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诺索斯_迷宫_与克里特的_王权_王以欣

�研究综述� 克诺索斯�迷宫�与克里特的�王权� 王 以 欣 � � 在古爱琴文明研究中,有关克里特�宫殿时期�( 2000 � 1375BC) �迷宫�的功能及�王权� 的性质是当前学术争论的热点。自本世纪初以来,亚琴�伊文思爵士的�宫殿说�及�祭司王� 理论一直是该方面研究的基本出发点。然而,在近二三十年的学术发展中,伊文思的理论受 到日益严峻的质疑和挑战。笔者根据所掌握的有限资料,拟初步综述如下: 一、�迷宫�的功用 按希腊神话,克里特首都克诺索斯有一座�迷宫�, 里面关着一个牛怪,国王米诺斯晚年 也隐居在那里。长期以来,迷宫神话背后是否隐藏着史实成分一直是个谜。1878年 12 月, 克里特绅士 M�卡罗凯里诺斯在克诺索斯古遗址作试探性发掘, 发现一座青铜时代的古建 筑群。这位克里特业余考古家确信找到了神话中的�迷宫�, 米诺斯王的宫殿。1900年 3 月,英国考古家亚瑟�伊文思开始对�迷宫�进行大规模系统发掘,至 1905年第一期发掘工程 结束时,迷宫轮廓已展现无余;深入细致的调查、整理、修复工作一直持续到 1930年。伊文 思执著于古老的传说,相信他所发掘的是史前克里特君主们的宫殿。�迷宫�的建筑布局与 希腊本土的宫殿迥异,它以宽敞的露天矩形庭院为中心不对称地向四方展开,占地约二万平 方米,底层房间达三百余间。庭院西侧建筑估计有三层楼;东翼因地势陡降, 有两层低于中 央庭院地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总楼层数可能达四至五层;整个建筑估计不下千余间房,加上迂回的阶梯走廊, 步入其中,确有迷离若失之感。看来,神话有其现实原型,并非空穴来风。这个新文明被伊 文思命名为�米诺文明�, 以区别于本土的迈锡尼文明。 迷宫的出土并未稍减其神秘色彩, 反而引出更多疑问。大量考古实物有如�没有释文的 画册�,等待学者们合理诠注; 神秘文字尚待破译; 迷宫本身功用更令人费解。现归纳众说如 下: 1� 宫殿说 �迷宫�是宫殿, 是青铜时代克里特国王的居所, 这是伊文思在其四卷本巨著�克诺索斯 的米诺斯王宫�中贯穿始终的立论前提。伊文思确信, 考古发掘已经证明:神话中被描述为 吃人�魔窟�的迷宫事实上只是克里特�祭司王们宁静的居所�。� � 亚瑟�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 A .E vans, T he Palace of M inos at Knossos) ,伦敦 1921年版,第 1卷,第 1页。 迷宫是个庞大建筑群,整体确有宫殿气势。然而, 遗址仅残留底层,房间多狭小昏暗,借 天井取光,宽敞的殿堂很少。当然,伊文思还是找到了合乎其宫殿构想的厅堂, 如西翼的�御 座间�,一个有王座的内殿。伊文思起初称之为�米诺斯王的御前会议室�,后又解释为祭司 王(或女祭司)主持神秘祭礼的礼厅。事实上,伊文思很清楚迷宫西翼房间的宗教功能,他构 想的迷宫主人是集王权神权于一身的�祭司王�,宗教活动是王宫日常生活的重要内容。 遗址东翼是伊文思所谓的�家居区�,即王室起居场所。那里有所谓的�双斧大厅�,被伊 文思解释成国王日常生活起居的场所。�双斧大厅�分东西两殿。西殿借天井取光,北墙有 御座,伊文思认为是国王待客场所;东殿是主厅,是国王起居场所,与一露天庭院相接。出西 殿南门经一走廊,就到了所谓的�后宫�, 伊文思设想的王后居室。房间并不宽敞, 取光条件 也差,墙上绘有海豚壁画,有浴室。