_闽都别记_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收稿日期 : 2008204208 　　①　里人何求 :《闽都别记》,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87 年版。 　　②　指男子同性恋之风。 　　③　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 中华书局 1959 年版 , 第 902 页。 　　④　冯梦龙 :《情史》卷 22《情外类》, 江苏古籍出版社 1993 年版 , 第 909 页。 　　⑤　李渔 :《连城璧》申集 , 载《古本小说集成》,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 年版 , 第 620 页。 　　⑥　李渔 :《无声戏·男孟母教合三迁》, 载《古本小说集成》, 上海古籍出版社 1990 年版 , 第 307 页。 　　⑦　王振忠 :《契兄、契弟、契友、契父、契子———〈孙八救人得福〉的历史民俗背景解读》, 《汉学研究》2000 年第 1 期。 对于中国典籍在江户时代日本的流传 , 请参见刘勇强《中国古代小说域外传播的几个问题》一文 , 载《上海师范大学 学报》2007 年第 5 期。 　　⑧　指女子同性恋。 《闽都别记》①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②文化 施　晔 　　摘 　要 : 明清两代盛行男子同性恋之风 , 福建尤甚 , 很多笔记史料及通俗小说对此 均有反映。清代长篇评话小说《闽都别记》不仅记录了古闽大量的民间传说及历史故 事 , 还以其丰富多样的同性恋书写而引人注目。《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交融了历史 叙事及文学叙事 , 彰显了古代福建独特的地方特色及民俗风情 , 同时也借用了前人的同 性恋描写 , 生动折射出形成古闽男风的自然环境、民风习俗及宗教信仰因素。 关键词 : 福建 ; 闽都别记 ; 男风文化 中图分类号 : I20919 　文献标识码 :A 　文章编号 :025725833 (2008) 0720169214 作者简介 : 施 　晔 , 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副教授 　 (上海 　200234) 明清两朝 , 福建男风盛行 , 明人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中说 :“闽人酷重男色 , 无论贵贱 , 各以其类相结。”③冯梦龙在《情史·情外类》中云 :“闽尚男色 , 少年俱修泽自喜。”④李渔也认为 : “从来女色出在扬州 , 男色出在福建 , 这两件土产 , 是天下闻名的。”⑤且“此风 (指男风) 各处 俱尚 , 尤莫盛于闽中。由建宁、邵武而上 , 一府甚似一府 , 一县甚似一县”⑥。闽人酷好男风的 名声甚至传播到了东瀛 , 江户时代的史料笔记《得泰船笔语》中记载有这样一段对话 :“(日本儒 官) 秋岳云 : 闻及汉土断袖之癖 , 古今成风 , 甚至其爱过于妇人 , 未知古今孰盛孰衰 ? (中国商 人) 柳桥云 : 我邦京师及官 (引者按 : 当作“宦”) 游远客 , 不能携带妇女者 , 往往以龙阳为消 遣。闽省地方人人皆好 , 过于女子 , 故谚有‘契兄契弟’之说。”⑦清代里人何求的长篇话本小说 《闽都别记》对闽地同性恋现象的反映尤为集中 , 不仅有男风 , 还有“女风”⑧; 不仅涉及君王 , 更有布衣百姓、僧道海盗。《闽都别记》创作于清乾嘉年间 , 全书凡四百零一回 , 概系说书人据 福州民间传说及历史故事拼凑而成。叙述时间从唐末五代经宋元而至清初 , 跨度颇大。前二百四 十回以唐末五代闽国的兴衰为背景 , 叙述周、吴两个家庭的奇遇 ; 后一百六十回叙述了宋初至清 初闽地发生的重大历史事件 , 因结构及风格与前二百四十回迥异 , 疑为后人续作。小说反映了福 州地区的社会生活 , 记录了大量的民间传说、历史故事、地方掌故、风俗习惯、名胜古迹及俚谣 961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俗谚 , 保存了丰富的历史资料 , 可补正史及方志之不足。而小说中的同性恋描写以其内容丰富及 面广量大而引人注目 , 同时也充分证实了闽人酷好男风之说。 一、《闽都别记》同性恋故事的类型 《闽都别记》四百零一回中有三十多回涉及同性恋内容 , 发生时间从唐僖宗一直到清康熙年 间 , 时间跨度非常大 , 但大部分集中在五代十国期间 , 其他朝代的同性恋描写只有三处 : 第二二 九至二三 ○回 , 宋初福建官员席中虚与暨都郎间的同性爱故事 ; 第二八四至二九 ○回 , 明正德年 间福州名士郑唐与众书生间的同性恋故事 ; 第三四九回 , 晚清商人王辑与总督府衙仆人袁喜间的 同性性事。唐及五代十国与同性恋相关的史料极少 , 文学作品中更是绝无仅有 , 故《闽都别记》 中有关五代十国闽地同性恋现象的描写可谓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 《闽都别记》中的同性恋故事大致有以下八种类型 : 君王男风故事。《闽都别记》中有关闽王的同性爱故事 , 大部分是依据宋代欧阳修《新五代 史》卷 68《闽世家第八》及清吴任臣《十国春秋》卷 94《闽五·列传》等史书中的记载敷陈而 来。小说第五十八回叙王延钧 ( ) 杀兄王延翰夺得闽王王位后 , 乳母阙氏向其举荐养子归守明 及先王王审知 (王延钧父亲) 婢陈金凤 : 　　阙氏带一男一女朝见延钧 , 延钧喜而纳之 , 俱大宠幸。此二人哪里有宋玉、西子之 美 ? 一进见延钧即宠幸 , 一为男皇后 , 一为女皇后 , 可笑之极 ! 原来那归守明乃阙氏乞 养子 , 先与百工局李可殷不洁。适延钧有公务至闽 , 李可殷留饭 , 令守明陪饭。