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凤同源考.逯宏.毕宝魁

2003 年 9 月， 在辽宁牛河梁遗址第十六地点 中心大墓，出土了一件大型玉凤。考古学家郭大顺 先生综合研究了我国近年来史前凤题材的考古发 现，初步认为：“中原与江南地区凤题材出现的时代 都要晚于红山文化一个阶段， 不排除受到后者影 响，不过，中原与江南这两个地区凤题材造型已较 红山文化玉凤为复杂， 更接近于后世的凤纹。” [1] 1983 年红山文化玉雕龙的发现与确认， 曾经在全 国引发了一场关于中国文明起源的争论； 而现在， 迄今为止年代最早的玉龙、玉凤同现牛河梁，就给 学术界提出了一系列新的问题，其中之一是：既然 五千多年前，崇拜龙的原始部族与崇拜凤的原始部 族曾生活于共同的地域文化空间，那么这两者之间 是怎样和谐共存的呢？ 一、太暤少暤 至迟在文字出现之前的原始社会后期，人类文 化史上出现了图腾崇拜的现象。王东先生认为：“图 腾文化、图腾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是从原始人走向文明人的一个 过渡环节，在原始的图腾文化中，人有明显的二重 化：一方面，人把自己同一般动物、植物、自然界区 分开来， 看到自己这个氏族的血缘共同体的特殊 性；另一方面，人又把自己同作为图腾的那种自然 物等同起来，认为自己这个氏族的血缘共同体同作 为图腾的动植物有血缘关系、亲属关系。”[2] 据《左传·昭公十七年》载： 昔者黄帝氏以云纪 ， 故为云师而云名 ；炎 帝氏以火纪，故为火师而火名；共工氏以水纪，故为 水师而水名；大皞氏以龙纪，故为龙师而龙名。我高 祖少皞挚之立也，凤鸟适至，故纪于鸟，为鸟师而鸟 名。凤鸟氏，历正也；玄鸟氏，司分者也；伯赵氏，司 至者也；青鸟氏，司启者也；丹鸟氏，司闭者也。祝鸠 氏，司徒也；鴡鸠氏，司马也；鸤鸠氏，司空也；爽鸠 氏，司寇也；鹘鸠氏，司事也。五鸠，鸠民者也。 孔颖达《春秋左传正义》则云：“太皞以龙名官， 春官为青龙氏，夏官为赤龙氏，秋官为白龙氏，冬官 为黑龙氏，中官为黄龙氏。” 这些记载，反映了我国上古时期几个重要的原 始部族的图腾崇拜。值得注意的是，其中提到了龙、 凤两个最重要的图腾。赵沛霖先生曾指出：“凤凰图 腾部族与龙图腾部族是我国古代力量最大、活动范 围最广的两大部族。龙凤图腾的信仰具有深厚而广 泛的基础，其影响一直延续和保持下来，虽历虞夏 商周而经久不衰，《诗经》时代其影响仍在。”[3]当下 通过考古发掘，迄今国内最早的玉龙、玉凤同现于 牛河梁，是否意味着太暤、少暤部族曾经在分布着 红山文化的地区活动过呢？ 龙 凤 同 源 考 逯 宏 1，毕宝魁 2 (1.北京师范大学 文学院，北京 100875；2.辽宁大学 中文系，辽宁 沈阳 110036) 摘 要：考古中玉龙和玉凤共出的现象，以红山文化为最早。对于探求五帝时代各原始部族间的关系 而言，这种现象当然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根据这一考古发现，结合文献记载可知，崇拜龙的原始部族与崇拜 凤的原始部族曾生活于共同的地域空间，二者曾经结成过婚姻联盟。龙凤文化经过几千年的衍变，沉淀于 今人的意识中则表现为龙指男性，凤指女性，龙凤结合成为典型的异性恋象征。实际上，这是人们在潜意识 里对于上古龙部族与凤部族间联姻的纪念。 关键词：红山文化；玉龙；玉凤；太暤；少暤；婚姻联盟 中图分类号：I109.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 2596(2009)01- 0005- 04 Vol. 30 No.1 Jan. 2009 第 30卷 第 1期 2009年 1月 赤 峰 学 院 学 报（汉 文 哲 学 社 会 科 学 版） Journal of Chifeng University（Soc.Sci） 5· · 据《左传·定公四年》载：“因商奄之民，命以伯 禽，而封于少暤之虚。”