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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侦探十二奇案—赫拉克里士的功绩-阿加莎克里斯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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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侦探十二奇案—赫拉克里士的功绩-阿加莎克里斯蒂前言   赫尔克里·波洛的住所基本上是现代化装饰,闪亮着克罗米光泽。几把安乐椅尽管铺着舒服的垫子,外形轮廓却是方方正正的,很不协调。   赫尔克里·波洛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干净利落地坐在椅子正中间。对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万灵学院院士伯顿博士,他正在有滋有味地呷着波洛敬的一杯“穆顿·罗德希尔德”牌葡萄酒。伯顿博士可没有什么干净可言。他胖胖的身材,邋里邋遢。乱蓬蓬的白发下面那张红润而慈祥的脸微笑着。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格格笑着,习惯性地把身上和周围弄得满是烟灰。波洛尽管在他周围放了好几个烟灰缸,却白搭。   伯顿...

大侦探十二奇案—赫拉克里士的功绩-阿加莎克里斯蒂
前言   赫尔克里·波洛的住所基本上是现代化装饰,闪亮着克罗米光泽。几把安乐椅尽管铺着舒服的垫子,外形轮廓却是方方正正的,很不协调。   赫尔克里·波洛坐在其中一把椅子上——干净利落地坐在椅子正中间。对面一张椅子上坐着万灵学院院士伯顿博士,他正在有滋有味地呷着波洛敬的一杯“穆顿·罗德希尔德”牌葡萄酒。伯顿博士可没有什么干净可言。他胖胖的身材,邋里邋遢。乱蓬蓬的白发下面那张红润而慈祥的脸微笑着。他一边呼哧呼哧地喘着气,一边格格笑着,习惯性地把身上和周围弄得满是烟灰。波洛尽管在他周围放了好几个烟灰缸,却白搭。   伯顿博士正在问一个问题。   “告诉我,”他说,“你为什么叫赫尔克里?”   “你是指我的教名吗?”   “这不能算是个教名,”对方反驳道,“根本就是个异教徒的名字,可为什么?我就是想知道这一点。你父亲的奇想吗?你母亲灵机一动的怪念头吗?有没有什么家庭背景的原因?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尽管我现在的记忆力不像原先那样强了——你有个兄弟叫阿喀琉斯(译注:希腊神话人物,他生下后,其母把他倒提着在冥河水中浸过,因此除脚踵没着水外,身体其他部分刀枪不入),对不对?”   这句话勾起波洛想起希腊神话中的阿喀琉斯·波洛的一生经历。那些事真的都发生过吗?   “那个名字只用了很短的一段时间。”他答道。   伯顿博士巧妙地从阿喀琉斯·波洛那个话题转移到别的事上来。   “给孩子起名字应当多加小心,”他沉思着说,“我也有好几个义女。我知道,有一个叫布朗雪(译注:在法语里是“白”的意思)——可是肤色却跟吉卜赛人一样黑!还有一个叫迪尔德丽(译注:凯尔特神话中一宫廷吟唱诗人的女儿,一生凄惨),《忧伤的迪尔德丽》(译注:是爱尔兰戏剧家J·M·辛格的一出悲剧)——可却非常快活。另一个叫佩兴丝(译注:在英语中意为“耐心”),她叫英佩兴丝(译注:在英语中意为“不耐烦”)才名副其实!再有一个叫戴安娜(译注:罗马神话中的月亮和狩猎女神)——嗯,戴安娜——”伯顿博士打了个冷战接着解释道,“现在体重已有二百四十镑——她才十五岁!人家说这只是少年时期的肥胖,我可不那么看。戴安娜!他们原来还要给她起名海伦(译注:希腊神话中著名的美人,相传为主神宙斯之女,斯巴达王梅内莱厄斯之妻,后被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劫走,因而引起特洛伊战争),可我坚决不同意。我知道她爸爸和妈妈长得什么样!还有她奶奶那副样子!我尽量想给她起个比较合情理的名字,玛莎或是多尔卡丝什么的——可是白搭——白费唾沫。真是一群怪人,父母嘛……”   他又轻轻地呼哧呼哧起来——那张小胖脸都皱了起来。   波洛探询地望着他。   “想像这样一段对话吧。令堂和那位已故的福尔摩斯的太太坐在一起,一边缝制小衣服或者织小毛衣,一边琢磨着‘阿喀琉斯,赫尔克里(译注:希腊神话中,主神宙斯和阿尔克墨涅之子,力大无比,以建立十二项丰功伟绩闻名,亦称大力神),歇洛克(译注:英国柯南道尔所着《福尔摩斯探案集》的主人公,大侦探福尔摩斯的名字),麦克夫特……’”   波洛没有分享他朋友的这种幽默。   “我理解你是想说,我的外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不像大力神赫尔克里,对不对?”   伯顿博士的目光上下打量一番赫尔克里·波洛,扫过这个穿着条纹长裤和合适的黑上装、打着漂亮蝴蝶结的干干净净的小个子,又从他那双黑漆皮鞋望到他的蛋形脑袋和嘴唇上方点缀着的那副特大的唇髭。   “坦率地说,波洛,”伯顿博士说,“我认为,你不像!”他又加了一句:“你从来都没有用很多时间研究古典文学吧。”   “是这么回事。”   “太可惜了,太可惜了。你损失了不少。依我之见,人人都应该学点古典文学!”   波洛耸耸肩:   “可我没有学那玩意儿照样生活得蛮不错嘛。”   “生活!生活!这根本不是生活的问题。这个观点根本就错了!古典文学不是现代函授课程那种能飞快通往成功发迹的阶梯!这不在于工作时间——而在于业余时间怎样利用。它就是我们所犯错误之处。就拿你来说吧,你现在生活得不错,假如你要摆脱你的业务,想活得轻松自在些——那你在业余时间想干些什么呢?”   波洛顺口说出他的答复。   “我打算专心——真的——栽培西葫芦。”   伯顿博士大吃一惊。   “西葫芦?你这是什么意思?那种淡而无味、里面像装着一包水似的鼓鼓囊囊的绿色大玩意儿吗?”   “啊,”波洛兴奋地说,“主要问题就在这里。它们无须乎淡而无味。”   “哦!我明白——上面洒上奶酪,或是奶油酱,或者撒上葱花。”   “不对,不对——你搞错了。我的想法是西葫芦本身的味道可以改进,可以让它具有,”波洛眯起眼睛说,“一种酒的香味——”   “老天!伙计,这不是红酒啊。”