与之相配套的还有仆人房间、存放珍宝的库房及有下水 道的厕所。 王宫应有适于国事活动的更宽敞明亮的殿堂,伊文思设想应在遗址西翼的楼上,那里有 国王接见外邦使节和来访者的大厅,有举行大规模祭典的礼厅。他在中央庭院西侧复原了 一个五米宽的大台阶,直通楼上。他复原了二楼的�三柱神堂�和�大殿�, 后者面积达 15 � 13m,可能还有窗户, 宽敞明亮,颇有宫殿气势,但复原的准确性却大可怀疑。� 总之,伊文思对迷宫遗址的复原和解释旨在给人这样的印象,即迷宫是克里特的史前王 宫。他也意识到迷宫内浓郁的宗教气氛,因而称迷宫是�祭司王们宁静的居所�。他的观点 能与神话和考古事实相调和, 至今仍属正统理论。伊文思事业的后继者们基本认同其�宫殿 说�, 只是细节上有所增益,有所修正。然而, 伊文思的�宫殿说�并非无可挑剔, 学术界的歧 见、质疑一直存在,近二三十年来, 对�宫殿说�的质疑与日俱增, 笔者将其介绍如下: 2��死人之宫�说 70年代中期, 汉斯�冯德尔利克在�克里特的秘密�一书中对迷宫的功能提出新看法: 迷 宫根本不是活人居住的地方, 而是存放死者木乃伊的�死人之宫�,一个古代殡仪馆。 冯德尔利克对�宫殿说�提出诸多质疑。他分析了迷宫的种种怪现象, 例如,迷宫建筑布 局并不实用便捷:从西门至中庭须绕过很长的弯路,按冯氏解释,此为有意所为,旨在阻止邪 恶力量畅通无阻地进入至圣之地。按古典传统, 东门主吉,西门主凶, 但迷宫西门却是主要 入口, 东门却无足轻重,表明迷宫是亡者之归宿。迷宫的底层房间狭窄幽暗, 不适于王族居 住,西翼几乎都是无窗的地窖;东翼所谓的王室生活区也深藏于地表下的幽暗处。迷宫的墙 和地板大都用松软易磨损的石膏铺砌,说明迷宫不是供人往来行走的。大量卡马雷斯风格 的�蛋壳陶�,器壁又薄又脆,很不实用, 按冯氏的解释, 其功能只限祭礼用,是亡灵在阴间使 用的器皿。迷宫中发现的工艺品绝大多数属随葬性质, 其壁画是表现理想的来世生活的。 冯德尔利克受阿吉亚�特里阿达石棺壁画的启示,构想出一幅阴森可怖的迷宫图景:克诺索 斯显贵们的尸体被洗净, 涂上防腐香料,制成木乃伊,置于迷宫内的石凳或御座上接受供奉 礼拜,从事干尸处理工作的就是线文 B泥版提到的众多�侍浴女郎�。冯氏认为, 迷宫出土 的浴缸实际是装殓死人的棺材;西翼一排排狭长储室中摆放的大陶缸也是盛死尸用的,难怪 93克诺索斯�迷宫�与克里特的�王权� � 关于伊文思的 � 宫殿说� , 可参见罗德尼�卡斯特勒登: �克诺索斯迷宫� ( Rodney Cast leden, The Knossos Labyrinth) ,伦敦和纽约 1990年版,第 43 � 58页。 那里漆黑一团, 一点不透光(米诺人确有用陶缸、陶棺、陶制浴缸葬人的习俗)。迷宫的厕所 和下水道是冲走防腐香料、净尸废水及祭祀牲血用的,天井是排放污气的。冯氏想象:显贵 们的尸首移入�死人之宫�后可能还要被稍加薰烤, 使尸体干化, 暂时保存起来, 以待将来隆 重安葬。迷宫是个干尸寄存所,有如今日之殡仪馆。 古埃及法雍绿州的鳄鱼城也有一座迷宫,其地下部分是存放诸法老与圣鳄木乃伊的墓 室。� 冯德尔利克强调克里特迷宫的埃及渊源,他的理论显然受到埃及迷宫的启示。 尽管冯氏颇有想象力,有些言之成理,指出了�宫殿说�的种种弱点,却得不到传说和考 古事实的有力支持。例如:迷宫中从未有任何木乃伊出土, 克里特的气候也不像埃及那样干 燥,不适于保存干尸;大陶缸中从未见人之遗骸,却发现有食物遗痕, 等等。当今学者们少有 迎合其理论者, 笔者仅当一家之言权作介绍而已。