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爱的读者 , 我这里介绍 咱们祖 先留下的
一 出有越 的好戏 。 这就是刻门不大提起的一 出公案戏 : 《 包待料栋州染米 》 。 “ 待制 ” 是 宋
朝的一种官职 , 即 “ 学士 ” 之类的名 位 。 包待
制 , 就是家喻户晓 、 妇孺昔知的 包公 。 这 出戏
演的是 包公到陈州除害救灾的一起公案 。 《 陈
州放根 》 我们经常可从别的戏 中看到 , 好 象本
身并 没有什 么特耐之 处 , 包公在放根的过程 中
似乎并没有 出过什么 岔子 。 可是一查元杂剧 ,
一位无名氏留下的这 出好戏 , 却 以别开生 面 的
喜剧 色彩令人耳 日一新 。 这是一 出公案戏 , 准
确地说是一 出公案世态喜剧 。 以喜剧的 笔调 写
公案戏 , 给包青天的 “ 铁面 ” 上抹上一道喜剧
的 色彩 , 这出戏可说是独 树一帜的 。 在元 杂剧
中 , 这 出戏在喜剧艺术上的高度成就 , 我以 为
可以和关汉卿的 大悲剧 《 窦峨 冤 》 并骂齐驱 ,
堪称悲 、 喜尉的俩 大 杰作 。
从这 出戏里 , 我们 ·看到的 包龙图完全不足
现在戏曲舞台上常 见的那个时刻摆 出一副铁青
面孔 、 令人望而生畏的清官形 象。 他不但 没有官
架子 , 甚 至还有 , 氨土头土脑 , 完全是 农民取 用生
活的土攘塑造 出来的一个活生生的清官形 象。
这 位包大人 , 有刚正不阿 、 刻苦 自持的一
面 , 也有通情达理 、 幽默风赵的另一面 : 他的
随从只 有一个张千 ; 张十理怨老爷太清康 , 跟
他 “ 出差 ” , 官 家的 “招待 ” 饭不让吃 , 只 吃些
“ 稀粥 汤 儿 ” , 饿得连路都走不 动 了 。 他听 了张
干的怨言 , 开玩笑地说 : “ 想吃好 的 可 以 ,
你背着的那 口 剑就是我与你那一件 厌 饮 的 东
西 ” ; 他的内心世界潇民复杂 , 出场就唱 : “ 我
把那为官事都参透 。 ” 怎 么个参透法 ? 他接下
去唱道 : “ 待不要钱 “币 l白违 了众情 , 待要钱呵
又不是咱本谋 。 只这 月体钱做 咱每人情不毅 。 ”
“每 ” 字今天应作 “ 们 ” 宇 , “ 毅 ” 即 “ 够 ” ,
意思是说 , 不扮外块 , 这 月体钱连送人情都不
够 。 — 可见 , 在那浑浊的社会 , 要 当个 “ 清官 ” 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 尽管如此 , 他还是 坚
持 了康 洁无私的居官操守 , 结果是 :: “ 和那 权
豪每结下些 山海也似 冤仇 ” , “ 婚吃 了些众人
毒咒 ” 。 想到这里 , 他似乎 有些 颓唐 了 , “ 退
坡 ” 情绪油 然而生 : `勺}今 日一笔都 句 , 从今
后不干 己事 , 休开 口 , 我时索会尽 人 问 只 点
头 , 倒 大 来优游 。 ” 人 己活 .Jf 七 老八十 了 , 何
苦还 自奉清廉 、 刚正不 阿 ? 这正是历尽宦海沉
浮 , 想妥急流勇退 , 当个好好先生的 自塑像 。
李健吾
l
杂谈ī包待制陈州来米í杂剧
.冲音自
可是偏偏 由不得自己作主 。 偏偏做不
成好好先生 。 ,’ l 卜街内” 、 “ 杨金吾 ” 这
帮贪官 , 奉旨在陈州果米救灾 , 为饱 私
囊 , 高抬米价 , 掺糠加土 , 大秆 进银 , 小
斗卖米 , 并且动不动就拿出钦 踢 的 紫 金
锤 , 弹压饥 民 。 戏的第二折就写了一宗由
贪官污 吏一手造成的人命冤案 : 性情梗直
的张傲古 , 琦贪官 “ 饿狼 口里夺脆骨 , 乞
儿碗底觅残羹” 的 鱼 肉人 民的恶劣行径很
