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_从中外女杰传到女报传记栏_夏晓虹

近代文学与文化 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从中外女杰传到女报传记栏 夏晓虹 内容提要: 晚清西学东渐, 外国女杰的姓名、事迹竞相传入中国, 对传统女性典范构成了空前未有的挑战。而寻求新典范的冲动, 乃 是伴随着女子社会化教育的兴起而出现。本文即从新教育与新典范 的结盟入手, 以目前所能查找到的七部中外女杰传, 以及分别发刊 于京沪两地的 5女子世界6 和 5北京女报6 的传记栏为考察对象, 剖析在外国女杰的选择引进与中国古代妇女楷模的重新阐释中, 所 呈现出的晚清女性人格理想构建的多元景观。 自汉代刘向编撰 5列女传6, 以 /母仪0、 /贤明0、 /仁智0、 /贞顺0、/节义0、/辩通0、/孽嬖0 名篇, 崇正斥邪, 为女子树立 人格典范, 嗣后, 历代正史为妇女立传, 便专从褒扬一面落笔。 因 5列女传6 所取传记故事的方式易于记诵、传播, 其中蕴涵的 妇德规范于是也潜移默化, 深入人心。比之 5女诫6 等道德范 本, 其教化作用实有过之而无不及。晚清西学东渐, 外国女杰的 姓名、事迹亦竞相传入中国。在外来新价值观的冲击下, 传统的 女性典范骤然面临空前未有的挑战, 重构理想女性的形象已势在 必行。处此新旧交替的时代, 一批中外妇女传记以及各地女报的 /史传0 专栏纷纷出现, 及时为晚清女性提供了众多取向不一的 榜样。而基于政治理念、文化地域与时间差别的典范选择、阐释 之异同也随之发生。本文将以几部有代表性的女杰传文本, 及分 17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别发刊于上海和北京的两份女报的传记栏为考察对象, 观照晚清 女性人格理想构建的缤纷图景。 新教育与新典范 晚清女性传记的总体格局, 可以搜罗颇广的 5近代中国女权 运动史料6 ¹为样本。该书所录女子事迹分置三类: 一名 /列女0, 属于 /中国妇女的传统地位0 编, 再细分为总类、殉夫、守节、 遇贼死节、守贞、孝女、母仪七项, 而将赋予新义解的古代女性 如缇萦、梁红玉等, 别立 /历代杰出妇女0 一项以纳之。其次是 隶属于 /对外国妇女地位及女权运动的认识0 编中的 /杰出妇女 的介绍0, 专门记述外国女杰的生平行事。第三类为单独成编的 /清末的杰出妇女0, 下分文学家、捐助公益事业者、女医士、教 育家、助夫成大业者、革命党人、家庭革命者、女将、女侠、独 行者、妓女十一子目, 专为当代女性留影。应该说, 就著述总量 而言, 沿袭历代 5列女传6 范式的著述 (即上述第一类中的前七 项) 仍居多数, 这在此期各地地方志的修撰中尤为明显。而对于 晚清当代女子的表彰, 固然能够见出新女性日益出现的趋势, 但 从本文设定的 /典范重构0 之着眼于采西补中与古典新义的立说 角度考虑, 大抵仍以其时撰写的外国与中国历代女杰的传记最为 合格。也即是说, 在本文中, 笔者注重的是对于中外女性典范的 当代意义阐释。 大体而言, 寻求新典范的冲动, 是伴随着晚清女子社会化教 育的兴起而出现的。公认为中国最早诞生的妇女报刊 5女学报6, 乃是由中国女学会与中国女学堂的女性成员合力创办于上海º。 此一新式教育的背景, 也使 5女学报6 编者尽先关注到女性典范 重建的必要。1898年 7月 24日的创刊号上即有声明: 兹于报尾, 拟续附女学书一页。先将潘仰兰所演、刘可 18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青所绘 5中外古今列女传6 印出, 以作巾帼师范之资。» 引人注目的是, 外国女杰此时已进入女性楷模的搜访行列, 以补助中国原有典范人物之不足。这一预告后来虽未见实行, 但 由女学堂同人所标示的新思路, 已明显与此前同样取图说形式的 5闺媛丛录6 立意相左。 5闺媛丛录6 为吴友如所绘, 1890年 4月开始在 5点石斋画 报6 连载¼。按照 5申报6 广告的介绍, 这部 /搜考古今史集, 旁及诸子说部, 上自中古, 下迄有明0 的图画历代妇女故事, 乃 是汇集 /宫闱之艳迹, 闺阁之杳尘0、 /名妓之韵事, 仙女之幽 踪0 而成。所收诸人 /或秀而有藻, 或贤而且奇, 或情重而恨 深, 或不 [貌] 美而性妒0, 最要之点则为 /有美毕收, 无奇不 备0。此一搜奇猎艳的编绘倾向, 虽无历代列女传的教训意味, 却又染上浓重的商业色彩。无论是作为 5点石斋画报6 附录赠送 的出版行为, 还是其 /既可征艳体之取裁, 又可供闲情之消遣0 的意旨自述, 都纯粹是出于取悦读者的营销考虑。由此, 该作之 美女图后 /附录原书0 ½旧文的形式, 便具有强烈的娱乐视觉效 果。而从 5闺媛丛录6 再转为 5古今百美图6¾, 在吴友如亦属顺 理成章。 同样看中图说的趣味性与通俗性, 上海 5女学报6 的主笔们 却已完全摒弃了 5点石斋画报6 主人与吴友如娱乐大众的方针, 其拟议刊载的绘图 5中外古今列女传6 ,明确说明属于女学堂教 科书,且意在/作巾帼师范之资0。这一新编列女传与新教育的联 盟,嗣后也在相互提携的展开过程中,日益显示其塑造中国新女性 品格的巨大效应。而实施新教育的女学堂与接受新教育的女学生 数量日渐增加,女性典范的更新便拥有了落地生根的深厚土壤。 由 5女学报6 肇端, 在推介女性新典范方面, 晚清妇女报刊 实为重要的一翼。由于其时的女报大抵以女学堂学生为预期读 者, 因此, 兼具女学教科书功能也成为编者自觉的取向¿。对于 19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女性模范的认知需求, 便在各报的传记栏得到及时反映。 通观晚清女报的传记栏目, 有一个从不固定到常设的演变过 程。由 5苏报6 主人陈范之女陈撷芬于 1902年创办的 5女报6 (后改名 5女学报6) , 分别在 /论说0、/附件0 与 /译件0 栏, 发 表过美国批茶女士、英国维多利亚女皇、法国罗兰夫人、德国俾 士麦克 (即俾斯麦) 夫人与英国涅几柯儿 (即南丁格尔) 诸人 传À。