晋杜预注曰：“少暤虚，曲阜 也，在鲁城内。”另外，据《左传·昭公十七年》载，郯 子说他的高祖是少暤氏， 而郯国在今山东省郯城。 这些记载都表明，在今山东曲阜等地，有古少暤部 落的后裔，这里曾经是其活动中心。但这并不意味 着少暤部落没有在其他地区活动过，因为古代的部 落是会迁移的。 据《逸周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尝麦解》载： 昔天之初，□作二后，乃设建典，命赤帝分正二 卿，命蚩尤于宇少昊，以临四方，司□□。上天未成 之庆，蚩尤乃逐帝争于涿鹿之河，九隅无遗，赤帝大 慑，乃说于黄帝，执蚩尤，杀之于中冀，以甲兵释怒， 用大正顺天思序，纪于大帝，用名之曰绝辔之野，乃 命少昊请司马鸟师，以正五帝之宫[4]。 其中“命蚩尤于宇少昊”似应是“命蚩尤宇于少 昊”，是说蚩尤居于（实际上应是占据）原少昊之地。 涿鹿位于今河北永定河上游桑干河与洋河之交汇 处。曹定云先生据此指出：“此时之少昊应活动于今 河北北部今之军都山、燕山山脉一线，而不是今日 之山东。”[5] 古史传说中的太暤， 常被人称为 “太暤伏羲 氏”，但详考文献，汉代之前没有把“太暤”与“伏羲” 混为一谈的。据《左传·昭公十七年》载：“陈，太暤之 虚也。”按，陈地在今河南淮阳。另据《左传·僖公二 十一年》载：“任、宿、须句、颛臾，风姓也，实司太暤 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晋杜预注曰：“任，今任 城县也；颛臾，在泰山南、武阳县东北；须句，在东平 须昌县西北。四国封近于济，故世祀之。”据此，春秋 时期在淮河以北及山东一带的夷人中，有太暤部落 的后裔。同少暤部落一样，这并不意味着太暤部落 没有在其他地区活动过。 胡厚宣先生曾指出：“帝喾的喾，《管子·侈靡 篇》《史记·三代世表》和《封禅书》亦作俈。《集韵》， ‘俈，通作喾’，喾与俈都从告声。太暤的暤，《楚辞· 远游》作皓，《淮南子·览冥训》作浩，皓与浩也都是 从告声。喾、暤音近通假，所以太暤即是帝喾。”[6]笔 者认为，依据文字学方面的联系来看，帝喾确与太 暤有关，但帝喾未必即是太暤。从太暤、少暤两个名 字来看，少暤应比太暤略小或晚；从《山海经·大荒 东经》记载的“少昊孺帝颛顼”来看，颛顼应比少昊 略小或晚；而据《史记·五帝本纪》记载，帝喾在颛顼 之后。所以，帝喾不能即是太暤。 帝喾不是太暤，又与太暤有关，看似矛盾，实则 不矛盾。因为太暤可以指一个人，也可指一个崇拜 龙的原始部落， 而帝喾正是来自这个崇拜龙的部 落。《史记·五帝本纪》中对于帝喾为“颛顼族子”身 世的记载， 也在一定程度上印证了这一点。 按，颛 顼、帝喾均出于龙族（下文还将进一步论证）。 据《十六国春秋·前燕录》载：“昔高辛氏（据《史 记》，高辛即是帝喾）游于海滨，留少子厌次以君北 夷，遂世居辽左，邑于紫蒙之野，号曰东胡。”[7]《读史 方舆纪要》卷三载，紫蒙川“在今柳城西境”[8]。柳城 故地在今辽宁省朝阳一带，紫蒙乃今之老哈河的古 称。因此，燕山之北的老哈河流域应包括在古太暤 部落的活动范围之内。 曹定云先生曾指出：“‘少暤’ 部落主要活动在 今燕山、军都山一线；而‘太暤’部落则主要活动于 今燕山、军都山以北直至辽宁朝阳、内蒙古赤峰之 广大地区。换言之，在上古时代，‘太暤’、‘少暤’部 落均是围绕着燕山、军都山而繁衍、生息的。”[9] 迄今为止，红山文化考古中发现的龙形遗物与 遗迹，年代早、类型多、数量大，堪为中国新石器时 代考古发现之最，印证了太暤龙族曾经在这里活动 过； 而红山文化相关遗址中发现的大量鸟形造像， 特别是牛河梁第十六地点玉凤的发现，又印证了少 暤凤族也曾经在这里繁衍生息过。把红山文化与太 暤、少暤等原始部族联系起来，与传统的华夏文明 起源于中原的说法似乎矛盾， 实际上并非没有依 据。据《读史方舆纪要》载： 古营州地（笔者注：今辽宁朝阳，即与河北、内 蒙交汇地带，是红山文化腹地），夏商时冀州地，周 为幽州地，春秋时亦为山戎地，战国时属燕，秦属辽 西郡，两汉因之。