生很适合你，所以你的生活里不应该再 有我的存在，从下个星期开始，我想先去学校的宿舍住。 他的眼睛里有我可以觉察到的悲伤，静静的看着我。整个工作室里迅速弥漫过触手可及 的悲哀，我也曾经用这样的目光望着他的背影。 他没有再说话，转身走出去，留给我的是关上的门。还有满墙壁的葡萄园。 聂然来接我的时候，我已经准备好了。 坐在他的车子里，我一路沉默。只有 CD机里不停放着 U2 的歌。我所有的 CD都能在 聂然这儿找到第二盘。 这天是我生日。也是我父母的忌日。 车停在公墓门口。他跟我说，生日快乐。 从我的 17岁开始。每年的生日，他都在这儿跟我说生日快乐。 我站在爸妈的墓前告诉聂然，从今天起，我彻底原谅他。 我原谅你了，你不必再对我负任何责任。 回到家楼下，聂然没有打开车门，他阻止我下车。深吸一口气。 我以为我总会等到你累的那天，等到你终于愿意回到这座城市，等到你可以真正找到属 于你的幸福，或者，等你回到我身边。如果你真的彻底原谅我，为什么你不能够对自己，也 对我坦白？你在折磨我，也折磨你自己。 我知道他决定在今天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好吧，一次性解决掉所有的问题。 我承认，从 16年前开始，我一直爱你。可是，我会恨我自己，我会看不起我自己。 我打开门下车。 从窗户望下去，聂然的车一直没走。 爱他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这个折磨持续了 16年。 终于在引擎声响过之后，聂然的车消失在黑夜里。 萧牧在午夜 12点回来。手里举着一捧薰衣草。跟我说生日快乐，33岁生日快乐。 谢谢。怎么这么晚回来？ 我在楼下坐到现在。刚才见到你和聂然回来。 为什么不上楼？ 我喜欢你。萧牧的神情庄重而平静。他用这个来回答我。 小鬼，你还没有长大。 我没有开玩笑，我一直在考虑该怎么对你说这些话。 萧牧，我比大 9岁。9年，已经足够让一切都变成问题了。我不是年轻人了，我受过伤， 也给别人伤害，我结过婚，也离过婚。 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聂然很爱你。 你的心智还没有成长到理解自己真正需要的是什么，你还需要时间空间甚至际遇来成 长。 为什么你总是怀疑年轻？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我？年轻难道就是一种错误吗？年轻就 不能够承担责任，不能够给予别人幸福吗？ 我哑口无言。 Fish从房间里出来，她显然听到萧牧提高嗓音的反驳。你们不是在吵架吧？ 萧牧不说话，只是瞪着我。 我放弃这样的相互对视。把视线转向 Fish。 没有吵架，我们只是有点意见分歧。 然后各自回房间。 可是萧牧触动我了。我有无数拒绝他的理由，但不应该拿年轻来说事。年轻并不是问题。 很累很累。我还没有放下聂然。这么多年，一直很累。 可是我不会再像当初一样随便嫁给另一个人，以为能够借此减弱聂然对我的影响。 我不可以再像当初一样因为心里爱的仍然是聂然就提出和 STONY离婚，不可以再伤害 另一个人。 因为课堂的需要，萧牧帮我临摹了不少小型的绘画作品，没有因为我们之间的所谓分歧 而小孩子脾气。 我 24岁的时候已经嫁给了 STONY，25岁就和 STONY离婚，这个 24岁的小鬼，是我 没有能够了解他。 找了个机会跟他道歉，他似乎并不介意。 连续几个晚上对着电脑赶设计图实在很累。早上醒来的时候萧牧已经出门上班。 Fish 也已经出门。 早饭，收拾屋子，浇花，找些图片和音乐，早上的工作。 我想画画，拿起油画棒，准备好画板，却不知道能画些什么，不停的折磨着画板上残留 的颜料。 只是没有颜料了——记起聂然的话，我给你订了新的，一个礼拜后会送到。 