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尔可夫斯基《牺牲》电影剧本
《牺牲》电影剧本
安德烈·塔尔柯夫斯基(翻译:杨少萱)
瑞典电影学会、法国阿尔戈斯影片公司 1986年联合摄制 彩色 145分钟
编导:安德烈·塔尔柯夫斯基
摄影:斯文·尼克维斯特
主演:厄兰德·约瑟夫森(饰亚历山大) 苏珊·弗利德伍德(饰阿代拉伊德) 艾
伦·爱德沃(饰奥托) 古德龙·吉斯拉多蒂尔(饰玛丽亚)
获奖:1986年戛纳国际电影节评委会特别大奖和国际评论奖
翻译:杨少萱
湖边
夏末的一个雾天,湖边没有一棵树。宽阔的草地上只有一个破烂不堪的木制
车库。在公路与湖之间的草地上,亚历山大正在种树。
亚历山大:嘿,儿子过来帮帮忙。在很久以前,在一座东正教的修道院里,
有一位叫庞威的老修道士。他在山坡上种了一棵类似的干树。他对他的学生一个
叫琼·科劳夫的修道士说:“你应该天天给树浇水,直到把树浇活为止……”递
给我几块石头。
一个四五岁的小男孩,朝他父亲走来,将石头堆在树干周围。
亚历山大(继续说):每天早上,天一亮,琼灌满一桶水便上路了。他爬上
山给树浇水。每天晚上,黄昏时分才回到修道院。这样,持续了整整三年。一天.琼
到达山顶时,发现那棵树开满了花。这倒是无关紧要的,关键是这种方式方法……
你知道吗,我时常在琢磨,如果人每天在同一个时刻做同一件事情,换句话说,
就是系统地、有规律地重复某一个固定的动作,那么,世界就会变化!事物就会
变化!而不会是另外一种样子。举个例子,你每天早上醒来,七点钟准时起床……
去盥洗室,在水龙头那儿接满一杯水,再把水倒进洗手池里。就这样。
邮递员奥托骑着自行车来了。
奥托:您想摆脱我,可不那么容易。
亚历山大:这里很美,就象日本的插花艺术。
奥托:亚历山大先生,我应邀今晚去府上祝贺您的生日,这对我来说是莫大
的荣誉。(他从自行车上下来,递给亚历山大一封电报)哎,这是最后一封,邮局
已经关门了。
亚历山大:儿子!
奥托:如果再来电报就要等到明天了,在这儿签字。
亚历山大:我没带眼镜,你能给我念一下吗?
奥托(念):祝我们的朋友生日快乐。我们拥抱你,尊贵的里夏尔,漂亮的米
奇季纳王子。愿上帝赐给你幸福、健康与安宁。永远忠实你、爱你的里夏尔们和
白痴主义者们。
亚历山大:这太感人了。
奥托:是的……这是个玩笑。一个友好的玩笑。“白痴”主义者,这个词儿
用得不错。
亚历山大和他的儿子、奥托三人一起穿过马路,在荒野中走着。奥托骑自行
车围着亚历山大和孩子绕圈。
奥托:“愿上帝赐给您幸福。”您和上帝到底有什么关系?
亚历山大:没有任何关系。我害怕有什么关系。不过,究竟您想要说什么?
奥托:是的,这倒无关紧要,您呢?您是著名的记者、演员、剧作家、文学
评论家,您在大学里开美学讲座……
亚历山大(对儿子):你的……你的套索,快去!快去找!
奥托(接着说):您又是评论作家……可您却那么忧郁。
亚历山大:您到底要怎么样?为什么说“忧郁”?
奥托:不要那么担心,不要悲伤。什么也不要等待。这是重要的,什么也不
要等待。
亚历山大:何为“什么也不要等待”?你怎么知道我在等待什么?
奥托:我们都在等待着什么。比如我吧,我这一辈子都在等待着。我好象是
在火车站台上,我感到已经过去的一切并不是真正的生活,只不过是一种对真正
生活的期待,一种对真实的、重要的事物的等待而已。您没有这种感受吗?
亚历山大:是的,从这种意义上讲,我理解。但我承认我没有料到你会提这
种问
题
快递公司问题件快递公司问题件货款处理关于圆的周长面积重点题型关于解方程组的题及答案关于南海问题
。
奥托:可是我感兴趣。我不时有些古怪的念头,我向您保证。举个例子,那
位矮人,那位出名而又不幸的矮人……
亚历山大:哪位矮人?我的上帝,您把我弄糊涂了,真不知道您在说些什么。
奥托:是吗?您很清楚。那个罗锅儿。那个在尼采那儿使萨拉杜斯特拉昏倒
的那个人。
亚历山大:“昏倒?你想说什么呀?您认识尼采?您熟悉他的作品?
奥托:我自己并不认识他,我从来也没有深入地研究他的作品。……但我感
兴趣,我不能否认这一点。
奥托从自行车上下来,坐在草地上。
亚历山大:那又怎么样?
奥托:我时常想着一些事情,好象《永恒回归》中的白痴、我们在那儿生活,
我们忍受痛苦,我们希望,我们等待着什么,我们又失望,我们将走向死亡。终
究,我们将死去,然后我们又复活,忘掉了过去。接着一切又重新开始。(远处
传来雷声)但不完全按照同样的方式,带有微小的差别。
小男孩,在两个男人未注意时,将一条绳子的一端系在灌木上,将另一端系
在奥托自行车的后座上。
奥托:……但总是同样的失望,同样的荒诞。一切同前没有一点不同,可以
说就是一次重新演出。如果只和我有关,我自己都可以组织。这挺有趣儿,您不
这样认为吗?
亚历山大:没有什么新奇的,没有。您不认为这是您编造出来的?您总不能
认为,人能够设立一种机构,一种包罗万象的机构,即所谓绝对真正、绝对属于
法律的模式。这就如同创造一个崭新的世界,并变成为一位创世神。您真的相信
那位矮人?那位《永恒回归》中的白痴?
