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意识观照下的吴越文化形态
—评李杭育的 “茸川江 小说 ”
钟 本 康
李杭育的 “葛川江小说” 已发表了三个中篇
和十几个短篇。 、这些小说以吴越文化为背景 , 在
当前热闹起来的 “寻根 ” 文学中独树一帜 。
有人担心 , 强化民族文化意识 , 会弱化当代
意识 。 把两者对立起来的看法不尽恰当 , 李杭育
的 “寻根” 意识和当代 意 识 是 同时萌发的 。 强
烈 、 浓郁的吴越文化意识构成 “葛川江小说 ” 的
显著特点 , 但还不是它的主要成就所在 , 李杭育
的贡献在于以鲜明的当代意识 去观照吴越文化形
态 , 使当代意识和吴越文化意识相融汇 。
(一 )
民风民俗是构成民族文化 、 地域文化的重要
标记 。 在一定程度上说 , 民族文化 、 地域文化的
形态是通过风俗反映出来 、 沿袭下来的 。 因为 ,
当前的所谓 “寻根” 小说 , 几乎无例 外地重视描
绘风俗。 “葛川江小说” 的特点是 , 不把风 俗作
为一种外在的点缀 , 也不单纯用风俗 来增强地方
色彩 , 在这里 , 风俗是一种具有特定历 史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和
文化价值的现象 。
风俗作为一种文化传统 , 它的发展有着 自身
的道路和规律 , 但决不是孤立的现象 。 “葛川江
小说” 把风俗的中断 、 复兴 、 变异放在特定的政
治 、 经济背景之中 , 赋予风俗 以鲜明的时代色彩
和历史内容 。 葛川江一带的老百姓喜 欢讨吉利 ,
如画屋 、 甩火把 、 拜观音 、 做道场等多种风俗都
与此相关。 近JL 年来 , 政治的开明 , 政策的正确 ,
使农村有了新的转机 , 生活有了较大改善 , · 于是
农民们就生出种种新的物质和精神的需 求 , 也唤
起了已中断多年的传统风俗的记忆和复兴。 沙灶
的画屋师爹施耀鑫经过多年失业突然 忙碌起来 ,
交上好运 ( 《沙灶遗风 》 ) , 茅寨被长期冷落的
观音娘娘也不再无人问津 , 甚至恢复了为死者做
道场的老乡 俗 ( 《土地与神》 ) 等等。 如果作品
仅仅停留在这里 , 那末 , 虽然避免了为写风俗而
写风俗的偏颇 , 但会造成这样的印象 : 政治经济
形势的好转反而导致风俗的复旧和迷 信的复活 。
李杭育的高明之处在于以当代新旧变 革的时
代精神去审视葛川江风俗的演变。 沙灶刚刚复兴
的画屋遗风 , 在盖小洋楼的新风冲击下很 快就被
弄得一败涂地 、 走向消亡 , 满怀热情和希望的耀
鑫居然成为 “最后一 .个” 画屋师爹的悲 剧角色。
甩火把原本是农 民祈祷丰收的传统风俗 , 但如今
一恢复起来就变成一场闹剧 , 点 “万家火” 的老
寿星尽出洋相 , 小伙子们则把 《火 把 谣 》 唱 成
“火把甩得高 , 郎哥妹妹两相好” l 茅寨的关木
队长号称 “头号孝子 ” , 但奉母命偕妻去 拜观音
求子 , 大肚子的妻子上不 了岭 , 于是两人编个慌
就折回家去 , 反正他娘不能请菩萨开 口作证 。 为
死者做道场 , 算得上最肃穆的仪式 , 理应悲伤哭
啼 , 寄以哀思 , 但却打打闹闹 , 办得喜气洋洋 ,
仿佛这一家在娶新娘 , 连虔诚者关木娘 也借佛谋
私 , 暗暗地祈求菩萨保佑 自己的媳妇 生个儿子 ,