接着记起很多很多聂然的话——你先去休息，手绘的部分我会帮你完成，记得喝牛奶； 难过的时候不要一个人也不要忍着不哭，不管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来找我；对不起，所有都是 我的错，但是请允许我继续补偿我的错；我们不可以不管那些过去的错误吗？我们不可以重 新开始吗？不管你去哪里，我这里的门一直在为你开着…… 萧牧打开门的时候，再一次看到我的眼泪。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转身走出画室。 我给自己一个自嘲的笑容。在这个孩子面前，我总是在表现脆弱。 他再次进来的时候手里是一沓纸巾。递给我。 如果是我，绝对不会让你哭。 我深吸一口气，然后微笑，叶慈有句话， the world is more full of weeping than you can understand.这个世界哭声太多，你不懂啊。 聂然来送颜料的时候，已经是接近 10点，Fish和萧牧正对着电视上的球赛转播大喊大 叫。 Fish从百忙中转头喊了声哥。 我站在门旁边，视线跟着他的动作，聂然把整箱颜料搬进画室，清点，分类，按位置放 好。然后翻翻我的作品，没有画新的？ 我牵动嘴角，你知道的啊颜料不够。 哥！快来看！Fish在客厅里喊。 我们又回到客厅，给他倒一杯咖啡。 中场休息的时候，聂然起身，我想他可能打算离开。 萧牧却不合时宜的对着他的背影喊，我向 KITE表白了。 聂然转身，看着他，然后看着 Fish，最后落到我身上，我避开他直视的眼光。 Fish掐着身边萧牧的手，小鬼，你说什么？！ 3秒的沉默过后，我听见聂然的声音：你们愿意听听我和KITE的故事吗？ CH 5 我阻止他。可是 Fish表现出了极大的兴趣。萧牧也一直看着我。 那么好吧，我来说。 Fish郑重其事的关掉电视。气氛变得凝重起来。 Fish，你知道你哥哥为什么这么多年一直心甘情愿的帮助我吗？ 他爱你，我知道。 不是。我一直没有告诉你，撞死我爸妈的人，是你哥哥。 哥？ 聂然只是点头。 爸妈去世，我在那场车祸里幸存下来。身体恢复以后我按照原来的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去巴黎读建筑。 那时候学校里的中国留学生并不多，一起学建筑的只有我们两个。紊乱但顺理成章，我认识 了聂然，在我最需要别人帮助的日子里。聂然很优秀，在哪里都是引人注目的焦点，他毫无 条件的给我任何帮助，我们成了所有人默许的一对。 我毕业的那一年，原来保险公司车祸索赔案子的负责人找到我，告诉我被关押在牢里的 那个凶手并不是真正的肇事者。我回来找真相。 原来你哥哥就是当年的肇事者，当年他刚刚 18岁，没有拿到驾照，你爸爸动用他的所 有关系来掩饰真相，随便找个人来顶罪。原来真正害死父母的凶手 3年来一直在我的身边， 所有的一切都是刻意安排的，他给与我的所有帮助甚至我以为是爱的东西都不过是他的补偿 和愧疚，我差一点就要疯了。你爸爸跪下来求我不要再追究这件事，求我原谅他。 我的确不再追究这件事，但是却不能够原谅我自己。我只能选择逃避，逃避到任何一个 见不到他的地方，我和 STONY结婚，不停的工作，我强迫自己不要再爱他。但是不管在哪， 他都无处不在。他继续在用他的方式帮助我，只是我不再相信那是一种爱了。 我爱你。聂然在我结束叙述后平静的开口。 哥？事实是这样？你和爸？ 聂然点头。 Fish，那年你不过是个 13岁的小女孩，和你没有任何的关系，况且事情过了那么久， 我答应过你爸爸不再追究。 可是你还是没有原谅哥哥。 我只是没有原谅我自己。 房子寂静下来。只有钟表在一刻不停的前进。 我们的生活我们的感情没有 办法 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鲁班奖评选办法下载企业年金办法下载企业年金办法下载 前进。 