奥托站起来,扶着自行车。
奥托:是的,我有时相信。您知道,如果我真相信一件事情,它就会实现的。
俗话说:“信则有,不信则无。”
奥托骑车欲走,绳子被绷紧了。奥托摔倒在地,装出很生气的样子。亚历山
大和男孩都笑了起来。
奥托:对不起,现在我该回去了。时候不早了,我还得准备一份礼物。
亚历山大:这倒不必。
奥托:可以说这是一个节日。电报都把您淹没了。再见!(他将绳子扔向男
孩,挥着手离去。)
亚历山大(对儿子):走吧!你有什么要说的?你知道:“开始的时候是动词。”
哎,你怎么一声不吭,我的小鲤鱼……
小松树林中
一些松树稀疏地生长在高高的茅草中。远景是荆棘丛生的荒野和湖畔。
亚历山大(画外):儿子,你看,我们迷路了。人类误入歧途,她的道路非常
危险。爬吧。
一辆汽车在树林旁停下。亚历山大的夫人阿代拉伊德和维克多——他们的医
生朋友,从车上下来。
亚历山大(画外):嘿!你怎么变得这样迟钝,人一旦认识了自己,他的第一
个感觉就是害怕。
阿代拉伊德和维克多缓步定进松林中。
维克多:他近来怎么样?好吗?
亚历山大(画外):他什么都怕,动物、雷雨、黑暗 。
阿代拉伊德:是的。为什么?他努力工作。
亚历山大(画外):人不愿意和谐地与大自然一起生活。不愿意与大自然同呼
吸共命运,不愿意放大自然的朋友,而开始自卫了。害怕是馊主意。
维克多:·我不喜欢这些独白,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肩扛着儿子,迎着他们走来。
亚历山大(画外):大夫!等等!就来了!你这身打扮不象去远征非洲呀。那可
是一次冒险,相信我。
维克多:你好。
维克多把亚历山大搂在怀里。
亚历山大:你好。欢迎你。
维克多:生日快乐!
亚历山大:谢谢!医生,谢谢。
维克多:小伙子,你怎么样?生活中总保持沉默可不容易。是的,我料想如
此,但这对你合适,非常合适。年轻的朋友,交流是非常困难的,不是人人都能
做到的。
阿代拉伊德:这是我的儿子。
亚历山大:怎么是“我的”,应该是“我们的”儿子。
阿代拉伊德;他每天自己漱口,自己上床睡觉,很乖。
维克多从亚历山大肩头接过孩子,使他坐在一根树枝上。
维克多:自己漱口,这不算什么。他做手术时
表
关于同志近三年现实表现材料材料类招标技术评分表图表与交易pdf视力表打印pdf用图表说话 pdf
现才叫勇敢呢!大家都这样
说。也就是说,他已经成为一个真正的小大人了,是吧?把嘴张大。很好。照这
样下去,一个星期后,你就能重新说话了。
维克多转向亚历山大。阿代拉伊德接过孩子,大家款款而行。
维克多:……对啦,你知道吗,甘地每星期有一天拒绝说话,这样连续好几
年呢 2
阿代拉伊德:为什么?
男孩:哦……
维克多:我想他是讨厌人。
亚历山大:我们走吧,维克多。你到底还是逃脱了你那些病人,真有你的。
维克多;象这样的日子,应该讲究礼仪,我至少还能这样做。礼物在后备箱
里。晚饭时你就会得到了。
亚历山大:又是礼物!
阿代拉伊德:我们都回去吧,时间不早了。
亚历山大:对,这才是我们要做的。你们俩人坐车走,我和儿子步行回去。
(对儿子)我们的谈话还有待结束呢,对吧。
阿代拉伊德:别耽搁了。好吗?孩子。生日晚会都准备好了。
维克多和阿代拉伊德走了。亚历山大和男孩手拉着手,在草地上,在树间走
着。
亚历山大:我过去向你讲过 xxxxxxxx和我是怎么发现这块地方的吧?(雷声
隆隆)有一天,我们来岛上玩。那时 xxxxxxxx妈还没有怀你呢。我们从来没有来
过,而且又忘了带地图……
亚历山大靠着一棵松树坐下来。让儿子坐在他的膝盖上。
亚历山大:……我们汽车上的汽油用完了。只好把汽车丢在这一带,步行赶
路。总之,我们是迷路了。突然,下起了毛毛雨,天很冷。我们来到了转弯处。
在那儿,有一棵干枯的松树,这时太阳又出来了。雨停了,阳光照耀着这个地方!
我们看到了那个情景!我忽然间感到遗憾,这为什么不是我?我的意思是住在湖边
松树下这栋房子里的 xxxxxxxx和我。我觉得,如果我们能在那儿生活,直到死
都会幸福的……
小男孩轻轻地喊了一声,他脖子周围包裹着绷带。
亚历山大:怎么样?行吗?别怕,孩子,死亡并不存在。但死亡的恐惧存在。
这是一种难以忍受的恐惧。它常可以使人举止轻率。不过,有朝一日只要我们不
再害怕死亡,这一切都会改变。什么?是的,这和我以前给你讲的没有什么关系。
对了,我和 xxxxxxxx 妈当时就在那儿停下,象是着了魔,注意看这美丽的景
色……”
小男孩从亚历山大的膝上滑下,双手着地,开始围着他父亲爬行。
亚历山大:我们被迷住了,流连忘返。多么宁静!多么和谐!显然,这栋房
子是为我们建造的。当时,它正巧等待出售。这可真是一个奇迹。你就出生在这
座房子里。你喜欢这房子吗?不!不!什么也别说!……
小男孩转到亚历山大的身后。(起风了,远处有人唱歌)
亚历山大:人总是疲于奔命,防范着别人,防范着他周围的大自然。他总是
强迫大自然,由此导致了一种建立在暴力、强权、恐惧和依附之上的文明。所有
被人们称为技术进步的东西一向只用于生产一种
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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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起居设备……
小男孩爬到亚历山大的身边。
亚历山大:……和发明武器以保卫权力。人们象野蛮人那样生活,使用显微
镜可以象用捣锤那样。不,实际上,野蛮人有一种更特别的精神生活。人类一旦
有了重大发现,就把这改变成武器。一位智者说过:“所有为生活所不必须的就
是罪恶。”……
风越来越大,吹拂着草地。
亚历山大:这是对安逸的宣判。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全部的文明,由始
至终就是建立在罪恶之上。我们达到一种不和谐,一种物质发展与精神发展的极
不平衡……
亚历山大(把头靠在树干上继续说):你明白,我们可怜的文化,或是说,我
们的文明,它患病了。你懂了,孩子。你认为我们可以研究这个问题,并寻找一
种可能的解决办法。对,我同意。也许,当时不那样晚,可现在太迟了。(风的
呼啸有增无减)我真厌烦听自己说话:“废话,废话,废话”,现在我才明白哈姆
莱特想说什么。那些喜欢高谈阔论的人,他不能容忍他们,完全是我的情况,我
为什么说话?希望某人停止高谈阔论而去致力于某件有益的事情,这可能吗?至
少应该试试。
亚历山大环视了一下四周,松林里没有任何人。他站起来,旋即又坐下。突
然,他儿子从后边跳到他身上,两个人在草地上打起滚来。(雷声)当他们站起来
时,儿子的鼻子流血了。
亚历山大:宝贝儿,我的上帝,我是怎么了?