� 3� 神庙说 伊文思对迷宫的宗教功能早有察觉,他发现�整个建筑充斥着宗教的成分�:神圣的双斧 ( Labrys)符号或模型随处可见,而�迷宫�( Labyrinth)的词源意义恰恰是�双斧之宫�;迷宫壁 画�几乎都直接或间接地与宗教有关联�; �宫殿西翼很大一部分不过是由小神祠、有祭礼用 途的地下柱厅及楼上相应的诸神殿构成的。� � �地下柱厅�是迷宫西翼的一个地下双套间, 可能是祭地灵的场所,每个套间中心立有方形石柱,上刻�双斧�符号。�地下柱厅�附近是存 放祭神礼器的库房, 伊文思从其中一间的地下石坑里发现两尊蛇女神彩陶像及大量祭礼用 具。 起初, 伊文思将�御座间�当作�米诺斯王的御前会议室�,但那里的超自然壁画、血红色 地板、逐级而下的地下秘室,都�充满了宗教意味�,使他联想起安纳托利亚举行秘密入教仪 式的神殿, 那里也有类似的御座、石凳、前厅、地下除垢池, 他因而断言: �克诺索斯的御座间 是为宗教目的而设计的。�是�祭司王�主持神圣祭典的礼厅。他先在地下浴池沐浴香汤, 再 登上高背宝座扮演神灵。迷宫西北�入教区�的地下浴池则是供入宫拜神的香客除垢净身用 的。� 总之,在伊文思眼中,迷宫有明显的宗教功能, 但它仍是王宫, 其主人是世俗君主, 也是 大祭司。迷宫中的神祠有王室家庙性质,是王宫的有机构成,当然,它也是国人的祭拜中心。 早在本世纪初, 文化形态史学家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在其�西方的没落�一书中就曾断 言:迷宫�不是国王的城堡而是为一群男女祭司建立的巨大祀拜建筑�。� 然而,系统的迷宫 �神庙说�却是当代学者卡斯特勒登( Rodney Castleden)在其新著�克诺索斯迷宫�中提出并 详细论证的。在他看来, 迷宫不是�米诺斯王的宫殿�, 而是供奉大女神的彻头彻尾的大神 庙,曾被伊文思看做国王、王后日常起居的厅室也统统变成了有宗教意义的神祠。他指出: 东翼底层的所谓王室生活区根本不是什么理想的起居场所,那里光线幽暗,紧靠嘈杂的手工 94� � � � � � � � � � � � � 世 � 界 � 历 � 史 � � � � � � � � � � � � � 1998年第 2期 �� ��� 奥斯瓦尔德�斯宾格勒:�西方的没落� ( O. S pengler, The Decline of the West ) ,商务印书馆 1995年版,第 195页。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1卷,第 4 � 5页;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45、71、86、87页。 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1卷,第 4页。 冯德尔利克:�克里特的秘密� ( H. Wunderlich, T he Secret of Crete) , 伦敦 1975年版。有关� 死人之宫�的解释参见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59 � 69页。 希罗多德: �历史� ( Herodotus,H istories) , � . 148。 作坊区。按他的解释,国王住的�双斧大厅�应改称�双斧神祠�, 里面的御座是用来摆放大女 神像的,或是供主持祭礼的女祭司坐的; 王后寝房应改称�海豚神祠�, 海豚壁画是有宗教意 义的: �至少部分表达了人处于死亡或宗教迷幻状态下的灵魂解脱�, 因为�海豚犹如鸽子,是 灵魂从肉体中解放出来的象征。