席上与 延钧戏谑 , 无所不至 , 可殷妒之。延钧知之 , 侦可殷不在 , 守明如厕 , 即往厕中立誓 : “若有富贵 , 生死共之 !”遂行苟且 , 故一见即宠之。此乃归守明已预定为男皇后也。① 后王延钧以归守明兼理前后军务 , 陈金凤兼丞相 , 男女两皇后把持朝政 , 权倾一时。王延钧 患风疾后 , 陈后又与归守明、李可殷私通 , 可殷为讨好陈后 , 精制一架缕金五彩九龙帐 , “其龙 帐惟归郎常寝 , 不伴闽王 , 便伴陈后 , 中外皆知。国人歌曰 : ‘谁知九龙帐 , 惟贮一归郎’”②。 据史载 , 李可殷因制九龙帐而得宠 , 并恃宠欺压延钧之子福王继鹏 , 继鹏乘其父病重之机 , 派人 打死了李可殷。皇后陈氏告于王延钧 , 延钧扶病视事 , 追查李可殷死因。王继鹏见事情败露 , 遂 率卫士攻入宫中 , 弑父自立 , 改名王昶 , 并将皇后及归守明等皆处死。荒淫无度、奢靡挥霍、重 用奸佞小人使延钧招来杀身之祸 , 可谓咎由自取。 海盗男风故事。海盗是古代闽地的特产 , 福建多山傍海 , 可供耕作的土地资源十分稀缺 , 逼 迫当地人由依赖土地生存部分地转向依赖大海。明代徐孚远在《疏通海事疏》中写道 : “东南滨 海之地 , 以贩海为生 , 其来已久 , 而闽为甚。闽之福兴泉漳襟山带海 , 田不足耕 , 非市舶无以助 衣食 , 其民恬波涛而轻生死 , 亦其习使然。”③ 而福建的海船上有非常严厉的女性禁忌 , 因此海 船是孕育同性恋的温床 , 尤其是长年漂泊于海上的海盗船 , 故沈德符在《万历野获编》补遗卷 3 中说 :“闻其事肇于海寇 , 云大海中禁妇人在师中 , 有之辄遭覆溺 , 故以男宠代之。”④ 《闽都别记》塑造了一个颇为可爱的海盗 ———铁英。铁英字连环 , 福清江阴人 ,“原是饱学秀 才 , 因此世重贿赂不重文才 , 屡举不第 , 忿气落海 , 效黄巢欲横行天下。因疏财重义 , 人皆附 之 , 未及一二年间 , 人投数万 , 船只数千 , 横行海内。⋯⋯闽浙会同剿捕官兵失陷无数 , 无法可 施”⑤。铁英钟情于台江都指挥使唐建策之子攀桂 , 不惜冒险化名为王三戆到唐家借读 , 得以接 近攀桂。攀桂之品貌学堂内夺魁 , 但为文最迟钝 , 逢有课期 , 往往完不成卷 , 因此常受先生责 071 ① ② ③ ④ ⑤ 《闽都别记》一六七回 , 中册第 173 页。 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 第 903 页。 陈子龙等 :《明经世文编》卷 400 , 中华书局 1962 年版 , 第 4333 页。 《闽都别记》九七回 , 上册第 489 页。 《闽都别记》五八回 , 上册第 327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打。铁英便偷偷代其写稿 , 以解攀桂之窘 , 而攀桂也非常乐意有这员“白袍将”① 助阵救急。一 天 , 先生又出咏苔律诗 , 攀桂伏桌假睡 , 等待王山 (即王三戆 , 皆为铁英的化名) 代为捉笔 , 谁 知铁英只写了四句就不写了 , 　　攀桂失色 , 拖衣恳曰 : “今不代 , 半途而废 , 狐狸尾必现矣 ! 求全情面 , 自当后 报 !”王山曰 : “现不报待后报 , 勿拖 , 勿拖 !”攀桂急了 , 答曰 : “要就报 , 即去取。” 王山笑问曰 :“取什么 ?”攀桂答以黄金、白玉之类。王山曰 : “金玉不要 , 要汝身上 !” 攀桂答曰 :“身上更易。”王山曰 :“既易 , 可取砚、墨、笔进来写 !”攀桂即取进。王山 写完 , 笑曰 :“汝谢了我 , 即拿去 !”攀桂说 : “要那一件 ?”王山耳语曰 : “要后庭花。” 攀桂始悟其局 , 退出 , 不胜烦恼 ; 欲自作 , 又无。忽闻外面父对先生曰 : “前课那‘盆 鲤放生’不敢信 ! 且再看今之诗 , 有无作弊。如与前不符 , 可知其代笔 , 还要究弊从何 来 !”攀桂闻之 , 心更慌。忽王山在房口一手招之 , 一手递诗 , 喜甚。忙取一看 , 乃四 句云 :“何事入天潢 , 因探月窟香。宁为儒士恳 , 不学吴刚强 !”看完思 : “原来设此局 来谋我。”细思 :“且许之 , 保一时之体面。如不许 , 除己能自作 , 始可绝之。”筹思无 法 , 即行以时。② 　　从此王山、攀桂暗结连理 , 日久情笃。然天下无不散之宴席 , 离别之日 , 两人以泪洗面 , 依 依不舍。铁英约定以“月窟飘香”为暗号 , 待攀桂至岛便投诚归正。后在与南唐兵对阵时 , 攀桂 陷入重围战死 , 铁连环为救攀桂杀入敌群 , 与攀桂战死一处 , 死时铁连环紧紧抱住攀桂 , “如铁 箍 , 四五人掰不能开”③, 人们遂将两人合葬一处。小说在叙写铁英故事时由全知视角巧妙地转 换成限知视角 , 作者没有点明王三戆 (铁英) 的真实身份 , 他的所作所为从由作者眼中看出改成 由唐建策、唐攀桂、申樾等人眼中看出 , 最后又由王三憨自述其即为铁英以及他到唐家来的目 的。作者在全知全觉的叙事大框架下局部变换了叙述的角度 , 既增加了作品的可信性 , 又使叙事 形态显示出变化 , 从而强化了故事的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力及吸引力。 小说中涉及海盗同性恋的还有第一七五、二二九回等。 商人男风故事。闽地多商人 , 而商人间的同性恋故事多有发生。小说第三十二回 , 写商人俞 百均、徐得兴小时同在福州药材店学艺 , 日夜无比相爱 , 成年后又合伙经商 , 情投意合 ; 第三十 七回 , 叙商人黄甫搭救起因偷盗而被父兄扔进河中的辛喜 , 将他做了自己的“同身贴肉交”④, “寝食不离 , 宛如夫妇”⑤; 第五十六回 , 叙商人冷光杀害其兄冷辉并霸占其财产 , 丹青手艾敬郎 钟情于冷辉孤女冷霜蝉 , 设计为冷辉报仇 , 知冷光为富不仁 , 惟男色可移 , 便化名童乾以结断袖 之好为名诱杀之 ; 第六十九回当铺老板杨柳月“家道富足 , 性亦谦和 , 惟好渔色 , 不惜财费”⑥, 一心想谋两个妻弟为龙阳君。