亚历山大踉跄了一下,倒在草地上,昏了过去。
梦幻(黑白)
一条狼藉不堪、没有生灵、夹在高大建筑物之间的街道。风把纸片和破布追
得纷纷扬扬。街头横着一辆翻倒的破汽车。街面上扔着几把坏椅子和一些垃圾,
人行横道线依然可见。一块肮脏的玻璃窗反射出建筑的楼层。玻璃上滴淌着液体。
与现实场景中同样的声音:风的呼啸和远处的歌声。(转黑)
在客厅里
亚历山大翻着一本
书
关于书的成语关于读书的排比句社区图书漂流公约怎么写关于读书的小报汉书pdf
,书中有一些古代圣像的插图,他抚摩着,按压着一张
插图,然后又翻到另一页。
亚历山大(画外):令人惊奇,何等精美,何等端庄!何等的神智,又不失孩
子的单纯!深邃与幼稚的结合。是的,这如同经文一船难以置信。然而这一切,
人们已经丧失了,甚至连做祷告都不会了。
这间宽敞的客厅位于房屋的底层。厅内,离尽头的墙几米处有一个涂抹成白
色的壁炉台。有好几个朝向阳台的窗户,还可见到几扇落地窗。维克多伫立在一
个窗前背朝着我们。(户外传来海鸥的叫声)
维克多:我渡过了艰难的一天,更确切地说是失去控制的一天。
亚历山大朝维克多走来,手中那本书还是打开的。
亚历山大:维克多,谢谢。这是一本绝妙的书。还要谢谢你送的那瓶酒。晚
饭时我们把它喝了。不过,尤其要谢的是,你的光临。
维克多在摇椅上坐下,亚历山大站在窗前,转身背对着维克多。
维克多:有时你是否感到了生活就象一次失败?
亚历山大朝维克多转过身,慢慢穿过房间。
亚历山大:不,为什么呢?从前,我也许曾有这种感觉,但自儿子出世,一
切都变了。这变化不是一朝一夕的,而是花费了一些时间的。当他长成了小大人,
我确实喜爱上他了。喜爱得甚至有些过分。对此我感到担心。
亚历山大站在一扇窗前,凝视着外边。
亚历山大:此外,有一件事儿使我不安。过去我是准备过一种生活,应该承
认,是一种知识分子的生活。我学习了哲学、宗教史、美学。后来,我给自己套
上了枷锁,自己束缚了自己。况且,是完全自愿的……
亚历山大转身走过来,坐在维克多对面的一把椅子上。
亚历山大:……注意,尽管如此,我还是幸福的,比如今天。
玛尔塔,阿代拉伊德的女儿走进来,背靠在两个男人之间的一扇窗户上。
维克多:哦,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亚历山大;我收到了一封朋友拍来的电报,他们用一种有趣儿的方式署名:
“闹老们”,“白痴主义者”,他们都是戏团的老朋友,那时候,我们演莎士比亚
和多斯多威斯基的剧作。
玛尔塔:我想起来了。
亚历山大:不。
维克多:你想起了什么?
玛尔塔:我想起了那几场演出。
亚历山大:这倒让我吃惊。
玛尔塔从两个男人中间走道,来到位于房屋中心的圆餐桌旁,取了一把椅子
转身在他们对面坐下。
玛尔塔:是的,我向你保证。在台上,你把一个花瓶摔在地上,它被摔碎了,
眼泪从你的脸上流下来,我记得非常清楚。那个花瓶,是白色的,瓶里插着兰花。
亚历山大:完全对!确实如此!不过,眼泪不说明任何才华。只是我眼睛里
有一粒灰尘。疼痛难忍。我当时想我恐怕难以把戏演完了。
亚历山大站起来,维克多和玛尔塔将目光转向我们。
阿代拉伊德从房子尽头走来,怀里抱着一大束鲜花。(她绕过圆桌)
阿代拉伊德(画外):亚历山大,作为米奇季纳王子,你是了不起的。这个角
色使你出了名。可你却放弃了这一切。放弃了戏剧和一切。那是演完《白痴》和
《里查德三世》之后,我始终不知道是为什么。
她来到他们跟前,把花递给玛尔塔,走到敞开的窗前。风将窗帘和她轻薄的
长裙吹得不停地飘动。
亚历山大(画外):你说“一切”是什么意思?你说我放弃了一切,“一切”是
指什么?
阿代拉伊德:戏剧,总之就是一切。
亚历山大(画外):换句话说是成功!可我们已经成功了!可是戏剧远不是一
切,我再也不能忍受它了,你懂吗?
维克多:可这是为什么呢?
亚历山大:我忽然间产生了在舞台上无地自容的感觉。我从来就不喜欢扮演
另一种人,他能感受我所感觉不到的东西。在舞台上,令我讨厌的就是强迫自己
做出一副真诚的样子。对了,有一位评论家甚至早就指出过达一点。当然,冰冻
三尺非一日之寒。
(我们听见海鸥的叫声)
维克多:难道你认为作为一名演员,就不可能保持自我,必须丢掉自己的个
性吗?
