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你和其他不會改變的事情
關於你和其他不會改變的事情
最初的時候，你就說過，我們都是會改變的，我如是，你亦如是。
我點頭表示同意。現在，已記不起，我究竟有沒有相信。我應該曾經是相信過的，相信過一切都會改變，什麼都不會留下，我什麼都不會記得，你也是。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的筆變得如此生澀，在我年紀更小一些的時候，我是可以用幾個虛構的名字把一個虛構的
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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講得有頭有尾的，而現在，我連寫關於自己的事情，都無能為力了，這是一種很奇怪的感覺，連真實本身，都變得不可敘述。
或者說，我已經開始畏懼故事，那麼沈重的不可負荷的重量，不用說把故事強加到人物身上，就是重新看一遍自己，都已經力不從心。
關於你，有一個繞不開的詞彙，心血來潮。
所有的事情好像都是突然發生的，沒有原因沒有目的，就這樣發生了，激烈而放肆地，我被淹沒在這突然的潮漲裡，不能呼吸，看不清東西，整個世界裡，所能感受到的只有自己，所能記住的，也只有你而已。
我想過，如果有一天我再也找不到你了，我會怎麼想別人描述你。我會跟別人講，你最大的特徵是你薄薄的皮膚，全身上下每一寸，薄得青白。我看見你的血管，青色的血管，每一條都像是一道狹長的傷痕，每一次的心跳，似乎都成為了疼痛的原因。
我的身體裡，那些長長的血管，那些長長的河流，它們從心臟出發，溫熱溼潤而鮮紅的河流，它們編織出一張細密而複雜的大網。它們回到心臟，依舊在這個身體裡，卻意外地增添了遠方的氣息。我自己的身體裡，我自己的遠方，最近的，卻也是最遠的地方，我從來沒有到達過的嚮往。
呼吸，心跳，每一次的起伏，每一次的搏動，潮落，潮漲。
我看見所有的情感泛起波濤，我看見自己被淹沒，沒有逃離，沒有躲避，我看見自己心甘情願的沈沒，在最深最深的水底。我抬頭，世界的光亮被折射，晃盪着，溼了色彩，失了形狀。
你要讓我怎麼辦才好呢？
潮漲的時候，溶解了的，是我一直依賴著的，保護著我自己的盔甲。耽溺此間，我再也沒有辦法回去了，回到原來的那個自己。我已經把這一切完全地交到你手裡了，已經什麼都沒有了，把自己坦白地放在浸沒了自己的潮水裡，我沒有想過潮落之後會怎麼樣。
或者說我想過的，我知道我將要用沒有盔甲的方式，去面對將有的灼熱的陽光和漫天的風雪，我想象過那樣會有多艱難，只是，要麼是我低估了將有的疼痛，要麼是我高估了自己的承受能力，要麼我真的就是已經什麼都不在乎了，我還是把自己浸沒此中了。
這，我生命裡，最好的決定。
潮水，終究是要落下去的，留下波瀾不驚的平湖，從此風浪不起，用沒有表情的眼睛，倒映著天光雲影。
又或者只留下乾枯的，更深的傷口，綿長地橫亙在潮水曾經經過的地方，被驕陽炙烤，帶著所有的風化枯萎的記憶，把驚鴻一瞥的擦身而過，銘刻成怵目驚心的紀念碑，治不好的，忘不了的，卻終於沒有感覺的。
帶走了我的盔甲的你，又會因為那盔甲而被磨傷嗎？既然我給自己留下了這麼多的傷口，你是不是也可以感覺到那盔甲的份量呢，我曾經隱秘地希望，你也許不會比我更冷漠，但你一定要比我更堅強。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我和一個世界隔了太遙遠的距離，你路過這裡的時候，我看見了你的眼睛，那裡面的風景，我和人間所建立起來的唯一的聯繫，用我最無理取鬧的恐懼和慌張，所建立起來的唯一的聯繫。我在世界之外太久了，這唯一的聯繫被我當作救命稻草一般死死抓住不放，我想接近卻不懂得如何接近的地方。
我想用我的所有去交換這唯一的聯繫，可我全然挖空了自己，卻還是只有這一點點而已。
你的評價是，我不過是想毀了自己。
總是要被毀掉的吧，所以為什麼不能允許我自己選擇一個，讓我自己還算滿意的方式呢。
不死在這裡，又會被葬於何地。
讓我在這裡吧，死在這心潮，翻卷的波浪裡，這些因為無望而冰涼的波浪裡。
我是岸，抑或是另一條河流。
如果我是岸，那麼在這潮水裡，我注定是無處可逃的，虛弱無力，自顧不及，只能看著你來，看著你走。
你來的時候，帶著你眼底的波光，在你走的時候，卻留了下來，溼潤了我的眼眶。
你看過岸邊生長的樹木嗎，那些會被潮水浸沒的地方，樹木的葉子，連在盛夏最強烈的陽光下，都不再會發亮，只剩下灰色的僵硬的表情，迎向無始無終的茫無涯際的時光。
如果我是另一條河流，那麼我還可以逃，避開你從今往後所有的潮落潮漲，棄甲曳兵，一敗塗地地逃開。
我所想要放棄的所有記憶，那些不顧一切的燦爛著的記憶，卻在我驚慌的浪濤間，終於定格成刻骨銘心的永恆，我放不下的，生長在我生命的每一處裡。
逃向荒原逃向沙漠，但最後的終點，是無論如何都逃離不了的海洋，我們注定會一起到達的海洋，那會是很久很久以後的事情了，可我們，注定是要重遇的，那時的我們，不會再記得自己的姓名。
謝謝你，來過這裡。
因為你，這裡有一些東西，永遠都不會再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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