是不满 , 奋起抗争 , 当场就被小衙内用紫
金锤打死 , $1l 终时唱 : “ 则除是 包龙图那
个铁面 没人情” , 才能给 自己伸冤 , 为陈
州百姓除害 。 自班为宦海 “ 漏 网鱼 ” 的 包
龙图 , 本来不想再揽这麻缠官司 , 可偏偏
小做古却告到他的门下 。 他 先是 “ 险些 儿
忘 了这一件事” , 待小做古再 次提 出 申
诉 , 村贪官污吏的愤恨和对百牲苦难的同
情 , 使他不由 自主地卷入了除慕安 良的激
烈斗争之 中。 他 “ 送货上门 ” 地接受 T 范
仲淹的荐举 , 又颇具深心地领 了 势剑 金
牌 , 取得 了先斩后 奏 之 权 , 于 是带着张
+
, 立即奔赴陈州 , 决计 “ 先 斩 了逆 臣
头 ” “ 我与那陈州百牲每分忧 ” 。 至此 ,
老 包的 “ 铁 面 ” 显寡 了 , 戏似乎要按照包
青天断案的一般路子写下去 了 。 但 出乎意
杆的是 , 作者把笔锋一转 , 给你 来了个喜
剧性的括 曲 。 妙就妙在戏到第二折之后 ,
一个意外之笔另碎蹊径 , 把读者或观众的
视线 , 从熟悉的旧路上引上 了一个新的艺
术天地 。 真是 : 于寻常处出不寻常 , 细思
圣 , 不寻常处又寻常 。 这就意趣隽永 , 衬
人寻味 了 。
戏到第三折 , 我们 看到的是一 出烧有
趣味的喜剧 。 前一折戏的悲剧 气氛不 复存
在 了 。 而 充当喜剧主 角的 , 却是我们想象
中认为不配 当喜剧 角色的那位包套 。 这位
包公 来到 陈州 , 不是摆 出钦差 大 臣 的 架
势 , 鸣锣开道 , 威风凛凛地入城 , 而是打
发唯一的随从张十骑着自己 的 马 , 带着势
剑金牌 先进城 了 , 并且嘱咐张千不管出现
什 么玄子 , 也别轻 易基露 了他的身分 。 他
自己呢 , 却象个不起眼的土老头 儿 , 缓步入
城 。 快到接官亭时 , 只 见一个女人从驴上摔
下 来 , 喊人帮她 笼驴 , 包大人赶过来正好揽
上 了这份差事 。 连扶上扶下也在所不辞 。
巧就巧在这个女人正是同两个赃官相好的
本城的名妓王粉莲 。 — 赃官在接官亭迎候 包大人 , 不甘寂寞 , 要她来陪伴作乐 。
一路上 , 她和 包拯絮絮叨 叨 , 说起 了两个
赃官同她的 交情如何深厚 ; 赃官们如何盘
剥残害饥民 ; 如何荒淫无肚 , 追欢买 笑 ,
连皇帝踢给的紫金锤也留在她 家 做 了 当
头 。 她还得意扬扬地邀请老头 儿去她 家看
紫金锤哩 ! 她错把 包拯当成庄 家 老 儿 看
待 , 包拯也出 色地 扮 演 着 庄家老儿的角
色 , 两个人一路脚来 , 言者无心 , 听者有
意— 就这样 , 包大人在一种 喜剧 气 氛中 , 轻松愉快地通过 “ 知情人 ” 的 口掌握
了赃官的罪证 。 到 了接官亭 , 妓女 出于好
心 , 叫送些酒肉给老头儿 充饥 , 两个赃官
呀咐送去 , 不料这老头 儿 全不识抬举 , 竟
把官家恩赏的吃食 , 一古脑 儿喂 了妓女的
驴 。 赃官发 了怒 , 叫人把这老头 儿 吊到辛
外的槐树上 , 等接过钦差 , 再作发落 。 而
胸有成竹的包公 , 竟不声不吭 地 任 其 摆
布 , 宁叫自己吃苦头 , 也要让赃官们作充
分的表演 。 这些 出人意朴的喜剧处理 , 既
符合戏 中 “ 这一个 ” 包公的性格特点 , 也
符合情 节发展的必然逻样 , 于是 , 妙赵横
生的幽默感 、 喜剧性便 自然地洋溢于舞台
之上 。
有 了这 第三折 , 戏活 了 , 包公活 了 ,
包拯的形 象完全不同于后 来一 般 威 仪 万
+
、 始终铁青着面孔的包公 了 。 如令戏曲
舞台上的 包公 , 一 出场总离不 了 跟 班 王
朝 、 马汉 、 张龙 、 赵虎之流 , 还得外加个