亚历山大:不完全是这样,说实话。我要说的是作为演员的我最终将在自己
的角色中,自我融解。不喜欢自我融解可悲,这种融解中包含着不快、可悲、女
性和怯懦。
亚历山大朝窗户走去,在阿代拉伊德的前面的一个凳子上坐下。
阿代拉伊德、“女性”,这是你眼里的一种罪恶。我原来为你是一名演员而感
到高兴,你是为此而决定停止演戏的。
亚历山大:我不知道,阿代拉伊德。也许是。
阿代拉伊德:就是因为这个,你清楚。
亚历山大:也许是,我说过了,仅此而已。
玛尔塔起身走了。阿代拉伊德坐到她的椅子上。
阿代拉伊德(画外):他总是跟我作对。
维克多(画外):我求你们,停止吧!我们来祝贺亚历山大的生日吧!
女佣朱莉亚露面了。
朱莉亚:她总是让他心烦。
朱莉亚是站在一个朝阳台开的门旁,她扭头朝另一个门走去。另一女佣玛丽
亚出现在那儿。“哐”的一声,一扇门被风吹得关上了。客厅里的三个人没有动。
维克多在空椅子上坐下。
亚历山大:谢谢你,维克多。你替我解了围。
阿代拉伊德:总之,亚历山大开始就是靠戏剧的魅力引诱的我,他得到了我,
现在又抛弃我。是的,我喜欢做一位有魅力的演员的太太。我倒真想知道他对此
能有什么苦恼?!我去看看,谁在那儿。
阿代拉伊德走离去。
维克多:亚历山大,你知道吗,我决定走了。
玛尔塔坐在窗前的摇椅上,埋头读着那本带有圣像插图的书。窗边玻璃柜的
门慢慢地开了,门上的合叶发出了响声,映出玛尔塔的身影,她现在向窗外张望。
亚历山大(画外):走,去哪儿?
维克多:我决定放弃一切。
亚历山大(画外):出了什么事吗?
维克多(画外):别人要把澳大利亚一家诊所的领导职务交给我。
亚历山大(画外):你疯了?这事儿,我们等会儿再谈。
玛尔塔:奥托先生来了。他也带来一份礼物。
阿代拉伊德(画外):朱莉亚,你的相好来啦。
住宅前面。
路面上有两条车辙。奥托吃力地推着自行车朝住宅走来,车上驮着一个大镜
框。我们听见海鸥的叫声。他来到住宅的平台前,大家已在那儿恭候他了。
奥托:晚上好,生日快乐。瞧我给您带来了一件可称为礼物的东西。
亚历山大:谢谢。非常感谢,这是什么?
奥托:我一个人拿不动。
朱莉亚和奥托把一幅沉重的、装在镜框里的地图放在平台的地板上。
奥托:这是一张欧洲十七世纪后期的地图。
玛尔塔:是真品吗?
维克多;你瞎说什么?这当然是一件复本,一个复制品。
奥托:根本不对!它是原版真本,你怎么能……
阿代拉伊德;这不可想象,嘿,它可真漂亮,该把它抬进去,来。
客厅内
人们把地图抬到了窗前,大家都围了过来,亚历山大留下来。
亚历山大:这个礼物太贵重了,我真不知道我是否能够……
奥托:唤,看在上帝的面上,就别讲客套啦!
亚历山大:这礼物太贵重了,太大贵重了,奥托,我知道这对你算不上一种
牺牲,不过……
奥托:为什么这不会是一种牺牲?当然是一种牺牲。一件礼物当然象征着一
种牺牲,否则礼物又是什么呢?
维克多走近奥托。
维克多:请原谅……原谅我。
奥托:我叫奥托。
奥托与维克多一起走到餐桌前。
维克多:原谅我,奥托。是什么使您到这个国家的?依我看,您在这儿的时
间不那么长。抽烟吗?
奥托:好几年以前,在太平间我看到了一个抽烟者,一位终生的吸烟爱好者
被解剖的尸体,我看到了他的肺是什么样的。所以,我立刻戒烟了,就是。这样。
维克多:你听到了,亚历山大?
奥托:是的,您说得很对,医生。我这儿只住了两个月。以前,我是一所中
学的历史教师。不过,我退休了。后来,我就来到这儿定居了。我的开销不大,
但时间很多,可以埋头学问。我姐姐以前住在这儿,她去世了。
维克多:我以为我明白了,您是在邮局工作吧?
奥托:是的,我是邮递员。不过只是在我空闲的时候。你好,玛丽亚。
维克多坐着,奥托站在一扇朝平台打开的落地窗前。玛丽亚从那儿走近客厅。
她向两个男人打招呼,然后走到餐桌前。
玛丽亚:好了,我完了。一切就绪,阿代拉伊德太太,我可以走了吗?
阿代拉伊德:当然,玛丽亚,谢谢。等等,请你把盆子煮一下。朱莉亚负责
其它事情。
她从玛丽亚身边走过。
玛丽亚:好吧,阿代拉伊德太太。我马上就去煮盘子,然后,我再走。没有
别的事了吗,太太?
阿代拉伊德:没有了,你走吧!这儿有朱莉亚呢。噢,对了,还有一件事,
把蜡烛放到桌子上,然后你就可以走了。酒瓶打开了吗?你把酒打开再走吧!
玛丽亚的目光直视着我们。
玛丽亚:盘子,蜡烛,酒。
她转身穿过房间,走进通往楼上的盘梯。
奥托:玛丽亚和我是表兄妹又是好朋友。
维克多:是吗?恭喜了。
奥托:她从冰岛来这儿已经好几年了。
维克多:你知道吗,亚历山大?
亚历山大蹲在地图前。
亚历山大:我觉得她相当古怪。
阿代拉伊德(画外):谁古怪?
亚历山大:玛丽亚,是玛丽亚。
阿代拉伊德(画外):她有时让我害怕。
亚历山大:如果世界象是在这张地图上那样该有多美呀!欧洲,就好象是火
星。当然这与现实太遥远了。
奥托出现在地图后面,玛尔塔朝房间尽头走去,驻足于一扇窗前,背对着我
们。
奥托(画外):不对,过去人们在那儿生活,而且相当幸福。今天是几号?1392。
阿代拉伊德与维克多站在对面的一扇窗前。
亚历山大(画外):最好把地图挪开。
亚历山大坐在地图前面。
亚历山大:奥托你能帮我一下吗?我感到在我们今天的地图上已经没有真实
了。
奥托和亚历山大抬起镜框,抬着它穿过房间,停在维克多和阿代拉伊德的身
边。
奥托:是什么样的真实?您被真实的概念所困扰了。
维克多:真实真实是什么?