送走聂然。房子里还是一片寂静。 我起身回房间，这种时候我没有力气去面对萧牧的注视。 说出来，对我来说也许是种释放。 一觉醒来，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萧牧急急忙忙的上班，Fish急急忙忙的化妆。 聂然还是照常来接我去学校。只是没有了对话。安静上车，安静行驶，安静下车。 好几次他都欲言又止。 我的课堂在那一天前所未有的糟糕，因为我掉落了好几次萧牧帮我临摹的小幅油画。 因为一个客户的约定见面时间在上午 9点，我需要去事务所一趟。 中午在工作室里对着外面下着的雨发呆，我接到了聂然母亲的电话。原因是 Fish回家 和她父亲吵了一架后，她父亲病发住院了，她希望我能够去医院看他。 隔着窗户我看到在外面忙碌的聂然。 然后说，好吧伯母，您说地址。 聂然敲门进来，你的脸色不太好，我让你为难了。 没关系，应该让 Fish知道的，你爸爸住院了？ 聂然点头，Fish和他吵架了，长那么大，她第一次和爸爸顶嘴。 抱歉。 买了一束百合去医院，手放在门柄上，犹豫很久，直到门它自己开了。 许小姐？！快进来！老聂，许小姐来了。你们聊着，我正要去打水。 他看起来很虚弱。没有我印象中的坚强矍铄，目光也开始闪烁，他似乎，不，应该是老 了。 许小姐。谢谢你来看我。 这么多年没见，我想我应该来看看你。 这么多年我一直心怀内疚。轩轩说的对，是我和小然毁了你的人生。 我现在过得并不坏。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叹气，沉重而压抑。转头向另一边，想掩饰流下的眼泪。 抱歉伯父，我先走了，需要什么帮助，我一定尽力。 在走廊里见到一直等在楼梯口的聂然妈妈。她有话要说。 许小姐，我们全家欠你的实在太多。我无话可答。 我知道小然一直很爱你，从18岁起他没有交过女朋友，今年他已经 34岁了，我们都希 望能等到他结婚那一天。 伯母，如果您是我，您认为可能吗？ 我头也不回的跑下楼梯。 聂然站在医院门口。看上去等了很久，他的全身已经湿透。我朝四周看看，车子停在不 远处，连伞也没有带的傻瓜，我的心疼一直没有表达过。 跟我上车。他命令我。 我没有反驳，径直朝后座走去。 然后启动，开车。一路上他开始打喷嚏。 先停一下。我开口，他的身体状况看起来不太好。 他没有反应。我又加了一句，我不想同样的悲剧再降临到另一个人身上。 急刹车。他显然受到我的刺激。可是只是刹车，他没有再动。 一个喷嚏打破沉默。我笑了。从后座找一条干白毛巾递给他，你在生气？ 他使劲地擦着自己的头发，干白毛巾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换到副驾驶座上，打开车子里的暖气。 难道我连生气的权利都没有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并不生硬，所以我知道他没有真的生 气，他从来没有对我真正的生气。 为什么你不能够自己？他的声调虽然突兀，但是平静坚定，不容置疑。 我一直在尝试。 Stony Leison给我寄了些东西。你留在英国的一些速写和油画作品，还有你保留的一些 纪念品。 他怎么可以不经过我允许？！ 我要求他这样做的。我知道你仍然爱我，为什么我们不能够放掉过去？ 够了，你知道在法国读书的日子对于我来说有多开心吗？你了解当我知道真相的时候有 多恨你？你了解当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不过是在补偿我的时候我是什么样的心情吗？我 明知道你是害死我父母的凶手却还要不停的想你，我明知道可以拒绝任何你对我的好却还要 不停的接受，你知道我有多恨自己吗？ 他突然间就抱住我。阻止了我的话。我听见他的呼吸声里带着即将哭泣的味道，歉疚的 味道。