书幢 包兴 ; 赃官们一看见他那 无情 的铜铡
就胆 战心惊 ; 他的神通是如此广大 , 以至
能夜断 阴 来日断 阳 , 带着神化 、 迷信 的味
道 。 这种神化 、 迷信 色彩 , 还在他的脸上
留下 了一 个鲜 明的标志— 漆黑的脸膛上画着一个月牙 。 其实 , 长得黑 , 有可能 ,
可是脸上有 月亮 , 这分明是后人将他形象
化地神化的表现 。 元 曲 中的包公戏 , 例如关
汉抑的 《 包待制智斩晋斋郎 》 和 曾瑞卿的
《 王 月英元夜留鞋记 》 都不 见提及王朝 、
马汉一群跟班 。 而且 , 包青天铲除贪官污
吏 , 总离不 了一个 “ 智 ” 字 。 并非一味地
硬干 。 在 《 陈州菜米 》 这 出戏里 , 包公村
贪官小衍内 、 杨金吾的处决 , 同样是智慧
、 n , 叹卜卜 。确咬卜卜幻刁闪 〕今咬卜, 减以洲城卜卜。心才洲认 、 , 叹卜 ` 叹、嘴戒、 , 礴刚 、 , 月、侧刚卜` 气卜` 1刚 、 , 咬 J-n甲公入丫山入
t八丫护人丫砂人丫八小包待制陈州案米杂剧
第 三 折
. . 一` 一 “一`一 ` - - - - - -一 - .一 “ ’ 一 ` , … ’ 一`一 ’一 ` ” ’ ` ’ 一— - 一一 ’ - -一 ’一 ’ 一 王元 无名 氏 作 互_ - - - - , , 王扒认 ) 侣叹山川幽山困山知, 叹出川卜. 戒洲认卜 , 代知, 咤洲试训从卜以卜认出川 卜` 气侧州卜M 》试
你便老了吃不得 , 我是个后生
家 。 我两只脚伴着 四个马蹄子
走 , 马 走五十 里 , 我也跟着走
五十里 ; 马走一百里 , 我也走
一百里 。 我这一顿落解粥 , 走
不到五里地面 , 早肚里饥了。
我如今先在前面 , 到的那人家
里 , 我则说 : “ 我是跟包待制
大人的 , 如今往陈州柒米去 ,
王丫兮荃丫沙声砂丫盏荃;、荃荃)武
几
(小衡内同杨金吾上 ) (小衙内诗云 . ) 日
间不做亏心事 , 半夜敲门不吃惊 。 自家刘衙内孩
儿 。 俺二人自从到陈州开仓案米 , 依着父亲改了
价钱 , 插上糠土 , 克落了许多钱钞 , 到家怎用得
了? 这几 日只是吃酒耍子 。 听知圣人差包待制来
了, 兄弟 , 这老儿不好惹 , 动不动先斩后阅 。 这
一来 , 则怕我们露出马脚来了 。 我们如今去十里
长亭接老包走一遭去。 ( 诗 云 : ) 老 包姓 儿
沙① , 荡他活的少 , 若是不容咱 , 我每则一跑 。
(同下 ) (张千背剑上 ) (正末骑马做 听 科 )
(张千云 : ) 自家张千的便是 。 我跟着这包待制
大人 , 上五南路采访回来 , 如今又与 了 势 剑 金
牌 , 往陈州果米去 。 他在这后面 , 我可在前面 ,
离的较远 。 你不知这个大人清廉正直 , 不 爱 民
财 。 虽然钱物不要 . 你可吃些东西也好 . 他但是
到的府州县道 , 下马升厅 , 那官人里老安排的东
西 , 他看也不看 。 一 日三顿 , 则吃那落解粥② 。
我背着的是势剑金牌, 先斩后 阴 . 你快些安排下
马饭我吃 . ” 肥草鸡儿 , 茶浑洒儿 . 我吃了那酒 , 吃
了那肉 , 饱饱儿的了 , 休说五十里 , 我咬着牙直走
二百里则有多哩 。 嗯 里我也是个傻弟子孩儿 1又不
曾吃个 ,怎么两片 口里劈溜扑刺的 ;猛可里包待制
大人后面听见 , 可怎 了也 1( 正末云 : )张千 , 你说甚
么哩? (张千做怕科 , 云 : ) 孩儿每不曾说甚么 。
(正末云 : ) 是甚么 “ 肥草鸡儿 ” ? (张千云 : )
爷 , 孩儿每不曾说甚么 “ 肥草鸡儿 ” 。 我才则走
哩 , 遇着个人 , 我问他 : “ 陈州有多少路 ? ” 他
说道 : “ 还早哩 。 ” 几曾说甚 么 “ 肥草鸡儿” ?