奥托:没有真实,我们在看,但我们什么也没看到。瞧,一个蟑螂……
阿代拉伊德:蟑螂?
奥托:这是举一个例子,夫人,请原谅。一只围着盘子转的蟑螂,自以为是
对着它前面的既定目标在爬。
维克多:是什么告诉您蟑螂在盘子上爬的时候,还有一种思想?这也许有关
一种礼仪。
奥托:当然。
维克多:蟑螂的一种礼仪。
奥托:也许是这样。没有什么是不可想象的。否则,我们就会与“我们的真
实”停留在这儿了。
奥托和亚历山大把地图一直抬到了盘梯处,把它靠在一扇门旁。朱莉亚突然
出现在门口,此门通向厨房。
朱莉亚:我能帮帮忙吗?
亚历山大:不用了,不用了,行了。就把它放在这儿吧,奥托,这张地图太
美了。
奥托:我很高兴您喜欢。这是一张一流的地图。
亚历山大;儿子在哪儿呢?喂,当妈的,儿子呢?
他到厨房看了看。其他人都聚到门前和盘梯下。
阿代拉伊德(画外):我不知道。他刚才还在那儿玩呢。
朱莉亚:我去找他。
亚历山大:不,不,不。
维克多:我觉得他愁闷。
奥托:出什么事儿了吗?
亚历山大:等等,我就来。晚饭已准备好了。
他消失在厨房里。 。
维克多:刚才,您对我说,您更多时间用于作学问。是关于什么?
奥托:什么?
维克多(对阿代拉伊德):何必担心,我刚才还看见他呢?
奥托,从某种意义上讲,我是一个收藏家。
维克多:为什么说“从某种意义上讲”呢?
奥托走到壁炉旁站住。
奥托:怎么确切地说呢?我收集事件。那些人们认为无法解释但又是真实的
事件。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证实它们的真实性,更准确地说是它的可靠性。这需
要走访许多地方。为此,我需要钱。这就是为什么我还妥当邮差。
阿代拉伊德(画外):您用“无法解释”是什么意思?
玛尔塔走向奥托,后边跟着维克多和阿代拉伊德。
玛尔塔(画外):可惜,小家伙不在这儿,他爱听这类故事。
奥托:噢,真的吗?
维克多:我不明白,这还不太清楚。
奥托:那么,举个例子。这事儿发生在战争之前。在喀尼斯堡住着一位寡妇
和他们的儿子。战争爆发时,他的儿子应征入伍,当时他 13岁。他们决定去照
相馆照张像作为纪念。
奥托继续朝桌子走去,其他人慢慢地跟在后面。
奥托:他仍一起去了照相馆合拍了一张。后来,儿子就去了前线。几天之后,
可怜的儿子就战死了。
阿代拉伊德:我的上帝!
奥托;残酷的现实给母亲的打击太大了,她受到了很大的刺激。自然,妈妈
就忘记了他们的照片。
阿代拉伊德:为什么是“自然”?她不可能想不起那张照片。
维克多:这并不重要。
奥托:是的,忘记的动机并不那么重要。就这样,这位夫人再也没想去找那
张照片。战争结束后,她搬到另一个城市去了,离开了这个使她十分伤心的城市。
阿代拉伊德:她不想找那张照片,我看这不太可能。那可是她儿子生前最后
一张照片了。
维克多:对不起,夫人。请不要打断他,好吗?
玛尔塔:随你的便,妈妈。
阿代拉伊德:好吧,我不说就是了。对不起,奥托。
奥托走到厨房门口,看见朱莉亚在洗餐具。
奥托:没关系。一天,我想是在 1960年的一天,她去了照相馆。因为?她想
请人为她画张像送给一位朋友。当她取到照片时,她惊呆了,照片上不只是她一
个人,还有她死去的儿子。照片上仍然是 18岁的儿子,而她却显得很老。
玛尔塔:这是真的?
奥托:是真的。
维克多:你证实过吗?
奥托:我和这位夫人聊过。而且我也有那张照片。她是 1960年的她,而她
的儿子穿的是 1940年参军时的制服。
阿代拉伊德:我的上帝 I
奥托:我还有她儿子出生证的照片和一张与他的死亡证上照片相同的照片。
维克多:你不是在开玩笑吧?
奥托:当然不是。我一共收集了 300起类似的事件。其中,284件是真实的。
医生,事实上我们都是瞎子,什么也看不到。
维克多:你只是计算了己被证实的事件吗?要知道,别的医生都是些可恨的
理性主义者,而我是怀疑主义者。那后来呢?
奥托走过壁炉,面对窗户,转过身来。就在这时,他好象被雷击了一下,倒
在了地板上,不动了。
他躺在地上,双眼紧闭。维克多向他冲去,抓起他的手,给他摸脉。奥托睁
开了眼睛。
奥托:你在干什么?
阿代拉伊德:你不舒服吗?
奥托:不,不要紧。也许是一个叛逆天使的翅膀触击了我。
他吃力地爬到一个格子上坐下。
维克多:你又在开玩笑,邮差先生。
奥托:我没开玩笑,医生。我认为这没什么。
房前
暮色降临。玛丽亚朝树林走去。
客厅内
朱莉亚正在擦酒杯,神色忧郁。奥托依然坐着。维克多站在旁边。远处传来
一声巨响,象是喷气式飞机的隆隆声。声音越来越大,大家都向空中望去。
朱莉亚、阿代拉伊德、玛尔塔和维克多不安地走来走去。响声变得震耳欲聋。
玻璃柜的两扇门被震开,放在柜子中间一格上的一大瓶牛奶摔了下来,砸在地板
上。牛奶酒了一地并沿着玻璃碎片四处漫流。
房前
亚历山大站在草地上(吵闹声逐渐消失)。
亚历山大:我的天!你在那儿干什么呢?玛丽亚。
站在房前松树之间的玛丽亚听到了亚历山大的声音。
玛丽亚:什么?
亚历山大:这是谁干的?
玛丽亚:你儿子。
亚历山大:我儿子!怎么,他在哪儿?