如此等等 。 不少评论文章都曾指出 过画屋遗风的
消亡所包含的时代内容 , 这是对的 , 但往往忽视
甩火把 、 拜观音 、 做道场等描写的 社会意义 。 李
杭育为什么那么津津有味地去写这些 传统风俗的
一努一
恢复 , 甚至去冒与整个作品情调不一致的 风险 (如
《沙灶遗风》中的甩火把 ) , 确有点使人纳闷。 答
案似乎不在写什么 , 而在怎 么写。 在李杭育的笔
下 , 这些中兴的风俗 , 总是 “走了样” 的 , 既充
满情趣 , 富于诗情画意 , 又变得不三不四 、 不伦
不类 。 显然作者的审美视点不是落 在传统风俗原
封不动的延续上 , 而是落在大变革、 大转折时代
这些风俗新的变异上 , 并从风俗变异中折射出农
民新的心 理特征 。
李杭育看到 , 风俗和人心是互为 表里的。 世
代相传的风俗是一种无形的力量 , 它制约人 , 熏
陶人 , 但归根到底风俗是生活在这里的人 群所创
造 、 所利用的 , 随着人 心 的 变 化 , 也不断移易
着 , 更新着风俗。 从人心中发掘风俗的积淀 , 从
风俗中反映人心的变异 , 两者结合起来 , ‘ 就使葛
川江流域呈现出地区的色彩感和内 在的流动感 、
新鲜感 、 历史感。 祖先在创造甩火把 的风俗时 ,
态度是严肃的 , 目的是明确的 , 认为甩火把能赢
得来年的丰收 。 但是当作为一种规范、 制度 、 仪
式定下来以后 , 他们的后代执行起来 , 总 是不断
捧进 自己的货色。 如今沙灶农民喜欢 把这风俗延
续着 , 固然是表示对自己祖先的尊重 , 实际上是
借此来达到自己实惠的 目的 , 包括从热热闹闹中
给枯燥 、 单调的生活作一点调节。 因而从甩火把
的闹剧中透示出来的是当今时代 “人心不古” ,
人心 巨变 , 尤其是青年们对传统风俗 已不再有什
么神圣感 、 严肃感 , 他们无非是利 用它作为寻欢
作乐的时机 。 李杭育通过风俗的描写 , 揭示出葛
川江农民一个主要的心理特征 : 就是讲实惠。
在讲实惠的 心理支配下 , 农民有一种强大的
惯性力和消化力 , 他们不大会断然割 断老祖宗传
下来的历史 , 又善于把多种新的物质形 态精神形
态吸收进来 , 改变成 “农民式 ”的东西 。 茅寨人信
仰宗教 , 却不管这教那教 , 也没有想 得很远 , 死
后能否上西天 , 早在明代万历年间就 出现了 “佛
道同堂 ” 的怪事 。 如今现代文 明 的潮流 涌 进寨
子 , 他们造寺庙 , 却带着阳台 , 观音菩萨抬不进
门 , 可 以把莲座敲掉 , 在俱乐部 里 , 竟让观音和
电视机放在一起 。 这实在是令人啼笑 皆非的 , 但
农 民们无所谓 , 反而很满意 自己 别 出 心 裁的举
动 。 “葛川江小说” 热情地赞扬这种 “农民式”
的创造 , 认为生活就是如此演变的 , 历史就是如
此前进的 , 人心就是如此变异的 。 但是 , 农民讲
实惠的心理毕竟同保守、 落后 的 意 识 联结在一
起 , 它是造成农村长期封闭 、 停滞状态的思想根
源之一 。 因此 , 李杭育在赞扬的同时 , 也不无流
露调侃的情调 。 当然比较起来 , 后一方面似乎还
缺乏更深刻的思想力量 , 因为讲实惠 毕竟不是一
种推动历史进步的心理动力 , 从这一点说 , 多少
影响了作品在更高层次上使当代意识强化 。
李杭育曾说过 : “我尽可能地在小 说中历史
地写民俗 , 这就是说 , 把民俗作 为一种文化现象
