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社會學在涂爾幹影響下的發展
意淳
近幾十年來在社會學學科領域內,燃起一股對情感1(emotion)的研究熱潮,情感社
會學發展成為一個重要的次領域。然而,就像其他的次領域形成總是會回到社會學的奠基
時期,尋找相關的論述蹤跡以建立正當性,或說是提供一個據以討論的重要性基礎。因
此,不論對馬克思、韋伯、涂爾幹乃至齊美爾,情感社會學的研究在不同議題的討論上試
圖從他們的作品中尋求靈感、支持或是可供發展的論題。其中,涂爾幹對維繫或更新社會
道德的關注所成就的幾部著作,更成為情感社會學討論的重要源頭之一。因此這篇文章接
下來將分作幾個部分處理。首先,探討情感社會學在什麼脈絡下「竄紅」發展成重要的次
領域。接著呈現在此次領域內,涂爾幹的作品及其相關重要概念如何被討論,帶來什麼樣
的影響,並在涂爾幹的影響之下新的發展為何,因此在這個部分會舉出幾個重要的「承接
者」,指出他們延續涂爾幹的關注外又添加上了哪些新的元素。
一、
主張情感對人類社會進展具有一定程度的重要性,情感社會學領域的學者莫不指稱遠
在古典作品中,情感便是古典理論家們理解社會運作、發展理論的重要變項之一。有趣的
是,究竟是因為古典作品中並沒有特別賦予情感一個崇高的理論地位,而是後來學術界一
心一意回到古典作品中探勘、重新詮譯理論才掖助情感研究有一個「理所當然」的源頭?
還是古典社會學自始至終從未忽視情感做為社會行動基礎的重要性,卻在後來的學術發展
中漸漸被忽視?也許這兩個因素並存,但或許更重要的是,我們該意識到總是當時代的學
術口味決定我們閱讀、詮釋古典作品的方式,不見得是古典作品本身對某一主題或要素缺
少特別的強調,而是我們在閱讀過程中,關注目光的集中範圍告訴了我們古典作品的關懷
何在。無論如何,情感因素起碼在 1970 年代以前的英美語系社會科學領域中確實是潛開
發的景象,因此接下來我們首先要解謎的是,「情感」作為社會學的潛在研究主題,為何
長期以來被冷落一旁,甚而是奚落的對象?而當今對情感研究高漲的興趣又如何從那看似
貧瘠的荒漠噴湧而出甘泉?
對情感忽略的根源其實潛藏在傳統西方思想中一系列的二元對立:身體與心靈、自然
與文化、理性與情感、公共與私人。將情感視為非理性的、內在的感覺(sensation),歷
史性地與女人的「危險欲望」、「歇斯底里的身體」緊密相連繫。這種主導的觀念可追溯
1 Emotion 一詞的中譯,一般而言有兩種譯法:「情感」,亦或「情緒」。Emotion 一詞根據 The Oxford
English Dictionary,其意指「心靈的騷動、感覺、激情,強烈的心境」。在心理學的用法裡,意味著「心
理的感覺」,諸如喜悅或痛苦,欲望或厭惡,驚訝、希望或恐懼等,有別於「意識的認知或抉擇狀態」。
但舊時的用法,亦有「從一地移往某地」,及「身體意義下的激動」等含意。因此 emotion 的意思大致上
我們可理解為與意志相對的種種心理感受。又根據《漢語大詞典》,「情感」一詞意指「人受外界刺激而
產生的心理反應,如喜、怒、悲、恐、愛、憎等」,據此解釋似乎是一較為中性的用法,並非指特定的反
應,但反觀「情緒」雖有「心情、心境」之中性意涵,但也意指「不正當或不愉快的情感」,相較於「情
感」用法上顯得較為狹窄、特定。因此,兩相比較下 emotion 一詞中譯的選擇,應該「情感」較為妥適。
自柏拉圖,他認為一個好公民,就必須要能馴服、駕馭或者驅逐他的情感。(Bendelow
and Williams, 1998: xv)再加以啟蒙時代對理性的強調,認為理性力量的昌盛有助於人類
解放。(Barbalet, 1998:14)然而,18、19 世紀的浪漫主義運動隨即對啟蒙這種過度強調
理性的態度進行反撲。浪漫主義否認人們能夠客觀地調合不同價值的可能性,並且拒絕社
會單單根據理性原則進行安排的假設,而賦予情感一個高過理性的地位,盛讚情感才是價
值、交往和行為的基礎。(Barbalet, 1998:14)浪漫主義不論對智識、或文化的發展皆造成
顯著的影響,然而原本是為呼籲對情感的重視,但浪漫主義發展到後來卻也走向對情感的
過度強調而適得其反,以至於強調情感因素的學術作品信譽低落,並且往後堅持情感重要