玛丽亚:可能在楼上,在他的房间里。
亚历山大:是吗?那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玛丽亚:是为了你呀,这是他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是他和那个邮差一起干的。
先生,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他想自己告诉你。
玛丽亚转身要走,但她又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
玛丽亚;我忘了,生日快乐!你该回去了,这里太潮了。
她走远了。
亚历山大儿子的卧室
楼上,亚历山大的儿子躺在床土。卧室内的窗帘被风吹拂着。
房门开着,小男孩此时坐了起来。
亚历山大在他的书房里。沙发上方挂着一张画,它是莱奥纳尔·德·樊西的
《三博士的朝拜》的复制品。窗外松树枝映在玻璃上。
奥托:我可以进来吗?……
亚历山大:请进。是你!快请进。
奥托:楼下一切都已准备就绪。这画表现了什么?
亚历山大(站在窗前):什么?
奥托:那幅画,它表现什么?我什么也看不出来,色彩灰暗,又罩在玻璃下
面,那是什么呢?
亚历山大:那是《三博士的朝拜》,莱奥纳尔·德·樊西的作品。不过是件
复制品。
奥托:上帝显得很阴沉!我总是恐惧莱奥纳尔·德·樊西的构思。
奥托说完之后就走了。
亚历山大独自一人呆在屋里,注意听着楼下客厅电视里传来的声音。他又朝
那幅画看了一眼。
总理(电视机中的声音):……这些中心将受军队管辖。
在亚历山大房里的一个柜子上放着一台立体声音响,一个酒杯,下个烟灰缸,
一个蹬着木框的镜子。镜子里映出亚历山大的脸。他关掉了正在播放的日本音乐。
总理(电视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全体公民都应表现出勇气和冷静,
要与军队合作保持镇定,保证秩序和遵守纪律。
亚历山大倒了一杯白兰地,站在门口,专心听着。电视的声音越来越大,越
来越清楚。
总理:目前,我们的唯一内在隐患就是恐慌威胁着我们,它象瘟疫一样传遍
全国。
亚历山大慢慢地从盘梯上走下来,走进昏暗的客厅里。
总理:我要告诉你们的就是要有秩序,有组织,亲爱的同胞们!要有秩序,
不要混乱。我知道你们是通情达理的,我希望你们鼓起勇气。你们都已知道了,
我们的国家正处在危难之中,一个四级导弹基地……
亚历山大:我们吃饭吧。儿子在睡觉呢。应去叫醒他。
电视机屏幕放射的蓝光反射在每个人的脸上。阿代拉伊德、维克多、玛尔塔、
奥托和朱莉亚坐在桌子旁,他们神色紧张,专心听着电视广播。.
总理:我们应该防备一切可能出现的情况,我担心的是可能出现一场悲剧,
也许你们已意识到了。
亚历山大:发生了什么事?
总理:……联系可能会突然被中断,随时都会。大概情况我已经说过了。全
体公民们,每个人都应留在各自的地方。在欧洲,没有任何一个地方能比这儿更
安全。任何地方都存在危险。
亚历山大走到维克多身边坐下。
总理:所有地方都在特种部队的控制之下,为的是……上帝……
亚历山大:这并不鼓舞人心。
维克多:是的。
总理:……保护你们……
阿代拉伊德:难道我们就在这儿等死吗?
她烦躁地关掉电视机,奥托替她被上披肩。
亚历山大:我的一生都在期待着这一时刻。这是真的,我的整个生命都在等
待着这一时刻。
奥托定到阿代拉伊德身边,用手轻轻触了一下她的肩膀。她突然站起来,在
客厅里走来走去,扑向维克多,抽噎着,神经质地叫喊着。
阿代拉伊德,别碰我!你们这些男人。你们为什么不说话?难道我们不能做些
事情吗?(她哭了)
维克多:好了,别这样。
玛尔塔:妈妈,安静点,我求你了。
阿代拉伊德:……噢,我的上帝:维克多……至少你可以做些什么?请……
噢,不,……
维克多:嘘……,小家伙在睡觉,别把他吵醒了。
阿代拉伊德:都是我的错;这是对我的惩罚。(她继续哭着)
维克多:你的儿子在睡觉。
维克多和阿代拉伊德一起重重地坐在椅子上。
阿代拉伊德:噢……,亲爱的。
维克多:别把他吵醒了,求你了,他正睡觉。嘘!
阿代拉伊德:我儿子?他在哪儿?朱莉亚去把他带来。亚历山大,你怎么不说
话?
维克多:朱莉亚……朱莉亚……把我的黑挎包拿来,在钢琴那儿……嘘……。
嘘……嘘……
朱莉亚把包递给维克多,他准备给阿代拉伊德打一针镇定剂。
阿代拉伊德:噢,请吧,请……请……,亚历山大。
维克多:给我拿一盏灯。
奥托和亚历山大在窗边站着,亚历山大给奥托倒了一杯白兰地。
奥托:我不要。
亚历山大:要喝。
阿代拉伊德:谢谢你。我的上帝,噢,上帝,噢,亚历山大,我无法忍受。……
奥托:一会可能想喝。
阿代拉伊德和维克多坐在地板上。朱莉亚举着一盏油灯,帮助维克多给阿代
拉伊德打针。
维克多:快点,朱莉亚,把灯放在桌子上,对,放下灯。嘘……嘘……
阿代拉伊德:我再也无法忍受了。噢,快点……你不要,不……不……亚历
山大,不……
维克多和朱莉亚把阿代拉伊德抬到沙发上,盖上毛毯。这时,药开始生效了。
维克多坐在阿代拉伊德的身旁。
维克多:朱莉亚,你过来。
朱莉亚摇摇头,出去了。玛尔塔坐在桌子边。维克多向她走去,脱去她的一
只袖子。
玛尔塔:不,不,我,我不需要打针。
维克多:你需要,这绝对必要……
维克多抚摩着玛尔塔的脸。
维克多:你瞧,这不疼。这样可以使大家都安静下来。效果不错,来吧,来
吧……
维克多给玛尔塔打了一针。
玛尔塔:不,我不要打,我不要打。
维克多:亚历山大,你也需要打一针。
亚历山大(站在窗前):不,不,不,我刚刚喝了一杯酒。
维克多:不要喝太多了,但并没有关系。奥托?