一说起酒的香味,倒使伯顿博士想起近在手边的那杯酒。他便呷一口慢慢品着。“这真是好酒。醇得很。没错儿。”他点头赞赏。“不过西葫芦的事——你不是当真吧?你不是指”——他十分厌恶地说——“你当真要弯腰曲背”——他的双手也表示怜悯而厌恶地垂在他的大肚皮上——“弯腰曲背,耙弄粪肥往上撒,一缕缕用水泡过的羊毛一缕缕地铺盖在上面吗?”   “听起来你倒对培育那种玩意儿还挺在内行?”   “我在乡下住的时候,见过园丁那么干的。不过,认真来说,那算什么业余消遣啊!那怎能跟这样一种业余爱好相比呢?”——他换了一种表示赞赏的愉快声调——“在一间摆满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籍的长方而低矮的房间里,坐在燃着木柴的壁炉旁边的一张安乐椅上——必须是间长长的屋子——不是方形的。四周都是书。一杯红酒——一本书在你手中打开。你读书的时候,时间随着倒退回去了。”他声音洪亮地引述了一段希腊文。   他接着把这段希腊文翻译出来:   “‘舵手在漆黑的大海上再次靠技能拨正那艘被惊涛骇浪冲击的轻舟。’你当然永远领会不到那种原文的精神!”   他在这阵兴奋的心情中,一时忘掉了波洛。波洛却在望着他,突然感到疑惑——内心感到一阵刺痛。自己是不是真有些什么没能领会到呢?一些丰富的精神本质?哀伤不禁涌上心头。对,自己原本应当熟悉古典文学……早该如此……可现在,唉,太晚啦……   伯顿博士打断了他的伤感情绪。   “你是说你真想退休吗?”   “是的。”   对方格格笑起来。   “你不会的!”   “可我向你保证——”   “你办不到,伙计。你对自己的工作太感兴趣了。”   “不——真的——我已经做好了一切安排。再办几个案子——几个精选的——要知道,不是来一件就办一件——而是只办那些对我有吸引力的案子!”   伯顿博士咧嘴一笑。   “这倒是个办法,只办一两起案子,然后只再办一起——等等,等等。你绝对不会像首席女歌唱家举行告别演出那样告别而去,波洛!”   他又格格笑一阵,慢慢站起来,真像个讨人喜欢的白发苍苍的人精。   “你做的工作不是赫尔克里大力神所干的那些艰难的丰功伟绩,”他说,“你做的是心甘情愿的事情。你等着瞧我说得对不对。我敢打赌,再过十二个月你还会在这里。西葫芦培育的事仍然会是——”他停了一下——“一句空话。”   伯顿博士向主人道别后,走出那间方形的房间。   他传播了这种古代传说却又不再细谈。我们所关心的则是他留下来的那个想法。   因为他走后,赫尔克里·波洛就像个梦中人那样慢慢坐下来,喃喃自语道:   “赫尔克里艰难的丰功伟绩……对了,这倒是个好主意,这……”   次日,赫尔克里·波洛便翻阅一本厚厚的小牛皮封面的书和其他几本较薄的作品,偶然也匆匆瞥一眼各种打着字的小纸条。   他吩咐秘书莱蒙小姐把一切有关大力神赫尔克里这个主题的资料统统搜集来放在他的面前。   莱蒙小姐不是老爱打听“为什么”的那种人,她高效率地完成了这项工作。   赫尔克里·波洛便首先一头栽进那令人眼花缭乱的古代传说的海洋中,尤其是关于“大力神赫尔克里,一位著名的英雄,死后进入众神行列,享有神圣的荣誉”。   到目前为止,一切顺利——但此后就不再一帆风顺啦。波洛勤奋地阅读了两个小时光景,记些笔记,皱皱眉头,参阅那些小纸片和其他参考书。他昨天晚上那种刺痛感一下子给驱散了。真格的,这都是些什么人物啊!   就拿这位赫尔克里大力神来说吧——这位英雄!确实是位英雄!然而只是个一身肌肉疙瘩、智力低下而且还有犯罪倾向的大块头!这不禁使波洛想起一八九五年在里昂受审的一个叫阿道夫·杜朗的屠夫——一个杀害了好几个孩子的蛮牛一般有力气的凶手。那场答辩简直是疯疯癫癫的——他本人为此也肯定是活受罪——判定他究竟是恶贯满盈还是恶贯不满盈竟进行了长达好几天的争论。这位古代的赫尔克里也许会受到恶贯满盈的判定吧。不,波洛摇摇头,古希腊人如果是这样认定英雄,那按照现代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来衡量则是行不通的。整个这些古代故事的格调使他感到惊讶。那些男女神祗——他们好像跟现代的罪犯一样,都有许多不同的别名。看来他们肯定都属于罪犯那一类型。酗酒啦,淫逸放荡啦,乱伦啦,强奸啦,抢劫啦,杀人啦,诈骗啦——准能让一位预审法官忙得没有一丝空闲。他们没有正派体面的家庭生活,没有秩序,没有条理,甚至在他们的犯罪行为当中,也没有秩序和条理!   “真是个赫尔克里大力神!”赫尔克里·波洛说着,灰心丧气地站起来。   他赞赏地环视室内四周。一个方形的房间,陈设着方形现代家具——就连一个精美的现代派雕塑都是由一个方块安放在另一个方块上面组成的,那上面还有个铜丝盘成的几何图形。在这间亮堂而整洁的房间当中是他本人。他朝镜子里望一眼自己。那么,这里是一个现代赫尔克里——跟那个浑身鼓出肌肉疙瘩、挥舞一根棍棒的裸体人物那张不讨人喜欢的素描画面上的形象迥然不同。正相反,他是个矮小壮实的人,穿着城市居民规规矩矩的服装,还蓄着一副唇髭——赫尔克里大力神做梦也没想到要蓄起的唇髭——一副漂亮而不落俗套的唇髭。   但是,这个赫尔克里·波洛和古代传说中那个赫尔克里却有一点相似之处,他们两个人毫无疑问都一直有助于消除世界上的某些灾害……他俩都可以说是他们所生活的那个社会的恩人……   昨天晚上,伯顿博士临走时说:“你做的工作不是赫尔克里大力神所干的那些艰难的丰功伟绩……”   啊,这他可说错了,这个老化石。赫尔克里的丰功伟绩应当再现一次——一位现代的赫尔克里所干的。这真是一种巧妙而有趣的自负!在我最终退休之前,我再接办十二桩案子,不多也不少。这十二起精选的案件必须跟古代那位赫尔克里的十二桩大事有关联。对,这不仅会很有意思,而且还会具有艺术性,具有灵性。   波洛拿起那部古典文学辞典,再次沉浸在古代传说中。他不打算完全仿效那个原型。这里面不应该有女人的情爱,不应该有内萨斯(译注:希腊神话中的半人半马的怪物,因企图夺去赫尔克里的妻子,被赫尔克里用毒箭射中。它死前欺骗赫尔克里的妻子说,把它的血染在给赫尔克里穿的内衣上能保持爱情。后来赫尔克里因沾上衣服上残余的箭毒而身亡)的衬衫……只有那些丰功伟绩。   那么,第一桩大事就是扼死涅墨亚狮子那件事。   “涅墨亚狮子。”他试着说了几遍。   当然他并不期望一桩案子里真包括一头有血有肉的狮子。要是真有动物园负责人找他侦破一桩跟一头活狮子有关的案件,那可就太巧啦。   不,这里只应当是象征性的。第一桩案件应该跟社会上一位知名人士有关,应该激动人心而且至关重要!那是一名手段高明的罪犯——或是公众眼里像是一头狮子那样的罪犯。