性的作品也不必然接受具浪漫主義的性質。(Barbalet, 1998:14)
對特定議題的關照往往不僅源於智識本身的發展、流變,其實緊緊相繫於整體的社
會、文化環境。好比 19 世紀末、20 世紀初的社會學家以情感為研究的重要考量之一,即
用以回應當時巨大的政治、經濟變遷、充滿激情的人群、在大眾社會中鼓躁的無政府主
義、社會主義和工團主義等想法和投入的運動。然而一次世界大戰後,人們的激情消退,
工人的威脅停止,取而代之的是工業秩序的鞏固,加以白領工作者、行政人員和售貨員的
數量增加,伴隨組織的重要性上升,因此促成一股越益重視理性社會秩序的趨勢。從此時
起,情感便失去了在社會學中做為解釋變項的地位。(Barbalet, 1998:15)不過,這項學術
上的轉變不只發生在社會學內,好比在心理學的領域,1920-1940 年這段時期行為主義
(Behaviorism)獲得主導地位,這造成了對可觀察的行為的統計操作方式凌駕於內省的方
法,在社會學方法也接受了心理學這種對行為說明的權威。(Barbalet, 1998:16)而接下來
以美國社會學為社會學主流的時代裡,排他性地強調社會行動的認知基礎。其中尤以
Parsons 為代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Parsons 主張情感中立(affective neutrality),視此為現代社會發展的面
貌,情感則不僅與社會的發展進程無關,並且可能對發展造成破壞。情感因此被視為非理
性且前現代。(Barbalet, 1998:16)不過,Parsons 並非將情感完全剔除自現代社會,而是
在認為情感會破壞社會的組織化和行動目標的想法下,將情感驅逐進社會化過程的初級組
織中,即家庭或和朋友的關係間。(Barbalet, 1998:17)
不過,在以認知基礎為主流的時代中,並非全然缺乏對情感予以重視的作品出現。好
比 C. Wright Mills 的 White Collar,他或許是首先提出情感管理(emotion management)想
法的學者,比後來在此議題上的密集發展足足早了三十年。(Barbalet, 1998:18)然而,也
許深受學術主流的影響,Mills 並沒有在此方面繼續發展,卻轉而將重心朝向合理性
(rationality)的範疇。其他的學者還有 Neil Smelser 和 Alvin Gouldner,但更為重要且明
顯地討論情感的學者是 Erving Goffman。他在“Embarrassment and Social Organization”一文
中指出,維續組織運作的機制,不只是科層制的形式合理性及其利益關連,還有難堪
(embarrassment)此情感過程。(Barbalet, 1998:19)由此可見,情感因素並沒有完全地
自學術領域中隱退,而能藉由部分研究者之手隱微地迸現出能量。
結束情感的黑暗時代,1975 年無非是個重要的分水嶺,由 Arlie Rusell Hochschild 發
表一篇有關情感的文章(“The Sociology of Feelings and Emotions”)、Randall Collins 出版
的專書(Conflict Sociology),還有 Thomas Scheff 在舊金山舉行的美國社會學學會會議中
組織了一個以情感為主題的討論議程,為情感社會學在當代的發展揭開序幕。(Kemper,
1990:3)
對情感激增的興趣有多種因素。根據 Simon Williams 的
分析
定性数据统计分析pdf销售业绩分析模板建筑结构震害分析销售进度分析表京东商城竞争战略分析
,首先是因為對合理性的
挑戰,發難自女性主義陣營否棄理性/情感的二元對立,認為在此對立下將非理性=情感
直接地歸結為女性特質,如此一來擡高理性在社會發展具重要性的同時,也助長父權社會
基礎的鞏固。除了挑戰這組由來以久的對立外,也試圖證明理性與情感,正如事實與價值
之間有相互影響的過程。再來,是社會理論對身體重新注視所帶來的影響,這同時也顯示
了對另一組二元對立的挑戰,即身體與心靈。第三個因素在於消費文化和情感勞動的增
長,這造成一個難以解決的情勢是,消費倫理鼓勵人們透過消費達到自我完成,然而實際
