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97年上海贴票风潮述略

1897 年上海贴票风潮述略 史立丽 (复旦大学历史系 　　上海 　　200433) 　　1897 年 ,上海曾发生钱庄不按常规经营 ,利用“贴票” 办法 ,高利吸收存款 ,最终导致钱庄大批倒闭的一次金融风 潮 ,史 称“贴票风潮”。 一、贴票业务兴盛的原因与贴票钱庄的纷纷设立 1889 年至 1890 年间 ,上海潮州帮郑姓商人开设的协 和钱庄为吸收存款 ,首创“贴票”一法。当时鸦片贩卖获利 极厚 ,而市面现款缺乏 ,鸦片商贩便以重利向钱庄借款 ,钱 庄供不应求 ,乃以倒贴现的方法 ,通过发行贴票来吸收社会 存款 ,再以高利贷给商贩。由于转手之间即可获得丰盛厚 利 ,从而刺激了钱庄贴票业务的扩大。 另一方面 ,贴票的出现实际上也与当时“合会”盛行密 切相关。“合会”是我国民间信用借贷的一种互助组织 ,又 称“钱会”、“摇会”、“标会”等。其基本运作机制 ,即由会首 邀集亲友乡邻若干人 (会脚) 成立合会 ,制定会规 , 规定 关于下班后关闭电源的规定党章中关于入党时间的规定公务员考核规定下载规定办法文件下载宁波关于闷顶的规定 会 期、会额以及会款的摊付方法 ,定期交纳会款。然后每隔一 段时间通过坐次轮收、拈阄摇彩、投标、抽签等办法确定每 次的得会款之人 ,最后一位未得会者在满会之时收得余款 , 此会即宣告解散。合会带有一定的互助性质 ,是适应银行 等现代金融机构的不发达和欠普遍而存在的 ,本来有助于 资金缺乏的小生产者发展生产的。但是 ,在上海盛行的种 种名目的合会 ,实际上成为一种变相的赌博方式。根据时 人描述 ,当时的合会似乎像彩票一样兴盛 ,吸引了众多市井 无赖 ,尤其是一些无业游民。对于合会与贴票的关系 ,当时 《新闻报》有如下评论 :“迩来世风不古 ,自空手人妙想天开 , 相率以纠会为事 ,甚有身无分文 ,而每月所缴之会多至二三 百元者 ,会期既届 ,应付无资 ,于是转辗向小钱庄出一月期 之洋票一纸 ,暂济燃眉。又以会钱必须现解 ,乃以甲庄之票 持至乙庄兑现 ,其初每百元贴息二、三元 ,逮后相率效尤。 期票愈多 ,贴息亦因是愈重 ,竟有每百元多至五、六元者 ,此 等利息实所罕见 ,遂有一二利令智昏之辈纷纷开设此等钱 庄 ,专取贴息之利。”(《新闻报》1897 年 12 月 11 日) 从中可 知贴票盛行的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合会的兴盛。 由于钱庄开票的成本极低 ,一百元贴票只需写票洋一 元五角至二、三元不等 ,钱庄以高利吸收存款 ,同时以高利 放出 ,转手之间即可获取极大的利润。沪上小钱庄平时仅 从钱币的零星兑换中谋取薄利 ,此时便纷纷受此厚利的吸 引 ,违反常规 ,替人开票兼营贴票业务。而另一部分人 ,见 有利可图 ,也混水摸鱼 ,设立专门的贴票钱庄。这些人大多 并无资本 ,也无力招纳资本 ,又为贪取一时厚利 ,所设钱庄 , 难免失之粗陋。当时钱庄开设以后大都招收学徒 ,少则一 二人 ,多则三四人 ,而按照定例 ,学徒都要交纳三五十两的 “押柜银”,以防止银钱有出入 ,累及店主。这样 ,一家小钱 庄如果收有四个学徒 ,即可得银二百两。很多钱庄便以此 为营业资本 ,借定店面一间或半间 ,黏贴牌号 ,择日开张。 更有一些人不借店面 ,即在巷口设柜 ,开出贴票 ,招人贴现。 此类小钱庄开设成本既低 ,而利润不薄 ,于是经营者便越来 越多 ,一时间英法两租界的大街小巷遍地皆是 ,“仅开设于 法租界公馆马路 (现名金陵东路) 等处者 ,已有 51 家 ,其余 在公共租界北海路、福州路 (四马路胡家宅一带) 、广东路 (宝善街一带)者 ,更不知凡几。”(《上海钱庄史料》第 57 页) 二、贴票业务的开展与贴票风潮的爆发 为了争取存贴户 ,各钱庄之间展开了激烈的竞争。一 方面是贴息越来越高 ,由最初的二、三分高至后来的五、六 分 ,可获得的利息大到“凡以八十元存入者 ,不出匝月 ,可兑 百元”的程度。