来发现和表现 , 把握住它的历 史 内容 和 文化价
/值 , 并使之氛围化 , 笼罩在场面和人物之 _ L 。 这
样 , 在小说里 , 风俗不仅是诗情画意的东西 , 而且
也是富有思 辨 的 东 西。 ” ( 《 “葛川江文化 ”
观》 、 《青春》 1 9 8 4 年 12 期) 我们 当 走进被风
俗的氛围笼罩着的小说世界时 , 感到色彩斑烂 、
众象杂呈 , 难以全盘把握其内蕴 。 在这里 , 风俗
作为特定地域的历史积淀物 , 既有迷人的诗意 ,
也有消 极 的 因 素 , 随着生活 、 时代 、 人心 的改
变 , 不断更替着 , 或不断增 添 着 新 的内容和形
式。 农民们不可能完全摆脱传统风俗的制约 、 束
缚 , 但他们在沿 袭 风 俗 习惯时 , 往往 “为我所
用 ” , 随心所欲 , 而且以古老的和现代 的东西交
混的方式创造着文化 、 创造着历史 、 也创造着 自
己 。 这样 , 就把风俗置于动态的 、 历史的 、 发展
的文化观之中 , 所展示的风俗画 面不是让当代人
沉缅在往事的追忆和忆古的幽思 , 而是揭示 出当
代生活急剧变革的真缔和骚动奋进的心灵 , 激励
人们向新的生活 目标走去 。 正因为如此 , “葛川
江小说” 中的风俗 , 就富于思辨色彩 , 并从一个
侧面增强 了作品的时代感 、 历史感 。
(二)
长一对以来 , 人们凭着北歌慷慨雄健 、 南歌婉
转柔媚的观念 , 谈起吴越文化 , 以为就是春花秋
月 、 郎哥情妹 、 小家碧玉 、 名妓骚客之类 , 其实
在这个地域 , 也同样交织着刚柔 , 充满着悲欢。
吴越人民 的命运同中华民族整个命运是 不可分割
的 , 吴越文化同中原文化也 是 不 可分割的。 但
一2 8一
是 , 吴越这一方土地的特定的自然环境、 地理条
件 、 历史沿革生产方式 、 生活方式 、 民风民俗等
等所形成的文化背景 , 毕竟是一种特殊的客观存
在 。 问题在于这个背景如何进入作家历史的 、 审
美的视野并表现在自己的作品之中。
李杭育在吴越文化 “寻根 ” 时 , 并不是对原
始 、 朦昧 、 古朴的生活感兴趣 , 而是以当代意识
来审察 , 披沙拣金 , 从中发掘出有价值 、 有光彩
的东西 , 使其不仅作为特定地域 , 而且作为全民
族 、 全人类的精神财富发扬光大。 在最先发表的
《葛川江上人家 》 中 , 就着力表现了大黑 、 秋子
那种野性未脱 、 奔放不羁 、 临危不惧 、 刚强坚毅
的气质 , 以及船家两代人遭受沉重 打击后的乐观
态度和坚定信念 。 这些人性的素 质是葛川江的自
然环境和千 百 年 积 累 下来的文化传统陶冶出来
的 , 是葛川江人民赖 以生存和发 展 的 巨 大生命
力。
在葛川江家族身上 , 最富于魅力的是野性美
和硬汉子美 , 这可说是对秋子 、 大黑的性格自觉
地作了延伸、 扩充和发展 。 同是 “最后一个” 人
物形象 , 柴福奎 ( 《最后一个渔佬儿 》 ) 、 老弄
潮儿 ( 《珊瑚沙上的弄潮儿 》 ) 则更具有人性的
光彩 。 福奎宁将姗鱼喂猫不让势利人揩油 , ‘面对
严重污染的江水硬是把虹闯一把把地丢 入江中 ,
这种背时的行为背后恰恰显 示 了粗 拙 、 宁折不
弯 、 坚持到底的可贵气质。 老弄潮儿不愿过退休
后的安闲生活 , 仍以 冒险生涯为快活 , 一如继往
地与一批 “赤卵将军 ” 去抢潮头鱼 , 从中施展出