情況卻是大量消費下人們仍舊無法獲得一個平衡的生活理想狀態,焦慮與怨恨的情感無從
找到出口,而在工作場合適當管理情感的要求不斷提高,情感管理被視為商業市場上必要
的商品化勞動形式,因此造成了情感的困難處境。另方面,情感的此種困境也因為心理治
療專家和改變精神藥物等「心靈」工業的快速增長而加鉅。一群專家的誕生,以及諸如百
憂解等藥物的使用,他們給予診斷,而人們也相信必須取用,無非映射出管理情感在現代
的重要性,也不斷提點一個「正常」的生活和人格的樣貌為何。其他的因素還有在大眾媒
體發達的社會環境下對私人情感進行公共監管,以及情感在 21 世紀生活政治議程內可能
具有的特點。(Williams, 2001:7-12)上述的因素,加乘地促使情感返回到智識領域中。
二、
接下來討論涂爾幹帶來的影響之前,我想簡單地處理一下情感社會學的關注核心。上
述簡單呈現情感在智識舞台上所受待遇從「排斥」到「復返」的大致過程,情感如今搏取
了社會學的大塊版圖,情感社會學究竟在研究什麼?情感社會學對社會學的發展前景有何
助掖?這是個大哉問,在此文中我無法完整回答這個問題,但既然為文意圖指出涂爾幹對
情感社會學的貢獻,顯然這個問題不該忽視越過。根本來講,將情感拉回社會學作為社會
生活的解釋變項,無非仍舊在處理一個社會學的基本問題——社會秩序如何可能。啟蒙主
義認為理性是幫助人類獲得解放的唯一路徑,只有透過理性思維之行動,才有助於社會的
穩固、發展。但人類歷史的種種現象,標誌人類歷史發展的幾個重大事件(如涂爾幹分析
過的法國大革命),在在駁斥行動僅據理性而發的論點,情感本身也是促使行動產生的機
制,又或者更根本地說,理性要能出現也必須依侍諸如冷靜、安全等感覺的情感背景。
(Barbalet, 2002:2)試圖將情感作為「古老」的二元分殊:社會與個人、結構與行動等對
立兩者間的黏著劑,在特定情境下行動者面對所處環境,因此引發的情感是他採取行動的
依據。涂爾幹提出的亢奮(effervescence)概念便能很好地來說明這樣一種過程。
涂爾幹帶給情感社會學的重要資源中,最常被拿來討論的是集體亢奮(collective
effervescence)此概念,出現在涂爾幹當前最富盛名的著作《宗教生活的基本形式》(以
下簡稱《基本形式》)中,是以探討道德的形成、個人如何連繫於社會。從他的第一本論
著《社會分工論》涂爾幹即揭曉了他的研究的主要關注點之一,即道德的形成。此書第一
版的序言中,明白地指出他要建立一門道德科學,緊扣著社會結構變遷、人們不同時代的
生活經驗來探查道德的形成、轉化和維持。(Durkheim, 2000:7)不過,在這本書中他著
重於分析社會分化較小與社會分化較大的兩種社會生活情形下,個別的道德樣態及幫助其
形成的社會條件,真正仔細闡明道德的形成過程則要到《基本形式》。通過對原始宗教生
活的研 究 ,《基 本形 式》一書 研究的 最終 目的是為 揭示人性 基 本、永恆 的一面。
(Durkheim, 1999[1995]:1)他對宗教生活的興趣,不僅因為想了解初民社會的人們根據其
信仰體系和或特定的價值觀念對世界說了什麼,也因為他想知道人們如何讓某些生活的行
動、生活的經驗形式得以可能。(Mellor, 2001:167)
如 Karen E. Fields 在其英文新譯《基本形式》的導言中所言,涂爾幹將道德的
(moral)等同於社會的(social),因此其相反的對應詞並非我們今日熟知的用法,即不
道德的,而是個人的(individual)。(Fields, 1995:lv)個人與社會、個體與集體的對彰關
係,源自涂爾幹視人為一種二元存在的人性二元論(homo duplex)。所謂的人性二元論
指的是內在於人有兩種存在,「一種是個體存在,基礎是身體,因此其活動受到嚴格限
制;另一種是社會存在,代表著我們通過觀察可以了解到的智力和道德秩序中的最高實
在,即我所說的社會」。(Durkheim, 1999:17 [1995:15])內在於人既有一個自私僅為謀求
個人利益的自我,但同時卻也有另一面是能夠超越這個自我中心的反社會激情,與其他社
會成員共有道德活動的自我。(Shilling and Mellor, 1998:196)因此人的內在具有矛盾的特