(正末云 : ) 是甚么 “ 茶浑酒儿 ” ? ( 张千 云 : )
爷 , 孩 Lj 每不曾说甚 么 “ 茶浑酒儿 ” 。 找 走 春
哩 , 见一个人 , 问他 : “ 陈州那 里去 ? ” 他 说
道 : “ 线也似一条直路 , 你则故③走 。 ” 孩儿每
不曾说甚么 “ 茶浑酒儿 ” 。 (正末云 : ) 张千 ,
是我老了 , 都差听了也 。 我老人家 也 吃 不 的 茶
的巧妙运 用 。 他 虽有势剑金牌在一 手 , 但凭
多年的 官场 经验 , 深知在官官相 卫的 强梁
世界里 , 势剑金牌并不能完全代表法律的
竿严 。 何况 , 对方的手里还有个御踢的萦
金锤呢 ! 有鉴于此 , 他 先从妓女的手里 ,
把紫金捶追回 , 抓住 了时方作践皇权的一
个有 力证据 , 然后 以快刀 斩乱麻的方式 ,
立 即斩决 了杨金吾 , 并让苦主 小做古 用紫
金锤把 小街内打死 。 待到皇上的 “ 赦活的
不赦死的 ” 赦书一到 , 这纸赦书不仅没有
救 了赃 官的命 , 倒保全 了无权无 势的受害
者小 橄古 。 在这里 , 包公巧妙地钻 了一下
生权的 空子 , 严 肃地开 了一下 皇 权 的 玩
笑。 这 个玩笑 , 是付生活本身的辛辣讽潮 ,
是杏剧 气氛赖 以 形成的客观墓础 。 这一切 ,
说明在元 曲作者的 笔下 , 并没有把包公这
样的清官当作伸来处理 。 土 老头 儿 的 形 乘
和普通正派官 史的 复杂心理 以 及 富有人 清
味的 言谈举止 , 构成 了一个有血有肉 . 有
情有趣 , 可敬可亲的包大人 形象 。 这个形
象 , 同像剧 《 七 品芝麻 官 》 中的唐知 一玲身
上的那种拙劲 儿 、 土味道是硕 为近 似的 。
我们 所爱于 《 陈州来术 》 这 出 杂 剧
的 , 正是这种拙劲 儿 , 土味道 。 这都是后
来龙 图公案剧 目难得看见的 。 后 来的古典
戏曲 , 戏复杂 了 , 排场大 了 , 词 曲 典 难
了 , 但 是生活 气 .忽和古拙意味都少 了 。 如
今有些 写喜剧 的 , 也 多忽略生 活本 身是它
的泉源 , 生拚硬凑 , 制造 笑朴 . 给人以弄
巧成拙 的不 自然之 感 。 对这样 的 作 者 说
来 , 《 陈州来术 》 是颇 位一读的 。
题字 朱 焰
.
2乐 .
欢, 则吃些稀粥汤儿 . 如今在前头有的尽你吃 , 、
尽你用 , 我与你那一件厌饮④ 的东西 。 ( 张 千
云 : )爷 , 可是甚么厌袄的东西? (正末云 : ) 你
试猜咱 。 (张千云 : ) 爷说道 : “ 前头有的尽你
吃 , 尽你用 。 ” 又与我一件儿厌铁的东西 , 敢是
苦茶儿? (正末云 : ) 不是 。 (张千云 : ) 萝 卜
简子儿 ? (正末云 : ) 不是 。 (张千云 : ) 哦 !