赂以金珠宝贝和古董玩物皆不动心 , 遂利用孩子的好奇心 , 以红猫 红犬诱之 , “二兄弟不忍放手 , 至夜与柳月同床 , 不知鸟之雌雄矣”⑦; 第一一八回 , 商人“张 音、梁韵同年同月同日同时出世 , 品貌皆美 , 总角时寝食不离。其父母早为其同日婚娶 , 张音娶 梁氏 , 梁韵娶张氏 , 归房只三夜 , 出仍同榻 , 其父母亦无奈之何。⋯⋯二人品行虽好 , 惟好男 风”⑧。两人看上了戏子易如愿 , 捐金代其赎身 , 带回家后却与张、梁二氏私通 , 张、梁两人怀 孕后无颜面对丈夫而投环自尽 , 音、韵二人为此陷入冤狱 , 差点当了屈死鬼 ; 第三四九回 , 商人 王辑因与总督姚启圣相貌酷肖 , 被总督邀为自己的替身。王辑喜欢姚之仆人袁喜 , “袁喜以王胡 认作姚胡。王胡不出声 , 把手招之。袁喜趋入 , 王胡将火吹灭 , 搂抱上床成就其事”⑨。商人男 171 ① ③ ④ ⑥ ⑧ ⑨ 《闽都别记》三四九回 , 下册 数学七年级下册拔高题下载二年级下册除法运算下载七年级下册数学试卷免费下载二年级下册语文生字表部编三年级下册语文教材分析 第 391 页。 《闽都别记》一一八回 , 上册第 607 - 608 页。 ⑦　《闽都别记》六九回 , 上册第 371、372 页。 ⑤　《闽都别记》三七回 , 上册第 211、209 页。 《闽都别记》一九五回 , 中册第 331 页。 ②　《闽都别记》一六七回 , 中册第 179、179 - 180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风为《闽都别记》同性恋故事之最 , 除张音、梁韵外 , 一般皆为双性恋者。 文人、名士男风故事。明清两代 , 由于时代思潮的影响 , 传统文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 下的理想开始悄悄转换 , 为厌弃官场、追求适意人生而取代。人们不再执著于空幻的天理 , 而更 关注起实实在在的人欲 , 狎妓女、比顽童往往被视为名士风流。《闽都别记》一六五回演绎了这 样一个有趣的故事 : 名门之女申樾女扮男装 , 而状元周新月并不知情 , 于是两人彼此之间俱生暗 慕之心 , 只不过前者是异性恋 , 后者却是同性恋。两人寻找时机欢会 , 却总被人碰散。林庆云就 此讽刺周新月 , 新月笑曰 : “惭愧 ! 惭愧 ! 实不相瞒 , 男色方敢 , 女色敢如是耶 ?”① 似乎追逐男 色是天经地义、光明正大的事。后周新月娶了闽王谊女林庆云 , 做了王室驸马 , 可见他是个不折 不扣的双性恋者。另有第二二九回 , 进士席中虚曾任部官 , 生得俊雅飘逸 , 倾慕福州太守府记室 暨都郎。都郎貌比子都 , 被海盗抢劫 , 并险遭轮奸。席中虚救之 , 自此遂与中虚寝食不离 , 日夜 谈心 , 后两人同入山林避世。第一八八回 , 内殿使江涛本是伪闽王李恒义之国舅 , 因有姿色做了 李的玉兔 (娈童) , 而江涛亦好男色 , 其仆童燕伴及莺俦皆为他的男宠。江涛还以药酒醉倒少年 归南徵并实施强奸 , 后南徵以牙还牙 , 趁江涛大醉阉割了他 , 为自己报了仇。 《闽都别记》更以六章② 的篇幅塑造了一个酷好男风的名士郑唐。郑是个集智慧、幽默、傲 气、尖刻、谐谑于一身的名士 , 但他最大的缺点便是 : “若见俊俏子弟便尖钻谋换 , 别事一毛不 拔 , 惟男风挥金如土。”小说描写了他的一系列计谋男色的故事。 郑唐看中了俊俏的卖蛋弟云中凤 , 为了让他束手就擒 , 郑唐故意说他的蛋有问题 , 将蛋一个 个取出对着日影照看 , 然后把蛋排叠在桌上 , 又借口恐蛋滚落 , 让卖蛋弟两手围抱着蛋。郑唐 “进去取二十两锭银出来与看 , 笑曰 :‘今可与哥为朋友 , 此二十两银先为定聘礼 , 相好了 , 蛋不 要 , 仍与挑回 , 另日要用若干 , 再来言之。’便拢附身。蛋弟欲喊救 , 郑唐以一锭银硬塞口内。 此时蛋弟身若动 , 怕蛋滚下 ; 口欲喊 , 又被银塞 , 即不顺从 , 亦须听他所为 , 方知郑唐设此抱蛋 之计 , 令其排就身势 , 不用拖扯 , 与之行事”③。后云中凤成了郑唐的男妾。接着郑唐又与云中 凤设计美人套 , 引诱学堂中十九岁的富家子李金蛟上钩 , 成为郑唐的又一男宠。李的同学顾里兴 得知此事后 , 与学堂中的同学一起嘲弄金蛟 , 郑唐为替金蛟报仇 , 又用计将顾里兴降伏 , 收入怀 抱。学生宋万里夸口不入郑唐圈套 , 却被郑用毒药收伏。十六岁的邹化里、高冠里二生因玩闹打 碎了玉器店古玩被扣 , 得到郑唐解救 , “于是二生感恩之深 , 无以为报 , 不待设饵 , 各自投网 矣”④。郑唐号五位娈童为五里仙郎 , 号云中凤为一凤神女 , 盘桓于六个龙阳君中 , 乐此不疲。 而云中凤穷人家出生 , 为骗银子又去勾引五里仙郎 , 真是“僧寻无径又逢僧 , 谁识牡凤化牝鹰。 自古醉翁不在酒 , 前虽难达后堪登。有情后更胜于前 , 哀帝江山让董贤。不得桃花流水渡 , 且骑 凤背上青天”⑤。后来郑唐囊橐渐空 , 里凤也各自离去 , 所得数千银 , 皆被五里一凤分受而去。 虽人财俱空 , 郑唐仍诙谐如故。财与色对郑唐来说皆为身外之物 , 他只享受谋财取色过程中的乐 趣 , 却从不为财色所羁绊 , 这是一种典型的游戏人生的名士风度。 伶人男风故事。伶人是个极易产生同性恋的群体 , 因为男人饰旦 , 经常会导致性别认同的偏 差错位 , 即男旦自身的雌化心态及外人雌化男旦的心理。因此 , 优人之间 , 看客与男优之间的同 性恋现象比比皆是。《闽都别记》九十八回写福州通津门十六岁少男查确 , 父亡家贫 , 在中亭街 戏班抄写曲本养生 , 与戏班小生祁珍珠有总角之交 , 两人“同食同睡 , 交之最厚”⑥。查确与恶 霸恒盛有杀父之仇 , 珍珠陪他“各背包袱 , 携带琴箫 , 妆作走江湖弹唱”⑦, 历尽艰辛 , 来到广 271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⑦ 《闽都别记》九九回 , 上册第 501 页。 《闽都别记》九八回 , 上册第 498 页。 《闽都别记》二八八回 , 下册第 120 页。 