其中批茶与罗兰夫人传转载自 5选报6 与 5新民丛报6Á , 并非编者自出机杼; 而且, 各篇性质相近的传文反辗转出入于不 同的栏目。由此显示出, 为当代女性寻找典范者最初之注目于西 方, 以及由于资料匮乏所造成的稿件短缺。前者恰与晚清出版界 的趋向暗合, 实际上, 正是在西方女杰传的引领下, 各种女性人 物新传才纷纷面世。后者在彰显为女性寻找理想典范的紧迫性及 困难度的同时, 也让人窥见专一取法西方所带来的限制。而其偏 失与缺憾, 很快便由1904年 1月出版的 5女子世界6 加以弥补。 并且, 自此以后, 晚清女报之专设 /传记0 (或名 /史传0) 栏, 也成为一条不成文的规矩。 就笔者目前掌握的资料而言, 在晚清女性传记出版史上, 上 海广智书局 1903年 2月发行的 5世界十二女杰6 实具有界标的意 义。此书原本为日本岩崎徂堂、三上寄凤所著, 尽管赵必振的译 笔不算高明, 却无碍于该作首开近代女子新传出版之风的历史定 位。紧随其后, 5世界十女杰6 也于同年 5月推出lu。而大约半年 后问世的丁祖荫 (号初我) 译自日文的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 君6lv , 则将 1903年充分地演绎成 /西方女杰传记0 出版年。第 二年中历七月, 又有杨千里编著的 5女子新读本6 首版印行; 在 不到两年的时间里, 该书即重版六次lw。杨作不仅在诸种女杰传 中以印数之高雄踞榜首, 而且本身亦承上启下, 别开生面。其上 编本国 18人、下编外国 10人的结构安排, 改变了汇编西方女杰 事迹的译作一统天下的格局, 由此而进入了中外女杰并立、译著 20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兼备的女传出版新阶段。其后, 1906年在南京排印的 5外国列女 传6, 据编者薛绍徽自述, 乃是费时两年、于 1903年 2月即已成 稿的旧作lx。这一着手最早却姗姗来迟的西方女性传记, 由于出 自 5女学报6 主笔之一的薛绍徽之手, 其实更应当被作为早期范 本来研究。此外, 留学日本的许定一ly以一人之力, 编写了两本 中国女界人物传。题名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者, 1906年10月由日 本横滨新民社印行, 上海的广智书局负责该书的国内发售; 5祖 国女界文豪谱6 则直到 1909年5月才在北京印出, 可惜那时许氏 已英年早逝。 从版本渊源看, 最先成书的 5外国列女传6 /虽译从西文0, 陈寿彭却以为 /西国无此专集, 爰取英文各史传以及谱录之类, 采摘成之0。因系编译之作, 搜辑不易, /故费功至二年有奇, 所 得不过二百余条而已0lz。同样是编写, 5女子新读本6 却无此困 扰。当杨千里撰著之时, 书籍、报章中已有多种西方女杰传可备 采选, 改编成文并非难事l{ ; 加以 5女子世界6 先已发表了多篇 中国古代杰出女性传, 成例在前, 自可追摹。而身为 5女子世 界6 主编的丁初我, 尽管在杂志的传记采编上已有回归本土的调 整, 自家却仍延续着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的译述路数, 其以 /初我0 之名发表的传记, 也专一叙说西方女性故事。l|至于 杨氏 5女子新读本6 的 5导言6 亦尝刊载于 5女子世界6, 其间 隐含的人际关系l} , 也提示出交互影响的存在情形。 除此之外, 下余的四书则是两两相关。出版在后的 5世界十 女杰6, 其未具名的编写者尽管自承 /是书以 5世界十二女杰6 为蓝本0 加以增删, 却又强调, /其文辞则悉出自己意以组织之, 虽曰译编, 实近于撰著矣0。因而, 在明知 5世界十二女杰6 已 经出版后, 作者仍决意 /不辞重叠0, 刊行此书, 便是由于对其 撰著价值有充分的自信l~。许定一生前编定、印行的 5祖国女界 伟人传6 去取严格, 仅录 39人, 自云, 此书既成, /则女子中能 21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以今日之新例范之、今日之新眼观之者, 殆尽矣0。而其复作 5祖国女界文豪谱6, 更广搜博采至约四百人, 却是 /专以能文为 主义, 不拘拘以人品人格论0。其力图借表彰女界文豪, 证明女 子能力不弱于男子, 以达 /扩张女权0 之目的mu , 亦可称用心良 苦。 而上述七部女性传记, 无论编译还是撰著, 其目的都在为中 国女界提供取法榜样。承继 5中外古今列女传6 思路、率先完成 的 5外国列女传6, 本为薛绍徽 /欲观西国女教而作0, 明显有中 国女学堂 /采泰西之美制0mv的遗意。因未见日本的同类著述, 薛 氏只能借鉴刘向 5列女传6 之名目与体裁, 编撰中也留下了脱胎 刘作的痕迹mw, 虽然其所记内容已全然不同。即使最低调的丁初 我, 自言其书仅述 /絮絮家庭事0, 属于 /酒后茶余之一噱0 的 /伟人佳话, 名士美谈0; 但 5女子世界6 上刊登的该书广告, 竟 以之与金一的名著 5女界钟6 相提并论, 标榜其 /非特作一则伟 人佳话观, 抑亦可以生女国民之气0 mx, 则丁译同样也是有益女子 教育的新读本。 至于 /世界女杰0 与 /祖国女界伟人0 的标题, 即已明示诸 书所载人物之堪作典范。因此, 5新民丛报6 为 5世界十二女杰6 作广告, 便专以采西补中立说: 中国数千年来, 废女子不用, 而女子之杰出者益寥寥罕 闻矣。读此书载世界女杰, 皆可歌可泣、可敬可慕, 饷我中 国, 吾知女子中必有闻而兴起者矣。my 5世界十女杰6 也以 /少年读传记书, 为最有益, 以其摄古 人之影于脑, 而能熔化其气质0 的理由, 要求为今日之 /讲女学 者0 /立标本0 mz。许定一更干脆, 既以为 /近日女学校虽林立, 教科每苦无善本0, 因此毛遂自荐, 倡言: /可取是篇作修身范 本, 或以为国文, 或历史科, 亦未尝不可。0 并保证其 /较诸干 燥无意识之教科书, 过之远耳0m{。这一许诺经由出版者的当仁不 22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让, 竟得实现,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的封面便赫然印有 /女子高 等小学及中学教科0 的标记。 