某一位著名作家,某一位政客,或者某一位著名画家——甚至或许是某一位皇亲?   他喜欢皇亲这个念头……   他不必着急。他可以等待一桩极端重要的案件的侦破成为他自愿承担的第一桩艰难的大事。   ------------------    第一桩 涅墨亚狮子   (译注:涅墨亚狮子:希腊神话中巨人梯丰和巨蛇厄喀德娜之子。它蹂躏阿尔戈利斯的原野,任何人间的武器都不能伤害它。大力神赫尔克里在涅墨亚用手把它扼死,剥下它的皮做了自己的衣服。这是赫尔克里一生所做的十二桩大事的第一桩。)     1   “莱蒙小姐,今天早晨有什么趣事儿吗?”他在次日早晨走进办公室问道。   他信任莱蒙小姐。后者虽是个没有幻想的女人,但她却有一种直觉;只要她提出什么事儿值得考虑,一般来说,那事儿准值得考虑。她天生是个当秘书的好人才。   “没有什么,波洛先生。只有一封信我想您可能会产生兴趣。我把它放在卷宗最上面了。”   “是什么啊?”他颇感兴趣地往前走了一步。   “一个男人给您写来的,请您给他调查一下他太太的一条北京哈巴狗失踪的事儿。”   波洛还没等脚着地就愣住了。他朝莱蒙小姐不满地瞥了一眼,可她没注意到,接着打起字来了。那打字的速度简直跟一挺开火的机关枪一样快。   波洛气得不得了,真是又气又恼。莱蒙小姐,这位尽职的女秘书太叫他失望了!一条北京哈巴狗!一条北京哈巴狗!这事竟发生在他昨夜做的那个好梦之后。梦中,他在白金汉宫当面受到了嘉奖后,正迎出来那当儿,他的好梦被打断了:他的男仆端着他清晨必喝的热可可走了进来!   一句话就挂在他发颤的嘴边——一句挖苦的俏皮话。可他没说出来,因为莱蒙小姐又在飞快而有效地打字,想必不会听见。   他不乐意地嘟囔一声,拿起那封放在写字台边上的卷宗上面的信。   对,正像莱蒙小姐所说的那样,信是从城里的一个地址写来的——一项公事公办、简短而粗俗的要求。项目——调查一条北京哈巴狗被人绑架的事。一位阔太太娇生惯养的那种鼓眼睛、小短腿的宠物狗。赫尔克里一边看信,一边轻蔑地噘起嘴唇。   这事儿既不蹊跷,也不异常,或者说——但是,对,对,倒是有一处小地方令人生疑:莱蒙小姐判断正确。啊,真有一处小地方有点不大对头。   赫尔克里·波洛在椅子上坐下来,再慢慢仔细地看一遍那封信。这既不是他平常要办的那种案子,更不是他指望要办的那种案子。从任何角度来看,这都不是一起重大案件,简直一点也不重要。这不是——他不喜欢这个案子的关键在于——如果侦破了,这也不是一项与赫尔克里业绩相类似的那种事。   可他却感到好奇……   对,他感到好奇……   他提高嗓门,盖过莱蒙小姐打字机的声音,好让她听见。   “打个电话给这位约瑟夫·霍金爵士”,他吩咐道,“约个时间,我去他的办公室跟他面谈。”   像往常一样,莱蒙小姐的判断是正确的。   “我是个平凡的人,波洛先生。”约瑟夫·霍金爵士说。   赫尔克里·波洛用右手打个含含糊糊的手势,表示(如果你愿意这样理解的话)赞赏约瑟夫爵士尽管事业有成却这样谦虚地描绘自己,可是这也能被看成是不大赞成他这种声明的表示。反正叫人看不出赫尔克里·波洛这时头脑里最主要的想法其实是:约瑟夫爵士确实是(用更口语的话来说)一个很不起眼的人。赫尔克里·波洛挑剔地望着他那隆起的下巴,凹陷的小眼睛,球状的圆鼻头和紧闭的嘴巴。总的印象是让他想起一个什么人或什么事,可一时又想不起是谁或什么事。脑中翻腾着模糊的回忆。很久以前……在比利时……肯定是跟肥皂有关的什么事……   约瑟夫爵士在继续往下说。   “我不摆什么臭架子,说话也从不兜圈子。大多数人,波洛先生,都不会计较这件事,只把它当做一笔销掉的烂账,忘掉了事。可这不是约瑟夫·霍金的作风。我是个阔人——换句话说,这两百英镑对我来说并不算一回事儿——”   波洛敏捷地插嘴道:“我祝贺您!”   “呃!”约瑟夫爵士顿了顿,那双小眼睛眯得更细了。他强调道:“可这并不是说我习惯乱扔钱。该付的钱,我照付。不过我照市价付——不会多给一个镚子。”   赫尔克里·波洛说:“您有没有意识到我的费用很高呢?”   “嗯,嗯。不过嘛,”约瑟夫爵士狡猾地望着他,“这倒是桩小事。”   赫尔克里·波洛耸耸肩,说道:“我从不讨价还价。我是一名专家。对一名专家的服务,您得付出高价。”   约瑟夫爵士坦率地说:“我知道在办这类案子上你是个顶尖儿人物。我打听过了,人家告诉我你最合适。我打算非把这事调查个水落石出不可。我不在乎要花多少钱。所以我到你这儿来。”   “您很幸运。”赫尔克里·波洛说。   约瑟夫爵士又“呃”了一声。   “非常幸运,”赫尔克里·波洛肯定地说,“我可以不必谦虚地这样说,现在我正处于事业的巅峰状态,再过些日子,我就打算退休啦——到乡下去住,偶尔出游,到世界各处去看看——另外或许我就在我的花园里耕种——特别注意改良蔬菜品种。非常好的蔬菜——没有怪味儿。然而,这倒不是主要的。我不过是想解释我在退休之前已经给自己订了那么一个任务,决定再接办十二个案子——不多也不少。自己强加的一种赫尔克里业绩般的重任,如果可以这样形容的话。约瑟夫爵士,你这个案件是十二项里的头一件。”他感叹道,“它那么无关紧要,倒真把我吸引住了。”   “紧要?”约瑟夫爵士问道。   “我说的是无关紧要。人们请我侦破过各式各样的案子——凶杀啦,无法解释的死亡啦,盗窃啦,抢劫珠宝啦等等。可这还是破题儿第一遭让人要求靠我的才能智慧来搞清楚一桩北京哈巴狗被绑架的案子。”   约瑟夫爵士嘟囔一声,说道:   “你可真叫我吃惊!我应该说你想必压根儿也没有遇到过女人没完没了地拿她们宠爱的狗跟你纠缠吧!”   “这倒确实是的。不过这可是我头一次荣幸地遇到作丈夫的请我办这类案子。”   约瑟夫爵士感激地眯着小眼睛,说道:“我开始明白人家为什么把你推荐给我了。你是个十分精明能干的家伙,波洛先生。”   波洛喃喃地道:“那就给我讲讲案情吧。那条狗什么时候丢的?”   “整整一个星期前。”   “我料想尊夫人现在急得都快疯了吧?”   约瑟夫爵士瞪起两眼,说道:“你不明白。那条狗又给送回来了。”   “送回来了?容我问一声,那你来请我干什么?”   约瑟夫爵士满脸涨得通红。   “因为有人在该死地想法儿诈骗我!现在,波洛先生,我就把事情的经过讲给你听听。一星期前,那条狗被人偷走了——那是我太太雇用的伴侣带它到肯辛顿公园去遛弯儿的时候,让人剪断牵狗的绳索弄走的。第二天我太太接到勒索两百英镑的通知。请注意——两百英镑!赎回整天绊在你脚底下的一条汪汪叫的狗崽子!”   波洛喃喃道:“那您当然不同意支付那笔款子喽?”   “当然不同意——或者说,我要是知道了实情,当然不会付。可我的太太米丽足智多谋,事先什么也没跟我说就把钱——按要求全是一镑一张的钞票——寄到指定的地址去了。”   “于是狗就给送回来了?”   “对。那天傍晚,门铃一响,那条狗崽子就蹲在门前的石阶上,可一个人影儿也没看见。”   “很好。接着往下说。”   “随后,米丽当然就坦白了自己做的蠢事,我便发了点脾气。但是过了一会儿,我也就心平气和下来了——再说这事已经做了,你根本没法要求一个女人做什么合乎理智的事——要不是在俱乐部碰上了萨姆森老家伙,我敢说也就让这事过去了。”   “怎么回事呢?”   “真见鬼,这纯粹是个敲诈的骗局!他也遇到了同样的事。人家敲诈了他太太三百英镑!说真的,这可太过分了!我决定制止这种事再发生,便请你来了。”   “可是,约瑟夫爵士,最恰当的办法——也是最省钱的法子——是报警啊。”   约瑟夫爵士揉揉鼻子,问道:“你结婚了吗,波洛先生?”   “唉,”波洛答道,“我没有那份造化。”   “这就怪不得了。”约瑟夫爵士说,“我不懂什么是造化,不过,你要是结了婚,就会知道女人们是群滑稽可笑的人物。我太太只要你一提起警察,就会犯歇斯底里——她满脑子认为我如果去报警,她那宝贝儿山山就会遭殃。她决不同意那样做——我还可以说她也不大同意请你来调查此案。可我在这一点上坚持不变,她也就让步了。可你该知道她并不喜欢我这样做。”   赫尔克里·波洛轻声说:“这事,我看倒挺不好办。我也许最好去见见尊夫人,从她那里再获得一些详细情况,同时也向她保证这样做就会使她的宝贝狗今后安全啦。”   约瑟夫爵士点点头,起身说:“那我现在就开车带你去。”     2   两位妇人正坐在一间虽然宽大,但颇感闷热的、过分装饰的客厅里。   约瑟夫爵士和赫尔克里·波洛走进去,一条北京小哈巴狗立刻狂吠着跑过来凶恶地围着波洛的脚脖子挺玄乎地转着圈儿。   “山——山,过来,到妈妈这边来,小宝贝儿——卡纳拜小姐,去把它抱过来。”   另外那个女人急忙奔过去。赫尔克里·波洛小声地说道:“还真像头狮子咧!”   那个捕捉山山的女人气喘吁吁地附和道:   “是啊,真格的,它真是一条很好的看家狗。什么也不怕,谁也不怕。得了,好乖乖!”   经过必要的介绍之后,约瑟夫爵士说:   “波洛先生,那就请接着办吧。”他点了点头,便离开了那间屋子。   霍金夫人是个看上去脾气暴躁的矮胖子,染着一头红发。她那焦虑不安的伴侣卡纳拜小姐是一位看上去和蔼可亲、体态丰满的女人,年纪约莫介于四十至五十之间。她非常尊敬霍金夫人,而且显然怕她怕得要命。   波洛说:“现在,霍金夫人,就请把这桩可恶的罪行整个儿经过讲给我听听吧。”   霍金夫人满面通红。   “我很高兴您这么说,波洛先生。因为这确实是一种犯罪行为。北京哈巴狗很敏感——跟孩子们一样敏感。可怜的山山,甭说别的,想必真给吓坏了。”   卡纳拜小姐喘着气附和道:“是啊,真恶毒,太恶毒了!”   “请讲讲实际情况。”   “嗯,经过是这样的:山山跟着卡纳拜小姐到公园去遛弯儿——”   “唉,是啊,都是我的过错。”那位伴侣又插嘴道,“我怎么竟会那么笨,那么粗心大意——”   霍金夫人尖刻地说:“我并不想要责怪你,卡纳拜小姐,可我确实认为你应该更警觉点儿才对。”   波洛把目光移向那位伴侣身上。   “出了什么事?”   卡纳拜小姐便滔滔不绝且有点激动地说起来:   “这简直是一件非常不可思议的事!我们正沿着那条鲜花小道朝前走——山山当然跑在前头——它在草地上小跑着——我正想转身回家,忽然一辆婴儿车里的小娃娃把我吸引住了——那么可爱的娃娃——直冲我微笑——美丽的粉红脸蛋儿,一头漂亮的鬈发。我忍不住跟那位保姆聊起来,问她孩子多大了——她说十七个月——我敢肯定只跟她说了一两分钟的话,接着我回头一看,山山没影儿了,那条牵狗绳索让人割断了——”   霍金夫人接过话茬儿说:   “当时你如果对你的工作尽职的话,也不会有人偷偷走过来割断那根绳索了。”   卡纳拜小姐看上去要放声大哭似的,波洛连忙插嘴道:“后来又怎么样了?”   “嗯,我当然就到处去寻找,扯起嗓门叫喊!我还问了公园看守人是否见到有人带走一条北京哈巴狗,可他什么也没注意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啦——便继续四处寻找,最后当然只好垂头丧气地返回家——”   卡纳拜小姐突然顿住,可是波洛蛮清楚地想像到后来发生的情景。他问道:   “后来你们就收到了一封信?”   霍金夫人接过话茬儿。   “对,是第二天早晨第一班邮件送来的。信上说我如果想见到山山活着回来,就必须用不挂号的邮件寄一镑一张的两百英镑现款到布卢姆斯伯里大街广场三十八号柯蒂兹上尉处。信上还说如果钱上做了记号或是报了警——那么——山山的耳朵和尾巴就会给割掉!”   卡纳拜小姐开始大声抽泣。   “太可怕了,”她低声说,“人怎么竟会这样狠毒!”   霍金夫人接着往下说:“信上说如果立刻把钱送去,山山当天傍晚就会给活着送回来。可是如果——如果我事后去报警,山山今后可就会为此付出代价——”   卡纳拜小姐眼泪汪汪地嘟囔道:“哦,我的天,到现在我还害怕呢——当然,波洛先生不完全是警察——”   霍金夫人焦虑地说:“所以,您瞧,波洛先生,您调查这事时得十分小心谨慎。”   赫尔克里·波洛马上就减轻了她的顾虑。   “我不是警察局里的人。我当然会十分小心谨慎,而且静悄悄地进行侦查。您自管放心,霍金夫人,山山会很安全,不会出事儿。这一点我可以向您保证。”   两位妇女似乎由于这句神奇的话而感到放心了。   波洛接着问:“您还留着那封信吗?”   霍金夫人摇摇头。   “没有,信中告知在付钱时必须把它一并寄回。”   “您照办了?”   “是的。”   “嗯,真可惜。”   卡纳拜小姐机灵地说:“可我还保留着那根牵狗绳索呢。我去把它拿来好吗?”   接着她便走出客厅。波洛趁她不在场的时候问了几个有关问题。   “爱美·卡纳拜吗?哦,她还可以。心眼儿挺好,当然有点糊涂。我先后雇用过好几位伴侣,全都是些笨蛋。不过爱美挺喜欢山山,她对这次不幸事件感到挺难过——尽管她也完全可能——在同遛弯儿的人闲聊天,忽视了我的小宝贝儿,这帮老处女全都一样,酷爱小娃娃!不,我敢肯定她跟这事一点牵连都没有。”   “看上去倒也不像。”波洛同意道,“不过,小狗是在她负责照管时丢失的。这就得弄清楚她是否忠诚啦。她在您这儿工作多久了?”   “快一年了。我有她的品行优良的证明推荐材料。她在哈廷菲尔德老夫人那里干了十年,直到老太太去世。随后她照顾一位生病的修女一阵子。她真的是个挺好的人——不过,正如我说过那样,是个大笨蛋。”   这当儿爱美回来了,有点气喘吁吁的,非常严肃地把那根被割断的牵狗绳索交给波洛,抱着无限希望瞧着他。   