《闽都别记》二八七回 , 下册第 117 页。 《闽都别记》二八四回 , 下册第 100 页。 《闽都别记》二八四至二八九回。 《闽都别记》一六五回 , 中册第 161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东理刑衙门投呈告恒盛状。广东兼理三法司的官员乃闽国国舅 , 珍珠又阴差阳错被师国舅招为驸 马 , 最终他们借国舅之力惩办了仇人 , 而两小无猜的一对契兄弟却从此天各一方了。 人狐男风故事。人狐同性恋故事在蒲松龄《聊斋志异》、纪昀《阅微草堂笔记》中多有出现 , 其实不过是人类同性恋故事的一种异化。《闽都别记》第二 ○一回亦杜撰了一个人狐男风故事 : 周艳冰为吴越内阁大学士 , 奉吴越王命进表东都 , 被辽王挟持北去 , 中途逃走 , 遇美貌少年高芳 州 , 两人同寝 , 艳冰“欲火难禁 , 系不住心猿意马 , 扭开金锁 , 出露冰肌 , 琼液先呈于宝脏之 门 , 玉津自向于黄龙之府”①。后芳州自称为千年紫狐 , 为救母狐 , 须得一全人 (一连三世无罪 过之人) 之七种体液 , 故与艳冰交契。 僧道男风故事。明清通俗小说中多有关于僧道破戒滥淫的情色描写 ,《闽都别记》亦不例外。 小说第二三 ○回中 , 进士席中虚劝导想要出家的暨都郎说 : “心若肯灰 , 何必一定为僧 ! 唯弟貌 如子都 , 今之和尚 , 那个想修身修行 ? 一入禅林 , 便引作浮荡子弟 , 唱后庭花矣。”② 一向被讽 为色中饿鬼的僧道中间 , 男风尤其多发。第三十六回中 , 陈守元因苏州戏子盛韬美貌 , “欲诱来 学作神公 , 同掌道教。盛韬遂愿入学 , 一学便理会 , 诸诀皆精。陈守元竖立道士招牌 , 自得盛 韬 , 名遂大出。遂与鸡奸 , 寝食不离。谁知盛韬与蛇交合 , 其毒收于五内 , 发于陈守元 , 通身生 出烂疮”③。第一一一回叙乾元寺和尚大觉偶遇女扮男装的林庆云 , 垂涎其美貌 , 邀庆云做他的 亲随行者以便逐乐泄欲 , 遭拒后恼羞成怒 , 欲强行将庆云劫回寺中。幸得好汉吴云程拔刀相助 , 打死大觉 , 才得以解脱。第一 ○六回叙周新月、林庆云遭遇洪水 , 幸被宝皇宫道士陈守元搭救 , 并留下作了掌书记 , 同寓内室。宝皇宫护法首领鱼源垂涎周、林二人品貌 , 想方设法欲占有他 们 , 结果偷鸡不着蚀把米。 女风故事。相较于同性恋小说中的男风故事 , 女风一般只是寥若晨星的点缀 , 大半写得草率 而空洞。然而 , 这并不意味着女同性恋的缺失 , 只能说是大部分男性作者并不了解发生在深闺中 的同性情事。正如性学家弗洛伊德所言 ,“女性的性生活则半因文明的压制 , 半因女人天生的隐 晦与不诚实 , 依然囿限于重重黑暗的帷幕里”④。而《闽都别记》却将一对姐妹花的情事演绎成 小说中最凄美的爱情故事。一四回“梅柳奶坚心结成形”中叙福州北关外两个半耕半读家庭各有 一女儿 , 一名阮梅萼 , 一名马柳枝 , 二女同堂读书 , 谊为生死姐妹 , 曾一起联句云 : 　　前生未悉两何为 , 今世相逢死不离。鱼水夫妻应不异 , 金兰姐妹更称奇。心同坚玉 焚难尽 , 身共清水涅不缁。但得灵光双不昧 , 千年万载永追随。⑤ 二女长至十八岁 , 皆不肯嫁人 , 欲结茅庵山上 , 同去修真养性 , 父兄亦无奈其何。后逢李恒 义兵乱 , 被张显、李应二将追拿。张、李见二女甚美 , 欲以为妾。二女死不相从 , 唯求一死 , 同 葬一处。张、李遂将一人拖至后园烧死 , 一人抬去前山活埋。后二女之心皆化为玉美人 , “高有 四寸长 , 其色洁白 , 体态如活”⑥ , 二将把一对玉美人献与伪闽王李恒义 , 李恒义赐以重赏 , 并 令二将为使 , 将玉美人进献南唐 , 以求保住福州。然而唐主打开锦匣看到的却是两块污血及无数 蛆虫 , 异臭不堪。唐主怒斩张、李二使 , 行檄文讨伐李恒义。后李恒义为二女建一庙 , 封二女为 北山二夫人 , 灵应如响。 二、《闽都别记》同性恋书写的特色 11 历史叙事和文学叙事的并存 《闽都别记》有正史 , 有野史 , 更多的是稗官杂说 , “其书合于正史及别史记载者各十之三 , 371 ① ② ③ ④ ⑤ ⑥　《闽都别记》一三四回 , 中册第 3 页。 [奥地利 ] 弗洛伊德 :《性学三论》第一篇“性变态”, 太白文艺出版社 2004 年版 , 第 32 页。 《闽都别记》二八回 , 上册第 164 - 165 页。 《闽都别记》二三○回 , 中册第 538 页。 《闽都别记》二○一回 , 中册第 376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野说居其四焉。以福州方言叙闽中佚事 , 且引俚谚俗腔 , 复详于名胜古迹 ; 文词典故 , 多沿袭小 说家者言 , 虽属稗官 , 未始非吾闽文献之卮助 ; 博奕犹贤 , 不可废也”①。而小说中的男风书写 , 亦将历史叙事与文学叙事双管齐下 , 主要表现在三个方面 : 一是叙写了历史上真实存在的男风逸事。如闽王王延钧与归守明的男风故事。据欧阳修《新 五代史》卷 68《闽世家第八》中记载曰 :“初 , 有嬖吏归守明者 , 以色见幸 , 号归郎。　后得 风疾 , 陈氏与归郎奸。又有百工院使李可殷 , 因归郎以通陈氏。　命锦工作九龙帐 , 国人歌曰 : ‘谁谓九龙帐 , 惟贮一归郎。’”② 小说细化了这一记载并加以发挥 , 如对王延翰、王延钧兄弟为 争夺王位而手足相残的史实 , 对陈金凤、归守明与延钧乳母阙氏之间的关系 , 对陈、归两人入宫 前的奸情等 , 均有详细描写 , 有的是史实 , 有的则是虚构 , 充分发挥了小说叙写史事源于史实而 又不拘泥于史实的特点。小说一 ○九回写宁德县民林与是个“半褴缕” (即半男半妇之身) , 专以 “后庭花”与好色公子、贪淫子弟交宿 , 后投宝皇宫为道徒 , 被陈守元送与闽王王昶 , 未几专宠 , 升为承宣真人。 　　先说王昶禁中建三清殿华丽 , 与巫者林与昼夜作乐焚香 , 政事等皆与商议 , 凭宝皇 命决之。⋯⋯闽王昶思渠耿监造有功 , 不知被何人刺死一家 , 及杀尼姑、开王墓访拿无 迹 , 随诣三清殿 , 同林与传宝皇命示决。