而真正作为教科书使用因而迭次再版的 5女子新读本6, 无 疑在诸本中最合乎教学要求。其有意放弃当时流行的女杰传之 名, 也使之更便于为女学堂采用。基于女子教育为国民教育之基 础的时论, 作者杨千里在 5导言6 中也开宗明义, 指认其编写乃 是出于培育新女国民的现实需要: 以今日而言教育, 莫急于教育国民。然而女子者, 国民 之母也。不教育女子, 不能教育国民。然而女子而不以教育 国民者教育之, 则与不教育等。 女子国民教育既为当务之急, 其分列中、外女杰事迹成上、 下编因而也用意深远: /列乎前者, 我中国新女国民已去之导师 也; 列乎后者, 我中国新女国民未来之摄影也。0 这一画龙点睛 之笔形象、概要地揭示出, 超越先贤, 追步西方, 实为晚清女性 人格改造理想的推展步骤。而杨氏兼顾 /文法0 与 /新理0, 自 认 5女子新读本6 /适合于中学程度0 m| , 也说明西方女杰传的加 入比单纯演述 /祖国女界伟人0 故事, 在层次与难度上都要更高 一等。 作为教材或教学参考书出版的书籍, 其预期的读者自为女学 堂师生无疑。而其出版时段除 5祖国女界文豪谱6 外, 均集中在 1906年以前, 则与清廷学部的 5女子小学堂章程6 与 5女子师范 学堂章程6 1907年 3月始公布有关。换言之, 在女子教育尚处于 民办阶段、未纳入官方正规体制之前, 教材的编撰、采用也拥有 相当大的自由度, 各种中外女杰传因此得以理直气壮地进入各地 女学堂。接受此一 /东西女杰并驾驰0m}教育的女学生, 既已将典 范形象先入为主地铭刻心中, 必当受用一生。谓之形塑了晚清一 代女性的品格, 亦非过言。 23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从 /列女0 到 /女杰0 晚清出版的诸多女子新传记, 虽然在树立典型上立意相近, 但在择录标准与评价尺度上仍有歧异。其相同处固然反映了时代 的需求、潮流的趋向, 值得关注; 而出入处因显示了典范重构中 的多种面相, 故更有意味。 就四部译本而言, 5外国列女传6 /以职业事实0 分类, 列出 /女主0、/后妃0、 /女官0、/闺媛0、/文苑0、 /艺林0、/义烈0、 /教门0、/私宠0、/优伎0 十目, 另有 /妖妄0、/神异0 二目作为 附录, 并一概删去了薛绍徽所撰论赞。据其夫陈寿彭之说, 乃是 /用符西书体例0, /系传人传事起见, 公论听之天下0m~ , 因知此 作在刘向 5列女传6 之外, 亦兼学西方传记体式。编译者显然以 实录型史家自居, 务求广博, 故不弃异闻; 专记事实, 故不加评 说。其书价值自在, 不容否定, 却是在本节的论述框架中, 该编 可以存而不论。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尽管被追加、提升了著作之义, 但专注于豪杰夫人的角色限定, 则使其难免落入以女性为男性附 庸的窠臼。因而, 所谓 /世界几多英雄之轰天震地大事业, 顾操 纵支配于一二柔弱妇人之手0 nu , 固然可以为晚清女性鼓气; 不 过, /豪杰0 之定语的偏加于男性, 自会减损该书作为妇女范本 的价值。这与命名为 /世界女杰0、/祖国女界伟人0 之书呈现出 的以豪杰自期的女性主体意识, 精神境界本大不相同。即如 /细 君0 中最为独立、声名卓著的罗兰夫人 ( Jean- Marie Roland, 1754) 1793) , 在此传之施以 /法国革命家0 的名头, 已属格外对 待nv。然其拘于夫人传述的体例, 仍多从 /助其夫罗兰氏鼓吹革 命思想0nw的角度叙说, 便造成传主本身事迹的简陋不详。即使略 过梁启超的 5 (近世第一女杰) 罗兰夫人传6 不提, 将丁初我笔 24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25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26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关。) ) ) 但添加上的人物, 如被冠以 /普救主0 之称的南丁格尔 (译名为 /柰经慨卢0, Florence Ninghtingale, 1820) 1910), 知名 度也不在贞德以下。不过, 对于晚清 /女界革命0 论者而言, 该 书所增补的最重要人物还是傅萼纱德夫人 (应为今译 /福西特0 者, Millicent G. Fawcett, 1847 ) 1929) , 作者对她的定位是 /英吉 利提倡女权之勇将0。传记用充满崇敬的笔调, 叙述了傅萼纱德 夫人为英国妇女争取选举权与参政权而奋斗的经历。其间最为人 传诵的傅氏名言是: 女子者文明之母也。凡处女子于万重压制之下, 养成其 奴隶根性既深, 则全国民皆奴隶之分子而已。大抵女权不昌 之国, 其邻于亡也近矣。ou 此言即为坚定的女权维护者柳亚子所一再征引ov , 其人也成 为鼓舞晚清先进女性奋发有为的楷模。 就在 5世界十女杰6 出版不久, 署名 /爱自由者0 的金一也 迅速完成了其妇女论名著 5女界钟6。理论阐发之外, 金氏也在 篇末的 5结论6 部分, 开列了一张中外女杰兼容并包的 22人名 单, 以为晚清女子取法。其外国部分乃是合并两本世界女杰传又 添以俄国虚无党女性成员而成, 计有美国女作家批茶 (即斯托夫 人, Harriet Beecher Stowe, 1811 ) 1896) , 女护士职业的创始人南丁 格尔, 英国女权运动领袖傅萼纱德夫人, 法国女政治家苏泰流夫 人 (今译 /斯塔尔夫人0, Germaine de Sta &e l, 1766 ) 1817) , 陪伴 加里波第征战的马尼他, 法国大革命中基伦特派灵魂人物玛利侬 (即罗兰夫人) , 从英人手中拯救法国的圣女贞德, 以及俄国虚无 党女杰韦露与苏菲亚。而起码南丁格尔以下六人的生平事迹, 均 是由 5世界十二女杰6 及 5世界十女杰6 两书最先介绍到中国。 这正是金一如数家珍, 指名其人 /皆我女子之师0ow, 读者亦能够 心领神会所必需的前阅读经验。 