自己的胆 、 智 、 力 。 尤其是当野性美 、 硬汉子莱
同反规范、 反传统的精神结合时 , 更能放射出异
彩 。 《船长 》 中的 “船长” 行为放荡不羁 , 很有
些流氓腔 , 脾气争强逞能 , 事事要开风气之先。
如他 自信不会闯祸出事 , 却第一个参加船舶事故
保险 , 还在 自己船棚里贴满中外女明 星画片 , 常
常到滨洲去吃西餐 (虽然用筷子 、 喝老酒) , 在
按老乡规办事时也要增添时髦货 , 妹子出嫁要交
代 “注意计册生育” 等等。 李杭育把葛川江的自
然环境和历史的 、 现实的生活环境 构成浑然一体
的 “文化生态” , 着眼于同这个 “文化生态” 趋
于和谐 、 统一的人物 , 从中揭示出具有会社价值
的人性美 。
吴越文化同其地的民族 、 地域文化一样。 作
为历史的观念形态 , 既有活力 , 又有惰力。 以当
代意识来审视 , 不仅要颂扬它的活力 , 而且要批
判它的惰力 。 当文化的惰力在某些 人的心灵中积
淀得过厚时 , 新的生活潮流是难 以 把 它 冲刷掉
的 , 于是在大转折 、 大变革的时代 , 他们就会同
急剧变化着的现实脱节 , 显得格格不入 , 成为悲剧
角色 。 耀鑫成为 “最后一个” 画屋师爹 , 福奎成
为 “最后一个” 渔佬儿 , 大致就是如此。 然而 ,
他们与巩大明 (金河 《不仅仅是留恋 》 ) 、 老霜
(矫健 《老霜的苦闷》 ) 、 松康 (鲁彦周 《啊 ,
万松庄 · · , ⋯ 》 ) 等人不同 , 他们没有’ “左 ” 的愚
顽和僵化 , 一个画屋 , 一个浦鱼 , 作为特定文化
背景中产生的谋生职业 , 并没有给人们和革命事
业带来什么 不利和祸害 , 但耀鑫详着 画屋遗风的
消亡 、 福奎连着工业化带来的江 水污染而被生活
抛弃了。 这种地域文化现象的大变化 , 是同新旧
交替的时代紧密地联系在一起的 , 同样具有鲜明
的时代色彩 。 当然 , 这同通过对落后 、 保守 、 僵
化的因素的否定来肯定改革和进步 的表现方法不
完全一样 , 在这里 , 否定和肯定总是 相对的 , 否
定中有肯定 , 肯定中有否定。 正因为如此 , 我们
对耀鑫和福奎 , 是爱多于恨 (恨也只 限于恨其偏
执 ) , 同情多于抱怨 , 赞赏多于不满 。 在 “葛川
江小说” 中 , 批判的色彩较多地表现在老一代农
民身上 , 因为他们往往更多地存 在历史的文化惰
力的沉积 。 老弄潮儿由于传统弄潮观念的 纠缠 ,
以至失去 了上岸的机会而葬身鱼腹 。 彩仙阿 太听
信 “吉半仙 ” 的 “一人升天 , 合家太平” 的鬼话 ,
服农药自杀 , 她却认为心安理得 , 死得其所。 关
木娘诚心做道场 、 拜娘娘 , 结果弄得精疲神衰 ,
一事无成 。 “葛川江文化” 滋养 、 培育了他们 ,
也束缚 、 局限 了他们 。
(三 )
民族文化 、 地域文化不仅仅 表现在源远流长
的传统中 , 而且表现在当今动荡着 、 变化着的现
实中 。 所谓寻 “根 ” , 并不是一定要去找文化的
初源 , 而应从现今生活土壤中挖掘最深 的文化岩
层 。 “葛川江小说 ” 正是努力这样做的。
一29 尸
李杭育善于通过传统文化和当今文化文 杂 、
交替的动态描写 , 来展示吴越文化形态的蜕变和
葛川江人们观念的更新 。 以 《土地与神》 和 《船
长》这两个中篇为例 , 前者把包罗万象的文化现象
展规在一个村落之中 , 后 者把色彩斑烂的文化现