波洛仔细检查一番,说道:“可不是嘛,肯定是给割断的。”   那两位妇女期望地等待着。他说:“那我就先留下这个。”   他郑重其事地把它放进口袋里。两位妇女深深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正在干一件她俩期望他做的事。     3   赫尔克里·波洛习惯事事都要核对一番,一个也不落下。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卡纳拜小姐只是个傻乎乎、糊里糊涂的女人,波洛还是设法会见一位有点令人生畏的妇女,她是已故哈廷菲尔德夫人的侄女。   “爱美·卡纳拜?”马尔特拉弗斯小姐说,“我当然清清楚楚地记得她。她心眼儿好,对尤丽娅姑姑百依百顺。她宠爱狗,而且善于高声朗读。她机智得体,从不跟病人发生抵触。她出了什么事?我希望不会有什么不幸吧。一年前我曾经把她推荐给一位妇人——姓霍什么的——”   波洛连忙说明卡纳拜小姐眼下还在那儿工作,只是最近为一条丢失的小狗出了点麻烦。   “爱美·卡纳拜宠爱小狗。我姑姑有过一条北京哈巴狗,去世后把它留给卡纳拜小姐了,卡纳拜小姐十分宠爱它。后来那条狗死了,她伤心极了。哦,是的,她是个好人,当然,不那么太有智慧。”   赫尔克里·波洛同意这种看法:恐怕不能说卡纳拜小姐有智慧。   下一步他又去寻找出事那天下午跟卡纳拜小姐谈话的那个公园看守人。这倒没费多大劲儿。那人记得这件事。   “是个中年妇女,胖胖的——没有什么异常——丢失了她的北京哈巴狗。我认得她——下午她多半都来遛狗。我见到她带着狗进来了。狗丢了,她显得心烦意乱,跑到我这儿来问我是否看见有人带走一条北京哈巴狗?这我倒要问问!我可以跟您说,这个公园里哪儿都是狗——各类品种——狼狗啦,北京哈巴狗啦,德国短腿猎狗啦——甚至还有俄罗斯狼狗——可以说我们这儿什么狗都有。比起别的狗,我总不会单单更注意一条北京哈巴狗吧?”   赫尔克里·波洛沉思地点点头。   他又去到布卢姆斯伯里大街广场三十八号。   三十八号、三十九号和四十号连在一起成了私营巴拉克拉瓦旅馆。波洛走上台阶,推开门。里面阴暗,有股煮白菜的味儿,还有点早餐熏鲑鱼的味儿。左边一张红木桌上放着一盆凄凄惨惨的菊花,桌子上方有一个挺大的分隔式邮件架,用绿色台面呢盖着,上面插着不少信件。波洛沉思地朝那块板架望了片刻。他推开右边一扇门,走进休息室,里面有几张小桌和几把所谓的安乐椅,上面盖着令人抑郁的印花装饰布。三位老太太和一位相貌凶恶的老头儿抬起头来,充满恶意地望着闯进来的不速之客。赫尔克里·波洛只好窘迫地退了出来。   他顺着过道走下去,来到楼梯口。右边有个小过道可以拐到明显是间餐厅的那边去。   走进那条过道,没多少路就有一扇门,门上标着“办公室”字样。   波洛轻轻叩一下那扇门,没人回应。他便推开门,朝里望一眼。屋里有一张大写字台,上面放满了文件,却没有一个人影儿。他退出来,关上门,朝前走进餐厅。   一个围着脏围裙、神态忧郁的姑娘正在从一个小筐里掏出刀叉来摆桌子。   赫尔克里·波洛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想见一下你们的女经理,可以吗?”姑娘两眼无光地望了他一下,说道:“我不知道她在哪儿,确实不知道。”   赫尔克里·波洛说:“办公室里没人在。”   “那我肯定也不知道她眼下在哪儿。”   “也许,”赫尔克里·波洛耐心地坚持道,“你给我找一下,好吗?”   姑娘叹口气。她的日子已经过得枯燥乏味,现在又给加上这个新负担。她阴沉地说:   “唉,那我就试试看吧。”   波洛向她致谢后,又退到过道里,不敢再去休息室面对里面那几位含有恶意的目光的老人。   他抬头凝视着那个邮件架,忽然传来一阵衣裙窸窸窣窣声和一股浓烈的德温郡紫罗兰香水味儿,这表明女经理来了。   哈特太太彬彬有礼地说:“太对不起了,我方才没在办公室里。您要订房间吗?”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恰恰不是。我是来打听我的一个朋友柯蒂兹上尉最近是不是在您这里住过?”   “柯蒂兹?”哈特太太诧异道,“柯蒂兹上尉?让我想想看,好像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   波洛没再提醒什么。她摇摇头。   波洛说:“那就是说没有一位柯蒂兹上尉在您这里住过了?”   “对,至少最近没有。可您知道,这个姓听起来相当耳熟。您能不能简单地把这位朋友形容一下?”   “哦,”赫尔克里·波洛答道,“这倒有点困难。”接着他问道:“我料想有的信寄到这里,事实上有时收信人并不住在这里吧?”   “是的,确实有这种情况。”   “那您怎么处理那种信呢?”   “我们一般把它们保留一个时期。因为,您知道,收信人或许晚几天会来。当然,信件或包裹如果长期无人领取,就给退回邮局。”   赫尔克里·波洛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了。”   接着他补充道:“要知道是这么回事:我给一个朋友往这儿写了封信。”   哈特太太脸上的表情显得明朗了。   “这就对了。我准是在信封上见到过柯蒂兹这个姓。可是,许许多多退役的军爷们常在我们这儿下榻——让我查查看。”   她抬头盯视着墙上那个邮件架。   赫尔克里·波洛说:“没有那封信。”   “那我想一定把它退给邮差了。太对不起了。但愿不是什么要紧事吧?”   “没关系,没关系,不是什么要紧事。”   他转身朝大门走去,哈特太太浑身带着一股刺鼻的紫罗兰香水味儿追了上来。   “您的朋友如果真来——”   “大概不会来了,我想必是搞错了……”   “我们的房价很公道,”哈特太太说,“饭后咖啡不另外加钱。我想请您参观一下我们的一两套带起居室的客房……”   赫尔克里·波洛费了不少劲儿才脱身。     4   萨姆森太太家的客厅更宽敞,布置得更奢华,另外比起霍金太太家,暖气也热得更叫人憋闷。赫尔克里·波洛在那些靠墙放的镶金边的螺形托脚小桌和一大群雕塑之间眼花缭乱地择路而行。   论个头,萨姆森太太比霍金太太更高些,头发是用双氧水漂白的。她那条北京哈巴狗叫南凯波,两只鼓眼睛傲慢地审视着波洛。萨姆森太太的伴侣基布尔小姐又干又瘦,卡纳拜小姐则是胖胖的,可她也健谈而且也有点儿气喘吁吁的。她也由于南凯波失踪而受到过责备。   “波洛先生,这真是件令人吃惊的事。全都发生在一秒种之内。那是在哈罗德公园外边。有位护士问我几点钟——”   波洛打断她的话:“一位护士?