林与遂降神传语曰 : 吴家后旺武仇报。按此七 字 , 明说吴枢密家之后裔来杀仇报也。讵林与将吴作吾 , 将旺作望 , 详解吾家后宫望武 二人恩作仇报 , 其数次之行为皆他所使也。望武乃皇叔延望、延武也 , 林与藉此欲报旧 衅 , 故害之。王昶亦素忌诸叔父 , 并不察虚实 , 即将二人及子弟并杀之。③ 《新五代史》卷 68《闽世家第八》对此事记载曰 : 昶亦好巫 , 拜道士谭紫霄为正一先生 , 又拜陈守元为天师 , 而妖人林兴以巫见幸 , 事无大小 , 兴辄以宝皇语命之而后行。守元教昶起三清台三层 , 以黄金数千斤铸宝皇及 元始天尊、太上老君像 , 日焚龙脑、薰陆诸香数斤 , 作乐于台下 , 昼夜声不辍 , 云如此 可求大还丹。三年夏 , 虹见其宫中 , 林兴传神言 :“此宗室将为乱之兆也。”乃命兴率壮 士杀审知子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后兴事败 , 亦被杀。而昶愈惑乱 , 立父婢春燕为淑 妃 , 后立以为皇后。④ 清人吴任臣的《十国春秋》亦载此事曰 : “林兴 , 不知何地人。通文初 , 以巫见幸 , 与陈守 元相表里 , 事无大小 , 辄以宝皇语命之而后行。三年夏 , 虹见宫中 , 兴传神言 : ‘此宗室将为乱 之兆。’康宗即遣兴率壮士杀太祖子延武、延望及其子五人。景宗立 , 兴伏诛于泉州。”⑤ 小说中 的林与可能就是史书中的林兴 , 可能“与”及“兴”两字相似 (与 , 兴) , 后世编书者误将“兴” 当作“与”。小说中的故事与史书记载在细节上稍有出入 , 但都确证王昶杀皇叔延武、延望等人 与林兴有直接关系。 二是将男风故事放在一个真实的历史大背景中叙写。《闽都别记》中的大部分同性恋故事皆 以五代十国期间闽国的兴衰更替为历史背景。河南固始人王潮和王审知兄弟 , 借黄巢起义军之 力 , 在唐朝东南诸道的力量被削弱殆尽之际 , 率兵入闽 , 占领泉、福、汀等五州。唐昭王只得任 命王潮为福建节度使。王审知在王潮死后自称福建留后 , 后梁封王审知为闽王。《旧五代史》卷 一三四“僭伪列传第一”称审知“起自陇亩 , 以至富贵 , 每以节俭自处。选任良吏 , 省刑惜费 , 轻徭薄敛 , 与民休息。三十年间 , 一境晏然”。然而好景不长 , 公元 925 年王审知卒 , 王氏兄弟 为争夺王位干戈相寻 , 自相残杀。审知死 , 子王延翰继位并称帝。延翰骄淫奢侈 , 其兄弟泉州刺 471 ① ② ③ ④ ⑤ 吴任臣 :《十国春秋》, 中华书局 1983 年版 , 第 1403 页。 欧阳修 :《新五代史》, 第 851 页。 《闽都别记》一○六回 , 第 537 页。 欧阳修 :《新五代史》, 中华书局 1974 年版 , 第 849 页。 傅衣凌 :《闽都别记·前言》,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87 年版 , 第 1 - 2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史王延钧及建州刺史王延禀 (王审知养子) 均对其不满 , 因而产生矛盾。于是 , 王延钧与王延禀 合兵攻福州 , 斩杀了王延翰。弑兄之后 , 延钧被后唐王朝任命为威武军节度使、累加检校太师、 中书令 , 封闽王。王延钧继位不久 , 又遭到义兄 ———先前的同盟者王延禀的攻击 , 但延禀兵败福 州 , 反被王延钧执杀。长兴四年 (932) , 王延钧正式即皇帝位 , 改元龙启 , 国号闽 , 立五庙 , 置 百官 , 以福州为长乐府。这是开闽王氏第一个正式称帝者。但王延钧其人 , 荒淫残暴更甚于乃 兄 , 又迷信鬼神佛道之说 , 他在位十年间 , 重用奸臣薛文杰 ,“文杰多察民间阴事 , 致富人以罪 , 而籍没其赀以佐用 , 闽人皆怨”①。龙启三年 (935) , 延钧 (称帝后改名王　) 被长子王继鹏和 皇城使李放谋杀。王　死后 , 长子继鹏嗣位。闽国宗室之争最激烈的是景宗王曦与兄富沙王王延 政之争。据《资治通鉴》卷 282 记载 : “闽王曦既立 , 骄淫苛虐 , 猜忌宗族 , 多寻旧怨。其弟建 州刺史延政数以书谏之 , 曦怒 , 复书骂之。遣亲吏业翘监建州军 , 教练使杜汉崇监南镇军。”② 后业翘、杜汉崇“二人争捃延政阴事告于曦 , 由是兄弟积相猜恨”③。王延政最终起兵反叛 , 战 火使闽国民生凋敝 , 民怨沸腾 , 公元 945 年终为南唐灭。《闽都别记》中的同性恋叙写贯穿于闽 统治者的每一个朝代 , 从闽开国一直到大宋统一全中国。王延钧是个双性恋者 , 奢靡淫乐 , 无所 不至 ; 而王曦亦有男风之好 , “李仁遇 , 曦甥也 , 以色嬖之 , 用以为相”④。上有所好 , 下必从 之 , 君王的淫乱之行也直接影响了子民百姓。故杨柳月这样的富人不惜财费、唯好渔色、男女兼 收就不奇怪了。一一一回淫僧大觉同样自恃为闽王王羲 (曦) 之替身 , 多行不法 , 青天白日强夺 林庆云以供自己淫乐。闽国后期内乱连绵不断 , 外敌虎视眈眈。小说中唯一的女同性恋故事就发 生在闽王延政讨伐南唐节度使李恒义之战乱中。北宋建国以后 , 逐一消灭各割据小国 , 开始了统 一全国之战争 , 同时又要抵御辽国的入侵 , 战乱频仍 , 许多人选择了避世隐居 , 小说二二九至二 三五回即叙写了席中虚与暨都郎这一对同性伴侣 , 避世深山四十年 , 后随曹国舅仙化而去的故事。 三是虚实相生地描写历史人物。《闽都别记》可以看成一部历史小说 , 对闽国的建立 , 几代 闽王的更替、闽军政外交大事、闽地的名胜古迹皆有叙写 , 书中出现的几代闽王及陈金凤、归守 明、李可殷、李放、李春燕、陈靖姑、陈守元、连重遇、朱文进、林仁翰等人在历史上皆实有其 人 , 然而小说在对历史人物的描写中加入了大量虚构、戏说的成份 , 使史书中刻板、单薄的历史 人物灵动丰满、活色生香起来。如对景宗后李春燕的记载 , 吴任臣的《十国春秋·闽五·列传》只 有五句话 : “景宗后李氏 , 司空李真女也。永隆四年 , 册立为皇后。嗜酒刚愎 , 景宗宠而惮之。 朱文进之乱 , 实后激成之。