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博馆《孔子诗论》说《关雎》等七篇释义

年第 期 总第 期 齐 鲁 学 刊 目 《诗论 》说《关滩 》等七篇释义 李 学 勤 中国社会科学院 历史研 究所 , 北 京 摘 要 《诗论 》为亲闻孔 子《诗 》学的弟子所 作 , 对照 文献 , 最 可 能是子 夏 。 现 在看 《诗论 》和 《诗序 》、《毛传 》, 在思 想观点上 虽有承袭 , 但 实际 距 离是 相 当大 的 , 即 以《关难 》等七 篇 而 论 差 别 即很 明显 。 诗序 》不 可 能是子夏本人 的作 品 , 只 能说 是 由子 夏开 始 的《诗 》学系统 的产物 。 但 无 论 《诗序 》还是《毛传 》, 都确实有《诗论 》的影子 , 这 对我们认 识 诗 》学传承 , 十分重要 。 关键词 上博简 《诗论 》《关难 》子 夏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 文章编号 一 一 一 年上海博物馆 由香港抢救购 回的珍贵竹简 , 已于 年以《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 书 》为书题开始出版 。 第一册中收录的《诗论 》对研究学术史特别重要 , 已在学者间引起热 烈讨论 。 有关方面组织 了几次研讨会 , 更大规模的会议在筹备中 。 从历史上的经验看 , 对这样 内涵丰富的出土文献 , 肯定要经过长期探究琢磨 , 才能有深人地体认理解 。 况且 目前连简的编 排 、字的读释 , 都有不同认识 , 阐述发挥正 当有 待 。 本文 只想就《诗论 》的开头一章 ① , 试加分 析 , 与大家商榷 。 这一章原占四支半简 , 简号是第十 、十四与 十二 、 十三与十五 、 十一 , 和十六的上半 。 中间 有些缺损 , 释文为 《关雄 》之改 , 《谬木 》之 时 , 汉广 》之智 , 《鹊 巢 》之 归 , 《甘 棠 》之保 , 绿 衣 之 思 ,《燕燕 》之情 , 昌 曰 童而 皆肾于其初者也 。 《关雄 》以 色喻 于礼 , ⋯ ⋯两 矣 , 其 四 章则喻矣 。 以 琴瑟之悦拟好 色之愿 , 以 钟鼓之 乐口 口 口 之 好 , 反 内于礼 , 不 亦 能改 乎 《谬木 》福斯在君子 , 不 ⋯ ⋯可得 , 不 攻不 可能 , 不 亦 知恒乎 ’ 《鸽 巢 》出之 以 百 两 , 不 亦有 离乎 《甘【棠 」》口口口及其人 , 敬爱其树 , 其保厚矣 。 甘 棠之爱 , 以 召公 ⋯ ⋯情 , 爱也 。 关雄 》之改 , 则其思益矣 。 《谬木 》之时 , 则有其禄也 。 《汉广 》之智 , 则知不 可得也 。 《鹊 巢 》之 归 , 则 离者 ⋯ ⋯ 「召 」公也 。 《绿衣 》之忧 , 思 古人也 。 《燕 燕 》之情 , 以 其独也 。 ② 收稿 日期 一 一 作者简介 李学勤 一 , 男 , 北京市人 , 中国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研究员 , 博士生导师 。 ① 分章依李学勤 戈诗论 分章释文 》,《国 际简帛研究通讯 》第 卷第 期 , 年 月 。 ② 凡本文不讨论处 , 均尽量用今通行字 。 简文系论《诗 》经文最前面《国风 》的七篇 。 下面用表列 出这几篇在今传本 中的次序及在 《风 》内的位置 《关雄 》 经文第一 《周南 》第一 《谬木 》 第四 第四 汉广 》 第九 第九 《鹊 巢 》 第十二 《召 南 》第一 《甘 棠 》 第十六 第五 《绿衣 》 第二十七 《邢风 》第二 《燕燕 》 第二十八 第三 足见战国时的《诗 》篇次第 , 至少在这一部分同今传本没有不同 。 我 已经指出过 , 这一章从 “《关唯 》之改 ” 到 “《燕燕 》之情 ” 七句 , 是《诗论 》作者引用前人的 话 , 很可能是孔子所说 , 作者予 以阐释 。 作者论述 , 又反复了一次 , 所 以就全章来说 , 一共循 环三次 。 引文七句 , 是对每篇诗举 出一字的要 旨 。 