医院里的护士吗?”   “不是,不是,——一位看孩子的保姆。那个小娃娃太漂亮了!真是个可爱的小宝贝。那么漂亮的红润脸蛋!人家都说伦敦的孩子看上去都不健康,可我敢肯定——” 第二桩 勒尔那九头蛇   (译注:勒尔那九头蛇:希腊神话中一条在勒尔那沼泽中长大的九头巨蛇,名叫许德拉,是巨人梯丰和厄喀德娜之子。它九头中八头可以杀死,但中间一头是杀不死的,砍掉一个又会生出两个来。赫尔克里设法将它杀死,在蛇的毒血中浸泡了他所有的箭,从此被赫尔克里的箭射伤的人便无药可医。这是赫尔克里做的第二桩大事。)     1   赫尔克里·波洛用鼓励的目光望着那个坐在他对面的男人。   查尔斯·奥德菲尔德医生约摸四十岁左右,一头浅黄色头发,脑门上耷拉的几绺头发已经有点灰白,那双蓝眼睛流露出一种忧郁的神情。他有点驼背,举止略显犹疑。此外,他好像难以把本意说明似的。   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来找您,波洛先生,是想提出一个相当古怪的要求。我现在到了您这里,却又害怕把整个事情讲出来,因为我现在明白这种事谁也没法儿帮助解决。”   赫尔克里·波洛喃喃道:“对这一点嘛,该由我来作出判断。”   奥德菲尔德嘟嘟囔囔地说:“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认为……也许——”   赫尔克里·波洛替他说道:“也许我能帮助您。那好,也许我真办得到。那就说说你遇到什么问题吧。”   奥德菲尔德挺直身子,波洛再次发现那人看上去多么憔悴啊。   奥德菲尔德带着一种绝望的声调说:“您知道,为了这种事去报警,真是一点好处都没有……他们也没办法。可是这事一天比一天严重。我——我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啦……”   “到底什么事越来越严重?”   “那种谣言……哦,事情其实很简单,波洛先生。一年多前,我太太死了。她在去世前曾经卧病在床多年。人家都说,人人都在说,是我害死她的——是我把她毒死的!”   “哦,”波洛问道,“那您真把她毒死了吗?”   “波洛先生!”奥德菲尔德医生跳起来。   “别激动嘛!”赫尔克里·波洛说,“请再坐下。那咱们就认为您没有毒死您的老伴儿好了。我猜想您是在乡下一个小地方行医吧——”   “对,在伯克郡劳伯罗集贸镇。我一直意识到那种小地方的人喜欢说三道四,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到了那种地步。”他把椅子往前挪了挪说,“波洛先生,您简直没法儿想像我所经受的一切折磨。一开始我一点儿不知道他们在传些什么,可我确实感到人们对我不像以前那么友好了,他们都尽量回避我——我却把这只看成是——由于我新近丧偶的缘故。在街上,人们为了避免跟我谈话,甚至会穿过马路去走另一条路。我的业务越来越清淡了。无论我走到哪里,我都觉得人们在悄悄地议论,用不友好的目光望着我,恶毒的口舌散发出那种致人于死地的毒素。我还收到过一两封信——恶毒极了!”   他顿住一会儿——又接着往下说:   “可我——我不知道对这种事该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样击破这种事——这种谎言和猜疑的恶毒网络。你怎么能驳斥那些根本没有当面跟你说过的话呢?我简直一筹莫展——陷入了绝境——让人慢慢地无情地把我毁掉!”   波洛沉思地点点头,说道:“是啊。谣言确实是条勒尔那九头蛇,你消灭不了它,因为你刚砍掉它的一个头,它就会在原处又长出两个来。”   奥德菲尔德医生说:“就是这么回事。我一点办法也没有——真是没有!我到您这儿来可以说是最后一着了——可我总觉得您大概也没有什么好办法。”   赫尔克里·波洛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道:“这我也不大敢肯定。可你的麻烦事倒使我感兴趣,奥德菲尔德大夫。我愿意试试看能否消灭这条多头的妖怪。首先,请再多给我讲点这种恶毒的谣言是在什么情况下滋长起来的。您刚才说,您的太太去世才一年多。是得什么病死的呢?”   “胃溃疡。”   “有没有解剖验尸?”   “没有。她得这病有好长一段时间了。”   波洛点点头。   “在症状上,胃炎跟砒霜中毒非常相似——这是现在众所周知的事。近十多年至少有四起耸人听闻的谋杀案,每个受害者都有消化不良的诊断证明,没引起什么怀疑就给埋葬了。论年纪,您的太太比您大还是比您小?”   “比我大五岁。”   “结婚多少年了?”   “十五年。”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财产呐?”   “留下了。她是个相当富裕的女人,大约留下三万英镑吧。”   “一笔相当有价值的款子咧。是留给您了吗?”   “是的。”   “您跟您的太太感情好吗?”   “当然很好。”   “没吵过架?没大吵大闹过?”   “嗯——”查尔斯·奥德菲尔德有点含糊其辞,“我太太可以说是个不大好相处的女人。她是个病号,十分在意自己的健康,因此有时候挺烦躁,难得有人能取悦于她。有些日子我无论做什么事都没有一样是对的。”   波洛点点头,说:“嗯,是啊,我了解那种类型的女人。她可能会抱怨别人没好好照顾她啦;不能理解她啦——她的丈夫厌烦她,巴不得她早点死掉才好啦。”   奥德菲尔德脸上的神情表明波洛推测得完全对。他苦笑了一下,说道:“您说的一点儿也不错!”   波洛接着问道:“有没有请过一名医院护士伺候她?或者雇用过一位伴侣?或者一名贴心女仆呢?”   “倒是有一名专门陪伴的护士,一个十分通情达理而且很能干的女人。我确实认为她不会随便乱说什么。”   “即使是通情达理的人和很能干的人,仁慈的上帝也给了他们舌头——可他们也不一定总是十分明智地使用他们的舌头。我敢肯定那位护士说了些什么,接着佣人们也说了些什么,随后所有的人就都跟着一块儿说了。您那里提供给全镇一个挺有趣儿的丑闻的全部材料。现在我再问您一件事:那位女士是谁?”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奥德菲尔德医生气得满面通红。   波洛轻声地说:“我想您应该明白。我是在问那位跟您的名字扯在一块儿的女郎是谁?”   奥德菲尔德医生站起来,脸板得冷冰冰的,说道:“这件事没有什么女士牵涉在内。对不起,波洛先生,耽误了您不少时间。”   他朝房门走去。   赫尔克里·波洛说:“我也颇感遗憾。您这个案子我倒很感兴趣,本想帮助您。