�王后寝房的浴池也有宗教功能, 类似�御座间�和�入教区� 的�除垢池�。� 经卡氏解释,迷宫所有房间都被赋予了宗教意义, 迷宫成了男女祭司居住和举行祭礼的 大神庙。他肯定并修正了伊文思对迷宫部分区域及实物的宗教解释, 否定了伊文思对迷宫 的世俗解释,避免了�宫殿说�的种种矛盾。然而, �神庙说�也有自身的弱点,现举例如下: 考古证明, 迷宫具有明显的经济职能,是产品生产、集结和再分配的中心,在克诺索斯当 地乃至全岛发挥着经济中枢作用, 这似乎只有王宫,国家的经济和行政管理中心才能扮演此 角色,非地方神庙所能胜任。然而,按卡氏的解释:迷宫储藏的大量产品非国家征收所得,而 是来自庙产收入、神庙作坊自产及地方、个人的祭神供品等。这是一种�神庙经济�, 而非�宫 殿经济�。� 上古神庙在地方和国家的经济生活中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这在两河流域等地是有先 例的,卡氏的解释尚差强人意,但对另一问题的解释则显牵强: 迷宫出土的线文 B 泥版记录 了大量武器装备,如剑、甲胄、弓矢、战车及其拥有者的姓名,似乎表明迷宫拥有一个武器库、 一支战车兵。神庙拥有武器库和战车兵是难以想象的, 卡氏只好援引柴德微克( J. Chad- w ick)的一种观点,即�战车泥版�可能是书记们的习作。� 为什么习作时选择战车题材呢? 卡氏解释说:由于神庙当局与军事无涉,因而选择�战车�之类的军事题材从事泥版文书的教 学和练习较稳妥,这类习作即使放错了房间,也不会误作真正的库房清单。显然, 这种解释 未免过于牵强。� 4� 综合说 随着学术界对�迷宫�宗教功能认识的进一步深化, �宫殿说�的正统地位受到严峻挑战。 但�宫殿说�自有其理论上的合理性,不宜轻易否定,一些学者从中调和,形成折衷的看法,这 种观点在娜诺�马林那托斯( Nanno Marinatos)的新作�米诺宗教�中有所阐述。 马林那托斯指出:米诺文化突出的精致堪与埃及、近东文明相媲美;米诺人宗教活动的 实物证据也颇丰富, 惟独没有大型神庙,而大神庙是城市文化的普遍特征之一。解开此谜团 并不难, �很可能,那些所谓的�宫殿� 事实上就是我们寻找的大型宗教建筑�,即�遗失的米诺 神庙�。马林那托斯深入剖析了迷宫各部分的宗教功能,甚至所谓的王室�家居区�也有礼仪 职能,尤与�公牛舞�有关联,但她的结论并非极端的�神庙说�,而是一种折衷解释:克里特各 宫殿�是宗教活动的中心, 里面住着一个统治集团,负责宗教、经济和政治事务。简言之, 各 宫殿是遗失的庙宇, 所例外者,它们并不仅仅是庙宇, 还是统治者的居所。�统治者的生活区 极可能在早已荡然无存的楼上。简言之,迷宫是�神庙与宫殿的合二而一�, 是�一组组神祠 95克诺索斯�迷宫�与克里特的�王权� ���� 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168 � 169页。约翰�柴德威克:�迈锡尼世界� ( J. Chadw ick, T he Mycenaean World) ,剑桥 1976年版,第 169页。 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76、166页。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90 � 92页。 和行政单位的汇合体�, �这种组合并不新鲜; 近东神庙已提供了佐证。一个宗教中心同时也 是社会经济和行政管理中心并非难以想象。相反,它与青铜时代的社会经济组织基础相适 应。