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小刚自述

冯小刚自述 Feng Xiaogang on Feng Xiaogang ② 冯小刚(高山整理)/Text/Feng Xiaogang /Gao Shan 我是1958年出生的中年人，属狗，今年48岁。我的 名字和1958年的大炼钢铁有着直接的关系。23岁之前从 未接触过电影界，更没有想过日后会成为一名电影导演， 并以此为生。1981年一个偶然的机会第一次近距离接触了 电影，在彭宁导演的故事片《初夏的风》剧组担任美术助 理。事隔14年后执导了第一部电影 《永失我爱》。 自1995年拍摄第一部故事片《永失我爱》至2006年 上画的《夜宴》，11年拍摄了9部影片。累计投资2.1亿 元，累计票房4.5亿元。平均每部影片约5000万元票房。 DVD版权费和电影频道版权费收入累计约3000万元。广 告合约金额约1.5亿元。这些数字只限于中国内地的统计， 海外的账是个漫长的结算过程，据说结清一部影片的盈余 大约7一10年。举个例子，周星驰的《功夫》发行两年后 全球票房超过了1亿美元，但哥伦比亚电影公司给国内的 制片方华谊兄弟发来的报表上明确地显示着扣除所有发行 成本和发行代理费用，影片目前的盈利是100万美元，预 知后事如何?10年以后见。说这话的意思是，《夜宴》目 前在海外销售的1000多万美元就暂不计算在内了。仅就内 地的投资票房比而言，按41%的分账比例统计也就是打了 个平手，商业成绩除了公司在业界的品牌价值，其他收益 尽在王中军广告运筹的盘外招了。 仅就商业成绩来看，说我是商业电影导演似乎是高抬 了我，但要把我归为具有个人风格的电影导演，票房又高 了点，通常这类导演是以赔钱为己任的，而我的影片起码 是不赔钱的。 我的电影分为两个部分，一部分是喜剧的但表情是严 肃的;一部分是正剧的但表情是不严肃的。同时它们又都 是透视现实的生活写照。《夜宴》算是一个例外，它是我所 有作品中格外优美的一部，也是我的作品中视听风格最突 出的一部。 在喜剧方面，从《甲方乙方》开始我就没有按照香港 好莱坞缔造的喜剧章法作文，既缺少滑稽的表情又没有依 靠夸张的形体表演，不仅如此，演员的表演甚至是很严肃 的，正是这种煞有介事，这种一本正经的现实生活的调侃， 让观众获得了对变革了的生活的认同，用话语的宣泄化解 了由利益分配不公所积聚在心里的郁闷，和面对生活种种 不如意的尴尬，并不由分说赐给了我一顶 “冯式喜剧”的 高帽。现在回想，我觉得里边有几个诀窍:一个是反向思 维，一个是假正经，再就是你得旁征博引，把好多不相干 的事情扯到一起来。同样的话语，一旦转换了语言环境和 说话人的身份，就产生了一种悖反的喜剧效果。但是这些 喜剧也真实反映了我对现实生活的看法，那就是，接受、 认同和包容，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 在正剧方面，从《一地鸡毛》、《一声叹息》到《手机》， 我的创作反而表现得很不严肃很不正经，在长于此道的行 家看来缺失深刻很不入眼，不仅 内容 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财务内部控制制度的内容人员招聘与配置的内容项目成本控制的内容消防安全演练内容 上纠缠于琐碎的生活 和狼狈不堪的男女关系，形式上也不伦不类无章可循。但 我却偏偏固执地认为这些影片的内容正是我们生活的主旋 律，是对处于变革中生活形态的透视。观众在观看这些影 片的时候形成了一种奇特的局面，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 事不关己的轻松笑容，但他们的内心却在恐惧中挣扎。有 记者好事儿，曾在《手机》的放映场跟踪中途离场的观众 来到洗手间，发现里面站满了匆忙删除手机短信的观众， 回到座位又恢复了娱乐应该有的从容。这是多么恐惧的观 影经历。我不知道深刻意味着什么?但我看到了一部影片 竟能对观众的内心构成这么大的威胁，让他们又爱又怕。 