他没有再动，只是紧紧地抱着我。像好多好多年前的无数次一样，记忆的画面频闪而 过，他无数的笑容翻涌而出，盖过昏黄的车灯暗灰的血迹爸爸妈妈死亡前痛苦的表情。 我看见车窗外萧牧的脸，他可以那么勇敢追求自己所喜欢的东西，我不能面对吗？ 我不想再这么辛苦下去压抑下去，我不想大家都如此身心疲惫，不想最后大家都筋疲力 尽却仍然找不到自己的幸福。我想任性一次。 我们重新开始可以吗？ 我没有回答。 我们试一试？ 为了要体验绘画与建筑设计本身的结合，布置给学生的作业是想象他们自己就是当年站 在教堂里的米开朗基罗，想象自己会在那个教堂的天花板上画些什么，配合学校里的艺术展， 系里决定为他们搞一次稍有规模的画展。那些孩子没有放过我，要求我也要画些作品。轮到 我头疼了。 最后决定画的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聂然的建议。那是我和他第一次合作时的想法，最 后因为一些其他原因而没有完成。现在，聂然决定我们的再一次合作。 向萧牧和 Fish宣布我想和聂然重新开始的决定时，萧牧瞪大眼睛不可理解的看着我， Fish则马上冲过来抱着我。 为什么？萧牧望着我。 这有什么为什么的？KITE一直是爱着我哥的，16年你知道是怎么一段时间吗？Fish没 有给我回答的机会，她知道萧牧的想法。 你，是真的想和他重新开始？他认真地问我。 我点头。 对啊，他当初说我没有机会的时候我还固执的不相信，他始终都知道你会回到他身边， 我居然天真的以为…… 萧牧。 CH 6 一大早聂然来接我去事务所。我不知道他从什么时候开始失去的肆意笑容，现在又重新 回到他的脸上。 我想，也许是我一直以来的过于固执和理智，延迟了我们自己以及周围人幸福的到来。 但是我们之间相处的模式已经定型了 12年。改变不是激进的事情。 在事务所继续我的新设计任务，是一个服装店的设计，之前已经看过他们的店面和服装 的大体风格，也和他们公司的设计人员谈过几次，因为是个还未出名的小牌子，他们更希望 每一个细节都做到完美。 因为要再次合作油画作品，聂然每天晚上都在家里。Fish高兴之至的同时，萧牧却开始 三更半夜才回来，回来就进自己的房间。我知道有什么已经横亘在我们之间，不可以打破， 如果我不想给自己找麻烦。可我也知道，我可能伤害了一个孩子。 学校的画展如期开始，那些可爱学生们的绘画才华让所有参观的人都惊叹不已。他们指 着我和聂然的十二幅希腊神话人物作品问我，ANSON是谁。聂然对色彩的感悟力和把握能 力真的没话说，明艳的视野冲击让一些老教授感觉炫目，却很受年轻学生的喜爱。最后一天 展览的时候聂然出席，在我说了这是我在法国的同学现在的男朋友以及朗轩建筑设计事务所 的主人之后，他们就把聂然团团围住。 知道他们最后跟我说什么吗？聂然在回去的路上问我。我摇头。 他们说结婚的时候他们也一定要来。我只是微笑。 聂然的爸爸出院，他的妈妈一直拉着我的手，好像我会再次从他们的视线里走掉一样。 他们马上迎接的另一个好消息就是，Fish准备结婚了。 她的宣布着实出乎了我的意料。新郎也不是那个有妻室的男人。 他们不了解事实，但是我清楚。 你在开玩笑？那个家伙你认识了他不到三个月。你哥怎么说？ 你知道我哥他连自己都管不好。 不要叉开话题，你真的决定了？ 我只是想体验一下结婚是什么感觉。 Fish的新郎是个眉目清秀的家伙，RANJARD，保险公司的策划师，27岁，新加坡籍华 人。 来家里的时候看得出来这是个和聂然性格上有几分想象的男人，安静沉稳。 聂然对自己妹妹的人生无法做过多干预，但他爱自己的妹妹。 她的爸妈对于嫁女儿这样的大事自然劳心劳力，他们的儿子至今不肯结婚，不能让自己 的女儿再等了。 陪 Fish和他的未婚夫到婚纱店选礼服。谈到他们计划结婚之后要回新加坡再办一次婚 礼，暂且就用现在住的房子作为新房。