《诗论 》作者 的解 释 , 先概括说 “ 童而 皆贤于其 初者也 。 ” 这里的 “ 童 ” 字 , 我认为应读为“ 诵 ” , 字的通假 , 和《说文 》“ 撞 ” 字或从 “ 雨 ” 作 “ 踊 ” 是 一样的 。 “ 诵 ” 即诵读 , “ 贤 ” 训 为胜 。 “ 诵 而 皆贤于其初 ” , 意思是诵读这些 诗篇便能有所提 高 , 胜于未读之时 。 由此知道 ,《诗论 》作者是要说明《诗 》的教益 。 试把简文的三次循环 , 分按诗篇排列起来 , 似可眉 目清楚一些 一 《关雅 》之改 。 《关雄 》以 色喻于礼 , ⋯ ⋯两矣 , 其 四章则喻矣 。 以琴 瑟之悦拟好 色之愿 , 以 钟鼓 之乐口 口口 之 好 , 反 内于礼 , 不 亦 能改乎 《关难 》之改 , 则其思益矣 。 “ 改 ” 训为更易 。 作者以为《关唯 》之诗 由字面看系描写男女爱情 , 即 “ 色 ” , 而实际要体现 的是 “ 礼 ” , 故云 “ 以色喻于礼 。 ” 简文与郑玄《笺 》同 , 分《关雅 》为五章 , “ 其 四 章则 喻矣 ” 兼指 四 、 五章 。 第 四章 “ 窈窕淑 女 , 琴瑟友之 ” , 第五章 “ 窈窕 淑女 , 钟鼓乐 之 ” , 即作者所言之 “ 喻 ” 。 “ 琴瑟 ” 、 “ 钟鼓 ” 都属于 礼 。 把 “ 好色之愿 ” 、 “ 某某之好 ” 变为琴瑟 、钟鼓 的配合和谐 , “ 反 内 人 、纳 于礼 ” , 是重要 的 更改 , 所 以作者说“ 其思益矣 ” 。 “ 益 ” , 意为大 , 见《战国策 · 中山策 》注 。 在《诗序 》中 , 不难 看 出这种 “ 反 内于礼 ” 观点 的存在 。 《序 》云 “《关雏 》, 后 妃之德也 , 《风 》之始也 , 所 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 , 故用之乡人焉 , 用之邦 国焉 。 ” 又 云 “《关雅 》乐得淑女 , 以配君子 , 爱在进贤 , 不淫其色 , 哀窈窕 , 思 贤才 , 而无伤善之心焉 , 是《关唯 》之义也 。 ” 这显然 较之《诗论 》大为发展了 。 二 《樱木 》之时 。 心谬木 》福斯在君子 , 不 ⋯ ⋯ 谬木 》之 时 , 则 以 其禄也 。 此处的 “ 时 ” , 就如《文选 · 北征赋 》注引《尔雅 》, 训为 “ 会 ” , 意思就是时会 。 按《樱木 》第一章有 “ 乐只君子 , 福履绥之 ” , 二 、三章为 “ 福履将之 ” 、 “ 福履成之 ” , 因而简 文说 “ 福斯在君子 ” 。 本诗毛传训 “ 履 ” 为“ 禄 ” , 同于《尔雅 · 释言 》。 简文说 “ 以其禄 ” , 正 与此相合 , 可 以看出 《诗 》学的连续性 。 君子获得福禄 , 表明逢遇时会 。 孔颖达《正义 》说 “《尧典 》日 ‘ 天禄永终 ’ , 及此 ‘ 以乐君 子 ’ , 皆谓保王位为福禄 。 《天保 》云 ‘ 降尔遐福 , 天下普蒙 ’ , 则下 民遇善时 , 亦 曰 福禄 ” , 大意 也和《诗论 》相似 。 三 《汉广 》之智 。 ⋯ ⋯可得 , 不 攻不 可能 , 不 亦知恒乎 《汉广 》之智 , 则知 不 可得也 。 该诗云 “ 汉之游女 , 不可求思 。 汉之广矣 , 不可泳思 。 江之永矣 , 不可方思 。 ” 简文认为不 作非分之想 , 不去强求不可得的对象 , 硬做 《小尔雅 · 广话 》“ 攻 , 治也 。 ” 不能成的事情 , 可 谓知足守常 , 是智慧的表现 。 《诗序 》称 “《汉广 》, 德广所及也 。 文王之道被于南 国 , 美化行乎江汉之域 , 无思犯礼 , 求 而不可得也 。 ” 末两句与《诗论 》同义 。 四 《鹊巢 》之归 。 鹊 巢 》出以 百 两 , 不 亦 有 离乎 鹊 巢 》之归 , 则 离者 · · 一 公羊传 》隐公二年 “ 妇人谓嫁 日 归 。 ”《说文 》也训 “ 归 ” 为 “ 女嫁也 ” 。 该诗云 “ 之子于 归 , 百两 辆 御之 。 ” 毛传 “ 百两 , 百乘也 。 诸侯之子嫁于诸侯 , 送御 皆百乘 。 ” “ 离 ” 疑读为“ 丽 ” , 意思是 “ 美 ” , 见《中山策 》注 。 