奥托:不,不。请不要担心,我什么也不需要。
维克多:朱莉亚,去看看小家伙是否醒了?
玛尔塔:我陪你去,朱莉亚留下陪妈妈。
维克多(对阿代拉伊德):你休息吧,我们一会儿就回来。
奥托站在电视机旁,拿起话筒,试着拨通电话。
奥托:它坏了,电话坏了。
阿代拉伊德(坐在沙发上):我的上帝:为什么人总是做那些不该做的事?我
爱着一个人却又嫁给了另一个人。为什么?
奥托:你想喝点什么?
阿代拉伊德(站起身来):不,不,什么也不要。谢谢,奥托。不,我想我还
清醒。人们总是害怕依靠别人,而当人们彼此相爱时,则是另一回事了。虽然,
一个人占有优势,则不存在什么平等。那么总是弱者爱的那么毫不顾忌,那么纯
真,这种怪念头总在困扰我,好象我是刚刚从梦中醒来,从前世脱生出来。但是,
不管怎样,我无时不在抗拒、奋争、自我保护,好象对常有人告诫我,经常对我
说:“什么也不要接受,什么也不要出卖,什么也不要认可,这是你命中注定的。”
我的上帝,总之,人们在自我欺骗。
维克多从盘梯上下来,朱莉亚在后面跟着,她把药塞进维克多药箱里。
维克多:太好了,你终于请醒过来了,你觉得好点吗?
阿代拉伊德:是的,我终于清醒了。不过这太晚了,我们该做什么呢?
维克多:电话坏了,我们可以开车去北方,寻找一个更偏僻的地方,但这有
什么用?
奥托(站起来,朝维克多走去):不对,在哪儿都一样,谁说那儿就一定好……
阿代拉伊德:不,不,我们留在这儿。
维克多走到沙发前,扶阿代拉伊德站起来。
维克多:站起来,站起来,小心,小心点……
阿代拉伊德:我们哪儿也不去,我们就在这儿等着,维克多……
阿代拉伊德把手放在维克多的肩上,站起来,然后在他的脸上吻了一下。
阿代拉伊德:……现在我们吃饭吧。
奥托:请原谅,我该走了。我还有些事情要处理。
奥托走了,玛尔塔从盘梯上下来。
阿代拉伊德:我们吃饭吧,玛尔塔。朱莉亚,上楼叫醒小家伙。这是一个特
别的日子,大家都应在场。
维克多:别叫醒他。
阿代拉伊德:朱莉亚,你听见没有?
朱莉亚:最好不要叫醒他。
阿代拉伊德:朱莉亚!
朱莉亚(转过身):请原谅,夫人。我不想叫醒他,最好让他安静会儿,谁也
别叫醒他。让他睡吧,我们没有权利吓着他。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要上帝愿意,
他就不会知道。别吓着他,我求你了。如果你愿意,你可以朝亚历山大先生身上
或是对我发泄。或是把其他什么人当成你的出气筒……但孩子,如果你伤害他,
我可不答应。
阿代拉伊德(抱住朱莉亚):我的孩子,我可爱的孩子,原谅我。
亚历山大站在桌子前,从维克多的药箱里取出一支手枪。
在儿子的卧室
小家伙正在睡觉,被亚历山大惊醒。他转过头,睁开眼睛。亚历山大站起来,
手里拿着血布,轻轻地退了出去。
亚历山大的卧房
亚历山大走进他的书房,倒了一杯酒,走到那幅画前,站住了。
亚历山大:上帝呵,你是属于天国,你的名字那么神圣,那么尊严伟大,你
的意志那么坚强……今天,请你赐给我们每天的食粮,把我们从邪恶中解脱出来。
因为,权力、尊严、荣誉属于你,阿门。
他跪在屋子中央,放下手中的酒杯。
亚历山大:上帝啊,我请你让我们渡过这一危难时刻,让我的孩子、妻子、
维克多免遭死亡。
亚历山大(面向天空):他们爱你、相信你,请不要折磨那些不相信你的人。
因为他们一时糊涂,一时冲动,但是,他们迟早会理解你。这样就可以避免忍受
痛苦、不幸和孤独。此时,他们绝望,对前途和生命失去了信心,他们没有能力
服从你的意志,他们被恐慌所淹没,相信末日即将来临。这些成千上万的人们认
为只有你能够保护他们。因为,他们预感到这可能是他们生命的终点。这场战争
结束后,既没有胜利者,也没有失败者。不再有城市、农村,天穹下没有飞鸟,
井中没有水。如果需要,我可以把一切都奉献给你。我可以离开我热爱的家,我
可以放火烧掉我的房子,与我的家人断绝关系,我将成为哑巴,整个一生将不再
说话,我将要放弃我生活中的一切。上帝阿,一切又重新回到过去,如同今天和
昨天。我多么想从那种压抑、使人难以忍受、让人心灰意冷的恐惧中解脱出来。
上帝,帮助我,我将信守诺言,我的上帝。
他半跪着,爬向长沙发。沉默不语。
玛尔塔:维克多,过来,帮帮我。
玛尔塔站在门口,拽了一下衣服,转过身来,注意着她房间的一个铜床。窗
户与床之间,有一个屏风,墙角处,有一面长镜。玛尔塔全裸着,站在屏风后面,
从镜子中可以看到她的身影。
走廊里一片漆黑,地上潮湿、肮脏,到处是水坑。亚历山大在走廊中跑着。
亚历山大坐在一间肮脏潮湿的小屋子中的桌子上。他向窗外望去,窗前破碎
的窗帘漂浮着,窗外的大地上覆盖着一层雪,雪地上留着一串小孩的脚印,一直
通向一间破旧的房子。
亚历山大的卧室内
亚历山大目光呆滞,神色恐慌。
傍晚,奥托在亚历山大的阳台门口。他贴着玻璃,朝室内张望。亚历山大躺
在卧室内的长沙发上。昏暗的灯光映射到莱奥纳尔·德·樊西那幅画的镜框上。
他站起来走到落地窗处,发现玻璃窗另一边的奥托。
亚历山大:发生什么事了?
奥托:请原谅,把你吵醒了。你睡着了吗?
亚历山大: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奥托: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了。
亚历山大:最后一次机会
奥托:一次机会,一个希望。
落地窗开了。
亚历山大:那么是什么希望?你想说什么?