已而见杀。”⑤ 而《闽都别记》则充分发挥了小说可以虚构的特长 , 将李春燕写为皇城使李放之女弟 , 在九七回中对李出生时的奇象 , 对其自愿入宫实施貂蝉离间计 为兄李放报仇 , 对其与兄嫂的反目等皆作了浓墨重彩的描写。同样 , 对同性恋人物的叙写 , 作者 亦真真假假 , 虚实相生。如二十八回陈守元与戏子盛滔的同性恋故事 , 陈守元史有其人 , 《十国 春秋·闽十·列传》载 :“陈守元 , 闽县人。已而为道士 , 以左道见信于惠宗 , 惠宗作宝皇宫居之。 ⋯⋯赐守元号洞真先生。康宗继立 , 尊守元为天师 , 愈信重之。凡更易将相、刑罚选举 , 多与之 议。守元受贿 , 请托靡所不至。⋯⋯连重遇之乱 , 守元易服将逃 , 为乱兵杀死宫中。”⑥小说中 , 作者因反感陈守元这一人物 , 便杜撰出其与盛韬的同性性事 , 并虚构盛韬为蛇精所摄且交媾月 余 , 瘦瘠不堪 , 被守元妹陈靖姑救出 , 陈守元惑其美貌 , 与其鸡奸等一系列情节。后文又有盛韬 与奸臣薛文杰妻私通事。作者就是这样通过史实虚构化、虚构史实化的方法 , 用手中的笔表达他 对历史人物的臧否 , 宣泄其喜恶之情。 21 地方特色的独特彰显 海盗与海兔 , 契兄弟及契父子皆为闽地特产 ,《闽都别记》中的这两种男风故事具有鲜明的 571 ① ② ⑤ ⑥　吴任臣 :《十国春秋》, 第 1362、1423 页。 ③　司马光 :《资治通鉴》卷 282 , 中华书局 1956 年版 , 第 9211 页。 ④　欧阳修 :《新五代史》, 第 846、852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地方特色。兔子本是对男宠的蔑称 ,《闽都别记》继承了这一名词并加以创造发挥 , 称节度使李 恒义的男宠江涛为玉兔 , 海盗、海商的男宠为海兔。海盗头目铁连环因内殿使江涛讥讽他的娈童 唐攀桂为海兔 , 派林来财设计捉拿江涛 , 让其从玉兔变为兄弟们的海兔。小说中对涉外贸易亦多 有描写 , 第一四五回写林仁翰、周新月、吴云程、铁麻姑等人驾船出洋寻亲 , 在海外漂流数年 , 经火幽国、鬼国、大人国、奇肱国、日本国、琉球国、烛阴国、扶余国等二十多个国家 , 一路奇 遇不断 , 险象环生 , 返航时带回了无数黄金、白璧及奇珍异宝。所以他们的这次航行 , 既是寻亲 之旅 , 更是对外商贸之旅。一八三回 , 还写到了吴商祝长安专营出洋贸易 , 唯好男色。有一年至 渤泥国 , 船破货没 , 因以儿子晓烟为质向渤泥国王借本。后去渤泥国赎子 , “谁知晓烟甚美 , 番 王恋之不舍 , 以为卖断无赎”, 这是明清小说中少有的对异邦人男色之好的描写。 契父子、契兄弟是闽地男风的又一特色。小说第五十二回富户田杲与书生归玉即为契兄弟 , 两人“自各十五六岁同窗交纳起 , 今俱三十一、二岁 , 犹不相离 , 人皆称之重生管鲍 , 再世左 羊。因归玉家极清淡 , 都在田家后园书房读书”①。一一八回张音、梁韵两人更是“友爱殊甚 , 寝食不离”②, 作者借大帽山天乙洞妖猫七姑之口 , 解释他俩乃为艾敬郎、冷霜婵夫妇转世投胎 : “张音乃前世城内艾家子 , 名敬郎 ; 梁韵乃剑浦冷家女 , 名霜婵。两个爱慕 , 遂结姻 , 将迎娶合 卺 , 突被前王延翰选霜婵进宫为妃 , 不从 , 又拿其夫敬郎 , 并入火烧死。两个之精气不散 , 结作 一团 , 飞至吴屿张、梁两家分股投胎 , 出世皆男。长来即结作朋友 , 寝食不离 , 以了前恨。”③另 有第一七二回 , 唐攀桂因被采莲揭穿他与铁英间的私情 , 取笑为“海贼契弟”而勃然大怒。一般 来讲 , 契兄弟之间因年龄相仿而相对平等 , 互相之间也有较深厚稳固的感情。而契父子之间的年 龄差距较大 , 长幼之间还存在着抚养与被抚养的关系。年已五旬之黄甫与十八岁的流浪儿辛喜 , 渤泥王与祝晓烟 , 郑唐与“五里”、“一凤”皆为契父子之关系。辛喜已被自己的父兄抛弃 , 黄甫 救起他 , 并收纳在身边成为契子 , 因为辛喜晕船 , 黄甫遂弃船上岸开店 , 并将店务银钱交辛喜掌 管。为了这位契子 , 黄又拒绝女儿的劝导 , 不再续娶 , 宁愿与辛喜相守终身、甚至出家为僧。另 据史书载 : “又见漳泉恶俗 , 童男、幼女抵当番货 , 或受其值而径与其人 , 而赚得其货。”④ 小说 一八三回中的祝晓烟就是被其父祝长安当作人质抵押给番王的 , 渤泥王因晓烟甚美而收为契儿 , 拒绝了其父赎回晓烟的请求。郑唐所交往的五里大都为富家子弟 , 但唐为讨其欢心 , 大把地分予 银子 , 并以授书为名 , 把他们养在家中 , 共同生活了五年。而一凤家贫 , 郑唐为其开米店、出母 丧 , 这些描写正与明沈德符《万历野获编·补遗卷三·契兄弟》相符 : “闽人酷重男色 , 无论贵贱 妍媸 , 各以其类相结。长者为契兄 , 少者为契弟。其兄入弟家 , 弟之父母抚爱之如婿。弟后日生 计及娶妻子诸费 , 俱取办于契兄。其相爱者 , 年过而立 , 尚寝处如伉俪。至有他淫而告讦者 , 名 曰 :‘奸由女’, ‘由女’字不见韵书 , 盖闽人所自撰。其昵厚不得遂意者 , 或相抱系溺波中 , 亦时时 有之。此不过年貌相若者耳。近乃有称契儿者 , 则壮夫好淫 , 辄以多赀聚姿首韶秀者 , 与讲衾衤周 之好 , 以父自居 , 列诸少年于子舍 , 最为逆乱之尤。”⑤ 31 对前人作品的模仿与借用 《闽都别记》借用、模仿前人史书、笔记、小说之处 , 比比皆是。周朴骂黄巢喷白血的故事、 榴花洞的传说、祈雨僧的故事等等 , 《闽书》卷 1“方域志”中都有记载 , 小说第五四回僧人义 收为福州祈雨的故事也出自史书 ,《闽书》中的叙写如下 : 　　祈雨僧 , 名义收 , 后梁时人 , 贞明三年 , 春不雨 , 至五月 , 义收以膏艹热指 , 不雨 , 积薪通衢 , 期七日自焚 , 炬举而雨。后游洪州将归 , 人共遮留 , 乃截左臂付之曰 : “吾 671 ① ② ④ ⑤ 沈德符 :《万历野获编》, 第 902 - 903 页。 冯璋 :《通番舶议》, 载陈子龙等《明经世文编》卷 280 , 第 2966 页。 ③　《闽都别记》一二○回 , 上册第 617、615 页。 