也就意味着我和萧牧必须找个短期的住处或者干脆搬 出去。 你可以先到我那儿住一段时间。聂然在帮 Ranjard打领结。 对啊，只是几天的时间，我哥那儿反正什么都不缺。我知道 Fish的阴谋。 但我考虑的是萧牧。 回家的时候，萧牧的所有行李都不见了，只留下画室里的几幅草稿作品。 我找不到他。 和聂然在必胜客吃午饭的时候，接到萧牧母亲电话。 许小姐你知道萧牧在哪儿吗？ 一个礼拜前他已经搬出去了，没有给我留话。 所有人都没有找见他，他的工作也辞掉了，他们说他是因为失恋，我还不知道他和哪个 女孩，许小姐你能找到他吗？ 您别着急，我尽力帮您找到他。 我其实从来没有真正了解过萧牧，我甚至想不出来他会去哪些地方，他会做些什么。我 发现自己其实什么都做不了。 心里放不下他。他没有和任何人告别就在这个城市里消失不见。 聂然来家里帮忙把一些必需品搬去他的家里。在画室里搬动那些油画作品的时候，我才 发现萧牧在每一幅作品后面都写了一些文字，给我的文字。连起来是一封信。 还有那句我没有明白的话有了结尾：如果爱情是一支笔，那我就是神笔马良，可以把所 有的快乐都描绘出来送给你，让你的眼睛在不望着聂然的时候可以盛满快乐。 聂然从后面抱着我，他来找我的时候，我真的担心这个年轻人会把你抢走，但又想，如 果你真的不爱我了他会不会是你一直等着的那个人。不过……你又回到我身边了。 他去找你？ 你回柏林的时候。他希望我可以给他一个公平竞争的机会。 我挣开他的怀抱。我真的想过这个孩子会给我重新开始的机会。你要帮我找到他。 在聂然家里我找到他提过的 STONY给他寄来的东西。那是还未知道真相前我们拍过的 照片，我画的关于他的速写油画还有相互问候的卡片纸条，一起做的 研究报告 水源地可行性研究报告美术课题研究中期报告师生关系的个案研究养羊可行性研究报告可行性研究报告诊所 一起做的设计 样稿。我没有舍得扔掉，所以一并把它们留在伦敦，请 STONY帮忙保管。 STONY比谁都清楚我和聂然之间的故事，所以当我打电话告诉他我接受聂然的时候， 我可以听见一向冷静沉稳的 STONY在电话那一头大声的惊呼。 Fish的婚礼热热闹闹。她的父母这么多年一直在受良心谴责，今天终于能看到自己的女 儿收获幸福，也终于看见我接受他们的儿子。 唯一不和的插曲是 Fish的前任宝马男朋友在宴席上喝的酩酊大醉，聂然让保安把他请 出去。 婚礼过后三天他们就飞去新加坡。 聂然阻止我搬回去。理由是 Fish回来后还是要过二人世界的。 你们的计划太顺理成章了吧？ 我等了 12年不是吗？ 他给我的新年礼物是两张往返法国巴黎的机票。按照他的说法，他想带我重新回到快乐 的那三年。 虽然很清楚根本不可能的事情，很多事情发生就是发生，很多真想了解就是了解，我们 没有时间机器。但我还是答应他。试一试，否则我可能找不到我的幸福。 从巴黎回来，我的事务所桌上多了一个包裹，聂然给我带回来。 里面是一盘 DVD，几张速写，一本书。 像是已经上市发行的一盘 DVD，制作得很精美，名字叫做，重回年轻。 很明显，速写上的人是我。我站在讲台上的样子，我伏在书桌上睡着的样子，我对着大 墙壁画画的样子，我在沙滩上奔跑的样子，我在路边嚼着吉士汉堡的样子，我在海边大声喊 叫发泄的样子，我在机场被聂然抱住的样子，发髻上穿过红色桃木铅笔的样子，我坐在车子 里和聂然大声说话的样子，我对着电脑赶设计图的样子。 书，是最近刚刚出版的新书，我在书店里见过，名字叫做，请不要怀疑年轻。 作者的笔名叫做小鬼。 我知道，它们来自于萧牧。 片子看到结尾的时候，聂然回来了。 他给我递来毛巾。什么片子这么感人？ 讲的是一个年轻的男孩子喜欢上一个已经 30多岁的女人。女人有复杂的经历还有复杂 的家庭。 结局呢？ 结局，他们各自返回自己的轨道，平静生活。 --FIN— K.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