奥托:我什么也不想说。我,玛丽亚说……玛丽亚。
亚历山大:玛丽亚?哪个玛丽亚?她说什么了?
奥托:最好你去说服她,你懂吗?
奥托走进室内,理了一下蓬乱的头发。
亚历山大:那么我去哪儿?去说服谁?请进。请喝一杯白兰地。我肯定这能使
你精神振作,天还没有亮。我睡了很长时间吗?
挂钟敲了两下(2点)。
亚历山大倒了两杯白兰地。
奥托:不要一气喝完,应当慢慢地品尝,这酒味道不错……
亚历山大点燃书房里的煤油灯。
亚历山大:他们在哪儿?他们睡了吗?
奥托:他们在楼下,正在吃饭。他们非常爱你。
亚历山大:吃饭呢,真的吗?
奥托:你应该去玛丽亚家,马上去。
亚历山大:哪个玛丽亚?你能否说得明确些?
他坐在沙发上。
奥托:玛丽亚,你太认识了!你家的女佣人,对……对……对,就是她。以
后我会向你解释,可现在别逼我。
亚历山大:无论你说什么,也没有人逼你。那么,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奥托:她住在一个农场里,在湖的那边,那个曾经是教堂的附近。
亚历山大:是谁? 。
奥托:怎么?为什么是“谁”?我说的是那个曾是教堂的房子。
亚历山大:是的,那么谁住在那儿?你能告诉我吗?我说的不是教堂,这和教
堂有什么关系?
奥托:什么谁住在那儿?是玛丽亚。你家的女佣。我已经向你讲了半个小时
了。你能不能注意听?这对你很重要。你知道吗?
他也坐到沙发上。
亚历山大:注意,注意什么,我的上帝!我知道她住在哪儿,我夫人告诉过
我。
亚历山大走到窗前,又回来坐下。
奥托:我想我……
亚历山大:是的,是的,我不介意,我保证原谅你。你看我坐在你的旁边,
关于那个女佣,你想说些什么?
奥托:对……对……对,关于那个女佣……,你听到了吗?
亚历山大:什么?
奥托:她的过去。 .
亚历山大:我不知道。我怎么知道,外边的传言很多。
奥托:不管怎样,你应该去玛丽亚家。
亚历山大:为什么?
奥托:你想要停止这一切吗?
亚历山大:停止?你在说什么?
奥托:停止一切、一切。难道不是吗?
亚历山大:我的上帝!奥托!
奥托:会有一个结局的。
亚历山大:奥托……
奥托:是的,你应该去玛丽亚家,你还要睡在她家里。
亚历山大:你说什么?
奥托:我说你应该睡在玛丽亚家里。
亚历山大:我睡在她那儿干什么?
奥托:她一个人生活。这再明白不过了。只有当你去了那儿,你才可以得到
你希望得到的东西。否则,就让这一切都过去,一切都将过去,什么也没有发生。
亚历山大:你说的都是些疯话,奥托,我的上:帝,奥托……
说完,他自己也笑了。
奥托:你不要笑,我说的都是真的。这是件神圣的事情。她有这个权利。相
信我,我保证,这是真的,她是个巫婆。
亚历山大:啊,是吗?什么意思?
奥托:当然是好意思。
亚历山大:你在取笑我?是笑话……尼采的信徒。
奥托:你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你没有任何选择。
亚历山大:什么选择?奥托,什么选择?你又说什么?
央托站起来,在房里走着。亚历山大箱蜷缩在沙发里。
奥托:我该走了,我的自行车还在车库门口。你骑它去吧,不要开车去。那
样会惊动大家的。在阳台那里放了一个梯子……
奥托(又得了报头发):去玛丽亚家吧。但要小心,前车轮少了两根车条,完
全折断了。有一天我的裤角被刮上了,差一点摔进水里。
他走到阳台门口。
亚历山大:哪条腿?
奥托:右边的,你小心点。这下子你终于明白过来了,你听见了吗?
亚历山大站起来。
亚历山大:是的,什么?
奥托(又朝屋里看了一眼):不,不,我什么也没说。我喜欢皮埃尔·德拉·弗
朗西斯卡。
亚历山大注视着奥托,一直到他走进房间。他环视了一下自己这间书房兼卧
室,对着镜子照了一下,然后走到阳台上。他听见了楼下谈话声音。他在阳台上
走来走去。
维克多:是的,我非常明白他的想法。亚历山大认为,不论是谁断然处理一
件艺术品都是令人无法接受的。长期以来,诗歌的影响力远不及诗人本身,人们
很难相信杰作本身就是艺术家的作品。至于演员,则是另一回事,表演艺术家自
身就是一件艺术作品。请原谅,我马上回来。
亚历山大跨过栏杆,站在阳台阶上。
阿代拉伊德:别去太久了。
客厅里
客厅内灯光灰暗。亚历山大穿上外衣,穿过房间,躲避着正从厨房出来的朱
莉亚,从维克多药箱抽出手枪,悄悄地从盘梯上下来,没被人发现。
阿代拉伊德:还有多少煤气?够用吗?
朱莉亚:不知道,我去看看。
玛尔塔:上星期刚刚才换了一罐,你怎么忘了?朱莉亚!别去了!
儿子的卧室内
亚历山大来到儿子的屋门前,门开着,他走进去在儿子的床前坐了一会儿便
走了。
房外
亚历山大从梯子上下去,从房屋的后门出去了。平台的另一边,桌子上放着
一盏煤油灯。阿代拉伊德、维克多、玛尔塔、朱莉亚坐在桌子周围。亚历山大走
到房后,穿过草地,去找那辆自行车。然后,他推着自行车,在漆黑的路上骑上
去。当他骑车跨过二个水坑对,从车上摔下来。他爬起来,推着车跨过水坑,又
继续向前骑去。
前方,隐隐约约能够看见湖边的那座房子。亚历山大走到门前,敲门。
玛丽亚:谁在那儿?
亚历山大:是我。
玛丽亚:先生?发生了什么事?别站在这儿,快进来吧。
玛丽亚的家里
玛丽亚走进房里,手上拿着一盏煤油灯。她把灯放到了桌子上的花瓶旁。
玛丽亚:我听到是你在敲门,我感到很意外。灯