敢是落解粥儿? (正末云 : ) 也不是 。 ( 张 千
云 : ) 爷 , 都不是 , 可是甚么? (正末云 : ) 你
脊梁上背着的是甚么? (张千云 : ) 背 着 的 是
剑。 (正末云 : ) 我着你吃那一 口剑 。 (张千怕
科 , 云 : ) 爷 , 孩儿则吃些落解粥儿倒好 。 (正
末云 : ) 张千 , 如今那普天下有司官吏 , 军民百
姓 , 听的老夫私行 , 也有那欢喜的 , 也有那烦恼
的 。 (张千云 : ) 爷不间, 孩儿也不敢说 , 如今
百姓每听的包待制大人到陈州案米去 , 那个不顶
札⑥ , 都说 : 4 俺有做主的来了 ! ” 这般欢喜可
是为何? (正末云 : ) 张千也 , 你那里知道 , 听
我说与你咱 。 (唱 : )
【南吕一枝 花】知今那当 差 的 民 户
喜 , 也有那乾请体的官人每怨 。 急切里称
不 了包某的心 , 百般的纳不下帝王宣 , 我
如今墓景衰年 , 鞍 马上实劳倦 。 如今那普
天下人尽言 , 道 “ 一个包龙 图 暗 暗 的 私
行 , 唬得些官吏每兢兢打战 。 ”
【梁州第七】请体禄五六的这万贯 ,
杀人到三二十年 , 随京随府随州县 。 自从
掩仁君治世 , 老汉 当权 , 经 了 这 几 番 别
卷 , 备细 的究出根源 。 都只是庄 农每争竟
桑田 , 弟兄每分 另家辣 。 掩俺掩 , 宋朝 中
大 小官员多 他他他 , 刹与你叶主每追徽 T
些利钱 ; 您您您 , 怎知道穷百姓苦恢恢叫
庄声冤 1 如今的离陈州不远 , 便有人将咱
相凌 残 , 你也则作眼儿不看见 , 骑着马 ,
揣着牌 , 自向前 , 休得要锣袖技拳 。
(云 : ) 张千 , 离陈州近也 , 你骑着 马 , 揣着
牌 , 先进城去 , 不要作践人家 。 (张千云 : ) 理
会的 。 爷 , 我骑着马去也 。 (正末云 : ) 张千 ,
你转米 , 我再分付你。 我在后面 , 如有人欺负我
打我 , 你也不要来劝 , 紧记者。 (张千云 : ) 理
会的 。 (张千做去科 ) 〔正末云 : ) 张千 , 你转
来 。 (张千云 : ) 爷 , 有的说 , 就马上说了罢 。
(正末云 : ) 我分付的紧记者。 (张 千 云 : )
爷 , 我先进城去也 。 (下 ) (搽旦王 粉 莲赶 驴
上 , 云 : ) 自家王粉莲的便是 。 在这南关里狗腿
湾儿住 , 不会别的营生买卖 , 全凭着卖笑求食 。
俺这此处有上司差两个开仓果米官人来 , 一个是
杨金吾 , 一个是刘小衙内。 他两个在 俺 家 里 使
钱 , 我要一奉十 , 好生撒馒⑥ 。 他是权豪势要 ,
一应闲杂人等 , 再也不敢上门来 。 俺家尽意的奉
承他 , 他的金银钱钞可也都使尽俺家 里 。 数 日
前 , 将一个紫金锤当在俺家, 若是他没钱取赎 ,
等我打些钗儿戒指儿 , 可不受用 。 恰才几个姊妹
请我吃了几杯酒 , 他两个差人牵着个 驴 子 来 取
我 。 三不知⑦ 我骑上那驴子 , 忽然的叫了一声 ,
丢了个撅子 , 把我直跌下来 , 伤了我这杨柳细⑧ ,
好不疼哩 。 又没个人扶我, 自家挣得起来 , 驴子
又走了。 我赶不上 , 怎么得人来替我拿一拿住也