� � 二、克里特�王权�的性质 � � 对迷宫功能的不同解释直接影响对克里特政权性质的认识。迷宫是王宫还是神庙? 是 克里特岛的行政和经济管理中心还是宗教中心? 迷宫的主人是谁? 是国王还是祭司? 是男 性还是女性? 弄清这些问题是认识克里特政权性质的关键。 1� 伊文思的�祭司王�理论 前文已述, 伊文思主张�宫殿说�。他相信迷宫是青铜时代克里特国王的居所,全岛的政 治经济中心,同时也意识到迷宫无所不在的宗教特征, 他在两者间调和,遂推出了�祭司王� 理论。 神话中的米诺斯是位半神的君主, 其母、妻、女都是� 前希腊克里特的母亲女神的替 身�。� 另据柏拉图记载,每到第九年,米诺斯就要登上伊达山拜谒洞中的宙斯神, 更新其王 权。� 伊文思相信, �米诺斯�不是某位国王的个人名号, 而是青铜时代克里特诸王共有的神 性称号( Divine Title) ,类似古埃及国王的�法老�(意�宫殿�)称号。伊文思又指出: 上古之王 权普遍具有神性,尤表现于埃及。然而, �在埃及,王权和祭司的权力是有所区分的,神庙使 王宫相形见绌; 在安纳托利亚的各中心,王室及祭司的居所则是合二为一的, 且宫殿本身也 是神庙;后者似乎与米诺克里特的情形颇为契合。�� 伊文思因而推断, 迷宫不是牛怪住的 �魔窟�,而是�祭司王们宁静的居所�;米诺斯则是克里特青铜时代的神权君主, 大母神的继 子。 伊文思的�祭司王�说法是有其人类学理论基础的。英国人类学家 J�G�弗雷泽早已指 出:远古时代的君主普遍具有神性, �在神灵与世俗之间的分野还不是太大的时候,他们对于 尘俗事物与宗教事务同样都具有无上的权力: 一句话,他们既是国王,又是神。这种现象在 人类历史上有着深远的根源。�弗雷泽进而指出: �在古代的希腊和拉丁,国王的统治绝大部 分已经是远古的往事。然而, 他们的世系、称号和权利要求, 都足以证明他们当时也都是要 求以神权进行统治, 并且实际上也应用了超人的权力。� � 伊文思的�祭司王�理论一经提出, 就得到学者们的普遍附和。希腊宗教史权威马丁�尼 尔森( M. Nilsson)即表示支持, 他指出: �祭司王�在希腊世界的普遍性已得到更多的事实佐 证。雅典卫城和梯林斯城堡上的迈锡尼时代王宫旧址分别是历史上雅典娜和赫拉女神的庙 宇所在,此为王宫与神庙一体的考古证据。此外,在希腊�王权�被废黜后,共和制下的宗教 96� � � � � � � � � � � � � 世 � 界 � 历 � 史 � � � � � � � � � � � � � 1998年第 2期 � � ��� 詹�乔�弗雷泽:�金枝� ( J. G . Frazer, The Golden Bough) ,中国民间出版社 1987年版,第 246、247页。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1卷,第 3 � 4页。 柏拉图:�米诺斯� ( Plato, M inos) , 319E。 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1卷,第 1 � 3 页;马丁�尼尔森: �希腊神话的迈锡尼源泉� ( M . P. Nilsson, The Mycenaean Origin of Greek Mythology) ,伯克利 1972年重印版,第 170 � 173页。 娜诺�马林那托斯:�米诺宗教� ( Nanno Marinatos, M inoan Religion) , 南卡罗林纳 1993年版,第 39 � 40、74 � 75页。 