可是除非您说出全部实情,否则我也无能为力。”   “实情我都跟您说了。”   “没有……”   奥德菲尔德医生站住,转过身来。   “您为什么坚持认为这里面有个女人牵涉在内呢?”   “亲爱的大夫!难道你认为我不了解女性的心理吗?村镇里的流言蜚语一向是植根于两性关系上面的。一个男人如果毒死他的老婆是为了要到北极去旅行或者享受光棍儿生活的宁静——那是绝对不会引起乡亲们什么兴趣的!因为他们深信那个家伙犯下这起罪行是为了要跟另外一个女人结婚,闲话便由此而扩散开来。这是最起码的心理逻辑。”   奥德菲尔德生气地说:“那帮该死的爱嚼舌头管闲事的家伙究竟有什么想法不该由我负责。”   “当然不该由您负责。”   波洛接着说:“那您最好还是回来坐下,回答我刚才问的那个问题。”   奥德菲尔德似乎勉强地又慢慢走回来坐下。   他满面通红地说:“我想他们可能在说些孟克莱夫小姐的闲话。简·孟克莱夫是我的药剂师,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她在您那儿工作多久了?”   “三年了。”   “您的太太喜欢她吗?”   “嗯——不,不那么完全喜欢。”   “嫉妒?”   “这可太荒谬了!”   波洛微微一笑,说道:“妻子们的嫉妒是众所周知的。可我想跟您说说,根据我的经验,尽管看来可能嫉妒得牵强附会,或者过分,可它却几乎一向植根于事实。有句俗话,‘顾客永远正确’,对不?那么,嫉妒的丈夫或妻子也同样是这样,尽管真凭实据多么微乎其微,他们基本上还是一向正确的。”   奥德菲尔德坚定地说:“胡说。我从来也没跟简·孟克莱夫说过什么我太太偷听不到的话。”   “那也许可能,这却不能改变我刚才说过的大实话。”赫尔克里·波洛向前探下身,语调紧迫而令人信服,“奥德菲尔德大夫,我会尽最大努力来办理您这个案子。但是,我必须要求您对我开诚布公,不考虑一般通常的表现或者您个人的感情。您是不是真在您太太去世前一段时间里就不再精心照顾她了?”   奥德菲尔德沉默了一两分钟,然后说道:“这件事一直在折磨我。我需要抱有希望。不知怎的,我总觉得您能为我做点什么。波洛先生,我跟您实话实说吧,我并不深深地爱我的妻子。我认为自己对她尽了一个好丈夫的责任,可我从来也没真正爱过她。”   “对简那个姑娘呢?”   医生额头上冒出不少汗珠。他支支吾吾地说:“我——要不是这桩丑闻和那些流言蜚语,我早就会向她求婚啦。”   波洛往椅背上一靠,说道:“现在我们终于谈到点子上了!好吧,奥德菲尔德大夫,我接办您的案子。可是记住,我要找出的是事实真相。”   奥德菲尔德怨恨地说:“事实真相不会伤害我!”   他犹豫一下,又说:“要知道,我曾经考虑过采取行动,指控这种诬蔑!我要是能迫使某人承认这种控告——那就肯定会证明我清白无辜。至少有时我是这么想的……可有时我又想这样反倒会把事情弄得更糟——把整个这件事搞得更加沸沸扬扬,让人家说:这事尽管也许没有什么真凭实据,可是无风不起浪啊!”   他望着波洛:“老实告诉我,到底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摆脱这场噩梦啊?”   “总会有办法的。”赫尔克里·波洛答道。     2   “咱们现在到乡下去一趟,乔治。”赫尔克里·波洛对他的男仆说。   “是吗,先生?”沉着冷静的乔治问道。   “咱们此行的目的是去消灭一个九头妖怪。”   “真的吗,先生?有点像尼斯湖(译注:据称苏格兰北部尼斯湖经常有水怪出没,至今仍有人在调查)的那个水怪吗?”   “比那个更不明确。我并非指一个有血有肉的动物,乔治。”   “那我误解您了,先生。”   “如果是那样一条蛇,反倒好办啦。再也没有什么比谣言的来源更难捉摸,更难确定啦。”   “哦,的确如此,先生。那种事怎样开始的真叫人很难了解清楚。”   “就是嘛。”   赫尔克里·波洛没住在奥德菲尔德医生家里。他下榻在当地一家小客栈。他到达的当天早晨,就先去跟简·孟克莱夫小姐见面晤谈。   简·孟克莱夫小姐个子高高的,一头铜黄色头发,碧蓝色眼睛。她带着一种警惕的神情,好像总在提防着什么似的。   她说:“这么说,奥德菲尔德大夫还是找您去了……我早就知道他有这个想法。”   她的话音里没有丝毫热情。   波洛说:“那你不同意,是吗?”   她的目光与他的目光相遇。她冷冷地说:“您又有什么办法呢?”   波洛平静地说:“也许会有个办法来对付目前这种局面。”   “什么办法呢?”她嘲弄地问道,“难道是四处去转一转,对所有窃窃私语的老太太说:‘真格的,请你们别再这样胡扯啦。这对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医生很不好。’她们就会回答您:‘当然,我压根儿就没信过那种谣传。’顶糟糕的就是这种情况——她们不会说:‘我亲爱的,难道你压根儿也不认为奥德菲尔德太太的死因也许不太像表面上那样吗?’她们反而会说:‘我亲爱的,我当然不相信奥德菲尔德和他太太之间发生的那件事。我确信他不会干那种事,可他也许确实对她有点冷淡,而且我确实认为雇用一个年轻姑娘做药剂师可不太明智——当然我绝对不是说他俩之间有什么暧昧关系。当然没有,我确实相信没事儿……’”她停顿下来,满脸通红,气喘吁吁。   赫尔克里·波洛说:“你倒好像对人家说的话知道得蛮清楚嘞。”   她紧紧闭住嘴,接着又辛酸地说:“我是都知道。”   “那你看该怎样对待这件事呢?”   简·孟克莱夫说:“对大夫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卖掉这家诊所,换个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你没想到这种谣言会随着他一块儿去吗?”   她耸耸肩膀:“他得冒这个险。”   波洛沉默片刻,接着问道:“那你打算嫁给奥德菲尔德大夫吗,孟克莱夫小姐?”   对这个问题她倒并没有表示惊讶,只是简单答道:“他从来也没向我求过婚。”   “为什么没有呢?”   那对蓝眼睛望着他,眨了眨,她干脆地答道:“因为我早已经让他死了这条心。”   “哦,遇到这样一个坦率直言的人,真算我有好运气!”   “您要我怎么坦率,我就怎么坦率。我一意识到人们在议论查尔斯摆脱了他的太太就是为了要跟我结婚,就觉得我们俩如果真结了婚,那就会铸成大错。我巴望我们俩之间看来根本就没有结婚那个打算,那种莫名其妙的谣言也可能便会烟消云散啦。”   “可是并没有,对不对?”   “对,并没有。”   “说真的,”赫尔克里·波洛说,“这真有点不正常,是不是?”   “那帮人在这里没什么可解闷儿的事嘛。”   波洛问道:“那你想不想嫁给奥德菲尔德大夫呢?”   姑娘很冷静地答道:“倒是想过。我最初一见到他的时候就想嫁给他啦。”   “那他太太的去世倒给你提供了方便啦?”   简·孟克莱夫说:“奥德菲尔德太太是个古怪而令人厌恶的女人。说老实话,她死了我倒挺高兴。”   “嗯,”波洛说,“你还真坦率!”   她又嘲弄地微微一笑。   波洛说:“我想提个建议。”   “什么建议?”   “这就需要采取一次严厉的 措施 《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全国民用建筑工程设计技术措施》规划•建筑•景观软件质量保证措施下载工地伤害及预防措施下载关于贯彻落实的具体措施 :我建议有那么一个人——也许就是你本人——可以给内政部去封信!”   “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说,最好的办法把这事一了百了解决掉,就是把尸体挖出来进行一次解剖。”   她朝后退一步,张开嘴,又闭上。波洛紧紧盯视着她。   “怎么样,小姐?”他最后问道。   简·孟克莱夫轻声说:“我不同意您这个意见。”   “为什么不呢?一张自然死亡的证明书当然就会封住所有人的嘴啦。”   “你如果真能拿到那样一张证明,那当然会的。”   “你明不明白你这话意味着什么?”   简·孟克莱夫不耐烦地说:“我明白我在说什么。您是在想砒霜中毒那类事——您可以证明她不是让砒霜毒死的。可是还有其他各种毒药呢——譬如说,植物氮碱什么的。经过一年之后,即使使用过那些毒药,我想您也查不出什么痕迹了。而且我也明白那些公家化验员是什么路数的人。他们可能会给你开一张含糊其辞的证明书,说倒也没有查明什么致死的迹象——于是这倒反而使那些嚼舌头的人更加议论纷纷。”   赫尔克里·波洛思忖片刻,问道:“你认为这个镇上谁是那个传播谣言最厉害的家伙?”   姑娘想了想,最后说道:“我认为老处女李泽兰小姐是那帮人里最恶毒的一个。”   “哦!那你能不能把我介绍给李泽兰小姐呢——尽可能采取一种随随便便的方式?”   “再容易不过了。那帮老处女每天上午这时候都出门购物。咱们只消走到那条主街去就行了。”   正如简所说的那样,这事一点没费劲就办成了。在邮局门口,简停下来跟一位鼻子长、两眼贼溜溜的瘦高个儿中年妇人交谈。   “早上好,李泽兰小姐。”   “早上好,简。今天天气多好哇,是不是?”   那双贼眼疑惑地盯视着简·孟克莱夫身边的那个同伴。   简说:“让我给您介绍一下,这位是波洛先生,他到这儿来住几天。”     3   赫尔克里膝上放着一杯茶,慢慢吃着一个小甜面包,他尽量使自己成为女主人李泽兰小姐的知己。那位小姐很客气地邀请他饮下午茶,由此可以担负起责任彻底了解一下这个奇怪的外国小老头儿到她们这里来干什么。   波洛花了点时间巧妙地回避她的揣测——这可更吊起了她的胃口。然后,等他判断时机已经成熟,他便向前探着身子。   “嗯,李泽兰小姐,”他说,“我看出您比我聪明多了!您猜到了我的秘密。我是受内政部的委托到这儿来的。不过嘛,请您,”他压低嗓音说,“千万别对任何人说。”   “当然,当然——”李泽兰小姐有点激动——打心眼儿里得意。“内政部——您莫非是指——那位可怜的奥德菲尔德太太?”   波洛慢慢点了几下头。   “哎——呀!”李泽兰小姐欣喜而百感交集地发出这样的惊叹。   波洛说:“您明白,这是件相当微妙的事儿。上面要求我汇报一下这事儿是否值得掘尸解剖一下。”   李泽兰小姐惊叫道:“您要把那可怜的人儿挖出来。太可怕了!”   她要是说“太好啦”而不是说“太可怕了”,那想必会更适合她那种腔调。   “您个人有何意见,李泽兰小姐?”   “嗯,当然,波洛先生。外面有不少闲话,可我从来不听信闲话。四处总在散布许多不可靠的流言蜚语。毫无疑问,奥德菲尔德大夫自从出了那事之后一直表现得十分异常。不过正如我一再说过的那样,我们当然不必把这说成是心里有鬼。这也可能只是内心哀伤的缘故吧。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和他太太一直真的恩恩爱爱,这点我确实明白——完全根据第一手权威材料得出的结论——哈里森护士一直在奥德菲尔德太太身旁工作了三四年,也承认这一点。而且我一向感到,您知道,哈里森护士心中也存有疑虑——倒不是她说了些什么,可是从一个人的态度来看是可以弄清楚这点的,对不?”   波洛哀伤地说:“可是没有什么依据也就无能为力啊。”   “是的,这我明白,波洛先生,不过如果把尸体挖出来解剖,您就会弄明白了。”   “对,”波洛说,“那咱们就会弄清楚啦。”   “过去当然也有过类似这种事发生,”李泽兰小姐欢乐而兴奋地翕动着鼻翼,“例如,阿姆斯特朗是其中一例,还有另外那个家伙——我不记得他的姓名了——当然还有克里潘。我一直纳闷爱赛儿·勒尼夫是不是也跟那档子事有关。当然,简·孟克莱夫是个很好的姑娘,我敢肯定……我不想说确实是她导致他干的——可是男人有时候确实为了姑娘就相当糊涂了,是不是?另外,他们俩当然经常呆在一块儿!”   波洛没有说话。他带着一种天真的询问的表情望着她,揣摩她可能还会接着大谈一阵,内心自娱自乐地数着她说了多少次“当然”。   “当然,有了验尸 报告 软件系统测试报告下载sgs报告如何下载关于路面塌陷情况报告535n,sgs报告怎么下载竣工报告下载 什么的,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对不对?还有佣人什么的。佣人一向知道的事最多,是不是?而且,让他们背后少说闲话也是不可能的事,对不对?奥德菲尔德家的贝特丽丝几乎是在刚一出完殡就给解雇了——我一直认为这事邪门儿——尤其是在如今很难雇用到女仆的时候,更让人感到纳闷儿。看起来奥德菲尔德大夫好像怕她可能知道什么似的。”   “看起来好像有足够理由得进行一次调查似的。”波洛严肃地说。   李泽兰小姐勉强地战栗了一下。   “一般人都对这种想法感到畏缩,”她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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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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