好那 ? (正末云 : ) 这个妇人 , 不象个良人家的
妇女 , 我如今且替他笼住那头口儿 , 问他 个 详
细 , 看是怎么 ? (旦儿做见正末科 , 云 : ) 兀那
个老儿 , 你与我拿住那驴儿者 。 (正末做拿住驴
子科 ) (旦儿做谢科 , 云 : ) 多生受 你 老 人 家
也 。 (正末云 : ) 姐姐 , 你是那里人家? (旦儿
云 : ) 正是个庄家老儿 , 他还不认的我哩 。 我在
狗腿湾儿里住 。 (正末云 : ) 你家里 做 甚 么买
卖? (旦儿云 : ) 老儿 , 你试猜咱。 (正末云 : )
我是猜咱 。 (旦儿云 : ) 你猜 。 (正末云 : ) 莫
不是油磨房 ? (旦儿云 : ) 不是 。 (正末云 : )
解典库 ? (旦儿云 : ) 不是 。 (正末云 : ) 卖布
绢缎匹? (旦儿云 : ) 也不是 。 (正末云 : ) 都
不是 , 可是甚么买卖? (旦儿云 : ) 俺家里卖皮
鹤鹑儿⑨ 。 老儿 , 你在那里住 ? (正末云 : ) 姐
姐 , 老汉只有一个婆婆 , 早已亡违 孩儿又没 ,
随处讨些饭儿吃 。 (旦儿云 : ) 老儿 , 你 跟 我
去 , 我也用的你着 。 你只在我家里 , 有的好酒好
肉, 尽你吃哩。 (正末云 : ) 好波 , 好波 ! 我跟
将姐姐去 , 那里使唤老仅 ? (旦儿云 : ) 好 老
儿 , 你跟我家去, 我打扮你起来 : 与你做一 领硬
挣挣的上盆L , 再与你做一顶新帽儿 , 一条茶褐
口卜
J
一 a o二
绦儿 , 一对千净凉皮靴儿 。 一张凳儿 , 你坐着在
门首 , 与我家照管门户 , 好不自在哩 。 ( 正 末
云 : ) 姐姐 , 如今你跟前可有什 么人 走 动 ? 姐
姐 , 你是说与老汉听咱 。 (旦儿云 : ) 老儿 , 别
的郎君子弟, 经商客旅 , 都不打紧。 我 有 两 个
人 , 都是仓官 , 又有权势 , 又有钱钞 , 他老子在
京师现做着大大的官 。 他在这里集米 , 是十两一
石的好价钱 , 斗又是八升的小斗 . 秤 是 加 三 大
秤 , 尽有东西 , 我并不曾要他的。 ( 正末云 : )
姐姐不曾要他钱 , 也曾要他些东西么 ? ( 旦 儿
云 : ) 老儿 , 他不曾与我甚么钱, 他则与了我个
紫金锤 , 你若见了就唬杀你 。 (正末云 : ) 老汉
活偌大年纪 . 几曾看见什么紫金锤 。 姐姐 , 若与
我见一见儿 , 消灾灭罪 , 可也好么 ? (旦儿云 : )
老儿 , 你若见了 , 好消灾灭罪 , 你跟我家去来 ,
我与你看 。 (正末云 : ) 我跟姐姐去 。 ( 旦 儿
云 : ) 老儿 , 你吃饭也不曾? (正末云 : ) 我不
曾吃饭哩 。 (旦儿云 : ) 老儿 , 你跟将我去来 ,
只在那前面 , 他两个安排酒席等我哩 。 到 的 那
里 , 酒肉尽你吃 。 扶我上驴儿去 。 (正末做扶旦
儿上驴子科 ) (正末背云 : ) 普天下谁不知个包
待制正授南衙开封府尹之职 , 今日到这陈州 , 倒
与这妇人笼驴 , 也可笑哩 。 (唱 : )
【牧羊关】 当 日离豹尾班 O 多时分 ;
今 日在狗腿湾行近远 , 避甚的马后驴前 ?