在两部世界女杰传奠定的基础上, 再综合 5女界钟6 开列的 27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女子之师0, 便构成了 /中国新女国民未来之摄影0 的 5女子新 读本6 下编入选名单, 计有: 沙鲁脱、马尼他、路易#美世儿、 如安、罗兰夫人、缕志、扶兰志斯、流易设、批茶、南丁格尔。 引人注目的是, 其中前八人均首见于 5世界十二女杰6, 且有五 人为 5世界十女杰6 剔除, 从后书中增补者惟有南丁格尔一人。 由此可见, 以普通女学教科书的标准衡量, 较为温和的 5十二女 杰6 比革命色彩浓厚的 5十女杰6 内容更合用。而依据 5女子世 界6 刊发的 5 3女子新读本4 导言6, 杨千里的原稿中尚有苏菲亚 一传, 应该是文明书局出版时, 慑于政治禁忌而将其删除ox。这 也印证了过于激进的传记难于普遍推广的前言。 外国女杰之所以有必要大批输入中国, 在 5世界十女杰6 编 撰者看来, 问题出在合于新理想的中国女性典范极度缺乏: 中国女子占民数之半, 以余所闻, 则有殉夫者, 殉姑 者, 有殉父母者, 其下有殉其所欢者。所殉之人不同, 所殉 之法不同, 要之牺牲于一人, 而非牺牲于全国。纵翻尽列 女、闺秀诸传, 无以易我言也。oy 这种分别公义与私德以评定人物高下的做法, 也在晚清的女 杰传与传统的列女传之间作出了严格区划。因此, 与 5后汉书6 始设 5列女传6, 重在表扬 /哲妇隆家人之道, 高士弘清淳之风, 贞女亮明白之节0 oz相异, 私德完备已非入选的首要条件, 晚清作 者更看重的是其人对于国家和民族的贡献。这也是近代中外女性 新传多半搁置、甚而抛弃已有的 /列女传0 名称, 而另外采用 /女杰0、/女界伟人0 一类说法的根本原因。 以晚清国人的普遍心理与接受基准而言, 外国女杰的伟业固 然令人崇敬, 但中国女性典范的整体缺席, 无论如何也会造成极 大的失落感, 这自然不利于鼓舞女性群体, 重塑人格理想。有鉴 于此, 不满于 /中国教育女子之书0 如 5女诫6、5妇法6、5烈女 传6 之 /守缺抱残0, 不合时事, 杨千里在 5女子新读本6 中, 28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便特意表白自己如何 /上下周旁, 大索于四千年之历史0, 访求 /我中国新女国民已去之导师0。其专述本国人物的上编, 排列次 第 /隐分教育、实行、文学三派0, 本有教育优于实行、实行高 于文学的层级之见。杨氏自述的编选原则, 也与之一一对应: 一孟母, 女子道德, 以教育为第一事; 二缇萦, 除数千 年之苛政酷刑, 进全国民之幸福; 庞娥以下十三人, 皆挺身 家国, 不惜牺牲一身, 以苏万姓者也。 而列于末后的 /文学0 三人班昭、黄崇嘏与卫夫人, 因与其 /女子读书, 本非求才也, 盖求为国民也0 的立说相违, 也让杨 千里不能放心。于是又专门花费笔墨, 在 5导言6 中逐一辩明: 班昭续修 5汉书6, 以成国史, 黄崇嘏女扮男装, 上书授官, 卫 夫人精善书法, 教授王羲之, 是女子 /出其余绪, 已足抗数千年 男子之衡0, 则女子之不可轻视, 且当 /自爱自重0o{ , 也于此得 到证明。 5女子新读本6 的中外合于一手, 到了留日学生许定一那里, 又加厘清而独重本国。其撰写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也抱有明确 的补阙意识。许氏自言, 因 /叹祖国女界之沉沦也久矣, 思以方 振起之、鼓舞之, 以雪加吾姊妹以无知识、不勇武等名之辱0。 而雪耻之方, 则以 /取古代伟人之行事以刺激之0 为 /不二法 门0。放眼中外, 令其感慨的是: 他国言女界人物者有所谓 5世界女杰传6, 书虽汗牛充 栋, 而卒无一泰东人与焉, 不能用之, 此其最著明者也。祖 国言女界人物者, 有所谓 5列女传6 (注略) , 专言个人德 育, 固不合于今日, 尤非今日之最急务也, 不能仍之, 此又 其最著明者也。 求之域外与前代, 既然均无一合用之书, 许定一因此 /不能 不躬亲旅行于黑暗历史中0, 从战国至其所生活的清代, 精心汰 选出 39位 /足为二亿姊妹之模范0 o|的女子。 29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30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31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新的面貌, 重新进入现代人的生活与记忆。 ) ) ) 自觉已集合中国女性精英于一编的许定一, 当然也有理 由对自家著述寄予厚望。其劝诫 /最亲爱之姊妹0 /勿自骄, 勿 自弃0, 开出的对症良方正是阅读己作: 读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可知祖国女界素多伟人, 非徒 泰西女子能之, 则自骄者必不复能醉心苏菲、稽首罗兰之 言, 以饰过也。读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可以启其人皆可为 尧舜之思, 则自弃者, 亦当可以有立志者矣。pv 而 5祖国女界文豪谱6 更降低门槛, 从教育入手, 单标 /能 文0 一义, 汇聚众多古来女子, 以与 /文苑0、/儒林0 传中的男 子抗衡, 其 /以励来者0 pw的心思更形急迫。因此, 就激发晚清女 性追摹先进的情势而言, 中国女界英豪的大面积发掘也绝对必 要。 女豪杰与贤母良妻 追溯晚清女性读物的出版历史, 1903年诸多西方女杰传的印 行, 正是女报传记栏应运而生的契机。未尝设立专栏的 5女报6 ( 5女学报6) , 在 5世界十女杰6 行世后, 也曾由主编陈撷芬执 笔, 将其改编为白话, 开始在杂志连载。只是本可自成一栏的长 篇 5世界十女杰演义6px , 竟随着刊物的迅即停刊, 而仅见一回, 便成绝响。 继之而起的 5女子世界6, 则自 1904年 1月的创刊号起, 已 将 /传记0 (后改称 /史传0) 设置为每期必备的重头栏目。对此 专栏的设计, 主编丁祖荫 (初我) 显然经过深思熟虑, 早已成竹 在胸。