官员仍享有�国王�( Basileus)称号, 如雅典的�王者执政官�恰恰是城邦的宗教首脑, 这种现 象在与米诺文化接触最早且最持久的爱奥尼亚人的城镇中是尤为普遍的。� �祭司王�理论的薄弱之处在于考古证据的匮乏。在大量涉及宗教祭礼场面的艺术造型 中,女神和女祭司占据了显要地位,而男性�祭司王�主持祭礼的场面几无所见, 可资佐证者 仅有�祭司王浅浮雕壁画�及所谓的�酋长瓶�,但在具体解释上仍是众说纷纭,疑窦丛生的。 �祭司王浅浮雕壁画�仅余残片,位于西门至中庭的长廊尽头,该长廊名为�列队行进走 廊�, 因墙壁上绘有祭礼行进队伍而得名。复原的所谓�祭司王�为一青年男子。伊文思视之 为克诺斯半神的�祭司王�,正行进于西方福地( Elysian Field)迷幻的花草和翩翩舞蝶中。由 于他距走廊尽头尚有三、四米远,伊文思猜想还有女神站在他前面, 他本人则是祭神队伍的 引领者。� �酋长瓶�则是阿吉亚�特里阿达史前宫殿中出土的一个黑石瓶,上刻图案是: 一 位傲慢的年轻人手执权仗面对一位谦恭的下属,后者右手持剑搭肩上,身后还跟着三个随 从,各执庞大物件(可能是公牛皮)。世俗的解释是:这是表现军事检阅的场面。伊文思和约 翰�福斯狄克( J . Forsdyke)则把该图案解释成祭司率队向年轻的�祭司王�奉献公牛皮的宗 教仪式。� 尽管�祭司王�理论入情入理, 但因缺乏直接的实物佐证,其可靠性也就大打折扣了。 2� 其他理论 妇女在米诺社会扮演举足轻重的角色,尤其在宗教方面,这是学术界所公认的。伊文思 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认为这反映了克里特社会的母权制特征, 克里特妇女占据社会高位是 与大女神的至尊地位相适应的。可以肯定, 在米诺文化盛期, 尽管政府中男性成分大量介 入,但宗教上仍保留着古老的母权制色彩。� 然而, 伊文思虽然时而持这种看法, 但基本观 点仍是传统的, 即克里特受制于一位男性�祭司王�。他肯定克里特政权的神权性质,但不承 认女子统治。 普拉顿( N. Platon)是克里特岛东部扎克罗宫的发掘者,他继承伊文思的�宫殿说�和�祭 司王�理论,强调克里特王权的男性神权色彩。他从旧宫殿的兴起论证其神权政治假说, 认 为�建成如此庞大复杂的宫殿建筑, 除非有全民的自愿参与, 否则是难以解释清楚的。投入 如此多人力物力唯一足够有力的动机是他们相信正在为女神建造一个家,国王作为女神的 代理人住在里面。普拉顿从迷宫�象形文储室�发现的刻有国王和王子肖像的印章及表示王 衔的象形符推断�君权主要掌握在男人手中, 当然也不排除女人把持最高公职行使王权的可 能,尤其当她们作为女祭司时。�普拉顿不承认女性神权统治,他说: �没有迹象表明女王比国 王更重要或与之平起平坐,尽管她可能在下一个男性继承人成年前暂代前王摄政。她是米 97克诺索斯�迷宫�与克里特的�王权� � � � � 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3卷,第 56、227、457页。 约翰�福斯狄克:�克里特的米诺斯� ( J. Forsdyke, M inos of Crete) ,�瓦尔堡和库尔托德研究所杂志� ( Journal of the Warburg and Courtauld Inst itutes) ,第 15期。 伊文思:�克诺索斯的米诺斯王宫� ,第 2卷,有关新解释的介绍,见马林那托斯:�米诺宗教� ,第 71、73页;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74、162、190页。 