象投影在一个心灵之中。茅寨人长期在闭塞 、 凝固
的状态中生活 , 比较完整地保存着传统的风俗习
惯 , 长幼有序 , 礼义有度 , 但在社会主义物质文
明和精神文明的冲击下 , 人们对土地与神的观念 、
态度 、 做法都发生变异 , 有的靠挖假盯石 、 种瓜
果成了万元户 , 于是造气象站 、 自来水、 俱乐部
开始提到议事范围内 , 对菩萨越来越表现出不恭
敬的态度 , 表面上他们仍然在为菩萨忙碌 , 实际
上菩萨在他们心 目中的地位每况愈下 。 与其说这
部小说在写传统文化的延续 , 不如说它在写传统
文化正在质变和升华 , 这里 , 新的文化形态正在
出现 、 正在形成 。 因此 , 《土地与神 》 可看作吴
越文化的 “当代概观” , 处处渗透着当代意识 。
社会主义是一种先进的社会制度和理想 , 从
文化观上说 , 也是一种先进的文化形态 。 就其性
质而论 , 它是同民族文化 、 地域文化的 形态是有
区别的 , 但它们可以相互渗透 、 交融 。 在当今时
代 , 社会主义文化形态是民族文化 、 地域文化发
展的方向 , 而其发展道路就是沿着 民族文化 、 地
域文化 自身的规律不断加强社会主义物质 文明和
精神文明的建设 。 “葛川江小说 ” , 把吴越文化
形态作为一个开放性的结构 , 这里 不 再 是 原始
的 、 封闭的 、 凝固的 、 牧歌式的状态 , 城乡 已经
沟通 , 现代文明正在通过各种渠道涌入进来 , 这
正是说明在社会主义现代化的浪潮冲激下整个 吴
越文化形态 已经变形 , 而新的社会主义文化背景
正在逐步形成 。
李杭育一般不直接描写社会变化的本身 , 而
着眼于写这种变化在人们心理上改变 了什么 , 是
采取什么方式 、沿着什么方向改变的 。 我们可 以从
几个代表当前农村先进生产力的专业户人 物的思
想 、 心理特征来看社会主义 因素的生长 。 炳焕 、
茂生 ( 《土地与神》 ) 、 连仲 ( 《国营蛤蟆油厂
的邻居 》 ) 、 阿棋 ( 《草坡上那只 风筝》 ) 等 ,
他们依靠优越的社会主义制度和党的正确政策 的
指引 , 冲破狭隘的意识 , 改变落后的生产方式 ,
用自己的智慧和劳动并拓新生活, 这本身也是社
会主义思想觉悟和心灵力量的表现 。 当他们富裕
起来 以后 , 几乎都不约而同地感到要花一些钱为
乡亲们办点好事 , 茂生、 炳 焕 商 量 着要造气象
台 、 自来水或俱乐部 , 连仲则请大家白看电影 ,
尽管他们 的动机并不崇高 、 伟大 , 但这种 “兼济
天下 ” 的心胸总是通向社会主义的 , 或者简直就
是社会主义思想的 萌芽 。 我们不能苛求他们 , 他
们毕竟是从传统文化中蜕变来的 。 当然 , 如果从
更高
标准
excel标准偏差excel标准偏差函数exl标准差函数国标检验抽样标准表免费下载红头文件格式标准下载
来要求 , “葛川江小说 ” 在表现人物社
会主义思想意识方面还可作更大的努力 。
我们看到 , “葛川江小说 ” 并不以幸现吴越
文化为唯一 目的 。 作者从当代意识和变革时代中
获取激情 , 站在更高层次 上 对 吴 越文化进行审
视 、 反思 、 梳理和再评价 , 在深厚的历史意识中
透视出鲜明的时代意识 , 在传统文化发展的现状
中显示出新的文化形态 , 这就比某些乡土文学和
唯地域文化的作品在主题概括上更为深广 。
(四 )
当前的小说 , 把当代意识和地域文化意识融