我 则怕按察司迎 着 , 御史台撞 见 。 本是个
显要龙图职 , 怎伴 着烟 月鬼孤缠 , 可不先
犯 了个风流罪 , 落的价葫芦提罢体钱 。
(旦儿云 : ) 老儿 , 你跟将我去来 , 我把那紫金
锤与你看者 。 (正末云 : ) 好好 , 我 跟 将 姐 姐
去 , 则与老汉紫金锤看一 看 , 消 灾 灭 罪 咱 。
(唱 : )
【隔尾】听说罢 , 气的我心头颤 , 好
着我半晌家 气堵住 口 内言 。 直将那仓库里
皇粮痛作践 , 他便也不怜 , 我须为百姓每
可怜 。 似肥汉相博 , 我着他只落的一声 儿
喘 。 (同旦儿下 )
(小衙内 、 杨金吾领斗子上 ) (小衙内诗云 : )
两眼梭梭跳 , 必定悔气到 , 若有清官来 , 一准屋
梁吊。 俺两个在此接待老包 , 不知怎么 , 则是眼
跳 。 才则喝了儿碗投脑酒 0 , 压一压胆 , 馒慢的
等他 。 (正末同旦儿上 , 正末云 : ) 姐姐 , 兀的
不是接官厅 ? 我这里等着姐姐 。 (旦儿云 : ) 来
到这接官厅 , 老儿 , 你扶下我这驴儿来 。 你则在
这里等着我 , 我如今到 了里面 , 我将些酒肉来与
你吃 , 你则与我带着这驴儿者 。 (做见小衙内、
杨金吾科 ) (小衙内笑科 , 云 : ) 姐姐 , 你来了
也 。 (杨金吾云 : ) 我的乖 , 你偌远 的 到这 里
来 。 (旦儿云 : ) 该杀的短命 I 你怎 么 不 来 接
我 ? 一路上把我掉下驴来 , 险不跌 杀了我 。 那驴
子又走了 , 早是撞见个老儿 , 与我笼 着 驴 子 。
雌 l 我争些儿可忘了那老儿 , 他还不曾吃饭 , 先
与他些酒肉吃咱 。 (杨金吾云 : ) 兀那斗子 , 与
我拿些酒肉与那牵驴的老儿吃 。 (大斗子做拿酒
肉与正末科 , 云 : ) 兀那牵驴的老儿 , 你来 , 与
你些酒肉吃 。 (正末云 : ) 说与你那仓官去 , 这
酒肉我不吃 , 都与这驴子吃了 。 (大 斗 子 做 怒
科 , 云 : ) 腿 ! 这个村老子好无礼 ! (做见小衡
内科 , 云 : ) 官人 , 恰才拿将酒肉 , 赏那 牵驴的
老儿 , 那老儿一些不吃 , 都请了这驴 儿也 。 (小
衙内云 : ) 斗子 , 你与我将那老儿吊 在 那 槐 树
上 , 等我接了老包 , 慢慢的打他 。 (大斗子云 : )
理会的 。 (做吊起正末科 )
(正末唱 : )
【哭皇天】那刘街内把孩 儿荐 , 范学
士怎也就将救命宣 ? 只今个城 仓 官 享 富
贵 , 全不管穷百胜受热煎 , 一刻的在 青楼
缠 恋 。 那厮每不依钦定 , 私 自加添 , 盗 案
了仓米 , 乾 没 了官钱 , 都送与泼烟 花L 、
泼烟 花王粉莲 。 早被伦亲身儿撞 见 , 叮便
肯将他来轻轻的放免 。
【乌夜啼】 为头 儿先吃伦开荒剑 , 则
他那性命不在皇天 。 刘街内也 , 可怎生着
我行方便 ? 这公事体察完全 , 不是流传 ,
那怕你天章学士有黄缘O , 就待 乞天恩走
上金赛殿 , 只我个 包龙图元铁 面 , 也少不
得 着您名登萦禁 , 身丧黄泉 。
(张千云 : ) 受人之托 , 必当终人之事 。 大人的
分付 , 着我先进城去 , 寻那杨金吾刘衙内。 直到
仓里寻他 , 寻不着一个 。 如今大人也 不 知 在 那
里? 我且到这接官厅试看咱 。 (做看见小衙内 、
.
3 1 .
杨金晋科 , 云 : ) 我正要寻他两个 , 原来都在这
里吃酒 。 我过去唬他一唬 , 吃他几锤酒 , 一 讨些草
鞋钱儿 。 (见科 , 云 : ) 好也 ! 你还在这里吃酒
哩 l 如今包待制爷要来拿你两个 , 有的话都在我
肚里 。 (小衙内云 : ) 哥 , 你怎生方便 , 救我一
救 , 我打酒请你 。 (张千云 : ) 你两个真傻厮 ,
岂不晓得求灶头不如求灶尾 0 ? (小衙内云 : 、
哥说的是 。 (张千云 : ) 你家的事 , 我满耳朵儿
都打听着 , 你则放心 , 我与你周旋便了。 包待制
是坐的包待制 , 我是立的包待制 , 都在我身上 。
( 正末云 : ) 你好个 “ 立的包待制 ” , 张千也 !