在热切祷祝蕴涵着女权伸张、女学普及诸义的 /女子世 界0 理想py早日实现之时, 丁氏也披示了其具体进路: 女子世界之范围何似乎? 吾勿表欧风, 吾且扬国粹。披 32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33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实际上, 5女子世界6 的调整眼光向内转, 应该也与 5世界 十二女杰6 与 5世界十女杰6 出版在前有关。外国女性典范既已 足敷应用, 受其刺激, 本国女杰传统的重建自亦不容再缓。于 是, 祖国女界伟人有了在 5女子世界6 传记栏中的集体亮相与精 彩表演。 作为 5女子世界6 重要撰稿人的柳亚子, 也是该刊传记栏名 列第一的重量级作者, 先后为之撰写过五篇女性传记, 且无一例 外, 均选材于本国史。当年, 柳亚子正就读于金一创办的同里自 治学社, 其诸篇传记与金一、丁初我发论之间存在着明显的呼应 关系, 使我们有理由将柳文视为体现 5女子世界6 /传记0 栏宗 旨的代表作。 柳亚子之现身于 /传记0 栏, 系以 5中国第一女豪杰女军人 家花木兰传6 为开山。这位年少气盛、豪情满怀的少年革命家出 手不凡, 虽以表彰祖国女杰为主意, 却是从批判旧史落笔: 西哲有言: 历史者, 国民之镜也, 爱国心之源泉也。虽 然, 此独不可以例我中国。中国之历史, 则势利之林耳, 专 制之伥耳。彼点染淋漓, 大书特书, 以一代史笔自命者, 类 皆不知自由、平等为何物。由是炀于尊君卑臣之谬说, 而连 篇累牍, 无非家奴走狗之丰功伟烈, 于英才俊彦, 反漠然置 之矣; 炀于重男轻女之恶俗, 而所谓 /列女0、 /节女0 之 篇, 皆奄奄无生气, 且位置不足以占全史百分之一, 女界伟 人, 乃群在若明若昧之间矣。p| 因此, 柳亚子自觉拨乱反正, 责无旁贷。其废弃正史而旁采 于野史、传说的取材路径, 即明白显示了柳氏本人反正统、反官 方的革命立场。 与其后编辑行世的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正文乃撮述、摘录典 籍不同, 柳亚子为中国女界伟人立传, 采用了其时刚刚开始流行 的评传体。这一由梁启超率先 /仿西人传记之体0p}引进中国的新 34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35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代价哉?0 传文中之所以不断出现类似的时空交错, 让古人具有 现代意识与语言表述, 乃是由于作者的关切本在当下, 而无意于 发思古之幽情。 更能表见柳亚子革命情怀的女军人传, 尚属为梁红玉所撰篇 章。于 5花木兰传6 已露端倪的民族主义, 到柳氏为梁红玉作传 时, 便径直登上了标题。荣获 /中国民族主义女军人0 称号的梁 夫人, 也以 /投身于民族战争之盘涡0、击鼓助阵之壮举, 引发 了作者的遐思。而其与金人对敌的本事, 正好应和了柳亚子自身 坚定的反清革命立场。柳氏在篇末殷殷表达的思致, /我日日焚 香缥笔, 祝二万万女同胞, 有继梁红玉而起, 以助我杀异种、保 同种之遗志者0 qv , 吐露的也是 /借古人之酒杯, 浇自己胸中之块 垒0 的一腔心事。 由民族主义串联起的, 尚有 5女雄谈屑6 (亚卢) 与 5为民 族流血无名之女杰传6 (松陵女子潘小璜) qw。二文追述明季以来 抗清而死或发露民族意识的众多女性事迹, 接续着 5梁红玉传6 阐发 /男降女不降0 谣谚的思路qx而反复申说。通过张大明季女 性自杀与被杀的意义, 激励大众的种族思想, 以达到推翻满清统 治的革命目标, 这才是柳亚子撰写诸文的用意。而从 5女子世 界6 /传记0 栏的主导倾向看, 尚武精神亦须服从于民族大义。 同名之作 5女魂6 在该刊的两次发表, 后篇即是为了补正前篇所 述两位与太平天国为敌而死的女子之昧于 /种族思想0, 故特意 节取明清之际宁死不降清兵的赵雪华、宋蕙湘以及洪秀全夫人徐 氏三人行事, /俾世人知民族主义0qy。而此三人均已先见于柳亚 子的 5女雄谈屑6。 外国女杰中, 最受青睐的显然是女刺客形象。沙鲁土#格儿 垤传的重新书写, 且冠以 /女刺客0 之名, 便昭示了作者的革命 取向。另一为俄国虚无党 11名女性集体留影的合传, 干脆直接 以 5革命妇人6 名篇qz, 其中亦贯穿了以激烈手段对付专制政府 36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的呼声。柳亚子的 5中国女剑侠红线、聂隐娘传6, 则是将此革 命、暗杀的背景放置在中国古代, 借用红线与聂隐娘这两位小说 中的剑侠人物, 以接引法兰西革命、俄罗斯虚无党、欧洲各国无 政府主义之思潮q{。诸篇传记连同以上各文, 共同酿造了 5女子 世界6 /传记0 栏浓重的革命氛围。 相形之下, 由南丁格尔、斯托夫人及其他外国女子传记所指 代的慈善与救世情怀q| , 虽也同为晚清女性所缺乏的品格, 却未 得到 5女子世界6 /传记0 栏的特别关照, 也并非该栏目的主旋 律。这一等差在发行于京城的 5北京女报6 却恰恰倒置过来。 1905年 8月 20日创刊的 5北京女报6, 为晚清北方地区影响 最大的妇女报刊。其以日报的方式刊行, 且延续时间最少长达四 年q} , 填补了 /中国南省, 曾有女报出版, 惜其旋起旋灭, 未能 垂久0 以及 /只有月报而无日报0 的双重缺憾。该报出名的主人 虽为张筠芗, 实际主持者兼主笔却是其子张毓书。在 5创设 3北 京女报4 缘起6 中, 编者已表明此报 /以开女智为宗旨0, 故特 重女子教育, 并以 /女学日兴0 为 /女权发达之始基0 q~。从目前 的存报看, 其人物传记大体刊载在前后相继的 /女鉴0、/中国女 界史0 及 /故事0 三个栏目中, /演说0 栏也偶有中外女性事迹 的演述。 与 5女子世界6 不同, 5北京女报6 的各篇传记篇幅均很短, 且全部是用白话讲说。因其通常只是叙述人物生平的一两个片 段, 谓之 /故事0, 更为得体。其所取为典范的中国历代妇女, 也不乏柳亚子等 5女子世界6 同人所不屑道的节女与烈妇。