質,而人也因此從未能與自我完全一致,因為我們無法順從了其中一個天性時,卻未能讓
另一個受苦。(Shilling, 1997:206)那麼人如何讓能夠考慮到社會共有道德規則的自我能
超越那個追求滿足身體欲望的自我,使其受到控制,涂爾幹提出的解答是集體亢奮。
當人們放下日常俗務集會一起,過一種有別於一般時候的共同生活,透過個體共同地
從事集體活動,從中激發產生集體亢奮(collective effervescence),使得道德規則得以從
這種強烈的情感能量感受中產生、存在。在集體生活的影響下,得以產生集體存在超越個
體存在的這種轉變,(Mellor, 2001:171)這是因為人們在集體亢奮的感受下,能為人們創
造或補充對於共同體的情感能量。因此,集體亢奮是道德秩序得以產生的手段,「藉此個
體能超越自利的身體衝動並成為易接受共同規範的社會存在」。(Shilling, 1997:209) 集
體亢奮要能產生,只有通過個體聚集在一起,並且共同行動。「社會只有在發揮作用時才
能讓人們感受到它的影響,但是,構成社會的個體如果沒有聚集起來,沒有採取共同行
動,社會也就無法發揮作用。只有通過共同行動,社會才能意識到自身的存在,⋯⋯集體
觀念和集體情感才有可能產生」。(Durkheim, 1999:552 [1995:421])
透過儀式,也就是人們的共同行動的進行,人們感覺、也確實身體的自我被轉變了。
「儀式首先是社會群體定期重新鞏固自身的手段。」(Durkheim, 1999: 507 [1995:390])
「儀式不僅設定了某個既定條件或性質在不同對象之間的置換過程,而且也設定了某種全
新事物的創生。」(Durkheim, 1999:471 [1995:360])在儀式的進行中,或許更新、也或許
補充了社會生命力所需的情感能量。
情感經驗的獲取源自社會的作用力,但是社會作用的方式採取一種複雜的心理機制,
這個過程如此隱晦以致讓人難以察覺自身所感受到的力量的來源,(Durkheim, 1999:279
[1995:211])這樣的解釋明顯地帶有心理學的成分,涂爾幹在書中也明白地承認了心理學
的重要性,「因為社會是人類意識的綜合」。(Durkheim, 1999:566 [1995:432];轉引自
Mellor, 2001:170)訴諸於人們聚集並且重視由此而激發的情感能量的解釋,涂爾幹可能是
受到 1890 年代在法國群眾心理學的發展,尤其是 Gustave Le Bon 及其著作 Psychologie des
Foules 的影響,(Mellor, 2001:168) 但是不同點在於,Le Bon 使用 foule(英:crowd)一
字來描述群眾的聚集,雖然涂爾幹也將這個字關聯於集體亢奮來使用,但是他更多地用了
rassemblement(英:gathering)和 assemblée(英:assembly),其中的差異在於涂爾幹的
使用尚意味著道德力量的創造。(Mellor, 2001:168-9)他將道德規則視為以情感為基礎的
社會產物。(Shilling and Mellor, 1998:195)集體亢奮使得個體能夠擁有相同的情感經驗,
進而能夠促使個體的激情緊密地連繫於社會的表象秩序。(Shilling and Mellor, 1998:196)
情感經驗能發揮這樣的效果,是「藉由以『不斷變遷(perpetual flux)』的方式結構著那
些感覺表象,讓個體在共享的概念基礎上互動,而這些概念防禦了個體感覺印象(sensory
impressions)的騷亂特質。」(Shilling and Mellor, 1998:196)如此對於情感經驗的重視,
讓涂爾幹不同於其當時代學術界對理性的重視,他拒絕將人類生活世界的複雜度以一種過
度簡化的理性主義來認識。(Mellor, 2001:167)
上述便是涂爾幹留給情感社會學的學術遺產。著重在集體行動的儀式過程中,集體亢
奮蘊生出情感能量,據此道德規則得以產生,將個人緊繫於群體。時移今日,我們不是過
著氏族部落中那種神聖與凡俗世界截然二分的生活,缺乏整個道德共同體的集會,沒有據
此產生的大場景集體亢奮,也就無以用這種方式更新、補充情感能量,那麼集體的道德規