《夜宴》对我来说纯属一个 计划 项目进度计划表范例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计划下载课程教学计划下载 外收获。《天下无贼》 公映后，公司的意思是让我接着弄一个喜剧，我就琢磨了 一个《贵族》的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材，主要是想讽刺一下某些暴发户畸形 消费。细节特别多，但是我不愿意再像《甲方乙方》式的 零件组装，而设想应该有一条明确的线索贯穿起来。这样 的结果使我开始本能地往逻辑方面去考虑，起承转合都在 哪里，越想越觉得还有很多问题没有思考清楚，或者干脆 解决不了。正好这个时候，公司拿过来一个本子，邱刚健 写的 《宝剑太子》。在别人看来这可能完全不属于我的优 势，但我心底却有着自己的想法。也许是因为曾经画过许 多年油画，我对视觉方面的东西挺在乎，一直有种迫切而 强烈的愿望，想拍一部在视觉方面有追求的电影。但以前 的那些片子，基本上都是就地解决、没出过北京，常常产 生一种有劲儿使不着的感觉。《手机》刚开始那段儿露出些 端倪，少年严守一打电话，山村里面、大雪覆盖，但刚抖 出点儿意思就限于篇幅打住;拍《天下无贼》的时候，我 也曾经多次和摄影张黎商量，思索能不能换一种拍法儿， 后来就把大队人马拉到甘南，那里天高地阔的景致使得画 面多了一些亮点。我既然决定要拍《夜宴》，那必然是一个 整体性的改变，不能再像 《手机》和 《天下无贼》那样旁 敲侧击、浅尝辄止。而是要借这个片子，把我内心深处那 种情怀、那些视觉方面的想法，来一次集中的释放。可能 有观众会觉得我这样想似乎显得不那么真诚、不是有感而 发，而纯粹是出于一种技术性的考虑。但是作为导演，有 时候总有一些自己的小追求，别人不容易给拧过来。 可以说，在《夜宴》的视听风格上我下了很大功夫，而 且力图和以往的大片有所区别。我之前拍片子基本没什么 人聊，但《夜宴》这次的合作班底都是各自领域最拔尖儿 的，一帮哥儿们总在一起碰撞交流。张黎与我的默契，从 《一声叹息》开始，历经《大腕》和《天下无贼》，到了《夜 42 榔娜2006年第6期 封 面 人 物 cover Figure 宴》可以说是一次集中的爆发。还有叶锦添，一开始我去 找他，他都觉着奇怪，认为我不是拍这种电影的人，可一 旦聊上就对路了。我所形容的那种空旷的空间感、整体偏 沉的基调、古典歌剧般的质感、压抑寂寞的情绪和他一拍 即合，他答应可以满足我的这种想象。跟谭盾的合作同样 出人意表。为了一曲《越人歌》，他消失了两个礼拜，整个 人没影儿了，连他老婆都找不着，但是曲子一出来令我们 叹服不已。另一个对我风格转变影响重大的是剪辑师刘森 森，我们俩从《天下无贼》开始合作。他的方式很奇怪，完 全跟着音乐的节奏剪片子，特别善于把我看来没用的素材 剪进去，出来的效果特花哨儿、好看，时常有神来之笔。 现在《夜宴》已经公映了一段时间，说好说坏的都有， 但是对于一点我有自信，那就是从视听方面来讲绝对不含 糊。在这部电影面世以来招至的所有攻击中，稍有理性一 点的批评者都首先对《夜宴》在视觉方面给予了充分的肯 定然后再去展开他们的猛烈批判，以此来表示他们的客 观。非常具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批评和肯定恰到好处地 颠覆了对于我以往作品的批评。一个一向在视觉方面最不 被看好的导演拍了一部视觉最突出的电影。我的目的达成 了，乘」下的副作用全当是为我消业了。 虽然有些观众在看完《夜宴》之后反映说还是怀念冯 小刚的喜剧，可梁园虽好不是久恋之家，我何不利用现在 大伙儿对我的信任，去拍点儿我没拍过的东西?大不了就 是败了，谁也不可能永远扛着长胜不败的牌子。与其歇菜 在喜剧上，还不如歇菜在别的上，我还过了一个瘾，尝试 了一把。而且完全有一种可能，其他的类型弄着弄着，我 喜剧这根儿筋又养上了，同时观众也有了一种期待。等这 种需求双方都攒上几年，说不定就会来一次爆发。 这几年的国产大片都面临很多争议，一个个如履薄 冰。那可能是影片本身不吸引人，但并不意味着大片、大 制作不好。任何一个国家都得有大片，因为它带动电影工 业往前走，一部大片的影响力甚至可以激活整个行业。