《闽都别记》五二回 , 上册第 284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去后 , 不雨 , 出祷必应。”① 将小说中的描写与《闽书》的记载比照 , 几乎如出一辙 , 只是小说将这段叙写俗化、细化了。另 如第九一回浙江兰溪乡绅女儿真赛仙钟情于周艳冰 , 而艳冰因与吴瑶琴有婚约在先 , 便坚辞不 就 , 赛仙便魂逐神驰 , 随艳冰南下福州 , 最终与瑶琴同归艳冰的故事明显模仿了唐人小说《离魂 记》及元杂剧《倩女离魂》。 同性恋描写亦不例外。第三十六回“究妖人陈基纳男妾”叙十八岁的福清男子刘洛男扮女 妆 , 以卖珍珠首饰为名 , 奸淫良家妇女。后刘洛与福建长乐监生陈基妾巧霞私通 , 陈基见刘 , 慕 其色 , 设计奸之 , 发现其为男子 , 阉之 , 纳为男妾 , 改名洛霞。将男作女以谋奸情之事 , 在前人 小说中多有出现 , 如冯梦龙《醒世恒言》卷十“刘小官雌雄兄弟”之入话 , 叙成化年间山东男子 桑茂师承一乔装老姬 , 亦将男作女 , 改名郑二姐 , 以做针线为名 , 各处行游哄骗 , 奸淫良家女子 无数 , 江西赵监生喜其俏丽 , 强行奸淫 , 识破其为男子 , 捆送官府 , 桑茂最终被凌迟处死。又如 明人西湖渔隐《欢喜冤家·菜香根乔妆奸命妇》叙广东贩珠客丘继修 , 面如傅粉 , 姣好似妇人。 寓居华严寺 , 见陕西巡按张英夫人莫氏美貌 , 心生巧计 , 妆作丘卖婆 , 以卖珠而酿成奸情事 , 张 英察知此事 , 杀死了莫氏 , 并将丘继修送上了断头台。相较之下 , 《闽都别记》中的妖人故事与 蒲松龄《聊斋志异》卷 24 的《人妖》篇最为相似 , 两者的描写如出一辙。《人妖》叙东昌人马万 宝夫妇皆疏狂不羁、放诞风流 , 邻人某媪家来一女子 , 言为翁姑所虐而离家出走 , 善缝纫 , 会按 摩 , 马生窥见其女美貌 ,“心窃好之 , 私与妻谋 , 托疾以招之。”后马生发现其为男子 , 　　生诘之 , 云是谷城人王二喜。以兄大喜为桑冲门人 , 因得转传其术。又问 : “玷几 人矣 ?”曰 : “身出行道不久 , 只得十六人耳。”生以其行可诛 , 思欲告郡 ; 而怜其美 , 遂反接而宫之。血溢陨绝 , 食顷复苏。卧之榻 , 覆之衾 , 而嘱曰 :“我以药医汝 , 创平 , 从我终焉可也 ? 不然 , 事发不赦 !”王诺之。⋯⋯生饵以汤 , 糁以散 , 日就平复。夜辄 引与狎处 ; 早起 , 则为田提汲补缀 , 洒扫执炊 , 如媵婢然。居无何 , 桑冲伏诛 , 同恶者 七人并弃市 , 惟二喜漏网。檄各属严缉 , 村人窃共疑之 , 集村媪隔裳而探其陷 , 群疑乃 释。王自是德生 , 遂从马以终焉。后卒 , 即葬马氏墓侧 , 今依稀在焉。② 两两对比 , 里人何求模仿《聊斋志异》确凿无疑。 而二二九回席中虚与暨都郎的情事有明人天然痴叟《石点头·潘文子契合鸳鸯冢》的影子。 《石点头》中 , 同性伴侣王仲先、潘文子为逃避众人议论而隐居罗浮山 , 终日吟风弄月 , 遣兴调 情 , 后绝食十数日 , 双双同逝。两人墓中 , “生出连理大木 , 势若合抱 , 常有比翼鸟栖于树 上”③。席中虚与暨都郎二人亦避世隐居于深山 , 后得曹国舅引度 , 双双化仙而去。两个同性恋 故事俱加入了浪漫主义因子。 二八四回郑唐诱奸卖蛋弟云中凤的“抱蛋计”, 出自清人曹去晶创作于雍正年间的《姑妄言》 第二回 , 尖酸促狭的铁化以同样的计策捉弄一个卖蛋小孩 , 只是他的目的不是男风 , 而是损人。 而第二八八回郑唐妻题男春宫图“男女居室 , 为夫妇之大伦 ; 燥湿互通 , 乃阴阳之正窍。迎风待 月 , 尚有荡检之讥 ; 断袖分桃 , 难免掩鼻之丑。人必力士 , 鸟道乃敢生开 ; 洞非桃源 , 渔篙宁许 误入 ? 今某从下流而忘返 , 舍正路而不由。云雨未兴 , 辄尔上下其手 ; 阴阳反背 , 居然表里为奸 ⋯⋯”④ 一段 , 则完全抄自蒲松龄《聊斋志异》卷 3“黄九郎”, 一字不差。 前人小说 , 特别是《聊斋志异》对作者的巨大影响由此可见一斑。《闽都别记》本来就是民 间传说、历史故事、地方掌故、闽地风俗的杂烩 , 为了丰富小说中的同性恋描写 , 作者不仅移花 接木借用前人的题材 , 甚至照搬蒲松龄原文以表达自己对男风相似的抵触态度。 771 ① ② ③ ④ 《闽都别记》二八八回 , 下册第 123 页。 天然痴叟 :《石点头》, 内蒙古人民出版社 1985 年版 , 第 315 页。 蒲松龄 :《聊斋志异》, 齐鲁书社 1981 年版 , 第 2522 页。 何乔远 :《闽书》, 福建人民出版社 1994 年版 , 第 20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三、对古闽同性恋现象的文化透视 11 透视之一 : 自然环境因素 闽地多山傍海 , 交通闭塞。宋代以后 , 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 , 人口不断增长 , 地少人多成为 一个极大的矛盾。据宋人方勺《泊宅编》卷 2 记载 : “七闽地狭瘠 , ⋯⋯垦山陇为田 , 层起如阶 级 , 然每远引溪谷水以灌溉 , ⋯⋯朱行中知泉州 , 有‘水无涓滴不为用 , 山到崔嵬犹力耕’之 诗 , 盖纪实也。”① 明代著名文学家冯梦龙于崇祯十年 (1637) 知寿宁县 , 修《寿宁待志》, 在 “土田”条记载 :“寿凿石为田 , 高高下下 , 稍有沙土 , 无不立禾 , 计苗为亩 , 不可丈量。”② 多 山傍海 , 土地资源稀缺 , 粮食无法自给自足 , 迫使闽人寻找其他谋生之路。经商是最多人的选 择 , 福建的茶叶、纸张、烟草、木材、食糖、水果等贸易发达 , 《闽都别记》三十二回中的同性 恋伙伴俞百均、徐得兴合伙开药店 , 三七回中的危而亨与朋友开杉木行做木材生意。贾人们长年 背井离乡 , 商旅的艰辛与危险使他们无法带上女眷 , 其生理欲求只能靠娼妓或同性伴侣来解决 , 同性性伴侣有诸多优点 , 如方便、省钱、安全等等 , 故商人是同性恋高发群体 , 如《闽都别记》 中的俞百均与徐得兴 , 张音与梁韵 , 黄甫与辛喜 , 王辑与袁喜等等。 