这与当时一般汇划钱庄一分左右的存息相 比 ,无疑是极大的诱惑。另一方面是宣传攻势的展开。为 吸引贴户 ,钱庄广泛委托人四处游说。他们以下层民众和 无知妇女为目标 ,利用他们渴望致富和贪图小利的心理 ,在 茶坊、酒肆、烟寮 ,百般引诱。同时 ,利用成衣匠及珠宝贩卖 商对妇女进行广泛的宣传、诱导。起初 ,接受这种贴票的人 以妓院中的女佣相帮居多。后来 ,短期内即可获取高额利 息的诱惑 ,使很多经历过市场风雨的掮客、行号商人 ,甚至 一些洋人、洋行行主都为之迷惑 ,坠入毂中 ,更何况一般的 平民百姓 ,无知妇孺。很多人拿出一生的积蓄 ,甚或变换首 饰衣物 ,向亲友四处商借来换取一张张贴票。 由于各庄的贴票均有庄主具名、英汉文押脚图章 ,并有 “遗失不挂”等字样 ,似乎非常可靠 ,尤其是票后洋文 ,“无论 妇女无知皆以为有洋字之票无不可靠 ,即贪利之徒亦以为 盖有洋字 ,断非口骗可比”(《申报》1897 年十一月二十八 日) ,因此很多人都深信不疑 ,一些货号洋行甚至接受贴票 作为支付手段。所以在发行之初 ,贴票为人广泛接受 ,加上 初期数量尚少 ,不难应付 ,钱庄移东补西 ,兑付及时 ,表现出 很好的信用 ,不至有脱空积轧之患。但到后来 ,贴票的发行 就失去了控制 ,“在庄家但求骗取现洋 ,不问多少 ,在经手 者 ,但求从中取利 ,不顾人之受害 ,惟求多贴一票 ,则得一票 之利 ,无不竭力为之”(《申报》1897 年 12 月 21 日) 。各庄 开出的贴票盈千累万 ,又滥用资金 ,缺少存款准备 ,最终无 可措付 ,便只有纷纷倒闭。加上许多蓄心不良的人趁此机 85 金融话旧录 　 　《上海金融》2001 年第 12 期 会自行开票 ,四处贴现 ,贴得现银后 ,就挟赀远遁。于是整 个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光绪二十三年即 1897 年的八月中旬 ,上海法租界大马 路徵康钱庄以二、三百元开设资本亏欠至一万多金 ,惨遭倒 闭 ,被控上公堂 ,市面已为之震动。进入十一月份 ,大量的 贴票钱庄因到期不能照付现款 ,破绽毕露 ,造成大量的退 票、提款 ,同时由于经营贴票的钱庄过多 ,各庄的资金又大 都不留准备尽量贷放 ,钱庄之间已无相互融通调剂的可能 , 终于发生一个月内就有数十家钱庄倒闭的风潮 ,计见诸报 端者 ,已有协大、恒德、王万泰、德隆、益康、徵康、慎馀、裕 大、德丰、锦康、慎康、阜丰、长康、恒康、康、震元、牲康、万 丰、德大、锦源、元丰、太和、宝康等数十家。其余陆续停闭 者 ,尚不计其数。总之 ,凡经营贴票的钱庄几乎全数倾覆 , 甚至连开设数十年、信誉颇著的老店 ———法大马路三元钱 庄 ,也难逃厄运。此次小钱庄所出的贴票总额极巨 ,“约有 洋圆百数十万之多 ,甚言有二百余万者”(《申报》1897 年 12 月 9 日) 。 三、贴票风潮带来的影响与后果 钱庄的纷纷倒闭 ,加上年关将届 ,导致上海市南北两市 银根大紧 ,银价骤涨 ,为历年所未有。是年的十一月六日 (11 月 30 日)上海大小当铺召开会议规定“凡有质物之人 , 当以一百元为度”,由此可见现银之缺乏。银根的紧缺产生 连锁效应 ,导致沪上各货滞销 ,其他行业倒帐迭闻。小钱庄 倒闭牵连市面甚重 ,也使不少大的汇划钱庄受到挤轧而搁 浅 ,如“英界后马路的某钱庄倒闭则因放帐太多 ,竟致转掉 不灵 ,大有岌岌可危之势 ,嗣经各股东垫银二十余万两 ,始 得转危为安。”(《申报》1897 年 12 月 6 日) 。 其次 ,钱庄倒闭 ,庄主或逃匿或挺押不还 ,开出的无数 贴票 ,均成废纸 ,贴票者无从收银 ,而贴者都是些财力微薄 之人 ,所贴之银洋 ,或一生之积蓄 ,或谋借于亲友 ,或变换衣 饰所得 ,一旦银钱无着 ,无路可生 ,轻则夫妻、父子失和 ,重 则跳河自尽、吞烟觅死 ,时有所闻。 深受贴票之害的还有当时的妓女。这一年 ,不少妓女 的卖笑钱都被贴票所罄 ,借贷无门 ,年关拮据万分。