……（营州）自秦汉以上皆为中原 地，晋室不纲，鲜卑强恣，遂窃其土疆，为中原患[10]。 这就是说， 现今在长城以外的红山文化分布 6· · 区，属于上古时的冀州。寻找华夏文明的起源地，人 们不应当被后世才有的长城阻断视线。当代中国考 古学泰斗苏秉琦先生分析了牛河梁遗址后曾说： “远自距今八千年以来的查海、兴隆洼、赵宝沟类型 到距今约二千余年的燕下都，上下五千年，在燕山 南北地区，由一个凌源———建平———喀左小三角的 新发现（笔者注：指红山文化牛河梁、东山嘴等遗 址），使我们不能不刮目相看。它涉及到中国历史上 两大课题：中国五千年文明连绵不断的奥秘和轨迹 及中国统一民族国家是如何形成的。”[11] 二、龙凤姻缘 曾生活于共同地域文化空间的太暤部族与少 暤部族，是如何实现和谐共存的呢？太暤氏与少暤 氏的图腾虽然不同，而二氏均有“暤”字，表明两部 族是有关系的，“暤”前冠以一大（太）、一小，似乎表 明少暤是源于太暤的。但问题是，如果少暤部族源 于太暤部族，何以要改变图腾呢？笔者认为，少暤应 来自于太暤， 但少暤又从来不曾改变自己的图腾。 这个千古文化之迷的迷底就是：龙部族与凤部族之 间有婚姻联盟。 《左传·僖公二十三年》载：“男女同姓，其生不 蕃。”《国语·晋语四》载：“同姓不婚，恶不殖也。”又 曰：“异姓则异德，异德则异类。异类虽近，男女相 及，以生民也。同姓则同德，同德则同心，同心则同 志。同志虽远，男女不相及，畏黩敬也。黩则生怨，怨 乱毓灾，灾毓灭姓。”中国上古时代原始的姓相当于 西方人类学家所讲的图腾。以龙为图腾的原始部族 与以凤为图腾的原始部族， 彼此是视为异类的，因 而可以通婚。相对于族内的血缘婚，这种族外的“伙 婚”是一种巨大的进步。所以，少暤的父亲可能属于 凤部族，母亲可能是属于太暤的龙部族。少暤从小 在太暤的龙部族中随母亲长大， 所以人们叫他少 暤；但他又必须以父亲所在的部族的图腾作为自己 的图腾，因此等他长大回到父亲所在的部落并成为 首领后，就会“以鸟纪官”。 这种因某种缘故而随母亲在外祖父家长大的 男性，往往具有很强的生命力和竞争力。这种情况 在我国历史上不乏其例，而外祖父家族帮助其外孙 在本国（或本部落）取得统治地位的情况更多。东北 地区今日尚称本族出嫁后女子所生的孩子为“某某 家树上结的果”，而少暤则是太暤（龙图腾部族）这 颗树上结的果。当然，这颗果实的父本则是凤图腾 部族的。 从牛河梁考古发现来看，当时的情况应是这样 的：首先是各地点有级别的墓葬的墓主（除了那些 被扰动无法判定性别的）多为男性，如第二地点一 号冢 21号墓、第五地点中心大墓、第十六地点中心 大墓等， 这表明男性在当时的社会上居主导地位， 所以孩子会随父姓，或者说以父族的图腾为自己的 图腾；其次，“女神庙”中供奉的是女神，表明当时社 会妇女的地位也很高， 有母系氏族时代的遗风。当 时的女性未必会像后世那样嫁到男性所在的部族 中去，她们可能会一直留在自己所在的部族，两性 的结合需要在祭祀高禖的时候进行，也可能是通过 男性临时去女性所在的部族来完成。如果女性不外 嫁，孩子当然要在女性所在的部族中来抚养。总之， 五千多年前，这里应是一个有母系氏族遗风的父系 氏族时代。 据文献记载，颛顼的成长经历就体现了这样的 社会风俗。《史记·五帝本纪》载：“帝颛顼高阳者，黄 帝之孙而昌意之子也。” 显然， 颛顼应属于龙部族 （按，黄帝部族有多个图腾，如龙、熊、云）；然而《山 海经·大荒东经》载：“少昊孺帝颛顼。”晋郭璞注引 《帝王世纪》 云：“颛顼生十年而佐少昊。”《竹书纪 年》（辑本）亦曰：“（颛顼）有圣德，生十年而佐少昊， 二十而登帝位。”据此可知，颛顼的童年是在以凤为 图腾的少昊部族中度过的。 而且，《山海经·大荒东 经》说得很明确，“少昊孺帝颛顼”，孺，即乳子之意。 可见， · 作 · 为 · 龙 · 族 · 之 · 子 · 的 · 颛 · 顼， · 母 · 亲 · 应 · 是 · 少 · 昊 · 凤 · 图 · 腾 · 部 · 族 · 的 · 女 · 性。 