但倘 若以此判定 5北京女报6 之固守旧道德, 却又并非事实。比如讲 到 /殉节0, 编者也表示, /如今进化时代, 殉节二字, 看得不如 那么重了0。而该报之表扬节妇, 肯定的是 /一夫一妇, 情投意 合0, 寻死者实属殉情; 而不是 /专为沽名, 或是囿于陋俗0, 那 在编者看来, 即为 /作无意之死0 ru。 37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比之 5女子世界6 的独标高格, 5北京女报6 的人物故事与 议论显然更贴近日常生活。在闲话家常的气氛中, 改良思想也点 点滴滴地渗透到读者意识中。不妨举梁鸿与孟光的故事为例, 5北京女报6 在 1908年之内, 三次讲述其事, 每次均翻出新意。 放在 /故事0 栏的 5荆钗布裙6 突出了孟光的安于贫贱生活, 作 者由此要发明的道理是: /可见古时候, 那有贤德的妇女们, 绝 不是竟在穿戴打扮上头讲究哇。0 以此批评今人嫁女时陪送妆奁 的 /竞尚争奇斗艳0。另一则仍然出自 /故事0 栏的 5孟光6, 对 孟女的别具眼光、选中梁鸿大加赞赏, 称赞二人之结合为 /这就 是婚姻自主, 为结婚的正理0。第三次讲说孟光, 则是在 5北京 女报6 的首要栏目 /演说0 中, 作者就孟光的自择配偶评议 道: 这事情, 要搁到如今, 管保就有人笑话他罢。只因为我 们中国的婚姻大事, 都是由父母给作主, 凭媒婆子给说合, 竟在那外貌上头讲究, 不管为人的品格跟德行怎么样。,, 又搭着我们中国的女子都没有学问, 可就把夫妇这一伦的事 情, 常有闹糟糕的了。rv 婚丧嫁娶既为人生必有之事, 5北京女报6 的着眼于此, 正 凸显了其关注社会改良而非政治革命的温和派立场。这也是该报 与 5女子世界6 的根本歧异之处。 在民办女学起步较早的南方, 女校师生自然成为 5女子世 界6 的主要读者。而处在女子教育相对滞后的京城, 5北京女报6 的期待读者必然更偏向家庭主妇rw。由此, 其演述的历代妇女故 事, 也多半落实为贤妻良母的德行。如 5子发之母6、 5隽不疑 母6、 5陶母6 诸篇, 都是讲说母亲如何教育为官之子爱民、清 廉, 引发出的教训也直指当下: 如今做官的, 那个不是自顾自! 武官待兵, 文官待百 姓, 真有能同甘苦的吗? 江皖百姓, 遭那样的奇灾, 请看两 38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省的官儿老爷, 谁不是朝朝暮 (暮) , 吃肥肉大米? 可惜呀, 可惜! 可惜中国做官的, 没有好母亲呕! rx 即使不出于教子相夫, 贤母良妻也仍有诸多可供发掘的崇高 品德。如谢枋得夫人 /不惜自己的性命, 保全山中居民0, 被推 赞为 /爱群热心, 够多么难得0; 刘凝之妻 /能安俭苦, 自谋其 生0, 也由记者以现代观念解为 /独立0 这一 /妇人最高的品 行0; 罗夫人 /待家中的奴仆, 但用爱情感化他们0, 经作者推演 /夫人的意思0, 竟也包含了 /同为人类, 原无可分贵贱的0 人类 平等理念。而由晋朝魏夫人的 /撙节饮食, 喜欢清洁0 生发出的 /讲究卫生学0 之议, 由卫夫人的擅长书法而提醒女学堂 /习字 一科, 也是很要紧的0 ry, 更清楚地表明, 在 5北京女报6 编者心 目中, 女性人格的全面改造, 实与改良社会风俗密不可分。 应该说, 5北京女报6 之重视母仪妻范, 与清朝学部制定的 女学章程不无关系。5女子师范学堂章程6 以家国同构的儒家伦 理解说新兴女学的意义, 便强调 /家政修明, 国风自然昌盛; 而 修明家政, 首在女子普受教育, 知守礼法0, 又肯定 /女子教育, 为国民教育之根基; 故凡学堂教育, 必有最良善之家庭教育, 以 为补助, 始臻完美0。归根结底, /欲家庭教育之良善, 端赖贤 母0, 才是关键之点。接受 /完全之女学0 的 /贤母0, 也因此成 为国民教育、国家昌盛的根基rz。5北京女报6 编者的思想尽管比 学部章程的规定更自由、开阔, 但在大思路上, 仍无法完全脱出 京城官场的制约。何况, 标举贤母良妻, 在北京也更具现实针对 性。 而论及取法域外, 假如把沙鲁土#格儿垤视为 5女子世界6 /传记0 栏中外国女杰的代表, 那么, 出现于 5世界十二女杰6 而为 5世界十女杰6 所删减的扶兰志斯 (今译 / 威拉德0, Frances Willard, 1839) 1898) , 却可作为 5北京女报6 所推崇的西 方女性的典范。虽然扶兰志斯的生平也曾由丁初我在 5女子世 39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界6 述说过r{ , 但其未受到特别重视, 也在情理之中。移至京城 这样一个天子脚下、官员济济的环境中, 以创办 /万国妇人矫风 会0 (今译 /世界基督教妇女禁酒联盟0) 著称的扶兰志斯倒是如 鱼得水, 得天独厚。1906与 1907两年先后在北京创立的 /中国妇 人会0 与 /中国妇女会0, 均是由中上层妇女组成的女性团体, 其立会缘起与日常活动, 主要以赈灾恤难为中心r|。这也为扶兰 志斯在京城的大得人心, 一年两次在 5北京女报6 上露面奠定了 基础。 两见于 /演说0 栏的 5演说扶兰志斯6, 其实是同一篇传记 的重刊。文章开篇先说: 中国女子, 把自己看的太轻, 总以为我们女子, 本不能 作甚么事业, 不过吃吃喝喝, 混一辈子就算了。嗳, 这些人 都受了不读书的害喽! 你翻开外国史看一看, 有多少女豪 杰, 留芳千古, 扬名五洲。我今天先说一位最有名的女子, 大家听听。这位女子叫甚么呀? 就叫扶兰志斯。 传文重点叙述了扶兰志斯改良风俗的伟业: 扶兰志斯, 既然作了矫风会会长, 就订了三条家庭禁 令, 宣布大众。那三条禁令呢? 一是禁酒, 一是禁烟, 一是 遇有挺身政党的, 必要大家帮助。这三条禁令宣出来之后, 全国妇人, 无不遵守。美国的风气, 居然大变。 而其随后将矫风会由美国推广到世界, 在各国建立分会, /无论到那一处, 立刻能见功效0。令作者惋惜的是: /当时这矫 风会, 也曾派员到咱们中国来。无奈中国女界, 沉睡不醒, 怎么 说也是白饶。所以直到今日之下, 全球的人心风俗, 都能转移, 惟独咱们亚洲大陆, 一天糟似一天。