汇 起来的为数不少 , 而它们各有 自己的 内涵和特
色 。 这种不同的内涵和特色 , 不仅是由特定的生
活内容和地方特色决定的 , 也不完全是由于作家
的审美观不 同 , 而且还在于作家在观照生活时采
用不同的参照物。 从 “葛川江小说 ” 中可 以发现 ,
李杭育的主要参照物是大 自然和现代文明 , 是这
两者的统一 。
人是自然的儿子 。 特定的 自然条件 、 自然环
境往往决定了特定的生产 内容 、 生产方式 、 生存
方式 、 生活方式 、 人际关系等 , 从而形成共同的
观念和地域性的文化形态 。 文化和自然是相对立
的概念 , 但是说到底两者却有联系 , “葛川江文
化 ” 就是以葛川坏及其流域的 自然环境为基源的 。
自然使人获得优美性情 、性格 , 防止人 自身异
化 , 人应与 自然环境保持和谐统一 , 这一点成为
“葛川江小说 ” 刻划 1人物和表现主题 的一个常用
角度和参照条件 。 渔佬儿福奎从社会历史发展上
看是一个背时佬 , 但葛川江风浪锤炼出来的粗拙 、
耿直 、 倔强 、 坚韧不折 的性格却使人感奋和尊敬。
一 3 0一
给给 、 以及危急关头的丰足无措 。如某我们把 “船
长 ” 作为吴越文化的代表 , “画家 ” 作为现代文
明的代表 , 那末 , 它们在相互对 比映照下 , 各自都
大其
耐且这个作品告诉我们 , 福奎之所以困顿下去 ,
是因为江水污染 , 只捕不养 , 生态环境受到了破
坏 。 因此给人的感受是 , 小说与其在批评福奎的
背时 , 不如说在呼唤着合适的 自然生态环境 , 因
为葛川江失去了年青的活力以后 , 就意味着失去
孕育富于魅力的 “福奎 性 格 ” 的 摇 篮 。 《姐妹
树》中的竹梅生活在城郊 , 看不惯那些小市民 习
气很重的 、 以喇叭裤、 麦克镜 、 摩托车来炫耀的
小伙予 , 选中了有志气嘴又巧的采茶客民旺哥 。当
明天将去葛川江源头的一个偏僻山村成亲时 , 她
产生了恋乡的依依之情 , 但对自己的选择感到坦
然 。这篇小说的 旨意是 , 与文化背景相谐和的精神
追求明显地置于现代化的物质享受之上 。 类似的
主题在 《怪医》 中也有含蓄的表现 。
严 格说来 , “葛川江小说 .’’ 强调人与 自然保
持和谐 , 也不无偏颇之处 。 是自然的儿子 , 但不
是 自然的奴隶。 而且人的优美性格和旺盛的生命
力也不能单从自然中获得 , 而主要是从社会关系 、
时代精神中汲取来的 。 然而 , 从总体上说 , 并不
意味着 “葛川江小说” 崇尚自然 , 主 张 返 朴 归
真 , 或者主张从 “再野蛮化 ” 中求得新生多 因为
它还有一个与大 自然对立统一的参照 物—现 代文明 。 尽管现代文明带来了江水污染 , 但福奎毕
竟看见了对岸那象火龙般的一溜街灯 , 他感到兴
致百倍 , “这富丽堂皇的气 派 , 委实叫人着迷 。 ”
中国农村太落后 、 太贫困 、 太闭塞了 , 迫切需要
现代文明 。 应运而起的现代文明也 以不可阻挡之
势进入了吴越文化领地 。 沙灶的 画屋遗风在现代
文明的潮流面前 , 在较短时间内就荡然无存 。 但
现代文明 同大 自然一样 , 对人的影响并不是完满
无缺的 。 我们看到 , 在 《船 长 》 、 《红 嘴 相 思
鸟》 、 《雪白了夜 》 、 《怪医 》 、 《草坡上那 只
风筝》等小说中 , 都把粗拙的本地老百姓和文雅
的外地知识分子对照着写 , 而且在艺术处理上并