另外， 以玄鸟为图腾的商部族的先祖契的身 世，也同样提供了线索。契的母亲叫“简狄”，就名字 来看，应是一位狄部族女性。而《山海经·大荒西经》 载，“黄帝之孙曰始均，始均生北狄”。可见， · 作 · 为 · 凤 · 族 · 之 · 子 · 的 · 契， · 母 · 亲 · 应 · 是 · 太 · 昊 · 龙 · 图 · 腾 · 部 · 族 · 的 · 女 · 性。 龙部族与凤部族间的联姻，是解开中国上古时 7· · 代许多部族关系的钥匙。 《诗·商颂·玄鸟》中的“天命玄鸟，降而生商”表 明， 商族以玄鸟为图腾， 是少暤凤部族的一支。而 《礼记·祭法》云：“殷人禘喾而效冥，祖契而宗汤。” 帝喾来自太暤龙部族， 与殷人的图腾崇拜不同，但 由于龙部族与凤部族是婚姻联盟，帝喾同样是殷人 的祖先，因而受到了殷人的祭祀。《史记正义》引《帝 王世纪》所云“简狄为帝喾次妃”的说法不足信。因 简狄与帝喾同属龙族，婚姻难成立；退一步讲，如果 婚姻成立，其子契以凤（玄鸟）为图腾也无法解释。 《左传·僖公二十一年》载：“任、宿、须句、颛臾， 风姓也，实司太暤与有济之祀，以服事诸夏。”任、 宿、须句、颛臾是春秋时代几个夷人小国，地处在今 山东省东南。曹定云先生曾说：“甲骨文中‘风’均借 ‘凤’为之。‘风’、‘凤’二字，实代表同一种动物——— ‘凤凰’。”[12]这就是说这几个东方风姓的夷人小国， 原是以凤为图腾的部族后裔， 他们之所以会祭太 暤，与他们所服事的诸夏有关。太暤是以龙为图腾 的诸夏的祖先，由于龙凤两族是婚姻联盟，因而也 是凤夷的祖先。这也正是古代有人误以为以龙为图 腾的太暤是风（凤）姓的原因。 三、结语 龙与凤的起源是多元的，这也正如中华文明的 起源一样，不只有一个中心。但是，多元并不意味着 均衡与对等，各地的早期文明发展有先有后，有主 有次。红山文化发现的龙形遗物与遗迹，年代早、类 型多、数量大，而红山文化玉凤也是迄今为止国内 凤题材考古发现最早的实例。结合红山文化庙、冢、 坛等其他重大的考古发现，可以说红山文化在中华 早期文明形成中的作用是无须赘言的。因此，这里 的每一个重要发现，都有可能启发今人解开某一个 上古文化之迷。 迄今为止，玉龙与玉凤共出的现象，以红山文 化为最早。对于探求五帝时代各原始部族间的关系 而言，这当然有至关重要的意义。根据这一考古发 现，结合文献记载可知，崇拜龙的原始部族与崇拜 凤的原始部族曾生活于共同的地域空间，二者曾经 结成过婚姻联盟。 龙凤文化经过几千年的衍变，沉 淀于今人的意识中则表现为龙指男性， 凤指女性， 龙凤结合成为典型的异性恋象征。这一现象并非空 穴来风，实质上是人们在潜意识里对于上古龙部族 与凤部族间联姻的纪念。 ——————————————————— 参考文献： 〔1〕郭大顺.龙凤呈祥———从红山文化龙凤玉雕看 辽河流域在中国文化起源史上的地位 [J]. 文化学 刊，2006(1):22. 〔2〕王东.中国龙的新发现:中华神龙论[M].北京:北 京大学出版社,2000:210. 〔3〕赵沛霖.兴的起源[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 社,1987:12-24. 〔4〕逸周书·尝麦解(景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 370 册) [M].台湾:商务印书馆:43. 〔5〕〔9〕〔12〕曹定云.商族渊源考[A].中国社会科学 院考古研究所编. 中国商文化国际学术讨论会 论文 政研论文下载论文大学下载论文大学下载关于长拳的论文浙大论文封面下载 集[C].北京 :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 ,1998: 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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