《诗序 》“《鹊巢 》, 夫人之德也 。 国君积 行累功 , 以致爵位 , 夫人起家而居有之 。 ” 也以为是赞颂之诗 。 五 《甘棠 》之保 。 《甘 棠 》⋯ ⋯及其人 , 敬爱其树 , 其保厚矣 。 甘 棠之爱 , 以 召 公 ⋯ ⋯ ⋯ ⋯召公也 。 诗言 “ 蔽带甘棠 , 勿剪勿伐 , 召伯所麦 。 ” 故简文说 “ ⋯ ⋯及其人 , 敬爱其树 。 ” “ 保 ” 读为 “ 报 ” , 因思念感激召公 , 而敬爱召公种植的甘棠 , 是其报德至厚 。 《诗序 》“《甘棠 》, 美召伯也 。 召伯之教 , 明于南 国 。 ” 毛传 “ 召伯 , 姬姓 , 名爽 , 食采于召 , 作上公为二伯 , 后封于燕 。 此美其为伯之功 , 故言伯云 。 ” 由于诗意本来 已极显明 , 只能补叙有 关史事 。 六 《绿衣 》之思 。 《绿衣 》之忧 , 思 古人也 。 诗云 “ 心之优矣 , 易维其已 ” , “ 心之忧矣 , 易维其亡 ” 。 又说 “ 我思古人 , 惮无就兮 ” , “ 我 思古人 , 实获我心 ” , 故简文不管是作“ 思 ” 作 “ 优 ” , 都紧扣原诗 。 七 《燕燕 》之情 。 ⋯ ⋯情 , 爱也 。 《燕燕 》之情 , 以 其独也 。 诗云 “ 之子于归 , 远送于野 , 瞻望 弗及 , 泣涕如雨 ” , 是赠 别 的诗 。 简文强调其 中体现之 情 , 对离去者的爱 , 送行者的孤独 , 均与诗意切合 。 《绿衣 》、《燕燕 》,《诗序 》、 毛传都以 为是卫庄姜所作 。 《绿衣 》序 “ 卫庄姜伤 己也 。 妾上 偕 , 夫人失位 , 而作是诗也 。 ” 传云 “ 庄姜 , 庄公 夫人 , 齐女 , 姓姜 氏 。 妾上偕者 , 谓公 子州吁之 母 , 母婪而州吁骄 。 ”《燕燕 》序 “ 卫庄姜送 归妾也 。 ” 传 “ 庄姜无子 , 陈女戴为生子名完 , 庄姜 以为 己子 。 庄公亮 , 完立 , 而州吁杀之 , 戴奶于是大归 。 庄姜远送之于野 , 作诗见 己志 。 ” 卫庄姜 、戴妨的事迹 , 见于《左传 》 一 。 《列女传 》及《礼记 · 坊记 》郑玄注 以《燕燕 》 为卫定姜之诗 , 清皮锡瑞《诗经通论 》已指出不可信 。 以《燕燕 》为庄姜的诗 , 很重要 的一点是诗的第 四章 “ 仲氏任只 , 其心塞渊 , 终温且 惠 , 淑 慎其身 。 先君之思 , 以易寡人 。 ” 毛传说 “ 仲氏 ” 是戴妨之字 , 末二句郑玄笺说是 “ 戴妨思先君庄 公之故 , 故将归犹劝勉寡人以礼义 。 寡人 , 庄姜 自谓也 。 ”《诗论 》则把这一章与《燕燕 》区别开 来 , 别为一篇 , 称作 仲氏 》 , 对诗的理解 自然不 同 。 简文只讲到诗中的别情 , 是不是也认为 庄姜所作 , 就不能推定 了 。 我曾提出 ,《诗论 》为亲闻孔子《诗 》学的弟子所作 〔 〕, 对照文献 , 最可能是子夏 。 汉书 · 艺 文志 》载 , 毛公之学 , 自谓传自子夏 到三 国时 , 陆矶更坐实《诗序 》为子夏所作 。 现在看 , 《诗论 》 和《诗序 》、《毛传 》, 在思想观点上虽有承袭 , 实际距离是相当大的 , 即以《关雅 》等七篇而论 , 差别 即很明显 。 《诗序 》不可能是子夏本人的作品 , 只能说是 由子夏开始的《诗 》学系统的产物 。 但无 论《诗序 》还是《毛传 》, 都确实有《诗论 》的影子 , 这对我们认识《诗 》学传承 , 十分重要 。 《诗论 》现存诗篇有 篇之多 , 还需要逐一与汉 以下《诗 》学 比较 , 有关问题 , 容另文叙述 。 参考文献 【 马承源主编 上海博物馆藏战国楚竹书 一 【 〕上海 上海古籍出版社 , 【 李学勤 诗论 的体载和作者【 待刊 【 〕朱冠华 风诗序与 左传 史实关系之研究【 〕台湾文史哲出版社 , 年 〔 李学勤 诗论 与 诗 〔 中国哲学 》, 待刊 资任编辑 杨春梅 一 衬臼‘ 落“ ‘ 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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