不简单地扬此抑彼 , 这决 不 是 无 意识的偶然巧
合 。 与 “船长 ” 搭配的是一个滨洲美 院 的 大学
生 , 他是到葛川江来寻找 “灵感 ” 的 。 这个画家
鄙视 “船长” 的愚昧、 无赖相以及不伦不类的言
行 , 但又尊敬 “船长 ” 的执着、 倔硬和临危不惧
的气概 。 同样 , 这个 “船长 ” 钦羡 “画家” 的雅
趣 、 时髦、 有文化 , 又厌弃 “画家” 的软 弱 、 文
显出了特点 、 优点和不足 , 都需要取长补短。
余各篇 , 尽管表现的侧重点和艺术色彩不同 ,
致也是贯申与 《船长》 近似的思想 , 即吴越文化
需要有现代文明的指引 , 现代文明也需要有吴越
文化的充实 。
“葛川江小说 ” 对待两个参照物 , 并不是等量
齐观的 , 它是把大 自然放在 首位 , 现代文明则采取
一定的保留态度 。 尽管如此 , 我们还是能看到 ,
作者所向往的是 , 以大 自然之美来净化吴越文化 ,
以现代文明之光来照亮吴越文化 。 从理想的境界
来说 , 大 自然和现代文明在吴越文化高层次上可
以达到和谐与统一 , 但现实生 活 同这个理想的境
界还有很大的距离 , 因而在 “葛川江小说 ” 中常
蕴含着一种惆怅的深沉的情绪流 , 这也正是小说
内涵深刻而独到的地方 。 《雪白了夜》中的老三轮
车夫虽然 同女工程师是邻居 , 虽然他和她的天真
纯洁的儿子结成了老小相依的忘年交 , 但是他和
她之间却存在着无法逾越的人间鸿沟 。 《红嘴相
思鸟》 中山草对兴华 , 《草坡上那只风筝》 中南
雁对赵澄 , 有着深深的情意 , 反过来 , 兴华对山
草 、 赵澄对南雁也有一些好感 , 但这两对青年男
女之间始终不能有真正的感情交流 , 谈不上产生
爱情的可能性 , 而作为当事人 , 谁也不应受到责
备 。 就其实质来说 , 是投身在吴越文化领域中的
人 , 还未达到大 自然和现代文明的高度统一 。 然
而不同文化结构的青年人毕竟有了相互接近 、 理
解 、 影响 , 是有利于他们个性发展的 。 这里 , 我
们还可 以《炸坟》来反证 。 十年动乱期间 , 由于武
斗和疯狂破坏 , 人们失去了同大 自然和现代文明
的 一切联系 , 传统文化意识中的消极因素遂泛滥 ‘
成灾 , 人都变得畸形了 。
建国 以后的农村小说 , 有的 以旧社会的黑 暗
作为参照 物 , 把农村写得一片光 明 , 有的 以未来
的 假想社会作为参照物 , 把农民不是写得极端自
私 、 落后 , 就是写得 “高大全 ” , 有的 以某项政
策作为参照物 , 一律地写成贫农革 命 、 中 农 动
摇 、 富农反动 , 如此等等 。 人们越来越清楚地感
(下转 第4 2 页 )
一 3 1一
地在陆文夫的作品中出现 , 使人领略到苏州
祝、司, 主拓白。特有履您 , 得到美的享受 。 陆文
夫不是一个 以描画风俗人情为创作主旨的作
家 , 他的作 品中刀I、浓郁的 “苏州味 ” , 是生
活和感情的 自然结晶 。 在长期的生活中 , 他
对苏州的风物文化由谙熟到热爱到留恋 , 充
满深情 : “我也曾到过许多地方 , 可是梦中
的天地却往往是苏州的小巷 。 我在这些小巷
中走过千百遍 , 度过了漫若的时光 ; 青春似
乎是从这些小巷中流走的 , 它在脑子里冲刷
出一 条深深的沟 , 留 下 了 极 其 难 忘 的 印
象 。 ” 很 自然地 , 苏州的文化 、 风俗、 景