則、秩序從何而來?這其實也是涂爾幹在《社會分工論》中試圖回答的問題。社會日趨分
化,個人與社會之間的聯繫,也就是道德究竟該如何建立?但這裡我們並不試圖回答這個
涂爾幹研究生涯中始終關心的問題,而是把我們的討論引向涂爾幹此集體亢奮的命題在當
前情感社會學中獲得的挪用與發展。
三、
人群聚集一起,透過共同行動的儀式進行得以促成集體亢奮產生,集體亢奮使參與其
中的個人共同感受到相同的經驗和情感能量。Goffman 抓住「儀式」(ritual)這條軸線繼
續發展。正如上文所指,在那個情感只能放射出微弱理論光芒的時代,Goffman 是少數幾
位不顧主流學術價值而能予情感以重要地位的學者之一。在他筆下,儀式用以解釋社會生
活的進展。不過,不同於涂爾幹所描述的那些屬於整個道德共同體一起參與的大集會場
景,Goffman 將情感產生的場景移轉到日常生活零零碎碎互動的小型場景中。對 Goffman
而言,所有的互動都具有儀式本質。這些儀式關注的自然不是涂爾幹分析中所指出的宗教
象徵,但也是具有同等神聖性質的對象,即每個儀式參與者的自我。(Kemper, 1993:44)
即便是散漫的交談,也在為了保護參與者身份、尊嚴的需求下而小心翼翼、隱然地遵守一
些規則。一旦規則被打破,那麼自我也將受到侵害。(Kemper, 1993:44)正如同 Collins
對 Goffman 的重新闡述,指出「任何社會接觸的任何方面無論是如何地稍縱即逝都可以被
看成是涂爾幹意義上的儀式成分。⋯⋯禮貌儀式⋯⋯創造了接觸者之間的也許只是暫時的
共同的道德上的連帶。但從更為一般、更具分析性的角度上看,任何對話都是現實的一種
儀式建構,⋯⋯最平凡的詞語和思想是小小的聖物,它們傳達了構成社會領域更大結構的
分層群體中的社會連帶。」(Collins, 1988:156)
從儀式角度切入看待社會生活運作的學者,還有 Randall Collins。Collins 跟隨
Goffman 的步伐,針對集體亢奮場景的移轉,他提供一個不同的分析視野。他認為我們不
必然要將涂爾幹所稱的「社會」視為一「整個的」社會,就分析涂爾幹的理論而言,我們
當然可以視「社會」為一個社會等級,因此將涂爾幹的理論增添入社會分層的理論中,得
以把道德秩序的形成置入日常生活互動的情境中。(Collins, 1988:152)涂爾幹將人們的道
德情感,也就是「最高的社會意識描述為高度參與的儀式產物」,(Collins, 1988:153)社
會意識通過儀式而集中,人們的情感能量也得到強化,Collins 延續 Goffman 的看法,認為
這種社會儀式的內在邏輯可適用於所有社會群體的日常互動中。在 Interaction Ritual
Chains(2004)一書中,Collins 進一步將涂爾幹「是什麼使社會凝聚一起」的問題,發展
成「是什麼使社會凝聚為分層且衝突的團體的樣態」。(Collins, 2004:41)
答案
八年级地理上册填图题岩土工程勘察试题省略号的作用及举例应急救援安全知识车间5s试题及答案
如同涂爾
幹所提出的:社會儀式。透過社會儀式此機制,能夠有效地在參與者心中喚起或更新情感
能量。要更仔細地闡述,這指的是某些社會群體比其他社會群擁有更多的資源實現其儀
式,並因此能擁有較強烈的符號且提供較多的情感能量。(Collins, 2004:41)不過 Collins
顯 然 有 更 大 的 理 論 野 心 , 他 提 出 互 動 儀 式 理 論 ( interaction ritual theory, 簡 稱 IR
theory),企圖在微觀情境的層次上更適當地解釋社會行動,並且也能夠「解釋人們感覺
了什麼、思考了什麼、以及說了什麼」。(Collins, 2004:45)不僅探究行動之情感面向,
也意欲攘括其認知面向,藉由發展 IR theory,Collins 試圖彌合情感與理性的傳統裂縫。
IR theory的核心意指,高度相互主體性與高度情感牽引(emotional entrainment)相結
合的時機會導致成員身份的,而感覺附加在認知符號上,並且也導致個體參與者的情感能
量,提供其熱情、自信及行動的道德標準。(Collins, 2004:42)在這種時刻,參與的個體
處在共同情感的高峰,個體經驗有可能結晶化為個人符號,並延續到整個生命跨度中,一