(唱 : )
远 。 (同张千下 )
注 :
【牡羊关】这厮马头前无 多说 , 今 日
在释亭中夸大 言 。 信人生不可 无权 ! 哎 !
则你个权候王乔L 作仙也那得仙 ? ( 张 千
厂
莫摘科 , 云 : ) 我若不救你两个呵, 这酒就是我
的命。 (做见正末怕科 , 云 : ) 兀的 不 唬 杀 我
也 1 (正末唱 : ) 唬的来面 色如金纸 , 手脚
似风城 。 老鼠终无胆 , 杯猴怎坐禅 。
(张千云 : ) 您两个傻厮 , 到陈州来案米 , 本是
钦定的五两官价 , 怎么改做十两? 那张撇古道了
几句 , 怎么就将他打死了 ? 又要买酒请张千吃 ,
又扭吊了牵驴子的老儿 。 如今包待制私行 , 从东
门进城也 , 你还不去迎接哩。 (小衙内云 : ) 怎
了, 怎了 1 既是包待制进了城 , 咱两个便迎接去
来。 (同杨金吾 、 斗子下 ) (张千做解正末科 )
(旦儿云 : ) 他两个都走了也 , 我也家去 。 兀那
老儿 , 你将我那驴儿来 。 (张千骂旦儿科 , 云 : )
贼弟子 , 你死也 , 还要老爷替你牵驴儿哩 。 (正
末云 : ) 咦 , 休言语 。 姐姐 , 我扶上你驴儿去 。
(正末傲扶旦儿上驴科 ) (旦儿云 : ) 老儿 , 生
受你 。 你若忙便罢 , 你若得那闲时, 到我家来看
紫金锤咱。 (下 ) (正末云 : ) 这害民贼好大胆
也呵 。 (唱 : )
① 砂— 同修 。 性情固执 . 刚俊 , 或凶狠 。② 落解 ( x 论 ) 粥— 落解 , 稀疏 , 稀薄 的 t思 . 落解粥 , 稀 粥 .
③ 则故— 只顾 , 只管 。④ 厌饮 ( y 众 )— 即屠 ( y A n ) 妖 。 饱 食 。⑤ 顶礼— 佛教最尊敬的一种礼节 。 一般 当作敬礼 , 致敬的意思 。
⑥ 撤俊— 镬 , 钱的背面 , 因泛指钱 。 撒俊 , 挥粗无度 , 像撇钱一徉 。
⑦ 三不知— 对于一件事的开始 、 中间 、 和给尾都不知道 , 引 申为突然 、 不料的 t
思 .
⑧ 杨柳细— “ 杨柳细腰 ” 的 歇后语 。 指女子的腰 。
⑨ 卖皮鹤鹑儿— 卖 淫的隐语 。L 上 筱— 上身的外衣 。
@ 豹尾班— 皇 帝的属车中有豹尾车 , 车上 载朱漆竿 , 竿首缀 豹尾 。 豹尾班 , 就是
说官职很大 , 可 以眼 在皇帝后面的
行列里的意思 。
0 投脑酒— 用 肉豆脯报切如细糕炒 , 用极 甜 斌加葱椒煮食之 。
L 泼烟花— 犹如说 : 贱姐妇 。
0 货缘— 本是草藤依附 山岳上长的意思 。 用以比 喻攀附权贵 , 以隶得本身地位的提
升 。 这里是和权贵有关系的意思 。
⑧ 求灶头不 如求灶尾— 灶头只有火 , 灶尾上才有东西可吃 . 比喻向官
求悄 , 不 如向他乎下人
求倩 有效 。
L 王乔— 古 代传说中的一个神仙 。
【黄杖煞尾】不忧君怨和民怨 , 只爱
花钱共酒钱 。 今 日个家破人亡立 时见 , 我
将 你这害民的贼鹰鹅 , 一个个拿到前 , 势
剑上性命捐 。 莫怪咱不矜怜 , 你只 问王 家
的那波践 , 也不该 着我笼驴 儿步行 了偌地 尾画 聂 昌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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