马丁�尼尔森:�米诺迈锡尼宗教� ( M . P. Nilsson, The Minoan- Mycenaean Religion) ,伦敦 1950年第二版,第 485、 486页。转引自威利特斯:�古代克里特文明� ( R. F. W illett s, T he Civilizat ion of Ancient Crete) ,伦敦 1977年版,第 109页。 诺主神 � � � 大母神的主要代表,确有特别重要的宗教职能。� � 胡德( S. Hood)强调女子的宗教主导作用, 认为�宗教中女神的支配地位意味着妇女在 宗教仪式上发挥着重要的作用�, �女王们(王后们)作为高级女祭司,即使本身不是神,也显 然有重要的仪式职能。确有理由假设,克诺索斯�御座间� 的石座不是米诺斯的王座而是阿 里阿德涅的王座,是女王们作为女神代表在仪式上坐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克里特处于女王 们的统治下。传说和类比均表明:权力掌握在国王们手中, 虽然王位继承可能一直通过女 系,靠与国王的女儿结婚来实现。�胡德认为此习俗是克里特母权制传统的延续。历史上小 亚的卡里亚人实行母系继承制;吕西亚人则以母亲姓氏为姓;这两个民族在青铜时代都与克 里特人保持密切的文化宗教联系。� 其他学者则不断对�祭司王�理论提出质疑。本奈特( Emmet t L . Bennet t )认为:日趋精 致的�祭司王�理论完全歪曲了米诺宗教及其与政府和经济方面的联系。海伦�瓦特豪斯特 (Helen Waterhoust )则提出这样的论点:在公元前 1450年希腊人占领克诺索斯前, 没有足够 的证据表明克里特有国王甚至�祭司王�存在。米诺斯的神话是希腊人统治克诺索斯时期的 产物。其他有关克里特古昔历史的传说则源于宗教仪式与风俗,若有世俗成分,也在流传过 程中被希腊人父权制的政治和社会思维方式歪曲了;米诺文化本质上不同于同代的其他文 化,尤其是希腊本土的迈锡尼文化,因而,有理由设想, 克里特青铜纪的社会结构也是独一无 二的。� 马兹( F. M atz)指出:米诺各宫殿突出的宗教特征表明,它们毋宁是神庙或宗教建筑, 而 居住其中的则是以女祭司为主的僧侣集团, 因为只有她们才能扮演显灵的女神。威列特 ( R. F . Willet )进而指出: �由于她们独一无二的代神而言的能力,其宗教方面的权力会随之 扩展到民事方面,从而全面指导国家事务。苏美尔城邦的先例表明, 神庙同宫殿一样确实履 行着经济上再分配的职能。然而, 由妇女领导的神权政治国家尚无先例可引:在不同的时期 和地方,男性王权( Kingship)是青铜时代正常和传统的政体。�� 卡斯特勒登将上述对�祭司王�的异议推向顶峰。在他看来,克诺索斯迷宫不再是�米诺 斯王的宫殿�,而是供奉诸女神的庞大神庙群,里面住着�一批神庙高级女祭司; 无数的低级 女祭司, ��还有穿女装的阉人男祭司以及仆役、公牛跳跃者、角斗士、杂技演员和乐手�。 这里有着�一种神秘的生活,周而复始地履行着神秘的祭礼, 参加者是为数不多的一批批女 祭司,以及秘教信徒、新入教者等善男信女们。�迷宫还�为香客们提供食宿,以壁画和标新立 异的建筑吸引人,使之感受到仪式舞蹈、拳击、角力和公牛跳跃的刺激。� � 既然迷宫不是宫殿,迷宫中的女祭司是否还掌握世俗权力呢? 卡氏肯定了迷宫作为国 家产品再分配和经济管理中心的职能; 女祭司掌管国家政务也是可能的, 但不必急于澄清。 �米诺克里特受僧侣集团控制是可能的,或许国家的主宰是位高级女祭司��, 然而,由一小 98� � � � � � � � � � � � � 世 � 界 � 历 � 史 � � � � � � � � � � � � � 1998年第 2期 � � ��� 卡斯特勒登:�克诺索斯迷宫� ,第 170页。威利特斯: �古代克里特文明� ,第 112页。 威利特斯: �古代克里特文明6 ,第 111页。 辛克莱#胡德: 5米诺人6 ( S. Hood, T he M inoans) ,伦敦 1971年版, 第 117页;希罗多德: 5历史6 , Ñ . 173;乔治#汤姆逊: 5史前爱琴6 ( G . Thomson, T he Preh istoric Aegean) ,伦敦 1978年修改版,第 98、163 ) 171页。 乔治#克里斯托波罗斯主编: 5希腊世界史:史前史和原始史6 ( G . A. Christopoulos, History of the Hellenic World: Prehistory and Protohistory) ,雅典 1974年版,第 149 ) 150、204页。 批女祭司治理的母权制社会的可能性, 目前不作定论是明智之举。0至于米诺斯传说的历史 真实性问题,卡氏又倾向于有这样一位国王存在,但他生活在高级女祭司的阴影下,正像依 附于大女神的克里特小男神, 他可能只是个傀儡,依靠女祭司使其王权神圣化合法化,甚至 赖以衣食,从神庙的巨额供品中分一杯羹。他可能住在迷宫里, 但无此迹象, 他更可能住在 迷宫外的某个未知地方。¹ 娜诺#马林那托斯则对上述观点表示异议。她发现米诺壁画中: /没有哪个显眼的人物 堪称祭司王或女祭司王。相反,重要人物的群体,一个显贵集团,明显见于诸多场合下。0例 如: /大看台壁画0突出的是一个女性显贵群体;而她本人复原的/轿子壁画0则描绘两位男性 显贵坐在一个有木栏的台子上共同接见入宫觐见的使节。她的结论是:迷宫是/宫殿神庙的 合二而一0,它似乎处于一个统治家族成员的/集体领导0下。º 从以上讨论可以看出,有关克诺索斯迷宫的功能及克里特政权的性质,迄今仍为学术争 论的热点。/宫殿说0受到怀疑,但仍保持某种正统地位, /祭司王0理论则受到严重挑战。尽 管新观点不断涌现, 克里特政权的神权基础却得到公认。女祭司的宗教支配地位获得更广 泛的承认, 但其统治国家的世俗权力却因无旁例可循且与传说相悖而被质疑。多数学者仍 相信克里特有位男性国王,但他的宗教作用乃至行政权力却可能被伊文思夸大了。学者们 怀疑/祭司王0理论, 也不愿冒然接受/女祭司王0的存在, 主张对/女子神权统治0持审慎态 度。 笔者认为, /宫殿说0得到传说和部分考古事实的支持, 不宜轻易否定, 而且,我们所了解 的迷宫只限于其底层,不足以说明其全部功能。然而, 国王的权力,特别是宗教方面,可能被 伊文思夸大了。女祭司主宰宗教事务是事实,但她们对国家政治、经济和军事的影响及其与 国王的关系却是个十分棘手的问题。学者们虽然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使该问题的研究日趋 深化, 但毕竟停留在假说阶段。我们期待更多有说服力的实物证据的出土和未来对线文 A 泥版可能的破译以及对现有证据更充分细致的分析,以实现澄清问题的希望。 [ 本 文 作者 王以 欣 , 南 开大 学历 史系 工作 。天津 300071] (责任编辑: 赵文洪) 99克诺索斯/迷宫0与克里特的/王权0 ¹º 马林那托斯: 5米诺宗教6 ,第 75、69 ) 71、60 ) 61页。卡斯特勒登: 5克诺索斯迷宫6 ,第 171 ) 173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