但 是一个成熟的电影市场，肯定是应该多样化，各种类型、 各种档次的影片都有它存活的空间。另外一个问题是:现 在的老百姓每个脑袋上都有八根天线，获得信息的渠道很 多，如果不采取强有力的轰炸，信息在观众这里根本留不 住。所以，现在的电影营销必须有一种玩儿命的包装。有 一种观念3Q-待转变:并不是说宣传费用一定要和制作成本 按照比例计算，2000万元拍一部片子，有些人觉着花500 万元宣传是合适的，再多就拧不过这个弯儿。但是问题在 于，如果不舍得花2500万元来宣传，那你肯定得不了8000 万元票房。在这一点上大片的心理负担反倒相对小。反正 已经花了一个亿了，那就再花5000万元宣传，再说一般都 有海外预售，于是便可了劲儿地掏钱砸国内市场。对国内 的一般制作来说，要做到这一点目前还比较困难。 我现在手头正在拍的是一部战争片《集结号》。原小说 叫《官司》，张国立推荐给我的，作者是福建的杨金远。他 也是看了中央台一个老百姓自己的故事受到启发编的一部 短篇。故事虽然简单，但我很感动，特意找了刘恒改编。如 今经他一手的故事更精彩了，可以说震撼人心。能拍这部 片子，确实多亏了《夜宴》的搭桥。一方面它给了我很大 信心，同时也使得制片方不再怀疑我没有驾驭这个题材的 能力。这已经不比当初我想拍《温故一九四二》的时候了， 居i]本写得很牛，堪称一部民族的心灵痛史，但就是没有公 司投，认为我不适合。 因为以前没拍过战争片的类型，所以《集结号》对我 来说很有刺激，铆足了劲儿要拍得不同凡响。我想把它拍 成一种特别有质感的、特别残酷的、打破我们过去战争片 定势的一部电影。过去有些片子描写我们的战士都特别爱 打仗，不让打的话他还跟连长撅着嘴生气，我觉得这是违 反人性，全世界的战争片都不会是这样的;还有另外一些 所谓战争片，打仗是打了，但又打得特别游戏化。我觉得 至少这两点错误我不会犯。再说战争也并不是这个片子的 全部，它的时间跨度从解放战争直到1956年，涉及战争年 代的戏可能只占二分之一左右，而且战后的戏更加动人， 讲一个人蒙受冤屈，他铁了心地要证明给人看。我们很难 想象这个人物在战争时期是一个格外聪明、幽默的人，特 别适应战争环境 但是到了和平年代，他反而成了一个“祥 林嫂”，看起来窝窝囊囊，反差极大。这其中有很多人性的 东西可以深挖。 我所担忧的还是市场问题。国内市场的容量有限，类 似于这种投资巨大的影片，如果不指着海外市场，仅仅靠 内地根本不可能回本儿。然而目前海外市场可接受的中国 电影类型又过于单一，只认古装片，还必须带武打。中国 战争片在海外市场的销售上还没有成例。而且这部片子缺 少特别有号召力的明星:第一、担心不对味儿所以不能找 港台的明星，这就意味着海外的销售、尤其是东南亚的销 售很困难;第二、内地叫得响的明星都在40岁以上，年龄 上也不合适;第三、这是一部男人戏，女演员很少。种种 因素共同决定了如此一种局面，那我们干脆就完全使用新 人，把钱基本都集中到制作中，反倒显出我们的诚意。可 以这么认为，《集结号》的风险比《夜宴》大得多，但中彩 的可能胜也要大得多!我相信仅仅凭借这个故事已经足够 震撼观众，如果我们再能把战争的质感拍出来，成功的话， 那咱们中国的大片就多趟出一条路子。 这部战争片完事儿后，我脑子里还想着有机会要拍一 部黑帮片。也曾经有香港公司跟我谈过，觉得我拍出来的 气质可能与香港式风格完全不一样。待满足了这几个心 愿，我可能会歇几年，撞着好本子、或者自个儿动手写，有 感觉的时候再拍。我觉得最好把拍电影当成一件开心的 事，自个儿过瘾，也能让观众喜欢。现在这个时代，电影 的神圣感已经不太多了。对于我，就是尽可能一如既往地 去接近平常心。 这么些年过来，我自认为拍摄的都是大众电影，但我 的电影从来也没有被认为是中国电影的主流，我被认为是 个异数，一个不人流的异数却赢得了主流观众的接受、认 同和包容。所以我设想在我离开这个行业的时候，能够得 到这样一个中肯的归类，冯小刚是一个不三不四非驴非马 的四不像，但透过他的影片可以看到20世纪末到本世纪初 中国社会变革的缩影。 入o135 戴八 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