另外 , 闽地海上贸易尤其繁荣 , 去菲律宾、台湾、日本等地通商的人很多。五代时 , 闽王王 审知“又建学四门 , 以教闽士之秀者。招来海中蛮夷商贾”③。宋代以后福建海上商贸逐渐发达 , 大文学家苏东坡在《论高丽进奉状》中说 : “唯福建一路 , 多以海商为业 , 其间凶险之人 , 犹敢 交通引惹 , 以希厚利。”④ 明季以降 , 闽对外贸易进入黄金期 , “于是饶心计与 , 健有力者往往就 海波为阡陌 , 倚帆樯为耒耜 , 凡捕鱼纬箫之徒 , 咸奔走焉。盖富家以赀 , 贫人以亻庸 , 输中华之 产 , 聘彼远国 , 易其方物以归 , 博利可十倍 , 故民乐之”⑤。《闽都别记》第二十九回 , 叙刘海福 “先在洋船上作水手 , 后帮梢搭货 , 遂至自行载货通番。娶妻俞氏 , 未几年 , 发至数十万家 财”⑥。六十回又叙台江大洋客吴光出洋归来 , 十只大船载有百万洋货 , 有奇楠香、人参、燕窝、 珍珠、珊瑚及奇珍异宝无数。而当地风俗严禁女子上航海船 , 否则出海会遭海难 , “闻其事肇于 海寇 , 云大海中禁妇人在师中 , 有之辄遭覆溺 , 故以男宠代之 , 而酋豪则遂称契父”⑦。海商船 只长年漂泊于海上 , 水手又皆为男性 , 比其他商人更糟的是 , 海商的生活极其单调乏味 , 活动范 围极其有限 , 所以只能依靠同性来解决生理原欲。积习既久 , 便成风俗 , 《闽政领要》卷中“民 风好尚”因此记载 :“更有甚者 , 闽省积习淫靡 , 漳、泉为甚 , 采兰赠芍之风 , 恬不为怪。且不 论绅庶 , 群尚俊童 , 俗呼契弟。甚有良家子弟亦不免为匪人所诱 , 以致失身者。殷富之家 , 大都 以贩洋为业 , 而又不肯以亲生之子令彼涉险。因择契弟子之才能者 , 驱之危地 , 利则归我 , 害则 归人。在贫者则藉此希图致富。是以贫者之父母兄弟 , 不以契弟之称为可耻 , 而反以此夸荣里 党。若此有关风俗人心者甚大。”⑧ 同样的情况也存在于海盗群体中。随着海上贸易的繁荣、沿海地区的富庶 , 海寇团队也日益 庞大起来。《海澄县志》“寇乱”条记载 : “宋绍兴间 , 虞寇猖獗青礁一带 , 鱼惊鸟窜 , 朝暮不相 保 , 相率祷于吴真人 , 未几官军与贼战 , 歼其酋李三大将军 , 余党皆就擒。”⑨又“兵防考”条记 载 :“明兴承平日久 , 夷与海寇递为跳梁 , 迄嘉靖之季而云扰之祸遂烈。”⑩《闽都别记》亦多次 提及在沿海地带烧杀抢掠的海盗集团 , 如海盗头目铁英、金刚钻 , 有数万部下 , 数千船只 , 横行 闽浙沿海 , 剿捕官兵失陷无数 , 对其无计可施。而海盗船立有严格的女色禁忌 , 前文已提及沈德 871 ① ② ③ ④ ⑥ ⑦ ⑧ 转引自王振中《契兄、契弟、契友、契父、契子》,《汉学研究》2000 年第 1 期。 《万历野获编补遗》卷 3“风俗·契兄弟”, 第 903 页。 《闽都别记》二十九回 , 第 166 页。 苏东坡 :《东坡七集·东坡奏议卷第六·论高丽进奉状》, 清宣统二年 (1910) 宝华龛据明成化本重刊本 , 第 9 页。 欧阳修 :《新五代史》, 第 846 页。 ⑤　 ⑨　 ⑩　《稀见中国地方志汇刊》第 33 册 , 中国书店 1992 年版 , 第 264、547、585、495 页。 方勺 :《泊宅编》, 中华书局 1983 年版 , 第 15 页。 社会科学　2008 年第 7 期 施　晔 :《闽都别记》的同性恋书写及古闽男风文化 符在《万历野获编》续编中有关海寇禁妇人在师中 , 否则会遭覆溺的记载 , 《闽都别记》第一七 三回也写及海盗小头目林来财掠美女秦云下船藏匿舱内 , “未几 , 被铁英得知其匿劫妇女 , 将以 违令之法斩之”①, 因为铁英军中有“内外不许携带妻小 , 亦严禁劫掠妇女。如违令 , 即斩之”② 的军令。那么几万海盗的性问题如何解决 ? 培养海兔大概是最简单、快捷、安全的方法了。《闽 都别记》称海盗的娈童为“海兔”, 唐攀桂被人戏称为铁英的海兔 , 江涛也被海盗林来财劫获做 了海兔 , 这一名词本身亦说明了海盗中同性恋事件的高发。 除商人、海盗外 , 闽地还有一种在闽江沿岸以舟为居、以渔为业、浮家泛宅、逐潮往来的船 民 , 由于长年舟居 , 上限于篷 , 下囿于舱 , 日常起居大都蹲踞而行 , 曲膝盘坐 , 腿部难得伸直 , 久而久之 , 便形成为脚趾分开、腿部弯曲不直的姿态 , 岸上居民便给了他们一个带有浓厚歧视色 彩的名称 : “曲蹄”, 史籍则称之为“疋旦民”或“疋旦户”。曲蹄被视为贱民 , 不许陆居 , 不许与岸 上人通婚 , 上岸不能穿鞋 , 雨天不准打伞 , 喜庆不得张灯结彩 ⋯⋯生活的赤贫 , 迫使部分曲蹄在 打鱼的同时兼营色情业。清人施鸿保《闽杂记》曰 : “⋯⋯南台有一种船 , 其篷以板为之 , 前后 有门 , 左右有窗 , 中有床榻几案 , 妙妓三五 , 随以应客 , 第往还于洪塘、水口间 , 名曰躺船 , 凡 迎送官吏及富商大贾皆雇之。红灯绿酒 , 脆竹清丝 , 选梦征歌 , 销魂荡魄 , 不啻粤之绿篷、浙之 红亭也。”③ 另有徐珂《清稗类钞·娼妓类》“林宛宛为陈大器所眷”记载 : “王无为曰 , 闽西门有 湖曰西湖 , 湖中画舫多如鲫 , 舫妓十九皆曲蹄奴种 , 多秀美 , 而林宛宛尤娟好 , 年十五六 , 丰容 盛髟前 , 见者艳之。光绪戊戌 , 城中魁辅里有陈珩字大器者 , 其父 , 巨绅也。年二十许 , 稍能文 , 丰采翩翩 , 相见欢甚 , 爱好逾伉俪 , 议嫁娶 , 然格于俗 , 曲蹄不能与平民通婚姻。”④ 《闽都别 记》中也提到“福州之渔船即是秦楼楚馆 , 勾引人家之子女落局”⑤。故女扮男装的林庆云遇宫 廷政变随百姓逃难时 , 暂时安身于曲蹄夏七船中 , 夏七见其品貌非常 , 喜之不甚 , 而别的渔家见 之 , 皆羡慕非常 : “看不出夏七有此摇钱木臭 , 快来与我们贺喜食酒。”⑥由此看出 , 当时的渔船上 , 不仅有曲蹄婆出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