0 r}而移风易俗, 改良社会, 5北京女报6 及其同道也自觉与有责焉。 有趣的是, 5北京女报6 演说的这篇扶兰志斯传, 其祖本虽 为 5世界十二女杰6, 直接采用的蓝本却是 5女子新读本6。而 40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且, 除却开头的一段感慨, 全文几乎是该书 5扶兰志斯6 一篇生 前事迹r~逐字逐句的白话翻译。如此, 由 5女子新读本6 连接的 5北京女报6 与 5世界十二女杰6 之间的通道, 也与 5女子世界6 和 5世界十女杰6 的血脉贯通, 构成了两条晚清女性典范的精神 之链。其相交与相离的复杂纠葛, 正状写出其时思想界的多元景 观。 可以肯定的是, 由于外国女杰的加入以及中国古代妇女楷模 的重新发现与认识, 晚清的女性典范形象得到了极大的丰富。承 载着诸般新思想的古今中外女豪, 在为晚清女性日益熟悉的过程 中, 也深刻地影响与改变了其外在的生活与内在的精神。 2003年11月 5日初稿于京北西三旗 2006年 2月 10日改定于京西圆明园花园 注¹ 李又宁、张玉法主编 5近代中国女权运动史料6, (台北) 龙文出版社, 1995年。 º 关于上海中国女学堂与 5女学报6 的关系, 参见笔者 5晚清文人妇女观6 (北京: 作家出版社, 1995年) 18~ 23、30~ 33页, 以及 5晚清女性与近代 中国6 (北京大学出版社, 2004年) 第一章 /中西合璧的教育理想0。 » 5本馆告白6, 5女学报6 1期, 1898年 7月 24日。 ¼ 见 5点石斋画报6 222号, 光绪十六年三月上浣。 ½ 点石斋 5画报后幅附印 3闺媛丛录4 告白6, 5申报6, 1890年 4月 15日。 ¾ 5古今百美图6, 5吴友如画宝6, 上海璧园, 1909年。 ¿ 参见笔者 5晚清文人妇女观6 之 /女报0 一节。 À 参见 5女报6 ( 5女学报6) 3、7、8~ 9期, 2年3、4 期, 1902年 7、10、11 ~ 12月, 1903年 5、11月。 Á 友人译寄、观云 (蒋智由) 润稿之 5批茶女士传6, 原刊 1902 年 6月 5选 报6 18期; 中国之新民 (梁启超) 所撰 5近世第一女杰6, 初载 1902 年 10 月 5新民丛报6 17~ 18期。 lu 5世界十女杰6 一书未见版权页, 据 5苏报6 1903 年5月 31日 5 3世界十女 杰4 出版6 广告而推知。 lv 村松乐水著、丁初我译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常熟 ) 海虞图书馆, 41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光绪二十九年十月。 lw 杨千里编著 5女子新读本6 , (上海) 文明书局, 光绪三十年七月初版、光 绪三十二年五月七版。 lx 薛绍徽 5叙6, 陈寿彭译、薛绍徽编 5外国列女传6 卷首, 金陵江楚编译官 书总局, 1906年。 ly 据 5日本留学中国学生题名录6 可知, 许定一为湖南善化人, 光绪二十八 年 ( 1902年) 三月到日本留学, 入清华学校, 时年十四或十五岁 (房兆楹 辑 5清末民初洋学学生题名录初辑6 35 页, 台北: 中央研究院近代史研究 所, 1962年)。 lz 陈寿彭 5译例6 , 5外国列女传6 卷首。 l{ 5女子新读本6 中, 如下编 5批茶6 一篇为 5选报6 所刊 5批茶女士传6 之 缩写, 其他各篇与 5世界十二女杰6、5世界十女杰6 之关系, 均一目了然。 l| 署名 /初我0 的传记有 5记俄女恰勒吞事6、5妇人界之双璧6 (包括英国孟 加列#罗巴与美国扶兰斯德) 与 5女文豪海丽爱德斐曲士传6, 分见1904年 12月、1905年 5女子世界6 10、12、13期。 l} 杨千里 5 3女子新读本4 导言6 刊 1904年 8 月 5女子世界6 第 8 期。金一 (天翮, 字松岑) 与丁祖荫相熟, 曾为 5女子世界6 作 5发刊词6; 杨与金 均为江苏吴江同里镇人, 金氏的 5女界钟6 即由杨题写书名, 杨妹纫兰则 为金书作序。又, 杨纫兰为费孝通之母。 l~ 编者 5例言6 , 5世界十女杰6 序1~ 2页, 1903年。 mu 咀雪子 (许定一) 5 3祖国女杰界文豪谱4 自叙6、5凡例6, 5祖国女界文豪 谱6 卷首, (北京) 京华印书局, 1909年。 mv 陈寿彭 5译例6, 5外国列女传6 卷首; 梁启超 5倡设女学堂启6 , 5时务报6 45册, 1897年 11月。 mw 薛绍徽为其书附录 / 妖妄0、 /神异0 二目而自辩, 即称引 /刘更生 (按: 刘向本名) 不删 -嬖孽. , 能为传记之先0 ( 5 3外国列女传4 叙6 ) ; 陈寿彭 言薛 /初意欲以贞洁、节烈等类为分目0 (5 3外国列女传4 译例6 ) , 也明显 是从 5列女传6 的 / 贞顺0、/ 节义0 等名目化出。 mx 丁初我 5译者序6,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5海虞图书馆新书出现#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 5女子世界6 1期卷首广告, 1904年1月。 my 5广智书局出版书目#世界十二女杰6, 5新民丛报6 25号, 1903年2 月。 mz 编者 5序6 , 5世界十女杰6 序1 页。 m{ 许定一 5凡例6 ,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凡例 2 页,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 (横 滨) 新民社, 1906年。 m| 杨千里 5导言6、5略例6, 5女子新读本6。 m} 金一 5女学生入学歌6, 歌词初刊 5女子世界6 第一期 ( 1904 年 1月) , 谱 曲后, 载于该刊10期 ( 1904年12月)。 m~ 陈寿彭 5译例6 , 5外国列女传6 卷首, 金陵江楚编译官书总局, 1906年。 