再對個體產生影響。(Collins, 2004:43)因此 IR theory的分析起點便是情境,以及情境如
何形塑個體。就是在情境中生成和再生成情感能量和符號對象予以個體,並且推動個體轉
換到其他情境中。(Collins, 2004:44)特別要注意的是,Collins 指出 IR theory是個社會動
力的理論。以往將社會儀式用來解釋社會生活,往往被視為一種保守、僵滯的理論立場,
然而 Collins 認為這是一種忽視了儀式本身且有轉換能量的偏頗。他認為儀式具有動員的
轉變力量、提供社會結構轉變的機會。這個論點涂爾幹在《基本形式》分析法國大革命的
段落中也曾指出。密集的儀式行動創造了新的符號事物,凡俗事物在此刻搖身一變而為祭
壇神聖之物,舊時的社會結構崩裂,樹立新的信仰、新的神聖對象。
注意到涂爾幹在《基本形式》中對法國大革命的分析以指出集體行動有轉變社會結構
之機會的,還有 Edward A. Tiryakian。Tiryakian 把《基本形式》納入政治社會學的範疇內
思考,將集體亢奮此概念擴充到對革命運動中人們的行動和情感的解釋。當人們群聚一
起,透過集體行動帶來集體亢奮,人們從這種集體亢奮中感受到一股大於個體的力量。
Tiryakian 指出,涂爾幹在《基本形式》中有明確提及,「導致『這種力量的異常增加』的
這種生氣勃勃的景象不光侷限於原始社會,這也是『革命時代或創造性時代的特徵』」。
(Tiryakian, 2001:66)社會為了要意識到自身,所以讓人們聚集起來,也是在這種群體聚
集中產生了社會意識,而這種有力量的社會意識乃源自於集體性的道德力量。社會意識能
夠給予人們充滿力量、精神的感覺,而這種感覺在特別的環境之下也就成為能夠轉變社會
秩序的力量。(Tiryakian 2001, 66)
涂爾幹在《基本形式》中分析法國大革命的脈絡是指出社會創造神的例證。涂爾幹認
為,在法國大革命那段躁動的時期,「在普遍狂熱的影響下,實際上具有純粹世俗性質的
事物也被公眾輿論轉變成了神聖的事物」,(《基本形式》,284)一種宗教就要建立起
來了,它有其自身的教義、符號、聖壇和節期。(《基本形式》,284)Tiryakian 如何將
涂爾幹的這些看法與對革命的理解串連起來呢?革命運動發生之時,「日常世界的社會空
間和時間被轉化為一個特殊環境」,它意味著「社會各階層聚在一起並隔合成一個有自我
意識、有集體目標的更大整體」,(Tiryakian, 2001:66)最重要的是,革命運動集結了那
些反對現有社會秩序的人。而革命運動要能進行,首先必須讓其中的行動者可以感受一股
勢不可擋的集體力量。就涂爾幹指出的,在這種集體力量的普遍高漲情緒下,同樣也是要
「將某種世俗的事物轉換入神聖化的情境」(Tiryakian, 2001:60),如此一種類似宗教的
社會事物就要建立起來了,它有自己被尊奉的符號、有被人們視最高指導的教義,這種力
量使人們滿腔熱情地深信,推翻已確立的社會秩序是正義且具有正當性的。(Tiryakian
2001, 67)革命這種集體行動的目的,便不是重新確認和更新現存的共同體情感,也就是
現存的社會秩序,而是激發起另一種共同體情感能量以完全改變現有秩序。(Tiryakian,
2001:67)
四、
以上僅只簡要地呈現涂爾幹對情感社會學的發展。從 Goffman 的日常生活儀式互動談
起,而後受 Goffman 影響、也同樣接受涂爾幹理論續而發展的 Collins,其所提出之互動
儀式理論,最後再從 Collins 所提出的儀式動員能量論及 Tiryakian 將集體亢奮概念用以解
釋革命行動人們的情感能量如何導致社會秩序的變遷。但這篇文章的討論在此打住當然有
不盡之處。若要進一步更詳盡的討論,我仍然認為首先必須先對情感社會學的研究議題有
個較完善的理解,這是我在此文僅略為提到的部分。此外,針對涂爾幹對情感社會學的影
響,同樣也首要將焦點置於集體亢奮此概念上,並且關聯於表象的討論,這也同樣是此文
行文至此不甚完整之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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