物就被陆文夫有机地组织到情节 中去 , 而作
耐【中的环境 、 氛围 、 人物也都带有苏州的味
儿 。 《小巷深处》 十分真切地传达出苏州小
巷那深邃而宁静的美 。 中 篇 小 说 《有人敲
门》 以青少年主人公的行动和内心活动的线
索 , 恰到好处地展示了苏州的园林美 。 《围
墙》对围墙 、 漏窗的逼真描绘 , 也许会使人
奇怪作者何 以对建筑如此内行 , 其实 , 这也是
由对苏州园林建筑艺术的了解而 生 发 出 来
的 。 当然 , 这里更要提到哎小贩世家》和 《美
食家》, 这两篇小说中的民俗风情酣畅淋漓 ,
产生出象 “苏州小吃” 和 “苏州名菜 ” 一样
诱人们的 艺 术 效 果 。 从徐文霞 ( 《小巷深
处》 到李曼丽 ( 《毕业 了》 ) , 陆文夫 已经
塑造出了十六个 “小巷人物” , 形成一个 系
列 。 “苏州味” 的确是陆文夫作品的鲜明印
记 。
陆文夫曾把方之生前对他的 评 价 记 入
《过去 、 现在和未来》 这篇文章 , 看来他是
赞同的 : “我的现实主义是糖醋现实主义 ,
有点甜 , 还有点酸溜溜的 。 ” 这糖醋味来自
他描绘的既甘甜又辛酸的人生 , 也来自他用
转化、 对照 、 情趣调制得非常可口的情节 。
“沉着的思量掺和着笑容可掬 , 严肃的态度
伴随着戏谑无穷 。 ” 用十六世纪西班牙剧作
家维加的这两句诗来形容陆文夫的创作个性
倒是很恰当的 。
¹ 《文学一词的一般意 义》 , 《别林斯基选
集 》 第 3 卷第 n s 页 。
º赫拉普钦科 : 《作家的创作个性和文学 的
发展》 第71 页 。
» 《读陆文夫的作 品》 , 《茅 盾 文 艺 一评 论
集 》 第 6 46 页 。
¼ 陆文夫 : 《特别法庭 》代序 《林间路 》 。
陆文夫 : 《 <小巷深处>后记 》 。
‘ ½ 高晓声 : 《创作谈》 第 24 页 。
¾ @ 陆文夫 : 《小说门 外 谈 》 第 4 2 页 ,
7 9 页 , 3 页 。
¿ 陆文夫 : 《却顾所来径 》 , 《江海学刊 》
1 9 8 吐年第 3 期 。
À 《莱蒙托夫诗集 》 , 《别林斯基选集 》第
2 卷第 即 : 页 。
Á 王蒙 : 《对于现实生活的反映 、 成应与呼
唤 》 , 《光明 日报》 1 9 8 4年 5 月 3 日。
巴尔扎克 : 《论艺术家 》 , 《古典文艺趣
论译 丛 》第 10 册第 101 页 。
陆文夫 : 《小巷人物志 》代序 : 《梦中的
天地 》 。
(上接 第31 页 )
到 , 这 些参照 物 已无法适应当代意 识 的 要 求 。
“葛川江小说 ” 选取大自然和现代文明作为吴越
文化 的参照物 , 这是一种从当代意识 出 发 的 探
索 。 在李杭育看来 , 既接受大自然的陶冶 , 又接受
现代文 明的 洗礼 , 这才是当今昊越文化旺盛的生
命源 泉和正确的发展 方向 。 吴越文化作为人类 的
一种精神成果和它的地 域色彩永远 不 会 消 失 ,
消失的 只是与大自然和现代文明不和谐 、 相抵触
的部分 。 李杭育表现 “葛川江文化 ” , 并没有把
现存的看作是合理的 , 他孜孜不倦 地 探求 着的
是 : 合理的应是现存的 。 我们相信 , 他在今后的
创作中将会不断开拓新的境 界 。
一 42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