甚至到 了第二年 (光绪二十四年 (1898 年) 的 1 月 28 日 (正月初 七) ,《新闻报》上仍有这样的记载 :“上年自被各小钱庄倒闭 逃走 ,牵连市面 ,遂致各妓院酒席等费均无着落 ,以致各妓 女无力开销 ,寻死逃生等事层见迭出。” 贴票风潮发生后 ,由于牵连人数众多 ,整个上海一片喧 哗 ,人心惶惶 ,大为震动。相欠之人始则口角 ,继则扭殴 ,观 者如堵 ,喧闹之声达于街巷。而更多的人则把出票者 ,用票 者 ,经手者控上了捕房、公廨。一时间 ,讼事不断 ,上海英法 两租界的公廨里面 ,被押、被扣者 ,不计其数 ,以至于当时的 人这样说 :“今年沪上各业无一起色 ,唯钱债之讼事甚多 ,致 公廨差役生涯颇旺 ,市面亦可见一斑矣。”(《申报》1897 年 12 月 9 日) 四、当局与钱庄的举措 贴票风潮所造成的一系列社会问题 ,迫使租界当局和 华界当局开始采取一系列的措施。。钱庄初倒时 ,海关道宪 蔡和甫观察便札饬上海县及英租界公廨会同出示 ,禁止纠 集与贴票兴盛密切相关的合会。在钱庄大量倒闭 ,庄主潜 逃 ,钱债诉讼盛起之后 ,当局又宣布要严行查办 ,谕令钱庄 严追票根照付 ,否则拘送公堂。另外 ,对于开立空票的捕房 包探也予以严惩。本来租界捕房有规定 ,办公之人不得兼 营其它业务 ,但是有些包探见有利可图 ,依仗其职务之便 , 也纷纷开设小钱庄 ,开票营业。这些钱庄 ,也在潮中纷纷倒 闭。1879 年 12 月 28 日英租界工部局颁布告示 ,规定“嗣 后如再有包探扰吞情事 ,准该被告人随时指出 ,禀控纠局 , 定当立予严办不贷”(《新闻报》1898 年 1 月 1 日) 。 1879 年十一月中旬 ,法租界谳员郑景溪大令商请法总 领事派遍查法租界 ,登记 51 家发行贴票的小钱庄的牌号住 址 ,并要求各庄盖印图章 ,保证“以后不准再出空票 ,倘敢不 遵 ,一经访闻或被告发 ,定提庄主严惩”(《申报》1897 年 12 月 11 日) 。同时 ,拟定新章程 ,规定凡开设钱庄必须要有妥 实保人 ,连环互保 ,才准开设。对钱庄的业务经营也加强了 管理。 十一月中旬 ,钱庄倒闭风潮愈烈 ,很多庄主被羁押班 房 ,而大部分的钱庄主实际上也无力清理空票。这时市面 上传出有位前四川知县欧阳萼愿意出资千万 ,清理空票的 消息。庄主被羁押的几家钱庄便开始互相串联 ,谋划对策。 不久德丰、鼎元、锦康、德隆等 12 家钱庄向公廨禀请设立公 所 ,清理各钱庄倒闭欠款 ,声称已筹备现银三万元 ,议妥章 程 ,请求批示开办。经过一系列的周折 ,终于在第二年 (1898 年)的正月初四日 (1 月 25 日) 清理空票的汇业公所 在《新闻报》上登载启事 ,宣布公所成立 ,定于是月的初六、 七、八日转票 ,持有贴票的人都可以在这几天到入所的各钱 庄里调换庄票 ,于初九日到公所盖戳、领取利息。同时敦促 倒闭的其它各庄迅速入会。但实际上 ,这只是一种缓付之 计。从各钱庄调换的庄票 ,并不能得到真正承认和流通。 所付利息 ,一百元的贴票 ,仅付利洋一元 ,而且没过多久清 票会所账台就贴出红条 ,上书“因有要事 ,将利息停止三 天”,实际上连利息也不能偿付。因此 ,所谓的设立公所之 议 ,实际上可以说是各在押庄主想借以逃脱惩罚的一种权 宜之计。大量的空票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贴票风潮发生以后 ,时人有很多的议论。指出 ,贴票风 潮的出现与中国现代金融机构的缺乏和币制混乱有关 ,认 为“上海为贸易荟萃之区 ,市情如此 ,殊为可虑 ,急宜整顿 , 则非广设银行、通行国票、整齐银币不可”。(《申报》1897 年 11 月 30 日)同时 ,贴票风潮也表明当时的中国尚缺乏有 效的金融监管 制度 关于办公室下班关闭电源制度矿山事故隐患举报和奖励制度制度下载人事管理制度doc盘点制度下载 和金融法规 ,这也是晚清一系列金融风 潮 (如橡皮风潮等)得以蔓延的根本原因。 (责任编辑 : 姜天鹰) 95 《上海金融》2001 年第 12 期 　 　 金融话旧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