nu 丁初我 5译者序6 ,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 (常熟) 海虞图书馆, 光绪 42 中国现代文学研究丛刊#2006#第三期 二十九年十月。 nv 可对比其人物传的题名, 如 5十九世纪大伟人格兰斯顿夫人6、5铁血宰相 俾斯麦夫人6、5俄国文豪达尔斯达伊夫人6、5美国铁道大王豪留得夫人6 等。 nw 5法国革命家罗兰夫人6, 5 (近世欧美) 豪杰之细君6。 nx 5世界十二女杰6 所述人物有: 沙鲁土#格儿垤、加厘波儿地夫人 (即马尼 他)、苏泰流夫人、路易#美世儿、如安#打克 (即贞德)、朗兰夫人 (即罗 兰夫人)、俄国女帝伽陀厘、缕志#发珍逊、女王伊纱百儿、克路崎美苏女 王、扶兰志斯、普国王后流易设; 5世界十女杰6 所录人物为: 路易#美世 儿、沙鲁土#格儿垤、独罗瑟、苏泰流夫人、络维恪扶夫人、傅萼纱德夫 人、马尼他、柰经慨卢 (即南丁格尔)、美利#莱恩、女帝伽陀厘。 ny 编者 5例言6 , 5世界十女杰6 序1 页, 1903年。 nz 5西国立志编6 为中村正直翻译之斯迈尔斯 ( Samuel Smiles) 的 5自助6 ( / Self Help0 ) , 1871年 (明治四年) 出版后, 风行一时。继之而起的有 5万 国立志编6、5 (少年必携) 日本立志编6、5妇人立志编6、5 (耐忍伟业) 商 人立志编6 等 (参见康有为 5日本书目志6 卷四 5图史门6 /传记0 类, 5康有为全集6 第 3集,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2年)。 n{ 岩崎徂堂、三上寄凤 5 3世界十二女杰4 序6 , 5世界十二女杰6 , (上海) 广 智书局, 1903年。 n| 5露西亚怪魔: 女帝伽陀厘6, 5世界十女杰6 59~ 65 页。 n} 5无政府党女将军: 路易#美世儿6, 5世界十女杰6 1页。 n~ 如 5缕志#发珍逊女6 一传, 大半述其情爱史, 政治作为仅一笔带过, 且语 焉不详。作者最后褒扬其为 /一世之女杰, 兼为贞妇与慈母者0, 也属眼光 偏差。 ou 5英吉利提倡女权之勇将: 傅萼纱德夫人6, 5世界十女杰6 32页。此传所述 傅萼纱德夫人之死, 应为传写中出现的错误。 ov 见柳亚子 5黎里不缠足会缘起6、5哀女界6 诸文, 5女子世界6 3、9 期, 1904年 3、9月。前文虽署 /倪寿芝0 撰, 实为柳氏代笔。 ow 第九节 5结论6, 金一 5女界钟6 93页, 1903年初版、1904 年再版。柳亚子 为此书所作 5后叙6 写于癸卯 ( 1903) 年闰五月, 因知金书在此前已经完 稿。 ox 杨千里 53女子新读本4 导言6, 5女子世界6 8期, 1904年 8月; 5女子新读 本6 , (上海) 文明书局, 1906年。 oy 编者 5序6 , 5世界十女杰6 序1 页。 oz 范晔 5列女传6 , 5后汉书6 第10册2781页, (北京) 中华书局, 1982年。 o{ 杨千里 5导言6、5略例6、上编 /课二十四: 班昭0、/ 课二十五: 黄崇嘏0、 /课二十六: 卫夫人0 , 5女子新读本6。 o| 许定一 5自叙6、5凡例6,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序 1页、凡例 1页, (日本横 滨) 新民社, 1906年。 43晚清女性典范的多元景观 o} 许定一 5自叙6、5凡例6,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序1页、凡例 1页。 o~ 参见 5凡例6、5赵威后6、5朱序母6、5顾氏6、5邹孟轲母6、5庞母赵娥6、 5曹大家、曹丰、丁氏6、5木兰6, 许定一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凡例2 页, 2 ~ 4、11~ 12、35~ 36、2、6、9、22页。 pu 许定一 5自叙6 ,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2~ 3页。 pv 许定一 5自叙6 , 5祖国女界伟人传6 4页。 pw 参见咀雪子 5 3祖国女界文豪谱4 自叙6、5凡例6 , 5祖国女界文豪谱6 , (北 京) 京华印书局, 1909年。 px 楚南女子 (陈撷芬) 5世界十女杰演义6, 5女报6 ( 5女学报6) 2年 4 期, 1903年 11月。 py 参见笔者 5晚清女报的性别观照 )) ) 3女子世界4 研究6 之 5 / 女子世界0 的构想6 一节, 5现代中国6 第 3 辑, (武汉) 湖北教育出版社, 2003 年 5 月。 pz 初我 5女子世界颂词6, 5女子世界6 1期, 1904年1月。 p{ 金一 5 3女子世界4 发刊词6, 5女子世界6 1期, 1904年1月。 p| 亚卢 5中国第一女豪杰女军人家花木兰传6, 5女子世界6 3 期, 1904 年 3 月。 p} 任公 5序例6 , 5李鸿章6 序例1 页, (日本横滨) 清议报馆, 1902年。 p~ 梁启超 5清代学术概论6 二十五节, 夏晓虹编校 5中国现代学术经典#梁启 超卷6 195页, (石家庄) 河北教育出版社, 1996 年。 qu 初我 5女子世界颂词6。 qv 松陵女子潘小璜 5中国民族主义女军人梁红玉传6, 5女子世界6 7期, 1904 年7 月。 qw 分刊 5女子世界6 9~ 10、11期, 1904年 9、12月, 1905年 2月。 qx 参见笔者 5历史记忆的重构6, 5读书6, 2001年4期。 qy 吕逸初 5女魂6 与大我 5女魂6 二篇后之大我评语, 5女子世界6 2 年4、5 期合刊、6期, 1906年 1月、1907年7月。 qz 见大侠 5女刺客沙鲁土#格儿垤传6、大我 5革命妇人6 , 5女子世界6 2年 2、3期, 1905年。 q{ 见松陵女子潘小璜 5中国女剑侠红线、聂隐娘传6, 5女子世界6 4、5、7 期, 1904年 4、5、7月。 q| 见觚庵 5军阵看护妇南的搿尔传6、初我 5女文豪海丽爱德斐曲士传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